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唰”的站起來, 皇後嚇得驚呼一聲,往後一仰,牽帶著把圈椅都給掀翻後倒,好在被回過神的九殿下上前俯身, 抬手一把穩了回來。

    皇後瞪圓了眼睛看著眼前人,驚道:“你要做甚麽?”

    江沉月心知失態,低頭替母後正了正椅子,把她安安穩穩挪回茶幾旁, 粉飾太平似得,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挑起淡金色的眼眸看著皇後,故作乖順的低聲解釋:“對不起, 這事來得太突然了。”

    一眾後妃啞然注視著強壓著滿身殺伐戾氣的超品皇爵, 大氣兒都不敢喘, 也沒人跳出來質疑究竟怎麽回事——

    人家超品說沒事,那就不能有事, 有事也是沒事!

    皇後吞咽了一口, 心裏有些惱, 連皇帝都沒敢在她麵前發過這麽大火!

    可這到底不是自個兒親生的孩子,偶爾有點小摩擦也不能真隨便撒氣, 皇後隻能幹笑道:“本宮早還想著,殿下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 這頭一胎未免來得太早了, 一時驚訝也是有的……”

    江沉月垂眸點點頭, 緩緩直起身,整了整前襟,沉聲道:“母後說的是,此事實在來得突然,兒臣想先行告退,回府緩緩心神,望母後體諒。”

    皇後不敢不體諒,那股戰鬥信息素強烈得仿佛能刺透身體,太嚇人了好嗎?趕緊的有多遠滾多遠!

    “這麽著也好,殿下旅途勞頓,回府歇息兩日,養好了就來母後宮裏敘敘話。”

    於是,皇後安全了,卻苦了珞親王府裏的一眾侍從。

    清漪園一連一個多月成了沒有主子的空園子,府裏的管家鞠躬盡瘁的守著,三天兩頭的還要被宣王拖去一頓嚴刑逼供。

    此刻聽得門房一聲“殿下回府了”,管家頓時老淚橫流,心想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開心得一路撒歡跑向前院迎接,卻沒想到……

    興奮過頭的管家一路沒長眼,繞過抄手遊廊,衝出角門,跟剛欲跨進門的修長身影撞了個滿懷。

    管家被撞得退出半丈遠,一屁.股摔在地上,剛要發怒,抬頭一打量來人,立時連滾帶爬的跪好:“奴才死罪!殿下饒命!”

    九殿下頭也沒垂,就疾步趕往天水閣,順口問了句:“石榴在不在府裏?”

    跪在地上的管家急忙起身跟上主子,躬身答道:“石榴隨王妃娘娘出行了……”

    “阿笙的貼身侍婢還有留在府裏的麽?”

    管家一欠身:“有!都在天水閣裏待著呢。”

    九殿下斜挑淺瞳瞪向他:“王妃這半年裏可曾同宣王會過麵?”

    管家被那眼神瞪得心口一窒,一時有些慌神,期期艾艾的回答:“奴才……奴才不太清楚……”

    這話一下就捅了馬蜂窩,眼前的人渣正愁沒人找死呢。

    江沉月頓下腳步,腳尖一轉,邁開長腿逼近管家,眯縫起淺瞳,沉聲道:“不太清楚?王妃跟誰會過麵,你‘不太清楚’?孤以為俸祿上百兩的管家,不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管家腿一軟,立刻跪地磕頭:“殿下出征後,主子娘娘立刻封鎖了小院,不讓外院的奴才出入,出門也不讓人打探去向,奴才不敢妄為啊!”

    顧笙這舉動愈發叫人可疑,被憤怒衝昏頭的江沉月聞言,更是扭頭就一路衝進天水閣,逮著留在府裏的侍女一通訊問,果真問出了王妃私會宣王的秘密!

    不明所以的侍女見九殿下氣得麵色煞白,急忙捧上熱茶,卻被九殿下一怒之下掀飛開去,砸在牆上摔得粉碎。

    “備馬!”九殿下抬手呼一聲口哨,兩個貼身親衛應聲自屋簷躍下,單膝跪地,聽從指令。

    江沉月滿麵驚怒,指著二人嗬斥道:“你們立刻去詔獄傳話,孤要親自審問江晗!讓他們把五道門的所有刑具都給孤準備好,現在,立刻!”

    “是!”兩個親衛嚇得屁滾尿流。

    越是高等爵貴越能感受得出同類的戰鬥信息素有多麽危險,他們跟隨九殿下三五年,從來沒見過主子失態到這個地步。

    雷霆之下,江沉月一路衝進顧笙臥房,將她床頭木箱裏的繡活全翻出來,抬手就撕得粉碎,踐踏在地!

    一路尾隨的小太監嚇得幾乎失禁,一群丫頭跪在地上,膽小的還得死死捂著嘴,深怕在主子麵前哭嚎出聲。

    府裏的侍從們原以為,等九殿下回來,苦難就熬到頭了,卻沒想到,經曆這一場戰爭洗禮後,原本成天樂顛顛的熊孩子,竟成了個陰鷙暴躁的惡魔!

    不多時,府裏的醫官被全數召進天水閣。

    九殿下滿麵戾氣的坐於貴妃椅中,冷聲訊問:“阿笙腹中胎兒確實近五個月?”

    醫官嚇得吞咽一口,哆嗦著回答:“微臣不敢斷言,尚缺一份準確的妊娠診脈錄。”

    江沉月冷笑一聲:“孤看你是還缺一副棺材。”

    醫官頓時嚇得連連叩頭回稟道:“殿下明察!王妃孕後並未召見咱們入院診脈,似乎是定時出府請江湖郎中查看,咱們平日在外院不便出入,當真是無法窺見王妃麵色啊!殿下饒命!”

    這話倒讓座上的江沉月淺瞳一亮,麵色稍有緩和,站起身,邁著長腿在醫官麵前來回踱步。

    醫官不知主子又在琢磨什麽,低頭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須臾,九殿下忽然緩和了嗓音,側頭對他開口道:“這麽說,懷胎五月,不是你們診出來的?是王妃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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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官滿腔的委屈終於得到認可,老淚縱橫的哽咽道:“殿下明鑒!微臣也是今日方才得知娘娘妊娠之喜,這數月以來,咱們外院的人,全不曾見過王妃一麵呐!”

    仿佛疾風驟雨的消退,屋裏霎時間撥雲見日。

    那股激烈的殺氣消退了,侍婢們壯著膽子抬頭偷覷,隻見九殿下麵上是一片雨後彩虹般的溫暖泰然……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危險解除了!

    九殿下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怒火過後迅速平靜下來,麵上顯出一絲難得的羞赧,低頭坐回床榻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自顧自的嘀咕道:“都不確定月份,母後何故說是太醫診的脈?”

    醫官們聽得出主子這話裏帶著的那點歉意,雖然說得委婉,但意思他們能明白。

    九殿下也算是皇城裏最實誠的皇室之一了,錯了就是錯了,該賠罪的一視同仁,從來不打馬虎眼。

    當然,做主子的麵子上不能明著道歉,隻吩咐管家重賞了一地的奴才,當作替他們壓驚。

    外頭躲了兩柱香時辰的小廝見主子麵色和緩下來,這才敢進門回稟道:“殿下,馬備好了。”

    “嗯?”九殿下側頭看向來人,這才想起,方才盛怒時,打算親自去牢裏撕碎二姐來著,此刻就沒那必要了,隻得謙虛的擺擺手:“算了,算了,不去了。”

    低頭瞧見一地碎裂的繡活,九殿下臉色一白,這些可是笨伴讀拒絕自己數百回繡成的成果……

    江沉月急忙彎身一一撿起來,擱在茶幾上拚好,吩咐一旁侍女道:“拿去讓針工局的繡女照原樣複繡出來,必須在一個月內趕製好。

    今日之事,不得讓王妃獲悉。”

    “……”侍婢們齊聲答“是。”

    **

    顧笙在寧靜的村裏乏味的度過了一個月,七個月的小腹已經攏起老高,沉重得讓她每日隻能側躺在榻上。

    腰是越躺越酸,偶爾憋得難受,她就讓石榴攙扶著自己出門轉兩圈兒,散散心。

    夜裏常常夢見自己難產,醒來後嚇得飯菜都難以下噎。

    晚上睡不好,今兒上午靠在榻上打了個小盹。

    夢裏,顧笙回到了自己天水閣的小院裏,迷糊中,一隻手輕輕掌住了她的胸口,江沉月的嗓音貼在她耳邊:“孤想要你。”

    在一陣急促的喘息中醒來,顧笙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涼,低頭一瞧,豆綠色的前襟上,映染出一片深綠色的水漬,風幹的水漬邊緣,還有奶白色的幹痕。

    這是哪兒沾上的汙漬?

    顧笙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胸口的濕潤,夢裏被小人渣掌住的觸感,霎時間湧上心頭,胸前立刻又溢出一片水漬……

    顧笙怔愣須臾,回過味來,霎時間臉羞得通紅,急忙捂著胸扯過棉被蓋好身體!

    怎麽孩子沒出來,就開始分泌乳汁了?

    她沒有經驗,對這樣的反應羞憤欲死,探頭看了看窗戶,好在閉得緊,不會有人發現。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藏好,可光在被子裏捂著,水漬也幹不了,想了想還是急忙下榻,自行李中翻出一條新肚兜換上。

    緊張得心口怦怦直跳,顧笙知道這很正常,可就是莫名覺得丟人。

    翻來翻去,發現行李中隻帶了五條肚兜,她這片刻功夫就濕掉兩條,五條哪裏夠用!

    顧笙忙招呼石榴進門,說是想去集市逛逛,她想親自尋幾件厚實的料子,買它幾十條。

    石榴見小主子這兩日吃不好睡不好,覺得願意出去散散是好事,隨即吩咐一名親衛在後頭跟著,自己扶著姐兒去集市。

    濟南小村莊裏的集市,自然不及京都裏繁華,顧笙走了五裏路,都沒瞧見一家賣成衣的鋪子,多數商販掛的是粗麻布料,不但料子差,還隻能拿回去自個兒縫製。

    顧笙一手扶著沉重的小腹,走得精疲力盡,連石榴都疑惑的勸她早些回去休息。

    無奈,顧笙最終妥協的停在了一家粗布商行店門前,心道:自己縫就自己縫吧,當初在院裏的時候有針線嬤嬤,還不樂意用,如今懶得動彈了,反而沒了享福的命。

    心裏的滋味真是很難以形容。

    她剛要邁步踏入商鋪中,身後的親衛忽然上前,在她身後低聲稟道:“主子小心,有危險!”

    顧笙頓時心裏一咯噔,這荒僻的鄉村裏能有什麽危險?

    能不露麵就讓親衛感受到的危險氣息……難道是江晗親自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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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大夥都跟胖九似得一驚一乍的?顧三都快被嚇得心虛了,懷疑自己懷的是不是黃毛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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