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嚓嚓一陣昂揚的音樂,把小木從床上驚醒,那亢奮的聲音勾起了他的記憶,驚醒時,大汗淋漓。是個噩夢,幾個印像深刻的夢境,在精神病院被人圍毆、在傳銷窩點共誦羊皮卷,還有在潼關那個瘋狂的聚會,他夢見自己被那些猙獰的麵孔圍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然後被扒光羞辱。


    醒來時,音樂還在繼續,小木跳下床,一拉簾子,剽悍的爆了句粗口:


    “我艸,這麽早就跳廣場舞,這幫老不死的,跳死你們。”


    濱海最熱的季節來了,他沒想到現在和記憶中的濱海也不一樣了,不像少年時代記憶的那麽恬靜、安寧和悠閑,特別早上、晚上,那些不知疲倦的老太老頭,能把《紅色娘子軍》跳一百遍,鬧騰的小木回來兩天了,愣是沒睡好過一晚上。


    或許就沒廣場舞他也睡不著了,這次西行,改變最明顯的就是生物鍾,清晨六點,這是誦讀羊皮卷的時候,和傳銷團夥共處的遺留症還頑固地留在他身體裏,他坐在床上,神采奕奕,他在體會著這種行為習慣給身體造成的變化。


    很厲害的,用一個近乎苛刻的習慣來要求自己,那人的身體這台精密的儀器,會像得到開啟密碼一樣,每天在同一個時間保持最佳的狀態。


    “精神激勵並不是一無所取的,和宗教一樣。”


    小木如是想著,精神的侵略確實像宗教一樣,可以培養出從善如流的好人,當然也能泡製出不顧一切的極端分子,所差,在乎人怎麽使用它而已。


    沒意思,他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清晨清新的空氣透過酣眠一夜的房間,赤著腳去衛生間洗漱。


    又一個清晰的變化,讓小木躊躕了,衛生間琳琅滿目的洗浴、化妝、香熏、美膚產品,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鏡裏的他,平頭、劍眉、眼神犀利,像身體裏沉睡的某種性格被喚醒一樣,曾經的自我,成了很不堪的舊宿主。


    “是啊,男人需要什麽化妝,真可笑。”


    一大堆美顏美膚的產品被他仍進了垃圾桶,他匆匆刷牙,剃須,清清爽爽、簡簡單單的洗淨往鏡子裏一站,隨手把鏡框上自己的舊照片揭下來,染著灰發、奶白膚色、眼神憂鬱……曾經刻意在自己身上雕琢的韓娛男神偶像形象,現在怎麽顯得這麽不堪呢?


    “這不是我。”


    一張舊照片,輕飄飄地扔進了垃圾桶,這一瞬間他眼中掠過很多讓他心悸的形象,是禿蛋那貨的剽悍威猛?還是盧瘋子那樣的奸詐過人?那怕就塗紳豪那個獨吃一方的人渣,似乎都比他這個奶油形象有可取之處。


    不知不覺中,心境和形象都變了很多,在家裏靜了兩天什麽也沒有做,沒有去找狐朋狗友,沒有逛夜店泡妞,曾經熟悉的生活反而讓他覺得興味索然,終於回家了,反而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對,父親……穿戴整齊之後,小木踱進了書房,書房裏依然整潔如新,看得出,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父親來過,他默默的坐在書桌前,看到了被扣的全家福,輕輕拿起,一眼瞥到母親的音容笑貌時,他的手像灼了一下,又輕輕地扣下了。


    即便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這麽多罪,即便是父親一手造成的,即便他心裏一千遍、一萬遍罵這個老東西,可心裏依然是恨不起來的感覺,依然是一種愧疚的心態,他眼睛滯滯地看著,在想那些顛沛流離的傳銷分子,在想那些無家可歸的精神病人,在想那個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卻依舊感恩的禿蛋……心裏越來越清楚的家庭的份量。


    “我得和他好好談談了,不能再這麽相互傷害了!”


    小木如是想著,帶著濃濃的愧疚,養兒已是不易,豈能釀個悲劇?一起圄於舊事的回憶和怨恨中,不但父親,就連他自己也不會擁一個正常的心態。


    他慢慢地重新拿起了相框,看著母親的笑容,他幸福而釋然地喃喃說著:“媽,一定讓你很擔心了,我想應該我和爸都太想你了,想得都無法原諒對方了。”


    他微笑著,像小時候附著耳告訴媽媽悄悄話一樣,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放在懷裏,緊緊抱著,在幸福的回味中,他輕輕地拉開了抽屜,把這副舊照,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有些事,總得放下,否則你隻能生活在回憶裏。


    有些事,總得扛著,否則你的生活留下的將會是不堪的回憶。


    小木在想,做回一個自己,一個不需要粉飾的自己,但難點在於,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他檢點著,突然發現,這個很簡單的問題,把他難住了。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


    …………………………………………


    約定的時間在九時,木慶臣沒有去酒店,而是在家裏做了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打掃房間、整理被子、親自下廚做好早餐,在妻子仲曉梅詫異的眼光中做這些事,吃完早餐,又搶著洗碗。


    這異常舉動把老婆嚇著了,眼光閃爍著遊移不定,兩人是標準的老少配,不算幸福,也不算不幸福,特別是當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男生後媽,她至今都沒有進入角色,或者也沒機會進入,那個兒子,就從來沒有踏進過這個家門。


    “慶臣,你今天怎麽了?”仲曉梅終於忍不住了,站在洗碗的丈夫背後,猝來的溫情,讓她受不了了。


    不但溫情,還激情呢,老木回頭攬了老婆一把,很鄭重地道著:“曉梅啊,我們……再要個兒子怎麽樣?”


    “啊?”仲曉梅懵了,夫妻倆再無子嗣,已成共識,丈夫早被兒子搞身心俱疲了,怎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呢。


    “你聽我說……你跟我這十年,雖然吃穿不愁的,可其實沒享什麽福啊,家裏沒有小孩子記掛的,都不算什麽家啊……這些年我心思一直在林深身上,一直忽視你了,我們其實都該放下,都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老木心寬地道著,不像平時那麽唉聲歎氣了。


    受刺激了,絕對是受刺激了,仲曉梅狐疑問著:“慶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們爺倆一直就說不了三句話……咦,對了,你這兩天,床上都那麽興奮,到底怎麽了?”


    “我準備和他分家……讓他另出去過。”老木興奮地道。


    “啊?那怎麽行,他指不定得怎麽恨我這個後媽呢?又覺得是我挑唆的。”仲曉梅覺得不妥了。一想想小木那得性,補充道著:“再說,他行麽?”


    “嗬嗬,當然行了,也不看他爸是誰……去我的包裏,有個獎章和證書,一看你就知道了。”老木刷著碗,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仲曉梅匆匆到了臥室,打開老公的手包,一翻,果真找到了那個作工很粗劣的獎章和證書,然後她眼直了:見義勇為獎?


    不對啊,兒子見財起意、見色起意都可能,怎麽可能見義勇為?


    仲曉梅看傻眼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丈夫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那份從容的指點氣度肯定沒假了。老木說了,我確定了,必須另開過,就像當年我進城打工一樣,不淘不出息,不逼不成材啊,從今天開始,我這當爸的一毛錢事也不管他了……咱倆就安安生生,再生一個。


    仲曉梅愣了好半晌,倒被丈夫整得哭笑不得了。


    八時三十分,倆口子同乘一車,直驅置業大廈出租的寫字樓………


    …………………………………………


    …………………………………………


    木林深此時也在往同一個地方趕,老爸的助理通知的,而早上的電話,居然是蘇榮樂的,樂子正哈欠連天的開著車,帶著小木直去置業大廈。


    士別三日,又要刮目相看哈,小木變得天翻地覆,樂子變得地覆天翻了,頭發長了幾寸,大夏天套了個小馬甲,臉上留著短短的胡茬,據他自己講,是要堅持摒棄以前四不像的土豪形象,逐步向導演形象靠攏,現在影視多熱啊?沒這形象,怎麽去泡人家那些個嫩模啊。


    還別說,這副形象成功地掩蓋了樂子從表像的醜陋以及內心的齷齪,讓小木不得不重新審視他了。


    當然,更驚訝的是樂子,用他的話講是,木少爺這可是經曆的多少苦難,才成功地打造出了這麽一副苦逼形象。


    兩人互相攻訐,不過相見還是那麽親密,行至半途,木林深突然想起一事來,直問著:“樂子,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我可那兒都沒去。”


    “這說來話長了,大前天咱們一同學在你家飯店吃飯,看見你爸被警察帶走了……哎呀,把我給嚇得兩天沒睡好,今兒試下了舊號,嗨,居然回來了。”樂子道,明顯心虛,幾次看小木。


    那點鬼心眼小木豈能不知,他直問著:“你還抽著?”


    “偶爾。”樂子掩飾道。


    “別抽了,那真不是好玩意……你小子,肯定看見我爸被帶走,以為我出事了,會把你扯出來?”小木笑道。


    樂子抿抿嘴,沒接這茬,笑了笑問著:“到底出啥事了,哎我說你爸真毒啊,就找兩人把你弄走?這特麽一關就是好幾個月。”


    “不說家事了,再怎麽是親爸你能怎麽著?”小木換著話題問著:“那個同學啊?”


    “管向東,管管啊,你忘了,人那時女朋友姓鮑,你就叫人家倆管鮑之交……咦我艸了,真形象,我都一下子沒想他名來,隻記得他叫管鮑。”樂子哈哈大笑著。


    少年時的糗事,小木的心眼,多數同學的外號都出自他的設計,小木笑笑隨口問著:“管管現在幹啥呢?”


    “檢察院公務員,畢業出來就考上了。”樂子隨意道。


    說到此處,小木被觸到心思了,脫口道了句:“我也想考公務員。”


    “我艸……”嚇得樂子一蹦,方向盤都沒抓穩,跟著哈哈大笑,小木不悅地問:“怎麽了?小看我?”


    “我就大看你,你能考上?你那文憑又沒人承認……不是小看你,就你胳膊上紋野雞的,體檢那關都過不去。”樂子道。


    “是鳳凰。”小木糾正道。


    “是啊,沒毛鳳凰,還不如雞呢。”樂子道。


    “我特麽怎麽見你就來氣,信不信我弄死你。”小木惡狠狠地一吼,被氣到了。


    那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嚇了樂子一跳,嘎唧一刹車,停路邊了,小木猛地一省,知道自己無意中,把這段時間的經曆傳染的東西冒出來了,而樂子確實被嚇了一跳,那剽悍凶惡的臉相,他在木少爺身上可是頭回見。


    好久,樂子驚訝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覺得你像被在監獄裏的關了一段時間。”


    “比監獄可刺激多了……走了。”小木直接命令道。


    奇了,樂子乖乖上路了,一種竟然沒有再多問什麽,隻覺得兩人差別已經在無形中拉大。


    到了置業大廈,按老爸助理給的地址,到了21層,樂子沒敢上來,所有同學的家長都知道這個包工頭家兒子不是個好東西,沒人給過他好臉色。小木出電梯時才發現,這是一個私人心理診療的地方,瞬間讓他想到西行這緣由了。


    從不消停的老爸,看樣子又要出麽蛾子了,小木下意識的戒備,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在家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老爸好好談談了,不能愛之切的人傷最深,念及此處,他又莫名地想起了禿蛋,那個夯貨給他留下的東西太多了,甚至連口頭禪都影響了。


    沒出意外,被助理領到地方一開門,把小木嚇了一跳,像公司的談判會議桌,主座三人,老爸、後媽、一位不認識的男子,次座一位中年婦女,也不認識,對麵的座位,就是給他留下的了。


    “爸,您這是幹嗎?”小木愣了。


    “坐,我們父子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了。”木慶臣和靄地道,此時對兒子已經另眼相看了。


    木林深坐下,看看父親漸老的麵龐,看看十年沒說過一句話的後媽,那股子濃濃歉意襲來,讓他有點不自然了,他道著:“爸,不必這麽正式吧,有些話,我也早想對您說,我都畢業這麽久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想自己幹點……想幹的事,那個我……”


    “停!”老木直接伸手了,不客氣地打斷了。


    木林深一愣,似乎有點出乎意料。


    老木嚴肅地,帶著家長威嚴直問著兒子:“今天,我的目的是要徹底解決咱們父子間的隔閡,你覺得是以西方的方式好,還是以東方的方式好?”


    “喲,爸您學問長進了,那我一直在國外,要不以西方方式解決。”小木笑了,沒想到老爸與俱進了。


    老木也笑了,笑著道:“西方的方式是,兒子要成人了,老子就什麽都不管了,對不對?”


    “啊?”小木一聽,多少年的紈褲習慣怎麽可能一朝去掉,不管那還了得,他反口道著:“那,別西方了,還是東方吧,這不國內麽?”


    “那東方的習慣就是,長者為尊,老子說了算。”木慶臣嚴肅道。


    那位男的笑了,後媽有點不好意思了,小木傻眼了,怎麽也沒料到,老爸的變化也這麽大,他狐疑地看看,猶豫問著:“爸,你被誰洗腦了?”


    “被你啊,和爸鬥了這麽多年,處處捅婁子讓我給你擦屁股,回頭還拿個野雞大學文憑騙我……我想開了,兒大不由爹,這不是貓兒狗兒的,能拴在腳邊……就剛才說的,你同意嗎?”老木問。


    小木愣著問:“我同意不同意,有區別嗎?”


    是沒區別,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仍然要由老子說了算,不自覺地小木逆反心態又來,話強硬了。


    不過已經嚇不住老爸了,老木不客氣地道著:“反正你也不想回家,很簡單,你不是說了嗎,我欠你一筆遺產,你已經等不得要領了……所以,我把自己財產的一半,四棟房產、存款、證券,一共價值一個億財產,留給你。”


    “啊?爸……您這是幹什麽?”小木震驚了。


    “你是不想要?”老木問。


    小木被噎,眼眨巴著不好意思了,笑著道:“長者賜,不敢辭啊,哎,爸,您別這麽客氣啊,我……我一下接受不了這麽大的驚喜啊。”


    一眾皆笑,老木笑著笑著突破又爆一句:“別客氣,該給兒子的,老子多少都舍得……對了,還有一條附加啊,四十歲以前不能支取。”


    “啊?”小木一驚一叱,被老爸撩得心亂了。


    “當然,為了保證你的生活,每月你可以向王律師支取五千塊錢生活費,別嫌少啊,這座城市裏掙不到五千塊的人多了,有意見嗎?”木慶臣道。


    小木表情僵著,知道又被老爸套上籠頭了,他愕然問:“我的意見,有用麽?”


    “對,不管用,老子說了算……那就這樣了,細則王律師會告訴你,這位馮長翔醫生,我想你不太喜歡和我見麵,不過希望你每月都和這兩位見見麵,西方教育出來的,應該有契約精神啊。”老木說罷,不再理會愕然的兒子,叫著夫人,起身了,兩人踱步這就要走,到出門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到的電梯裏,仲曉梅忍不住了,臉見苦色的道著:“慶臣,你對兒子是不是太狠了點?”


    “什麽叫狠啊,我在他這麽大上,都開始養家糊口幾年了。”老木道。


    仲曉梅道著:“時代不同了,他一直嬌養慣養出來的,能和你那時候比?”


    “是啊,時代在進步,不能他在退步啊,不逼不成材啊……而且啊,我們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老木攬著妻子,另一隻手,卻摩娑著獎章,那見義勇為幾個字,怎麽就看得老木這麽帶勁呢?


    夫妻倆下樓,相攜而去,這件心事了卻的讓老木心情大好,放手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他專程陪夫人逛商場去了…………


    …………………………………


    …………………………………


    “有幾條注意事項……”


    “您需要每月提供體檢證明,一旦發現毒.品檢驗陽性,遺產繼承會被取消的。”


    “您需要提供每月五千元的開去明細,如果發現不妥,下月支取額會相應扣減。”


    “如果發現您未通過本律師事務所把現有的房產、車輛抵押,或者產生任何債務糾紛,您的繼承權也會被取消……”


    “…………”


    老律師一條一條給小木念著條文,小木的臉色越來越黑,終於聽不下去了,憤然一叉手道著:“不簽,查誰呢,坐監獄都沒這麽麻煩。”


    律師不慍不怒地道著:“不用簽的,您知道就行了,我們會依照立囑人的條文辦事的。”


    她起身,直接把厚厚的一摞文書放到小木麵前,將走時還提醒了一句:“對了,本月的支取,務必在十五日前體檢後辦理,每月務必到馮醫生這裏作一項心理評估……謝謝,我先走了,資料裏有我名片,有事請聯係我。”


    老木在別扭著,女律師徑自走了,馮醫生出去送人。


    哎呀,真毒啊,派這麽個更年期後的婦女,簡直無從下手嘛!?


    小木咬牙切齒,給氣著了,早忘了要和父親來一場坦誠對話的初衷了,他現在最心揪的,估計要是錢了,也是啊,眼看著就捉襟見肘了,早知道就不把好幾萬扔在長安了,一個月五千?


    哎喲喂,那可真是苦逼時代的到來了。


    片刻後,馮醫生回來了,小木痛不欲生的表情落在他的眼中,讓他憐感頓生,剛稱呼了句,小木抬頭,很難堪地看著他問:“我明白了,是你給我爸洗的腦,他就一大師傅,肚子裏隻有菜譜,其他事根本沒這麽大譜?”


    “所以,你就變著法讓他難堪?”馮醫生道。


    哦,把小木問住了,報應啊,怨誰呢?


    “或者,也不是我的問題,根源在你,你要是個徹頭徹尾的紈褲,我想你爸也就認命了,可惜啊,你不是,你不該讓他看到希望啊。”馮長翔道。


    還真是這樣,小木想想,恐怕苦日子逃不過去了,事都辦到這份上了,再恬著臉回去要錢他可做不出來,就能做出來,恐怕老爸都未必買賬了。


    “請吧,今天我來給你做第一次心理評估……介紹一下,我叫馮長翔,曾經是精神病醫院的醫生,不需要諱言,你的事是我安排的,在對你進行的催眠的時候,你重複最多的詞是媽媽……我想,母親在你的生命裏占著很重要的位置……由於你父親的縱容,你的性格形成有缺陷,這個你應該懂啊,缺位型人格,孤獨感和防備意識都非常強,屬於偏執型……”


    一路說著幾次回頭,小木垂頭喪氣地跟著,進了診療室,坐在治療者的椅子上,馮醫生侃侃而談,在心裏,莫名地有點同情這孩子,真看不出來,他在警察窩裏是怎麽混出來了,居然還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等等。”小木打斷了,看著馮醫生問:“您把我送精神病醫院,這是違法的……醫生啊,不能這麽黑吧?把我送精神病醫院,那怕我有問題,也是心理缺陷啊?”


    “這是你父親同意了,並簽署了治療書。”


    “我不信。”


    “那怎麽你才能相信?”


    “我看看。”


    馮醫生看著苦楚的孩子一樣,找著文件,然後把治療書鋪到桌上,小木上前拿起來,翻了翻,果真始作俑者就是麵前這位文質彬彬的男子,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翻頁的紙靠近了嘴,然後一咬,把簽名處的撕下來了,嚼了嚼。


    “嗨,你這是幹什麽?”馮醫生愣了。


    “我用實際證明,你的心理評估是錯的。”小木說著,手搓著蹭蹭一揉,冷不防隔著桌子一揪馮長翔,直接一團紙塞嘴裏,摁著人,劈裏叭拉,後背一陣掌切兼肘拳,那拳拳到肉、肘肘壓脊,疼得馮醫生喊都喊不出來,哦哦掙紮著。


    小木卻是來的興起,揪著人,扯著拉出來,往沙發椅上一反摁,肘拳加膝撞,一下一下來著,惡狠狠說著:“艸你媽的,差點坑死老子知道不?”


    “艸你媽的,給我爸出餿主意,斷了老子的好日子知道不?”


    “艸你……傻b心理醫生,就沒看出老子有暴力傾向?”


    啊……嗷……求求你……放開我……有話好說……馮醫生挨得那叫一個酸爽,嘴裏高潮連連求饒,小木氣喘籲籲放開,好爽地往他辦公桌上一坐,啪啪一拍手,這幾招可是禿蛋和那幾個警察教的,專治各種不服,看這狗日醫生疼得直扭,半天才吐出一團紙來,小木的氣這才消了大半。


    斯文人那受得了這等糟塌,氣急敗壞馮醫生要上前來摁鈴叫人,又被小木給踹一腳,氣得連滾帶爬要跑,小木坐在桌上說了:“哎,你可想好啊,報警,警察見我比可見你親啊。還要想清楚啊,一報警,這單生意可就黃了啊。”


    這話管用,馮醫生一下子爬起來了,想了想,反倒把他搞得進退兩難了,他忿然間,像被非禮了一樣道著:“你太過分了。”


    “是你過分在先啊?”小木道。


    “那是你父親同意的。”馮醫生道,一說這個,小木笑了,他猛然想到一件驚恐的事,完了,那簽字的治療書,已經被嚼成一團了。


    “接下來不用治療了,準備打官司吧啊,我特麽去請幾個律師,專門告你,索賠誤工費以及精神損失費500萬元……不高吧?喲,看你表情不想給是吧,那好啊,反正我也沒準備要,你這門診總得關了吧?別說兄弟不仗義啊,你斷我財路,我砸你飯碗,扯平了。”小木牛哄哄地背著手唬了幾句,拔拉開傻眼的馮醫生,就要走。


    一個優雅紈褲,已經被沾染上流氓無賴德性了,對付文化人,太小兒科了。


    不管攤上什麽官司都不是好事,這下子馮醫生急了,急忙出手攔著小木:“哎哎……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要不,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你看你這人,剛剛都說了,我的事我做主,再說我告你,又不是他告你,你法盲啊,主體都不一樣。”小木斥道,又要走。


    馮醫生又要攔,臉色難堪地道著:“有話好說……你別這樣啊,我不是存心害你的啊,是你自己和兩個危險人物一起跑了,警察都監視了我兩個月,我過得比你都難啊。”


    “哦,你這麽說,我倒心裏安慰多了。”小木呲笑了,瞧著馮醫生怨婦一樣的表情,挑逗問著:“想私了?”


    馮醫生一怔,趕緊點頭:“哎,私了……”


    “條件我開啊。”


    “哎,好嘞,您開。”


    “這樣,簡單點,我爸給了你多少治療費,二一添作五,分我一半,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啊?”


    馮醫生沒想到,竹杠敲到他頭上了,敢情這惡少存心就不良,眼見著從他爸那兒拿不到錢了,變著法從其他地方挖。出錢疼啊,比挨打還疼,疼得馮醫生臉上扭曲,不像怨婦,像產婦,難產那種。


    “不給錢,等著法律治裁你吧,哼!”小木氣宇軒昂,抬步就走。


    一下子被馮醫生拉住了,他苦言道著:“給,給……我給!”


    小木笑了,是一路笑著走的,小支票彈得砰砰作響,馮醫生羞得根本沒敢聲張,還裝模作樣叫下一位進去開始治療呢。


    重新坐回樂子車裏的時候,樂子這得性一看支票眼睛就直,撲上就搶,嘴裏興奮地喊著:“親哥哎,有好日子過了,我看看多少?”


    “這是最後一筆錢了,知道不,我爸對我正式經濟封鎖了。”小木凜然道。


    樂子一看,七萬五,興奮了,直道著:“哎呀,這個事情很嚴重啊?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吃著喝著,花完再考慮這個事?”


    “樂子,跟你說實話啊,這次回來,其實我本就準備告別過去生活,重頭開始的,他不給錢正好,咱自己掙去,我不信了,有那麽難嗎,這不順手就搞了幾萬。”小木道。


    樂子拿著支票卻是饞涎欲滴了,他勸著:“誰說不是呢,我和你一起重頭開始……嗯,那個,來個緩衝吧,咱們來個告別狂歡吧,人生得意須狂歡,理想抱負都扯蛋……吃好喝好玩好,多找幾個妞,來個大party,與往事幹杯,怎麽樣?”


    “嗬嗬……不愧是做傳媒的,說的真有文化,就這麽辦,我是傾囊請你,以後你看著辦。”


    “哎呀,咱們這關係誰跟誰呀,我恨不得變成妞,天天讓你滿足啊。”


    “快別惡心我啊,你要變成妞,我該喜歡男人了。”


    “哎對了,桑巴酒店那兒,好像有人妖了,想不想試試重口味……那兒隻對熟客開放,手機聯係暗號是:鳳凰台。我都沒明白什麽意思。”


    “笨蛋,宋詞名句:鳳凰台上憶吹簫。”


    “哦!?瞧這多有文化的事啊,咱們得去瞅瞅啊。”


    “必須的,今天就去,吃完飯就去……”


    一對三觀不正的損友,興奮間早忘了煩憂,又如往常一樣,尋歡作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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