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室正好打在岩石上,滲水效果很差。再加上他們特意進行過加固,流進來的水大部分都排不出去,照這個趨勢,不用半個鍾頭我們就被水給淹死了。


    手忙腳亂的把他倆腳上的鐵鏈打開,我們四個人也沿著通道往外麵跑。其實通道裏也盡是水了,沿著那條通道不斷有水流下來。腳下濕滑,沒跑出幾米我已經摔了好幾次。


    “哪裏來的水?這是山頂啊。”方通抱怨道。


    既然是山頂,那隻能是雨水了。這裏是昆崳山,整個棲霞縣最高的地方,如果是洪災的話,那整個棲霞縣都該被淹了。


    跑著跑著就感覺腳下越來越重,路麵上的泥水好像越來越厚,再走兩步,泥沙幹脆就沒過膝蓋了。


    “往回走,前麵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走在最前麵的方通突然怪叫著轉過身來往回走。我探頭看了一下,前麵已經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掛在牆上的火把和油燈已經全都滅了。看來泥石流已經把整個出口給堵死了。


    我們也都艱難的把身子轉過來。腳下一慢,身後的泥水都到大腿了。好在往回走不用出什麽力,讓泥沙推著就行。但是要時刻保持平衡,一旦倒了,就可能永遠也爬不起來了。


    我們四個手拉著手,讓泥石流夾著往前走。前麵也是死胡同,隻不過是晚點被埋而已。這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殺死在這種地方。真是屍骨無存,他們想要祭奠我,還隻能弄個衣冠塚。想象著多年以後,被考古的把骨頭架子找到了,跟猛獁象一樣,還保持著臨死之前的姿勢。真是死到臨頭了我還有空想這些。


    “哎呀,真倒黴啊,咱們今天就要死在這個地方了!”天風說起話來都帶著哭腔了。


    “就不該來救你。”方通回道。


    好在這時候我身邊還有三個人,不然我被埋之前肯定會先瘋掉。前麵終於碰到石屋的石門了,而我們的身子在快撞到石門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動了。隻能臉衝著牆感受後麵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泥沙。


    很快泥沙埋過腰眼,接著到背部,再是肩膀,脖子。到這份上了,我們就是想說啥遺言也來不及了,連呼吸都沒辦法順利完成,就更別想出聲了。


    突然感覺後腦一陣劇痛,然後眼前一黑,我就再什麽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醒來的時候,努力睜開眼視野裏一片模糊,而且呈現恐怖的深紅色。眼珠稍微動一下,整個腦袋就疼得想抽筋。不過現在疼都是好事情,說明我還活著。等了好久才適應過來,不知道吃了多少泥沙,都堵在食管裏,上不來也下不去。好在整個呼吸道還是幹淨的,不然早就憋死了。


    渾身上下動了動,右胳膊是斷了,動不了,就大腿疼的劇烈一些,應該是骨折。其他地方都是常規的疼痛,根本就沒有不痛的地方。


    “牟兄你醒了!”


    耳朵聽見無塵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耳鳴,我連這點聲音都接受不了了。


    我想說話,可是一張嘴隻是“啊!啊!”兩聲,發出這樣沒有意義的單音節,這都不是我能控製的。


    等眼睛適應了,看周圍的景象好像是在昆崳山的半山腰。周圍全是翻騰的亂七八糟的泥土碎石。我應該是被泥石流衝出一段距離,至少離那個石室有不少的垂直距離。


    我是怎麽得救的?難道是有人關鍵時刻把我們從山裏挖出來的?這當然不可能,再怎麽厲害也不能逆天不是。我抬頭看看頭頂,我躺的地方好像是凹進山裏去的。還好腦子好使,稍微分析一下,原來那個石室其實離山表已經不遠了,可能石屋那頭就是突出到山外的一塊巨石。


    之前的雨水把山衝的已經酥鬆了,泥石流強大的動力把巨石周圍的泥土衝開,順便把我們幾個一起衝了出來。這樣都不死,真是造化啊。


    不知道我跟無塵被衝了多遠,更不知道方通和天風是死是活。


    無塵好像沒有受什麽傷,走起路來看上去很正常。他給我吃了一些搗碎的雜草,勉強叫草藥吧。不過挺有效的,過了兩個時辰我就能坐起來了。頭頂的天空是陰沉沉的,但是看起來好像就整個昆崳山對著的天空是黑乎乎的。就昆崳山頂上孤零零的堆積了一塊雲彩而已,恐怕山腳下的柳家集都能看到太陽的。


    “是你找到我的?”等我能說話了,我便問無塵。我們倆不太可能被衝出來又正好落在同一個地方。


    “是啊,在泥堆裏扒了很久。就看見你的一條腿。”


    “幸好鼻息沒有堵,不然呢、可能早悶死了。”


    “怎麽可能沒堵。是我給你吸出來的!”


    什麽?!


    也不知道在半山腰上躺了多久,總算腿是能動一動了。我讓無塵把我扶著站起來,地上又濕又涼,躺的時間長了,真是生不如死。


    天色慢慢變晴了,太陽也下山了。昆崳山再矮也是座山,現在馬上進十月了,晚上的溫度能低到十度左右,我現在這個狀態,非凍死不可。


    “我們下山吧。”我的意思是,無塵不好好的麽,讓他把我背下山,到柳家集找個大夫好好給我把傷給治治。不光是骨折,還有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擦傷。


    “天風道長和方通呢?”無塵卻提醒我,“我們要不要找一下他們兩個?”


    也對,還有他們倆。我可能是腦子被撞的不輕,剛才都沒想起他們。可是我這個狀態,根本就不適合去找人,隨便走都費勁。


    “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你沒有找一下?”


    “我哪裏敢到處找啊,還怕這山上有狼,把你給吃了。”


    “那你現在也別去找了,我雖然醒了,站起來了,要真是遇上狼,還不如昏死呢。”昆崳山在明朝的時候有沒有狼我不敢確定,原生態好一些,可能有的吧。


    無塵當然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其實我不是怕狼,他要是不說我根本就想不到昆崳山有沒有狼這回事。其實我糾結的是他給我吸堵在嘴裏的泥沙。想想就惡心。


    我們兩個就那麽站在山上,一直到天黑。昆崳山下了一場雨,幹樹枝都不好找。好不容易在不遠處的一片鬆樹林裏麵弄了一些埋得很深的幹草和鬆果,無塵生個火堆,好驅寒。身上的傷痛讓我暫時忘記了饑餓。


    火光能吸引驅趕野獸,同樣也能招惹到不該招的人。


    遠遠的看見一個人舉著火把朝我們走過來,天黑,看不清是不是方通。不過從體型上看,不像。


    走過來的這個人要臃腫多了。


    “會不會是白雲觀的道士?”我問無塵,他的眼力可能好一些。


    無塵搖搖頭,他也看不清。我覺得白雲觀的道士還好一些,至少他們沒有想讓我們死。等那人走近了,才看出是一個老道。那道士的衣服恐怕比我跟無塵的還要破爛。人也瘦的可以,蓬頭垢麵,若不是破爛道袍遮體,還當他是野人呢。


    遠處看著他臃腫,是因為這老道身上背著一頭跟他差不多高的狼。當然是死了的狼。原來昆崳山上果然有狼。


    “你們兩個從哪裏來的?大晚上的呆在山上,非殲即盜!”那老道把狼丟在地上,將手裏的火把丟進我們的火堆裏。雖然嘴上很凶,但是卻沒有對我們興師問罪的意思,倒是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下來。


    “道長,這昆崳山除了一個白雲觀還有什麽地方能讓我們盜的麽?”我躺在大石頭上,側著臉回敬他。


    “哎呀,乖乖,你這年輕後生,怎麽古裏古怪的。看上去連魂魄都看不到啊。”


    道士說話跟平常山民沒什麽兩樣,用粗鄙形容也不過分,根本就沒有什麽仙風道骨可言。但是他卻說我沒有魂魄。


    “沒有魂魄,我說話你怎麽能聽的到?”


    “不得了,你還知道魂魄離體不能說話啊,”老道士嘖嘖稱奇,“不對,魂魄離體人是沒辦法活動的,那你還能動,還能思考,還知道說不出話來,那隻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看那老道好像很深奧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華山派的風清揚。說不定這就是一個世外高人。趕緊問問他,我這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就是:你不是人!”


    弄了半天這家夥是瘋子。


    “不是人難道是鬼啊?”


    “鬼也談不上。”老道士說,“一副皮囊對一副魂,這魂魄啊,就像穿在裏麵的衣裳,不合身的,穿上了也不舒服。”


    他說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說一個人身體裏要是拘進去別人的魂魄,肯定會難受。長久不了。


    “然後呢?”雖然覺得他瘋瘋癲癲的,但是說出來的這兩句話倒還蠻有意思的。


    “吃飯啊。你們餓不餓?我剛才在山那頭打了一頭狼。晚飯我一個人也吃不完。”老道突然話鋒轉到吃飯上,“在這裏碰到你們也算有緣,就請你們吃狼肉。”


    “道長,你在山那頭打了狼,為何要到這邊來吃?”無塵問道。


    “年輕後生啊,你聽說過野雞麽?”


    “聽過。”


    “那你知道野雞下了蛋之後會叫麽?”


    這個想想也好理解,母雞生了蛋還會叫呢,野雞也是雞,估計習姓一樣的。


    “那你知道野雞在東山叫的時候,其實它是在西山下的蛋麽?”


    這個倒是沒聽說過了。如果有人,或者有狐狸什麽的知道野雞下完蛋會叫的習姓,就可能追著聲音過來把蛋給挖了。這也算是一種保護措施吧。但是防人是防不住的,因為人已經知道野雞有這種“聲東擊西”的伎倆。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天敵黃鼠狼會不會聰明到發現這個習姓。


    “你是怕誰呢?”這就是我好奇的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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