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五時開火,六時開餐,七時開班,過了八時,早晚班的交接基本就結束了。


    酒店的經營很規律,在慶臣酒店,木老板的生活更規律,七時三十分準時到酒店,巡視一圈,處理一下日常事務,特別是當日配送的菜蔬,他還保持著親自過目的好習慣,說來也奇怪,濱海這座現代化的大都市,街上的生意走馬燈似的換,酒店的經營每年倒閉的和開業的一樣多,偏偏木老板這種事必躬親的作法,看似落後,卻在長江路屹立十年不倒,而且越發紅火了。


    有人歸結於地理位置好,臨近旅遊景點;有人歸結木老板有個賢內助;也有人歸結於木老板的廚師手藝,不過菜好吃是真的,在美食網上,這家缺乏現代氣息的老店裏淮揚菜的評分不低,是很多食客的好去之處。


    這個酒店可能最出名的是廚房,廚師從廚師長直到洗菜涮碗的幫工都是木老板親自挑選的,每逢忙時,木老板都要親自係上圍裙亮上幾手,在他以身作則的引領下,這個廚師班的水平也名聲在外,據說有新興酒店出高出近一半的價格挖人都未能如願。


    所以,人的因素還是大一點,酒店上上下下,有很多是跟了木老板十幾年的同鄉舊友,最老的一位父子兩代都在酒店,父親幫工到幫廚,連兒子上大學都是木老板接濟的,那位大學畢業的兒子沒有在社會上混出個樣子,於是也被木老板收留,最終成了木老板一個最信任的人。


    他叫嚴律,助理。


    剛上班,嚴助理匆匆從樓上奔下來,問著廳堂裏的服務員,直奔廚房找木老板,到了傳菜口一瞧,得嘞,老板逸興大發了,在教一幫廚師淮揚刀工,蹭蹭蹭切絲,圍著一圈看,一切完木老板刀身一挑,進盤的絲齊刷刷一個扇形圈,不沾不連,引得一幹廚工們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看到了嚴助理,木老板放下家夥什,讓廚師們自己練手,他洗了把手,慢悠悠地踱出來了,隨口問著:“小嚴,怎麽啦?”


    “木總……那個,您的電話……”嚴律指著木慶臣問,木慶臣一掏,哦了聲,關靜音了,他說了,你嬸身子不舒服,怕打擾,我就關著,反正一般有事也是找你,啊?


    好幾個未接電話,一看電話,老木皺眉了,嚴助理若幹,剩下的,都是兒子的,一提兒子,老木也犯病啊,他看了眼,心情全破壞了,隨即裝起來,背著手走著,忿忿問著:“怎麽了?找你了?我告訴你,你要敢給他錢,我把你開了。”


    “不是,木伯……那個,那個……”


    “到底怎麽了?他就再被扣到派出所裏,誰也不許管,多大個人了,有事自己還擔當不起來,我這個爹,還要養他什麽時候。”


    “不是,木伯……”


    “到底怎麽了?”


    木慶臣停下來了,回頭問,看助理似乎有難言之隱,嚴律憋了半天終於出來了,結了老木當頭一棒道:“木伯,他要約您去律師事務所,要和您談判,他說如果您不去的話,後果自負。”


    老木聽懵了,半天呃了一聲,差點把早飯吐出來,然後氣得牙咬得咯咯響,悻然道著:“你聽聽,有這麽威脅他爹的嗎?我就養條狗,他也不敢對我這麽呲牙啊……不去,愛幹什麽幹什麽,我還真想看看,有什麽後果。”


    嚴律卻是有點急了,追著老板的步子道著:“木伯,電話裏我聽音聲不啊,不像平時……那個,這都半年多了,木少爺挺上進的,又學廚又去應聘了,是不是……見見啊。”


    “不見,學個廚,罵師傅,應個聘,打老板,再由著他,他敢騎我頭上扇我,你別可憐他,他那法子多著呢,還沒準想著怎麽折騰這點家業呢。”老木不為所動,背著手,氣衝衝地走。


    嚴律也感到木老板的明顯變化,夫人身懷六甲,全部心思怕是要在那個上麵了,至於前妻留的這個逆子,不管誰看,他這當爹的也算是仁之義盡了。


    家務事,不好辦啊,嚴律追著木老板的步子匯報道:“木伯,要不這樣,我去跑一趟,看看他近況怎麽樣?再怎麽說,他也是……萬一知道伯母懷孕的事,我怕他想不開。”


    後麵沒說,怕勾起木老板的心事,老木躊躕的片刻擺擺手:“去吧,去吧。”


    嚴律匆匆走了,看得出是真關心這一家人,可是就即便關心也於事無補啊,老木望著小嚴遠去的背影,重重歎了一聲。


    心結,打不開的心結,無解!


    ………………………………………


    ………………………………………


    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天秤律師事務所,嚴律找到了木老板委托的王雪琴律師,那王律師還懵著不知道什麽情況,不過知道的是,今天到領錢的日子了,正常情況應該把體檢表交了,可就這個體檢表也有問題,王律師把前兩個月的給嚴助理看了,指著簽名,指著醫院蓋章,然後告訴嚴律,假的。


    嚴律哭笑不得了,他小聲和王律師說了,這事千萬別告訴木老板,他回頭找木少爺談談,再怎麽講是父子倆的糾葛,真要搞那麽清,到時候誰都受傷,畢竟他知道,木少爺從小的自尊心就強。


    王律師也難做啊,她訴苦了,您家木少爺什麽人啊?每次來跟收債的一樣,不說幾句難聽話他就不痛快,這委托不是把他拴住,是把我拴住了,我嚴重懷疑我每月讓他嘔一頓,能不能活到分割財產還得兩說。


    正說著,咣聲踢門聲,王律師已經習慣了,一指道,討債的來了。


    果不其然,咚咚腳步聲音很重,又片刻,咣聲踢開門了,外層十幾位律師,嚇得噤若寒蟬,都故作未見,隔間裏王律師說了,他在這兒是爺,想嘔誰就嘔誰,每個月定時來發泄一回。


    嚴律抿抿嘴,無語了,這少爺脾氣,怕是這輩子難改了。


    是踢門進來了,王律師也沒好話:“坐吧,別那麽大氣,律師們都不容易,他們沒拿你爸的委托費,有什麽火衝我來吧。”


    嚴律卻是有點嚇著了,小木大變樣了,穿了個舊夾克,趿拉著運動鞋,衣冠不整的,一反他對於形象精雕細琢的習慣,而且眼睛血紅血紅的,看這樣子,就差手裏拎把刀砍人了。


    “木……木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嚴律有點緊張地,直直站起來了。


    “沒事,我爸呢?”木林深問。


    “他有點忙,我全權代理。”嚴律道。


    “你能當我的爸麽?你喊你爸,你能應聲麽?”木林深惡言惡聲問著,把嚴律嚇住了。


    不料一轉眼,他對王律師的態度又變了,站直嘍,深深一鞠躬道著:“王阿姨,對不起,讓你忍了我這麽時間的脾氣,我的家事,本來和您無關的。”


    “沒事,您這是幹什麽……快坐快坐。”王律師起身讓著坐,倒著水,小木大馬金刀一坐,手裏提的塑料袋子往桌上一擱,這神情,這氣勢,剽悍得王律師不敢朝他要體檢表了,趕緊地拉開抽屜,信封包著的五千塊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道:“這個月的。”


    她向嚴律使著眼色,巴不得盡快結束,嚴律還尷尬站著,小木拿住錢,抽出來,一掰,幹笑了兩聲,然後看向嚴律,翻著眼睛問:“你覺得你確實能當了我爸?”


    “我……木少爺,木總真是忙,有什麽事,我代辦。”嚴律弱弱道。


    “行,也罷,他不想見我,我也懶得見他,就拿你當我爸吧,你既然能代辦了,也好……”小木說著,袋子撐開了,門鑰匙、車鑰匙、手機、錢包,一堆往桌上一放問著:“房子物業費該交了,老子交不起;車保快到了,交不起;信用卡也刷爆了,老子還不上了,你看吧?怎麽辦?”


    王律師那一點點同情,在這副嘴臉前,瞬間去得無影無蹤,這二世祖,看樣子是逼急了。


    “這個……您別為難我啊,我不敢給您當家,得砸我飯碗……要不,我借給您點,您先交嘍。”嚴律老實,瞬間就被小木嚇住了,而且他覺得,木少爺今天凶過頭了,可能不止這事。


    果然不止,小木哈哈一笑,嘭聲一拍桌子道著:“下個月怎麽辦?下下個月怎麽辦?你養著我?”


    算是把嚴律逼住了,不敢答應了。


    王律師實在看不過眼了,溫言勸著:“木少爺,您別這麽大火,您父親也是為了您好啊。”


    “嗬嗬,為我好……我十五歲,還未成年,他把我一個人扔到國外,知道我過的什麽生活嗎?被人打、被人欺負,被人搶錢了,我特麽連告狀的地方都沒有……我想學畫畫,他見我畫裸模,罵我耍流氓,要攆我回國……在美國,我剛想申請綠卡,他就斷了我經濟來源,逼我回來……剛回來,他又看我不順眼了,和心理醫生合夥把我送精神病醫院了,我差點死在外麵啊?你們關心過嗎?嚴律,你是幫凶啊,我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你……我千辛萬苦回家了,你們又是這樣對待我,捫心自問一下,要是你的兒子是這個樣子,你們心裏過意得去嗎?”


    小木氣得哽咽了,舉著左手傷口道著:“這都什麽年代了,逼我當大師傅?明明讓我好吃懶作了十年,又逼我自食其力?就逼,有必要逼得這麽狠嗎?”


    王律師苦眼了,這家務事,算是扯不清了,嚴律慢慢坐下,剛一坐,小木嘭聲一拍桌子,嚇得他又站起來了,就聽小木怒道:“現在好了,有小娘養的親子了,他可以徹底放心了,不用擔心他的龐大家業後繼無人……嚴律,既然你代表他,那我就和你談,能代表嗎?”


    “談……談什麽?”嚴律結結巴巴問。


    “很簡單,反正爹不像爹,兒不像兒,我鬱悶,他難受,幹脆,一勞永逸解決。”小木拍著一東西道著:“房子車子什麽東西都在這兒,我這身是出門早市買了身地攤貨,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了,要麽,他還是爹,和從前一樣,什麽都管;要麽,劃清界限,他什麽都別管,我今天就赤條條地走,死在外麵也和他無關……你決定吧?”


    嚴律嚇著了,拿起手機往外跑,請示去了。


    王律師看著兩眼血紅的小木,她幾次想說話,卻咽回去了,這對父子,其實很像父子,性子都梗,看來今天要壞事了。她沒說話,小木卻問了:“王阿姨,他在你這兒留的遺囑是什麽?我可以看看嗎?”


    “這個,不合適啊。”王律師道。


    “沒什麽不合適的,過了今天你就能扔了,多朝他要點委托費啊,沒人心疼。”小木道。


    王律師眼一斂,不敢接茬了,這孩子今天吃槍藥了,有點火星就得炸。


    片刻,嚴律跑回來了,僵在當地,看著木林深,那表情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小木反而平靜了,他慢慢說著:“直說吧,讓我死心。”


    “木總拒絕,要麽你遵守他的限定,要麽你自尋出路。”嚴律喃喃道,電話裏那邊也是悖然大怒,其實沒有這麽平和,老木隻說了三個字:


    讓他滾!


    嚴律似乎生怕家醜外揚一樣,輕輕地關上了門,他看到,木少爺的眼斂在動,一眨間,淚水樸涑涑地往下掉,然後他一抹,強自忍住了,眼神變得空洞,那目光卻有點嚇人。


    作為助理知道,這家子那麻纏的心結不是一時半會解得開的,嚴律輕輕坐下,掏著口袋,把一張卡放在桌上,隨手撕了張便箋寫下密碼,往木林深麵前推了推道著:“木少,這裏麵有幾萬塊錢,您先花著,等你爸過了氣頭再提這事。”


    “我今天不是為錢來的,即便為錢來,這點錢也不夠,你的錢我也不能拿。”小木平靜了,平靜了卻更讓人覺得難堪,他一樣一樣拿著東西,放到了嚴律麵前,說著:“房子,還給他;車子,還給他……還有,王律師,請把協議拿出來。”


    低沉的聲音仿佛有無形的威力一樣,王律師慌忙起身,看著嚴律的眼色,趕緊把鎖在文件櫃裏的一份遺囑拿出來,封著口,她有點為難地看嚴律道:“嚴格講,是不能給您的,否則有悖我的職業道德。”


    “給我。父子關係不是一份協議能確定的。”木林深伸著手。


    猶豫幾次,王律師還是遞給小木了,小木拿在手裏,看也沒看,蹭蹭蹭一撕,堆到了嚴律麵前,決然地道著:“替我傳句話,他的財產,我一分錢不要,我不後悔;我做什麽,我成什麽樣子,他別再幹涉,也別後悔。還有你,別特麽像狗仔隊一樣跟著我。”


    兩人愣了,這果真是要斷絕父子關係的節奏啊,嚴律嚇壞了,想伸手攔,又不敢攔,小木慢慢起身,突然間胸中充滿著從未有過的快意,他看了一眼狼籍的桌子,轉身,人像突然瘋了一樣,哈哈大笑著,笑著抹了一把淚,笑著出了律師門。


    一個助理,一個律師,麵麵相覷著,都被驚到了,嚴律好久才省得出來追人,可出樓便是車水馬龍,那還有木少爺的影子………


    ………………………………………


    ………………………………………


    一個人最大的對手是他自己,因為這個對手具備了他自身所有的缺點,卻又排斥他自身所有的優點,所以是無法戰勝的。


    大多數會輸給自己,輸給自己性格上的軟弱、輸給自己內心的恐懼、輸給自己心裏的貪婪,或者像小木這樣,輸給他的自以為是。


    申令辰穩穩的開著車,往郊外的方向開,他心裏浮現著這樣的話,副駕上的小木懶懶地坐著,一副入定的樣子。後座的郭偉和關毅青噤若寒蟬,不敢出聲,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會讓這位傳奇的紈褲,哭紅著眼睛跑上車,不過他們知道,一位線人中的高人,即將上路了。


    “小子,你行麽?職業線人的薪水可不好拿。”申令辰突然道,直入主題了。


    “你真以為老子蠢啊?有幾個線人是靠薪水活的?你們給那點,零花都不夠。”小木陰沉沉地道。


    申令辰嗬嗬一笑讚道:“這就對了,那個可以盡情釋放你內心陰暗的地方,最缺的和最不缺的,都是錢。”


    “你覺得我是為錢?這麽俗?”小木問。


    “不是,刺激,最激烈的刺激,能觸發人心底的激情,就像職業犯罪一樣,他們不為單為錢,而是為了體會一種快感,一種控製欲望,一種智商和力量上的優越感;也像警察一樣,很多時候,並不是操守和大義在支持著我們,而是那種可以體會真實存在的激烈,在刺激著我們,去掉正義或者邪惡之名,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準備好這場角逐了嗎?”申令辰問,很隱晦。


    但小木對理解這種話沒有障礙,他淡淡地道著:“不會比做出今天的決定更難。”


    “你後悔了?”申令辰問,聽出了小木口氣中的黯淡。


    “當然,就像你也經常後悔當了警察,而錯失成了普通人的機會一樣。”小木道。


    “對,做選擇,就意味著選擇了為你的選擇而後悔,不過你不一樣,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而不必這麽激烈的去倒逼,你明知道,不會如願的。”申令辰道,小木的選擇仍然讓他吃驚,作為教唆者,他開始有點心理負擔了。


    “你雖然用心不良,而且心懷叵測,可你講的是對的,即便到了四十歲,我也不會如願的。我父親的性格很堅忍,他認準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的。”小木黯然道,他理解、他知道、他清楚,但也努力過,但就是做不到。所以,隻有尋求自己的改變了。


    “其實,你何嚐不是如此……對不起,我可能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申令辰道。


    “沒關係,你其實看到我心裏的陰暗了,沒錯,我喜歡和那些人渣打交道,很刺激,也很好玩,去掉富二代這層皮,我也許就是個人渣,一個連自己的養不活的人渣。”小木道。


    申令辰微微不適,現在倒有點擔心這場刺激過度了,不過他還是繞回到了主題,提醒著小木:“車前的儲物格子有給你的東西,檔案袋上的號碼死記下來,有危險隨時撤回來,會有人接應你……馬寡婦,喪毛,兩個目標,你選一個,混到他的窩裏,看看這兩個貨色有什麽貓膩。”


    目標已經確定了?郭偉不由自主地插了句問道:“師傅,這兩個目標正確麽?別做無用功啊。”


    申令辰頭也不回地道:“小木,解釋一下。”


    “和遊必勝有過節,那說明這兩個人曾經在地下世界份量不輕;既然份量不輕,卻又銷聲匿跡躲到蘇杭,那必有原因;兩個無產者突然發家,也必有原因;馬寡婦和喪毛都做過文物販賣生意,符合此案嫌疑人的描述,而文物販賣必須有鑒別能力,它的銷贓渠道,有可能與兩案的銷贓吻合,或者存在瓜葛,畢竟能做這種生意的人屈指可數……隻要接近目標,那怕是外圍,那怕是隻要知道點有關銷贓渠道的任何信息,都可能順藤摸瓜,找到目標。”小木眼皮都沒睜一下,靠著椅背,羅列了一堆原因,申令辰微笑著,這也正是他引為知己的原因,他的思路,簡直和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偵探一樣,直接能看到線索背後的東西。


    郭偉驚得張大嘴無話可說了,一直不明白師傅的用意,沒想到被個外人點破了。


    關毅青傻眼了,甚至側著頭看小木,有點奇怪,心情明明應該很激動,怎麽可能還這麽冷靜思考。


    “兩位聽清了麽?以後就這樣分析,不要想得太深,大多數案情捋清時,其實都很簡單。但也不要覺得很簡單,在未知的時候,任何一個案子都是謎,你得用心去找,那個簡單的謎底。”申令辰道。


    兩位徒弟再無贅言,直覺得這位紅色線人,真不是那麽隨隨便便做到的。


    車駛上高速,如離弦之箭,直奔高鐵站,下車的時候,小木裝起了錢包、身份證、現金,招呼也沒打,開了車門,一個人快步走向了候車廳,很快消失在進出如潮的旅客人流中。


    “師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說動他了?”關毅青好奇怪地終於憋出來了。


    申令辰倒著車重新上路,他陰陰笑道著:“我沒有說動他當線人……不過,我說服他,和他父親斷絕父子關係了。”


    兩人聽得瞠目結舌,而且莫名其妙,這是什麽邏輯?


    “親情有時候和案情一樣,剪不斷,理還亂……他這個年齡還不懂親情,可他懂案情,真是個怪人,我也覺得很奇怪,得經曆多少案子才能達到他這種水平,我在他這麽大上,還是個愣頭青啊。”


    申令辰自言自語一樣讚著小木,他一點都沒注意到,其實在兩位徒弟眼裏,他何嚐不是怪人?


    那個怪人,能混進馬寡婦或者喪毛的窩點嗎?


    關毅青和郭偉相視著,莫名地開始替另一位擔心了,一個富家公子,兩個二勞分子,怎麽設計,這種交集也很難產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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