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再忍一下。”我忍著被火燒烤的疼痛,站在斷頭台上,也就腳下稍微動一動。躲開還在流動的火舌。


    剛才碎掉的壇子裏裝著的不是水,而是桐油。流到我的腳底時,我才聞到那熟悉的味道。當初偷襲北軍大營的時候,帶過這玩意。


    不管是誰扔的這罐子桐油,肯定不是要傷我們姓命的。如果想我們死,隻要讓劊子手把頭砍下來就行。


    “你們還真沉得住氣!給我跳下去。”


    聽著聲音很熟悉。隨後綁在身上的繩子一鬆,就脫到了地上。我顧不得身上的火苗,撤掉頭上的頭罩,看清楚方向就跳下了斷頭台。在泥地上一滾,身上的火就滅了。不過衣服已經燒透了,身上有些地方還是被燒傷了,“火燒火燎”的疼。


    等我從地上站起來,無塵已經跟北軍士兵打起來了。見我從地上爬起來,就丟給我一杆槍。不遠處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漢子,功夫了得,打得北軍士兵落花流水的。聽聲音熟悉,但是看麵相完全不認識啊,連一點點的印象都沒有。


    “牟兄,愣著幹什麽呢!”無塵搶到我身邊,一棍子把提刀衝我砍過來的一個士兵給打趴下。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抖槍花,跟無塵並肩鬥在一處。無塵學道,不輕易殺生,所以他把搶過來的長槍槍頭拗斷,隻用一個棍子禦敵。我可沒有他那麽仁慈,都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哪能管那麽多。而且以前我也不是沒殺過人。場麵還是很混亂,有不少老百姓都躺在地上,應該是倒在地上被踩塌了。


    我也不知道用槍紮了幾個人,反正那個陌生的漢子把我倆給從刑場帶了出去。到了人流多的大街上,我們把手上的武器丟了,混在人群裏。雖然遭人側目,但也不至於引起恐慌。走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裏,拐了個彎,那個陌生人把我們帶到一個小巷子裏就停了下來。


    “朋友,你這可是真的‘借屍還魂’了。既然是遊魂,為何要找副屍身呆在陽間,早早投胎才是正途。”


    無塵離我跟那個陌生人一丈距離,保持著警覺。


    “白起?”經無塵那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他說話的聲音,冰冷冰冷的,跟白起像極了,隻是我死也想不到他會從現代跑到明朝來。既然無塵說他是借屍還魂,那麽就跟白起很像了。


    “虧你還能記起來。這個小道士是怎麽回事?他還會捉鬼驅魔啊。”


    果然是白起。他是把魂魄附在一具屍體上,看起來那個人死了也沒多久,臉上因為沒有血脈而顯得蒼白而已,眼睛也沒有那麽靈動。


    “無塵,這個也是我的朋友,他跟在盧家大小姐身上的那個不一樣。這個你惹不起的。”我走到無塵的身邊,跟他解釋。


    我本來想問白起他怎麽也來明朝了,不過無塵在旁邊我也不好問出口。


    “牟兄,你也真是怪啊,怎麽淨有一些不進輪回的魂魄朋友。”無塵的表情沒有那麽嚴肅了,“你讓我一個學道的,跟在你身邊情何以堪。”


    我隻能報以苦笑,心說你在我身邊真沒啥好事。躲過了追趕,緩過勁來,我才感覺到身上燒傷的疼痛,真想找個水池子跳進去。無塵比我要好一些,可能是他的衣服比我的要厚。在“快活樓”。我也沒見他把自己半吊子道士的打扮換成錦衣華服。看來這個外表好看的東西往往都不實用。


    無塵見我痛苦的樣子,就從身上取出一個髒兮兮的小罐子,打開遞給我。我瞅了一眼,裏麵是一坨黑乎乎的東西,一聞裏麵有麝香和冰片的成分。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就塗在傷口上。一陣清涼之後,也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刑場,把我們給救下來。”收拾妥當,還換了一套衣服我問他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砍頭這麽大的事情,全城都驚動了,我就不能來看看了?”聽著白起的聲音,看著一張慘白陌生的臉,心裏還是會疙疙瘩瘩的。


    “可你怎麽就知道是我要被砍頭?我跟無塵都是帶著頭套的。”


    “你當我傻的麽?牆上貼著告示的,名字畫像都有。”白起沒好氣的說,“你見到張樂樂的魂魄了?”


    經他一說我才想起來,張樂樂還附在盧玉秀的身上,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你不說我還忘了,樂樂的魂魄被無塵暫時封在盧家大小姐的身體裏。”


    “這位……白兄,據在下所知,魂魄附身的事情時常發生,大都是機緣巧合,但是像你這種可以隨意艸控……屍身,魂魄來去自如的還真是在下平生僅見。”


    “你才多大。”白起用灰白的眼珠瞟了無塵一眼,把他給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說張樂樂被封在盧家小姐身上,我也去過‘快活樓’,怎麽就沒有感覺到她的魂魄?而且我在那裏還遇上兩個曰本的‘殮魂師’和忍者。他們也懂驅鬼法術,但是跟中原的差別很大。恐怕……”


    我知道他的意思,無塵能把魂魄封在盧玉秀身體裏,那麽占了盧家的曰本鬼子,也就是白起口中的什麽‘殮魂師’應該也能覺察到。


    張樂樂不能出事,魂魄也不行。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給白起上一課。我把他拉到一邊,低聲給他解釋,我們現在在明朝,明朝的人不叫曰本的,他們叫東瀛。而且那個腦子不太靈光的無塵根本就不知道有曰本人這回事。


    “我們要去‘快活樓’救人,你要跟著麽?”


    沒想到白起會這麽直接。我的想法是無塵功夫不錯,而且會法術,讓他跟著我們去救張樂樂,應該也是個不錯的臂助。不過人家沒有義務幫忙,我又不好意思叫他,畢竟剛死裏逃生一回。要我肯定跑得遠遠的。


    “我們晚上去行不行?”無塵說道,“這大白天的,我們還被人追著呢……”


    白起也是的,跟著他那個壽折的差不多的師父,這個人情世故是一點都沒有學到。我有心提醒他一下,他還冷冷的回一句:“你不是說他二呼呼的麽。”


    一入夜,我們三個人就摸到了“快活樓”。現在的“快活樓”已經不成樣子了,原本的大紅燈籠被白紙燈籠替換了。反正就是一片素白,大晚上的也顯得很紮眼。大門開著,老遠就能看見大廳裏麵的大大的“奠”字。還有一口紅漆的棺材。也不知道盧子俊的屍體,馬三保有沒有還給他們。估計盧家上上下下都被曰本人給控製了,要不要屍體也是曰本人說了算。


    據說橫死的人棺材要用朱砂上漆,迷信的說法是防止詐屍。無塵解釋說朱砂屬陽,陰陽相隔,盧子俊的陰魂就沒辦法在回魂夜找到自己的屍身,也就沒有辦法詐屍了。


    整個“快活樓”都安靜的要命,以往這個時候應該正是燈紅酒綠,燕舞笙歌。現在盧子俊死了,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就算照常開張,也沒有人敢沾這個晦氣吧。


    因為太安靜,所以要想偷偷摸進去還是不太容易的。“快活樓”現在可是全神戒備,那些家丁頭上腰上都紮著白布,手裏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兩隻血紅的眼睛瞪得溜圓。


    “要不我們弄個障眼法吧。”無塵出主意道。


    “怎麽個障眼法?”


    “就是有點類似於變戲法了。”無塵說著從包裏拿出幾張符紙,“把這符貼在腦袋上,然後按照‘奇門遁甲’裏麵的死門方位來走,就可以不被發現。”


    我接過無塵遞來的黃符,拿在手裏看著,卻不相信這玩意。讓你腦袋上貼著這麽一張紙。然後再按照一定的曲線走,就不會被人發現?“掩耳盜鈴”都比這個靠譜啊。


    不過白起卻沒有懷疑,直接把符紙拿過來貼在自己腦袋上。沒辦法,隻能跟著他們瞎折騰了。白起應該是跟易昆侖時間久了,對於道法符咒這一套深信不疑的。不過你信道術行,但是別信無塵這個小子啊。


    我不懂八卦方位,不懂奇門遁甲,隻能跟在無塵身後,他怎麽走就怎麽走。


    沒想到這個法子還真管用,門口的那些家丁都呆呆站在那裏看著門外。我們路走的怪異,不過也確實沒被看到。躲過幾波巡視的家丁,我們就登樓了。走樓梯可就沒辦法按照什麽奇門遁甲和先天八卦了,所以要小心應付。我們都不知道盧玉秀住在哪裏,所以隻能一層一層的找。


    一樓和二樓應該是對外營業的那種,所以盧家小姐住在那裏的可能姓不大。我們草草搜索了一下,也確實沒有什麽人。作為盧員外的千金,照理是不應該住在這種地方的。不過肥城並不是盧子俊的大本營,這裏的產業也隻有“快活樓”能住人而已,其他都是些店鋪。


    踏上三樓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走在前麵的白起看起來搖搖晃晃的,甚至都有重影。這種視覺上的恍惚讓我有些惡心,側頭去看無塵,發現他也有些東倒西歪的,不過看不到重影。


    不對,那不是重影,是白起的魂魄跟那具屍身在不停的一分一合。


    “白起,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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