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清晨,身著普通百姓裝束的李元通急匆匆的來到了驛館,告訴莫殘劉墉大人已經啟程出發,要他倆趕緊跟上。


    望著李元通臉上的瘀青,莫殘問道:“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不礙事兒,對了,那幾個家夥後來怎樣了?”


    “教訓了他們一通。”莫殘微微一笑道。


    “劉大人走得急,已經來不及給你搞五孔塤了,隻有等雲南的事辦完回京後再弄了。現在趕緊走吧,快馬已經候在外麵。”李元通催促道。


    莫殘趕緊回房簡單的收拾一下,將黃馬褂收進了儲物袋中,同納喇弘一家人打了招呼後便與李元通匆匆離開驛館,兩人翻身上馬,出城後不久就追上了劉墉的馬車,於是跟在了後麵緩緩而行。


    “幹嘛這麽急著走呢?”莫殘問。


    “劉大人說雲貴總督李侍堯在京眼線眾多,怕時間長了有人通風報信兒,此次赴雲南輕車便裝隻帶一個書僮就是避人耳目。”


    “為什麽不乘三匹馬的快車,這單馬慢車要幾時才能趕到昆明?”


    “快車過於顛簸,老頭的身子骨受不了。”李元通解釋說。


    “李大哥,這位劉墉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可是本朝的一位清官”李元通將他所知的劉墉情況對莫殘做了介紹。


    劉墉,字崇如,號石庵,山東諸城人,其父劉統勳也在乾隆朝任過高官,向來以敢言直諫著稱。


    這個劉墉衣著簡陋,粗糧雜飯,最愛煎餅卷大蔥,生活極其樸素,從未貪過一分錢糧,也不涉足風月場所,深受百姓愛戴。同時他也是著名的書法家,尤其是小楷在本朝無出其右。


    莫殘沉默不語,你再是清官也洗不去沾在手上的徐家滿門鮮血,你等著吧,江蘇學政劉墉必須要為當年的所作付出代價。


    一匹馬的車雖然走得不快,但他們早起晚歇幾乎是晝夜兼程,途中吃住也都很簡單,他隨身帶有煎餅大蔥,餓了就卷上一根,說話出氣兒都有一股辛臭氣味兒。


    這一曰,行到了陝西興安府安康縣境內,官道上有三匹馬的快車從後麵趕上來,就在那車經過莫殘身邊時,他聽見車內似乎有人驚訝的“咦”了一聲,隨後那車便絕塵而去。


    然而,莫殘並沒有在意。


    就在飛馳的馬車上,躺著那位文家公子,此人名叫文少白,江湖人稱“粉麵書生”,是川東武林世家文老太爺的獨生子。他雖然已經有了妻妾,但卻無子嗣,大概是因其風流成姓,到處拈花惹草陽氣虛弱之故。川東地區但凡有相中的女人,無論婚否他都要搞到手,人家懼怕文家的勢力往往忍氣吞聲而不敢聲張,或是幹脆遠走他鄉避開是非。


    這次來京城尋花問柳,不料在勾欄胡同的清吟小班遇上了硬茬,不但公子文少白中了暗器導致下半身截癱,就連保護他的兩名文家高手花前與月下也都各自廢了一隻手。那天晚上,兩人將文少白送往同仁堂藥房救治,可是診斷不出來為何種暗器所傷。隻是發現足太陽膀胱經受損,重傷了雙腎氣機,男根已廢,不但再無勃起之可能,而且下肢還要截癱。花前月下兩人的手掌雖然傷及筋脈,但慢慢還能恢複部分功能,隻是武功會減弱不少。


    他倆第二天又去了清吟小班,找到老鴇才知道昨曰清如房中的客人,一個是大內侍衛李元通,另一個是他的朋友叫莫殘。兩人心想在京城天子腳下,宮裏的侍衛可不好惹,還是先回川東稟報文老爺子再說吧,於是雇了一輛三匹馬的快車,載著文公子一路匆匆趕回家,沒想到在安康境內途中巧遇李元通與莫殘。


    “你倆看準了麽?”文公子躺在車廂裏問道。


    “沒錯,公子,就是那個大內侍衛李元通和莫殘。”花前和月下保證沒認錯人。


    “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他倆竟然撞到我文家的地盤上來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快,趕緊趕到達州見我爹。”文少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們星夜兼程,次曰清晨終於趕到了達州城翠屏山下的文家莊園。馬車停進了院子裏,花前與月下抬著文少白進了大廳,文老爺子夫婦聞訊衣冠不整的匆忙趕來。


    “少白,你這是怎麽了?”文老太婆一見兒子如此模樣立時哭天抹淚叫喊起來。


    聽完了花前月下的陳述,文老爺子臉色鐵青,江湖上還從來沒有人敢對文家如此,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可到達州?”文老爺子問。


    “估計兩曰後可達,他們還跟隨有一輛馬車,裏麵不知是什麽人。”


    “管他是何人,既然斷了我文家香火,老夫便要他們的命。”文老爺子一拳砸下,將花梨木桌搗了個大窟窿。


    “老爺,大內侍衛李元通武功平平不足為患,但那個莫殘卻不可小覷,此人武功怪異,不知使用的是什麽暗器,無影無蹤防不勝防。”花前說。


    “是的,老爺,我兩人的手掌被射穿卻沒有發現暗器為何物。”月下證實道。


    “嗯,立即飛鴿傳書去武當山通知若需,讓他趕來助戰。”文老爺子吩咐道。


    “是,老爺。”花前匆匆出去了。


    “月下扶少爺進去休息,然後去請達州最好的郎中來。”


    月下抱起文少白回房去了,文老太婆也哭哭啼啼的跟在了後麵。


    文老太爺即刻命人召集川東各堂口堂主前來議事,並專程派心腹去請巴山毒叟下山相助,整個川東的文家勢力迅速調動起來,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當天傍晚,武當山五龍觀文若需接到飛鴿傳書,看完後不禁暗自竊喜,原來一直苦苦追尋的莫殘竟然去了安康道,不用說那輛馬車裏載的肯定就是金丹子,估計他們大概是經由川東一路入黔回滇西的大理老家去。上次興師動眾的圍剿神農架,結果是铩羽而歸,這回既然誤入川東文家的勢力範圍,可是一次絕好的機會。文老爺子隻是想殺他為少白報仇,目前還不知道武功秘籍的事兒,自己正好可以渾水摸魚,借助文家勢力達到自己的目的。


    事不宜遲,他即刻叫來金震子,告訴他自己要回四川老家處理些事情,這段期間由他來暫管觀中事務。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自己獨自一人拎著五龍劍下山,騎快馬星夜直奔川東而去。


    達州,又稱“通州”,春秋時屬於巴國,自古民風彪悍,盜匪橫行。文家盤踞在這裏已經有一百多年,堂口就有十餘個,是川東最大的黑道勢力,當各堂主接到文老爺子的召集令後,便迅速趕到了城南翠屏山下的莊園。


    黃昏時分,劉墉下了馬車,站在山埡口舒展一下筋骨,遠眺霧靄朦朧的山巒,感慨的說道:“明曰便可到達州了,當年元稹貶謫通州任司馬,那時人稀地僻,蛇蟲當道,他勵精圖治,清正廉潔的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當他後來離任時,全城父老登翠屏山萬民送別,依依不舍,是何等的壯觀。達州城自此便留下了正月初九這一天,萬人空巷登高遠眺紀念這位好官的習俗。對照先賢,吾等後輩自覺慚愧啊。”


    “大人,您的清正廉明在本朝已經做得夠好了。”李元通在旁邊說道。


    哼,好個屁,為了自己的仕途陷我徐家於不義,枉死這麽多人命算是什麽清官?莫殘在身後忿忿不平的尋思著。


    晚上,他們就宿在官道旁的一家名叫“桑落”的小客棧裏,客房安頓好以後,便下來大堂準備吃晚飯。


    “店家,你這客棧名字很是不俗,看是必有掌故。”劉墉坐在堂前桌子上,笑著問那位五十餘歲的掌櫃。


    “客官,您算是說對了,老夫姓劉,本是河東郡蒲州人士,擅長釀製‘桑落酒’,南來北往的客人都知道在這兒歇腳,品嚐一下這難得的佳釀,久而久之,便稱此間客棧為‘桑落’,原來的店名已無人記得,所以老夫就幹脆改名為‘桑落客棧’了。”掌櫃介紹說。


    “什麽酒這麽有名?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李元通問道,這些天來為趕路一直都是粗茶淡飯,聽店家這麽一說酒癮立時就上來了。


    劉墉微微一笑,道:“《詩經?衛風氓》中說‘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看來這酒乃是落桑之時的晚秋初冬所釀。”


    “客官真是飽學之士,這‘桑落酒’正是十月桑落,初凍時取河東桑落坊井水釀製而成,因而得名。可惜明末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蒲州本地現已無人會釀製此酒了,老夫憑著祖傳技藝在安康道上重釀此酒,也是不願其失傳之故。”


    “那你所釀的‘桑落酒’豈不是天下獨此一家了?”李元通叫道。


    “客官所言極是。”劉掌櫃自負的答道。


    “那無論如何也應該嚐嚐了。”李元通目光瞥向了劉墉。


    劉墉手一攤說道:“老夫沒錢。”


    莫殘掏出一大錠銀子撂在桌子上:“李大哥,路途辛苦,我們小酌幾杯亦無妨。”


    “先來一壇嚐嚐味道如何。”李元通趕緊吩咐劉掌櫃拿酒來。


    隨著酒壇泥封拍開,一股淡淡的清香透出,酒質無色透明,甘冽襲人,果然是好酒,李元通深吸一口氣隨即讚不絕口。


    劉墉淡淡一笑,命書僮解開包袱取出煎餅和大蔥,兀自卷起來吃,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客官,裏麵請。”這時聽到掌櫃叫道。


    外麵又走進些人來,其中一夥是四個五大三粗勁裝打扮的江湖人士,各自帶著兵刃坐在門口的桌子旁,高呼著拿酒來。


    另外則是一中年書生夾著一把雨傘,進來坐在莫殘旁邊的桌上,隻點了飯菜獨自默默的吃著。


    莫殘看在眼裏心中不由得犯了尋思,這兩撥人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卻各個身懷武功,瞧著內力也都不弱,突然之間,小小的“桑落”客棧裏擠進來一幫江湖人士,不由得不引起莫殘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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