天氣漸涼,利民當早早地打了烊,梁福和幾個老夥計一道,diǎn起一盞油燈,倚靠在高櫃台上,吃著徒弟做好的麵食。當鋪的司理,就好像一個大家族的家長一般,主持著當鋪的正常運作。


    王絮兒最近很少回來,祖潤澤也跟著從山東北上的關寧軍,回了遼地。半間酒坊,除了供應少數幾個,偶爾會來這邊坐坐的,有身份的老人,已經處於半歇業的狀態。更多的生意,已經逐漸轉到了大康酒業。鋪子雖說生意興隆,但還是如同這條古老的街巷一般,少了一絲活力。


    梁福揉了揉發澀的眼,將頭上的那ding氈帽撂下來,用手捋了捋稀疏的頭發,道:“老邱,八號當鋪的生意怎麽說了?”如今的天橋八號,局麵有些變化。自從朝廷限製了商販糧食的私自販賣之後,如同給天子眼皮底下的陸家帶上了一副鐐銬。顧家的生意就更不用說了,被利民當各種變著法的新花樣壓得死死的。


    邱常鬆那筷子波動了幾下上邊的蔥花,冷笑道:“沉船還有三斤釘,如今他顧家也隻能是苟延殘喘的分了。”他放下筷子,簌簌地將湯喝完。


    “這顧家、陸家都長久不了。老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初那家夥,開棚施粥那會兒,要多囂張多囂張,還不是被爵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孫沈明將那賬簿放在櫃台上,道:“爵爺吩咐要做的手腳。今日晌午。宮裏的老太監剛剛取走那筆銀子,三千兩。”


    梁福diǎn了diǎn頭,道:“剩下的三千兩就收入利民當的庫中。記得銷賬。”


    小孩兒從內廂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頭紮在剛剛起身的梁福身上,呲呲一笑,道:“伯伯好。”


    “瞧瞧傻徒兒家的小子,多機靈。”他隨手將架台上的一隻綠色的琉璃馬給了小孩兒,摸摸頭,“乖。拿去玩。”小孩子黃毛披垂,捧著琉璃馬呲呲地笑個不停,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一邊拿著毛筆。仔細翻閱的孫沈明一斜眼,用那蠅頭小楷寫道:“出:翡翠馬擺件。入:白銀三千兩。”在利民當,永遠沒有對不起來的賬,進進出出。全有三老說了算。楊帆不會管。隻要銀子入庫,還在生銀子,那便是再清楚不過的賬目了。


    說道前頭的香水,起初,奇物齋的人都以為,楊爵爺是想錢想瘋了。五百兩,夠做二十件豪華貂裘大衣了!然而,就在慕名而來的那些貴婦。試用過之後,這一百瓶香水被瘋狂的搶購一空。那些下手慢了的。還有心疼銀子的,隻能購買一些廉價的香皂。


    不過很快,這些貴婦、小姐們發現,比起香水,這個香皂雖然沒有持久縈繞的花香,卻對於清洗肌膚、清除汙漬,有些奇效。價格也不貴,一兩銀子便可以買到一塊,拿張黃油紙精細地包著,上邊奇物齋的招牌大紅印,成了一種時尚的潮流。若是舍得再多花五錢銀子的,配上一個精美的小皂盒,美輪美奐,既使用,又好看。


    香水畢竟是高端消費,除了豪門名媛,以及一些富婆、千金,便很少能夠買得起如此昂貴的玩意兒。但這香皂一上市,迅速席卷著順天府一帶的消費市場。普通平民自然不會花著冤枉錢,飯都吃不飽,還買那蛋疼玩意兒幹什麽。但是對於一些大戶人家來說,這個奇物齋開的,就如同一個不可抗拒的吸血鬼。


    一些不懼內的尚好,嗬斥幾句,實在攔不住的,她也隻能拿些領到的月錢,或者拿一些嫁妝去利民當變賣,還了錢再去奇物齋消費,變相地讓楊帆賺兩次錢,偏偏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若是懼內的,就更是有苦無處說去,香水、肥皂、大衣、琉璃瓶,還有那個什麽奇奇怪怪的發著亮光的鏡子,簡直要死了。


    作為一麵鏡子,你怎麽可以照得這麽清楚呢?這不科學!那道一麵鏡子,不應該是那種朦朧的感覺嗎?照得這麽清楚,花得那都是冤枉錢啊!吸血鬼,簡直就是吸血鬼!楊爵爺不在京城,可他的店鋪仿佛比他真人更加令京城的富豪們恐懼,腰包縮水,有些人對自己的娘子下得了嘴,但對於自家千金可舍不得罵,不就是錢嗎,花,隨便花!


    於是乎,楊帆這賺錢生意,就跟發動機似的,一開起來,簡直停不下來的感覺。


    徐府中,奇物齋過來的夥計,將幾瓶香水、幾麵鏡子,還有五六盒香皂,送上門。每次有什麽新貨,總要留些給府上的王絮兒、徐氏母女。這些都是福伯吩咐的,老爺子看得透亮,一個是爵爺的義妹,一個是爵爺未來的夫人,還有一個,則是爵爺未來的丈母娘。如今爵爺不再京城,這關係可不能搞疏遠了。


    然而,徐蓉和王絮兒,對於剛送來的新鮮玩意兒,也失去了興趣,無精打采地坐在庭院中。


    “蓉兒姐,你說楊大哥會沒事的吧?”


    徐蓉也是滿臉愁色,當她聽說了楊帆回來的消息,還沒高興一陣子,便在飯席間聽到了他遇刺的消息,被嚇得滿臉慘白。好在隻是受傷,不然真的是要被嚇死了。她回過神,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聽宮裏邊說了,很快就會回來了。”


    她轉眼又看向王絮兒,擔心地撫了撫那有些發黃的發絲,擔心道:“倒是絮兒你,這身子骨老是這麽虛弱。最近還有在掉頭發嗎?”現在的王絮兒,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來,本來就略尖的臉蛋,由於消瘦,更是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王絮兒眼神微閃,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道:“好,好多了。”她的身子怎麽樣,她自己最清楚了。“對了,蓉兒姐。巴蜀那邊有消息了嗎?”


    徐蓉道:“怎麽了,想家了?我爹派人過去傳信了,也不知道有消息了沒。如今中原暴民四起,家書難傳,你在耐心等一等。若是實在想家了,等你楊大哥回來,我們再作商議,你看如何?”


    王絮兒diǎndiǎn頭,不再作聲。她是個懂事的孩子。最近幾個月,風寒發熱,脫發流鼻血,知道自己似乎得了什麽怪病,不想讓楊帆、徐蓉擔心,便想回巴蜀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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