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芳看著頭頂一線藍天,不知道身在何處,除了後腦勺疼的厲害外,左腿更是傳來鑽心的痛。


    這是哪裏?劉芳芳不知道,目測應該是在深溝的溝底。


    溝沿上趴著幾個小腦袋,有孩子的哭聲傳來。


    “大姐,大姐。”


    “小庚,你大姐肯定摔死了,這溝好深的。”


    “嗚嗚,你胡說,我大姐不會死。”


    溝沿的泥沙被小孩戳弄下來,砸在劉芳芳臉上,生疼,有些沙子進了眼,磨出了淚。


    劉芳芳抬手搓眼,頓時引來頭頂小孩的一陣歡呼。


    “小庚,你姐沒死,你看她手還在動。”


    “大姐,大姐,我是小庚。”


    當劉芳芳聽清楚小庚這個名字時,她冷汗直冒,怎麽可能?


    是夢嗎?可鑽心的疼痛又怎麽解釋?伸手能碰著冷冷的溝壁,而不是能穿透的虛幻。


    此時,腦海裏冒出一段殘存的記憶,竟是摔落溝底前的。


    出事時小乙已經十歲了,這天,小乙出院子找尋弟弟妹妹,四歲的小庚被小丁帶出去玩。


    小丁生的弱小,玉蘭心疼她,不讓她幹家務,每天隻需帶著小庚玩就行。


    小乙沿著小路,往上溪村方向尋去。


    靠近上溪村的方向地勢漸高,一處斜坡上有幾塊平整的大石塊,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孩子們經常玩耍的場所。


    小乙還沒走到,就聽見小庚的哭聲,還有小丁的爭吵聲。


    小乙心裏一急,提速跑過去。隻見小庚坐在地上哭的滿臉淚水,小丁瘦小的身板正在跟一個叫申強的小胖子爭吵著什麽。


    小乙把小庚扶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小庚乖,不哭了,告訴大姐,這是怎麽回事?”


    小庚嗚嗚的哭訴:“還我獨角仙,還我獨角仙!”手背搓著眼睛,泥土沾到臉上,髒兮兮的似個泥猴。


    小乙又問小丁,小丁氣的臉頰通紅,指著申強說道:“大姐,申強以大欺小,把小弟推倒了,我才跟他吵的!”


    小乙最看不得大欺小,尤其是申強這種虎頭虎腦身強體胖型,一看就是家裏條件好,吃的好耍的好,比她還小兩歲呢,竟比她高個頭頂,站在一群小屁孩中間,跟小鶴立小雞群似的。


    “申強,你推我弟做什麽?你比他大好幾歲,也不讓著他點!”小乙語氣不爽。


    申強一臉不馴:“讓著他,我為什麽要讓著他,拿個推屎郎來裝獨角仙,跟他說幾遍也不聽,我就要給他點厲害,看他長耳朵不?”


    小乙指著地上被踩扁的推屎殼,道:“即使不是獨角仙,你也不該踩死啊!”


    “不踩死他還來煩我,索性踩死算了!”申強說完,把手裏的獨角仙放石頭上,自顧自玩起來。


    小乙兩步上前奪過申強的獨角仙,扔地上一腳踩扁,挑釁道:“我也嫌你煩,索性學你,把它踩死算了!”


    申強這個獨角仙是這群孩子中最厲害的,平日裏寶貝的不行,如今被小乙一腳踩扁,氣極了,猛地撞過來,把小乙撞倒在地。


    小乙瘦胳膊瘦腿的,被申強一撞,胸口疼的厲害,她也打不過申強,手邊剛好有塊石頭,小乙隨手撿起石頭朝申強砸去,申強躲避不及,石頭砸在額頭上,立即腫起一個紫紅的包。


    申強疼的哇哇大哭起來,其它小孩都看傻了。


    小乙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道:“以後再敢欺負我弟,我再給你砸幾個包!”說完,拉著小丁小庚就要走。


    申強那肯讓小乙這樣走掉,哭著跑過來,抓住小乙的胳膊不讓走。


    小乙放開手,讓小丁牽著小庚躲到一邊去,獨自跟申強推搡起來。


    小乙畢竟是個姑娘,哪有小胖子申強有勁,小乙被推的連連後退,到了一處山溝邊緣。小乙沒注意,申強更是下手沒輕重,小乙不幸被申強猛地推倒山溝裏去了。


    這就是小乙身前的一點殘存記憶。


    劉芳芳沒想到夢裏的陸家人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回想自己出事的瞬間,短暫的生命竟陰差陽錯以另一種形式重生了,不知可憐的小乙又魂歸何處。


    這就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吧?


    劉芳芳打了個冷顫。


    腦海裏原主殘存的記憶片段已經散去,劉芳芳記憶裏關於小乙與陸家人,也隻有三場夢裏的場景而已。


    她那時候可是上帝視覺,她是做夢人、隱形人、局外人。


    如今,做夢人變成了夢裏人,隱形人不再隱形,局外人成了劇中人,現代的劉芳芳成了古代的陸小乙。


    劉芳芳恐懼極了,身子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連牙齒也咯咯的上下碰撞。


    “小姑娘,別害怕,我帶你上去。”不知何時,一個男子下到溝底,見小姑娘嚇得發抖,出言安慰道。


    這男子也知男女有別,拿出一根繩子,挽了個活扣,讓小乙自己套手臂上,準備把小乙栓住吊上去。


    左腿傳來的劇痛提醒著劉芳芳斷腿的幾率很大,要是不做緊急處理,就這樣被人用繩子吊上去,一番折騰下來,再加上古代的醫療技術和條件,劉芳芳真的不敢抱希望左腿能完好如初。


    她對男子道:“叔,我左腿斷了不能動,能不能找個木條固定住?”


    男子明顯楞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熟練的攀上溝頂。


    劉芳芳猛地捂住嘴:“天啦,我說的是普通話。”她夢裏的下溪村人是有口音的,雖不重,但跟普通話有明顯的區別。


    剛才那男子隻是楞了片刻,溝底光線不好,他又背光,劉芳芳根本沒看到他是什麽表情。


    劉芳芳又發起抖來,封建社會呢,哪怕是架空的朝代,對借屍還魂的事,結局可想而知,除了活活燒死,還有其他更恐怖的死法等著她。


    想活命,就得先閉嘴。


    劉芳芳把嘴閉的比最忠誠的地下工作者還嚴實。


    很快,男子拿了木條來,溝上也傳來喧鬧聲,劉芳芳能清楚的聽到玉蘭的哭聲和陸忠的質問聲,當然還有其他孩子的嘰喳聲。


    劉芳芳一言不發,看男子幫她把左腿固定住。


    陸忠也下到溝底,把女兒捆在背上,攀上深溝。


    溝上的場麵有些亂,玉蘭哭著上前,小丁和小庚哭成個淚人,其他孩子還在七嘴八舌的描述申強如何把小乙推到山溝裏的。


    小胖子申強知道闖禍了,也哭的淒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些村民也紛紛上前圍住劉芳芳,有的喊著請大夫,有的嚷著掐人中,又得又說抬著走。


    劉芳芳本來就頭疼,被七七八八的人圍住,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她瞟了一眼給她捆紮的男子,隻見他約莫十七八歲,濃眉單眼皮,鼻梁直挺看起來很精神。


    劉芳芳擔心男子揭發她口音的異樣,還好,那男子什麽也沒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


    陸忠快步把女兒背回家,吳大夫已經被好心的村民請來了。


    劉芳芳,不,陸小乙身體有兩處傷,一是後腦,二是左腿。剃掉後腦勺的頭發,露出一個紅的發黑的淤血大包,左腿腿骨骨折,幸好及時用木棍固定,至於傷好後瘸不瘸,吳大夫也不敢保證。


    陸小乙咬牙忍著,整個敷藥包紮過程硬是一聲不吭。


    吳大夫讚賞道:“性子堅毅,不錯不錯!”


    處置完畢,吳大夫又開了些藥膏和草藥,叮囑陸小乙臥床靜養,不能走動,他隔天回來換藥看療效,至於斷腿恢複效果,陸大夫沒敢把話說滿。


    陸小乙心裏一陣難過,古代沒有西醫,中醫對這種硬傷,的確不敢保證。


    陸忠臉色凝重,玉蘭已經哭紅了眼睛,女兒瘸了腿,將來可不好找婆家。


    陸婆子聽到消息,也不管陸壽增的禁足令,急衝衝的出門直奔申強家去了。


    申家是下溪村的富戶,申強爹在一夫城做點小買賣,家中三代單傳,對申強很是驕縱,如今惹出禍來,申家人也著急,斷腿治不好留下終身殘疾,陸家肯定不會罷休。


    話說申強雖然驕橫,但這種把人推倒山溝裏摔斷腿的事還是第一次,他也嚇的不行,特別是趴在溝沿見小乙直直躺在溝底一動不動時,他心裏生出莫名的恐懼來。


    此時,小胖子正依偎在申婆子的懷裏,不住念叨著:“我不是故意的。”


    陸婆子黑著臉,出現在申家院門口,也不敲門,而且扯開嗓門開罵:“黑心腸的申家小子,你這是在謀人命啊,我好好的孫女,被你推到萬丈深溝,你怎麽這麽歹毒啊?”


    “我陸家二房就這麽三個苗,你欺負我家孫子不說,還要把我的孫女整殘,你安的什麽心啊!可憐我那孫女喲,在炕上疼的哭天搶地!你倒好,躲回家裏躲清閑是不?”


    申家婆子和申強娘開門出來。


    申強娘賠笑道:“對不住了,陸二嬸,小孩子下手沒輕重,強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小乙的症金藥費我們申家全掏了,陸二嬸先回去吧,等我家夫君趕回來,我們一定親自登門賠禮。”


    陸婆子冷哼一聲:“少來這套!賠禮有個屁用,我把你兒子腿打折,我再賠禮行不行?”


    “陸家妹子這是找事來了?”申家婆子不幹了,黑著臉道:“這會兒口口聲聲孫女孫女喊得親,誰不知道那是你口中的賠錢貨。”


    “賠錢貨那也是我陸家的賠錢貨,賠的是我的錢,跟你有半根毛的關係?”陸婆子道,“我那可憐的孫女喲,吳大夫都說瘸定了,好好的姑娘成了瘸子,這是造的什麽孽喲。更可憐的是我那孫子,一輩子背上這麽個負擔,養著嫁不出去的瘸腿姐姐,這可怎麽活喲!”


    申婆子還想對罵,被申強娘拉住,婆媳倆關門進屋,不再搭理下溪村出了名的難纏人。


    申家人是理虧,退回房裏。


    陸婆子罵的更起勁了。


    陸家這邊,陸小乙躺在炕上,一言不發,在學會本地話前,她決定不說話。


    小丁急衝衝的跑進了,跟她說陸婆子到申家吵架的事,學起陸婆子罵人來,更是惟妙惟肖。


    陸小乙笑了笑算是回應。


    “大姐,你怎麽不說話呀?是不是特別疼?你要疼你就哭出來。”小乙一臉關切。


    繼而又羨慕道:“大姐,你真勇敢,連吳大夫都誇你。”


    陸小乙苦笑,不是我勇敢,而是我不敢出聲。


    “大姐,那個申強太壞了,以後我們都不跟他玩了。”


    陸小乙朝著小丁招手,小丁走進,小乙拍了拍她的丫髻,算是讚同。


    這時,玉蘭端著藥碗進來,神色凝重的對小丁說:“出去跟弟弟玩,別碰到你姐的腿。”


    “哦。”小丁垂著頭,慢慢走出去。


    玉蘭把藥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小乙喝,喂著喂著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訓道:“你一個姑娘家,跟那胖小子撕掰什麽?”


    陸小乙不說話,裝可憐。


    “這腿要是瘸了,你往後可怎麽辦?”玉蘭擦淚。


    “怎麽辦?讓申家小子娶了小乙!”陸婆子突然出現在屋裏。


    陸小乙驚訝極了,這陸婆子什麽時候開始往東院走動了。


    這也不能怪她驚訝,她腦海裏關於陸家人的記憶也隻是三段不連續的夢境罷了,哪有原主一日一日過來的記憶豐富。


    隻是這陸婆子一貫語不驚人死不休,竟要那小胖子娶她。


    陸小乙差點把嘴裏的藥水噴出來。


    顯然,玉蘭也驚著了,“娘,你竟然想讓申強娶小乙?”


    “有什麽不行的,他害咱們小乙瘸了腿,他就得娶!”


    “你是怎麽當娘的?孩子瘸了也不去找申家討個說法,打從你進門,我就看不慣你這柔柔弱弱的樣子,除了會使心眼跟我置氣外,你還會幹什麽?”陸婆子罵起玉蘭來。


    玉蘭充耳不聞,穩穩的端著藥碗,一勺一勺的喂著。


    陸婆子氣原地轉了幾圈,然後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玉蘭頭都沒回一下。


    陸小乙乖乖的喝完藥,可憐巴巴的看著玉蘭,有話不敢說,心裏急啊!


    知女莫若母,玉蘭勸道:“放心,娘不會同意的,那申家小子混人一個,嬌慣的沒了邊,你瘸腿嫁過去,肯定沒好日子過!”


    陸小乙忙不迭點頭。


    至於瘸不瘸腿?現在說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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