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順從了顧笙的安置。

    臨行前, 江晗還給顏氏避難的外宅增添了一隊守衛,宅子裏使喚的丫鬟小廝,也都是宣王府派出來伺候的, 從內到外嚴絲合縫,確保顏氏無虞。

    應天府是前朝京師, 與揚州相距不遠, 有著江南水鄉典型的溫柔氣息。

    應天府行宮的排場,雖不及京城的皇宮宏偉, 卻別有一番別致的秀雅。

    顧笙長這麽大從未出過京城, 她早很好奇那些詩詞裏詠誦的江南, 究竟是個怎樣迷人的風光。

    京城裏很多富賈的家宅,都是特意請蘇州的工匠修葺,那些山石流水,飛簷紅瓦,布局與造型都與常見的庭院有異, 確實讓久居京城的她, 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隻可惜這趟偏是冬日出巡,怕是要打了江南美景的折扣。

    出巡的隊伍浩浩蕩蕩, 皇爵的侍從, 除了貼身伺候的,其他都該跟在家眷車馬之後隨行, 顧笙卻被九殿下安排在了自己的馬車裏。

    皇爵的馬車相對要嚴實防寒的多, 裏麵升著碳爐子, 倒也不太受冬日的嚴寒影響。

    馬車裏很寬敞, 九殿下貼身宮女玉兒,也在這輛車裏,顧笙旅途發悶,便主動與她搭話。

    玉兒常年在宮中伺候,平日私下與顧笙閑聊倒也罷了,如今小皇爵端坐一旁,她哪裏敢隨意與顧笙搭話,擾了九殿下的耳根清淨?

    是以顧笙拋出去的話,基本一去無回音,玉兒連個眼神都沒回給她,一直恭恭敬敬在九殿下身旁候命。

    顧笙見她這般拘謹,便側頭對九殿下使了使眼色。

    江沉月目光轉到一旁侍女身上,沉默須臾,開口道:“既出了宮,就別總拘著。”

    “……”顧笙有些發窘,這家夥怎麽勸別人放鬆,都跟發號施令似的?

    這口氣,誰還敢不拘著!

    回頭再一瞧玉兒,果然,小臉上的神色更加恭敬了,頷首領命道:“是。”

    而後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顧笙無奈,也顧不得禮節,就當著侍女的麵,與九殿下攀談道:“殿下,聽說聖上此次讓您隨行,是因當日在養心殿被您的才學驚絕,連二殿下都誇您那一番慷慨陳詞,叫人拍案叫絕呢!”

    同大人物搭話,要從拍馬屁開始。

    江沉月微垂著眼眸,仔細聽完顧笙這番話,頓了頓,一扯嘴角,眯起淺瞳嗤笑了一聲,還側過頭,抬手抵著唇下咳嗽兩聲做演示,然而那笑意裏的嘲諷根本藏不住!

    顧笙握拳,她第一次這麽不著邊際的誇讚小人渣,居然就換來這麽個回應!

    “殿下,”顧笙不甘道:“仆這是誇您呢!”

    “嗯,聽出來了。”江沉月側眸迎上她的目光,嘴角還帶著好看的弧度,偏偏配上一雙愈發妖異的桃花眸子,給人一種“一肚子壞水”的錯覺……

    “那您怎麽還笑仆呢?”顧笙斜著眼對視小人渣。

    江沉月挑了下眉梢:“那你想要孤如何回應?謙辭還是實話?”

    顧笙隻是想聽九殿下講講當日的威風,便笑道:“當然是說些實在的!”

    江沉月聞言直起身,故作嚴肅的看著顧笙道:“那好,告訴你,孤就是這麽一個曠古絕今的奇才,世人莫不稱道,這麽著滿意了麽?”

    顧笙聞言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一旁玉兒也被逗得掩口咯咯笑。

    車裏氣氛鬆快了些,江沉月扯起嘴角,笑出一口小白牙,靠回車窗旁,撩起轎簾子瞧了瞧,輕聲道:“附近沒驛站,再一個時辰就要紮營了。”

    厚簾子外一股刺骨的寒意吹進來,顧笙急道:“殿下!別動簾子呀,車廂裏好容易烘暖和!”

    玉兒臉頰抽了抽,心中駭然,這丫頭平時跟主子說話也是這驕縱的態度?

    這麽不規矩,至今連板子都沒領過一次,也太不尋常了……

    玉兒心驚膽戰的用餘光覷著九殿下動靜,本以為顧笙至少會被九殿下一個冷眼瞪回去,沒想到……

    九殿下居然順從的蓋好車簾,麵上並無喜怒,隻淡淡抱怨了一句:“你這身子骨真是……”

    顧笙早被嫌棄慣了,見窗簾被蓋好,這才用竹簽子搗了搗小手爐,抱緊在懷裏。

    車裏的炭火很旺,九殿下就穿了一套箭袖騎裝,悶得白玉般的臉頰都有些泛紅。

    這頭顧笙被夾厚棉的褙子裹得跟粽子似的,還披著狐裘大氅,依舊凍得直打哆嗦……

    不多時,馬車外有人瞧了瞧車壁,喚道:“阿九?”

    顧笙聞聲抬起頭,是江晗的嗓音。

    “吃一塹長一智”的九殿下沒有再撩窗簾子,直接在車廂裏回話道:“二姐?”

    外頭江晗喊話道:“後頭隨行的禦廚給父皇燙了羊奶,我也得了一壺,還熱乎著呢,你喝點暖暖身子。”

    這明擺著是給顧笙送來暖身子的。

    外頭天寒地凍的,除了九殿下能在車廂裏行路,其他幾位皇爵都得輪流騎馬,隨行在禦駕周圍,保不準拉韁繩的手都要凍上了。

    顧笙想掀起簾子叫江晗自己享用,可人家是以關照皇妹為名送來的,她也不好腆著臉說自己不用。

    九殿下聞言掀起窗簾,顧笙借機也看向車外的江晗。

    車廂裏呆久了,外頭天光刺目,顧笙眯起眼,稍緩了一會兒,江晗的麵容才漸漸清晰。

    雖已在馬背上顛簸許久,江晗束冠卻一絲不亂,衣衫工整,絲毫不顯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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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臉上似乎蒙了一層灰,有些不幹淨。

    顧笙看著江晗把羊奶壺遞進車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一拉韁繩跑遠了。

    顧笙急忙掀起自己這一頭的轎簾子看去,江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前頭密密匝匝的車馬之中,馬蹄將泥土濺起三尺多高。

    等人走了,顧笙放下簾子,回頭朝凍得冰涼的手指上哈氣,抬頭問道:“殿下,這雪都化了多少天了,地上怎麽還泛潮?你瞧那泥土濕答答的,把二殿下打得灰頭土臉的。”

    九殿下將羊奶遞給她,回道:“官道上事先都撒好了濕泥土,防止揚塵眯眼,那泥要不是潮的,二姐現在早髒得看不清臉了。”

    “……”顧笙一不小心又“獻醜”了,這小人渣不也沒上過官道嘛,怎麽就懂得這麽多!

    一旁玉兒溫和笑了笑,道:“咱九殿下見識多廣,這些個彎彎繞繞的,奴婢和顧姑娘都聞所未聞。”

    顧笙接茬道:“可不是嘛,殿下尚且年少,仆癡長您幾歲,反倒不及您才學淵博。”

    江沉月聞言挑眼看她一眼,最終喃喃笑道:“當真是癡長了,孤瞧你與初見時無異。”

    顧笙一愣,頓時臉頰一紅,這家夥怎麽就這麽誇不得呢!

    什麽叫與初見時無異?

    初見時顧笙才八歲,難不成說她十年都“癡長”了,就是沒長腦子嗎!

    顧笙手裏抱著羊奶壺,還沒喝就渾身火氣騰騰的,果然隻要跟小人渣在一起,戰火就足以抗寒了!

    晨光在鬥嘴中過得飛快,出巡的隊伍速度緩緩停滯,隨行內侍隊伍紛紛搬出行李,陸續開始紮營。

    九殿下先行下車,前去恭候聖駕入禦帳。

    顧笙在車裏等到外頭的管事牌子通報下車,才跟玉兒結伴隨行,前往營地。

    她挽著玉兒的胳膊,問道:“咱們晚上去哪兒歇息?”

    玉兒疑惑的看她一眼,理所當然道:“咱們是隨身伺候的,當然是跟九殿下一個帳篷同寢了。”

    “!!!”

    顧笙頓住腳步,瞪圓了眼睛看玉兒。

    “怎麽了?”玉兒回聲瞧她。

    顧笙顫著嗓音問:“同……同寢?殿下是皇爵,皇爵怎麽能……”她剛要說皇爵怎麽能不自重,頓了頓,又改口道:“怎麽能跟咱們身份低微的君貴同寢?”

    她刻意加重了“君貴”兩個字。

    玉兒怔愣片刻,立刻笑道:“這有什麽?殿下都還沒開蒙呢,沒什麽可避諱的。要真開了蒙,哪裏還輪到咱們倆伺候入寢?”

    顧笙勉強笑了笑,心想也是,她自個兒這十年,是隻有年齡癡長,九殿下是隻有個頭癡長,其他一切都照就,完全沒什麽“危險”。

    九殿下當年連君貴淨房都“參觀”過,如今還會避諱與君貴同住一個帳篷嗎?

    玉兒見顧笙神色糾結,不由好笑道:“你這丫頭倒有趣,說句實在話,咱九殿下堂堂超品皇爵,多少君貴削尖腦袋隻想來跟前露個臉,要能夠同寢一次,更是求之不得的事兒,天大的好事兒砸在你頭上,你反倒不樂意了。”

    顧笙苦笑了笑,道:“我不如姐姐看的通透,偏我不愛與人爭寵,隻求愛的人能一心待我,斷然不適合蒙受殿下的雨露之恩。”

    玉兒看著她,驚訝的眨了眨眼,無奈的笑道:“罷了,人各有誌,不過,同寢之事大可不必擔心,你伴讀十年,應當知道,九殿下素來不喜外人貼近。

    帳篷很寬敞,咱的棉榻離殿下遠著呢,哪怕你有心往殿下榻上躺,殿下也不會讓你近身的。

    上個月有個宮女伺候殿下入寢時,解個床帳解得直往殿下懷裏倒,你猜,後來怎麽樣了?”

    顧笙好奇道:“怎麽樣了?”

    玉兒一勾嘴角,帶著股狠勁道:“被嬤嬤拖下去賞了十下皮爪籬,臉都腫成饅頭了!”

    顧笙倒抽一口冷氣,愣了好一會兒,抓住玉兒的手道:“姐姐,笙兒沒伺候過人,手笨的厲害,鋪床倒是可以的,伺候殿下蓋被就慌了,萬一……一個趔趄倒下去……”

    玉兒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知道了,你隻管鋪床罷,其他的叫我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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