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陸小乙姐弟繪聲繪色的把菜地裏的事說完。


    玉蘭當場就黑了臉,等到臉色好些,才訓陸小乙道:“咱們村人多嘴雜,背地裏說長道短的人多了去,那些媳婦婆子哪個不是耍橫撒潑的能手,你一個小姑娘家心思再活絡,能鬥得過那些瘋婦?你大可不搭理她就是,你去挑她的刺頭,一個不好把你的名聲搭進去了,你以後更不好……”玉蘭沒有把‘找婆家’說出口。


    陸小乙卻自有想法,瘸腿的名聲對她嫁人的影響不外乎嫁的晚嫁的差,可這兩點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嫁的晚她更樂意,她可不願意十五六歲就嫁人生子,自己身子還沒張開呢,再遇到難產她就嗝屁了。嫁的差與否,她也自有衡量,讓她一個現代思想的女子,對一個封建社會的男子突然產生感情,她覺得很難,她寧願發家致富在家當老姑娘,也不想跟一個沒感情的人過一輩子。


    陸小乙想的很開,她安慰玉蘭道:“娘,雖然我瘸了腿,但我心眼沒瘸,那長舌婦欺負我姐弟年小,想來套話,我也不是傻的,哪能讓她得逞。”


    小丁也幫著辯解道:“娘,你別怪大姐,是那張嬸兒說話難聽。”


    陸小乙搖著玉蘭的胳膊撒起嬌來,“娘,你看這不是沒事嗎?我下次不敢了。”


    玉蘭把兩個女兒拉到身邊,緩緩說道:“娘不想把你們教成多嘴婦人,更不想你們被別人欺負去,隻是這做人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有些事當麵做和背後做得到的效果就不一樣,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小乙做的很好,借別人的力打自己想打的狗,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娘,要是今天沒有劉婆婆她們在呢?”小丁疑惑道。


    玉蘭道:“問你大姐去?”


    陸小乙還沒開口,旁邊聽得一知半解的小庚一副悟了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劉婆婆不在,我就去喊她來。”


    陸小乙一臉黑線,錘了一把小庚的發髻,道:“要是沒旁人在,我就裝傻敷衍她唄。”


    玉蘭點頭,“還不算傻。”


    小丁一臉崇拜的望著玉蘭,“娘,你懂得真多,我肯定學不會。”


    玉蘭把小丁摟在懷裏,笑道:“不用著急學,你記著就好了,以後再慢慢揣摩,這都是娘慢慢揣摩出來的。”


    “而且,你們要記住,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人前留一線,以後好相見。”玉蘭慢慢解釋道:“那張家媳婦就是個蠢蛋,明明可以好言好語敷衍過去,卻去打劉婆子的臉,人家劉婆子的孫子說話結巴,常被人笑話長大了不好說親,那劉婆子能不跟她急眼?”


    “還有,此事經這麽一鬧,村裏人隻會說張家媳婦不對,她不僅丟了臉,跟咱家和劉家也生了間隙,這份人情慢慢就淡了。”


    小丁聽的似是而非,陸小乙倒聽得明白,她心裏也暗暗為玉蘭高興,從最開始的受氣小媳婦,經過十年的生活磨礪,慢慢的也成長為老練智慧的婦人。


    小庚根本聽不懂,他盯著桌上的飯菜流口水,但是陸忠不來,她們是不會先開飯的。


    玉蘭拿了個粗麥麵餅子,掰成三份讓孩子們墊墊肚子。


    陸小乙突然想起樟樹下站著的男子,向玉蘭詢問道:“娘,上次我摔到溝底,多虧一個叔幫我捆紮,不知這叔是誰啊?好像不是咱們村的。”


    玉蘭嗬嗬笑道:“什麽叔不叔的,按輩分你該叫他哥,隻是那孩子膚色老氣,顯得年齡大些。”


    “哥?”陸小乙仔細回憶一番,第一次在溝底看的不是很清楚,後來上溝瞥了一眼,隻記得濃眉單眼高鼻梁。今天在樟樹下再見,遠遠地瞅一眼,膚色比小麥色略深,穿著一套洗的發白的暗藍色短打,看起來很健康,很有精神氣,但在下溪村人眼裏,太深的膚色就是老氣。


    “他是上溪村老餘家的孩子,姓餘名糧,你下次見了要喊他糧哥知道嗎?別傻乎乎的叫人家叔,他也就大你六歲而已。”


    “哦。”陸小乙原本以為餘糧比她大至少十歲,叫他一聲叔很正常,誰想實際年齡才大她六歲而已。


    “上次你摔溝底,剛好離他家不遠,他聽見後第一個下溝來救你。當時我和你爹被你的事一耽誤,想起感謝人家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你爹趕緊買了禮去他家,誰想他家大門緊閉,左鄰右舍又離得遠,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後來呢?”陸小乙問道。


    “後來你爹又去了幾次,還是沒人,直到一個月後他才回來,送的禮也不要,你爹說十句他難得回一句,悶的跟個葫蘆一樣,你爹坐那也尷尬,放下禮就走了。”


    “還是個悶葫蘆?”陸小乙腦海裏立刻出現一個大寶葫蘆,上麵些了個大大的悶字,葫蘆金光閃閃,越變越大,最後炸開,蹦出一個餘糧來,陸小乙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玉蘭戳了陸小乙的額頭一下,嗔怪道:“你這孩子,不心存感激,還笑話人家是悶葫蘆”


    “娘,我錯了。”陸小乙嘻嘻笑著求饒。玉蘭剛原諒小乙,誰想小丁和小庚又喊開了,玉蘭氣的一個孩子賞個金剛戳。


    “也不怪那孩子,他身世可憐著呢!老餘家隻有幾畝薄山地,餘糧他爹也娶不上親,等餘婆子一去世,餘糧他爹就獨自去城裏闖蕩,聽說在一個鏢行當鏢師,賺了錢娶了媳婦生了餘糧。誰想好日子不長,餘糧他爹兩年前出關往蒙國押鏢,死於非命,餘糧他娘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留下是十多歲的孤兒回到上溪村。”玉蘭說著說著,就開始擦淚,“守著幾畝山地,幾間破房,獨自過活。”


    “娘,都說好人必有好報,糧哥看樣子也是老實勤奮的人,他遲早會過上好日子的。”陸小乙安慰道。


    玉蘭點頭,又絮絮叨叨的說起村裏的一些事情。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陸忠和陸壽增出了屋。


    玉蘭上前道:“爹,飯菜都上桌了,你坐下一道吃點。”


    “你們吃,我過去就吃。”陸壽增擺手。


    玉蘭繼續道:“爹,今天是小乙做的飯,你來嚐嚐。”


    陸壽增笑道:“不錯不錯,小乙都能做飯了。”


    小丁和小庚又站出來給自己表功,陸壽增一並誇獎完,還是沒有留下吃飯。


    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吃完飯,陸忠才對玉蘭道:“二弟的婚期定在下月,定的是上溪村王老三家姑娘王冬月。”


    玉蘭吃驚道:“這麽快就定下了?”


    “恩,今天秦媒婆過來說的,王家姑娘尋死覓活一折騰,王老三聘禮降到二十兩,我瞧著也是衝著咱家陸勇來的。”陸忠接著說道:“二十兩也足夠王家兩個小子娶親了,那王老三算盤打得響,二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換成往年咱家也夠數,誰想去年蓮妹的事一鬧,咱爹為了爭這口氣,嫁妝給的不少,二十兩就不夠了,咱爹才來找我商量。”


    玉蘭也猜到幾分,但是忍著不提,就等陸忠開口。


    “爹的意思是,把申家陪給小乙的十兩銀子先借給他。”陸忠慢慢說道。


    玉蘭心裏不高興,但麵上不顯,語氣平緩道:“前幾天,爹還說把這錢留給小乙,誰也不讓動,才過幾天就變卦了。”


    陸忠也有些訕訕,歎了口氣,道:“這不是事趕事趕上了嗎?二弟也不小了,我這當大哥的也不能看著不管。”


    玉蘭道:“銀子放那是死的,不能生錢也不能下崽兒,能拿來幫二弟一把也是應當,隻是二弟這人貪耍好玩,又不像你閑暇時間去城裏賺錢,等他成家生子,有一大家子要他養活呢,光靠土裏刨食,什麽時候能還回十兩銀子。”


    一提到陸勇,陸忠更是無言以對。邱家姑爺還是家中獨子,一有空閑就跟著他去城裏找活幹,家裏有個進項,銀錢慢慢也就積攢起來了。陸勇卻不醒神,除了地裏的農活,其餘時間都是混耍度過,陸壽增管不住他,陸忠更是沒辦法,幾次押著去城裏幫工,硬是中途就溜號了,氣的陸忠連連跟工頭賠不是,如此一來,陸忠也不再叫他。


    玉蘭接著說道:“咱小乙的情況擺在這兒,五六年一晃而過,到時候遇到合適的人家,咱們掏不出銀子,小乙又怎麽辦?”


    陸忠沉著臉不說話,這些問題他也考慮過,隻是他為人子,為人兄,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陸小乙趁機進言:“娘,你別擔心,小叔成家要銀子咱借他就是,隻是這親兄弟明算賬,我們又是分家出來的,咱把字據立上,也把小叔逼一逼,讓他收收心跟著爹去城裏找活幹。”


    陸忠聽女兒說的也是辦法,臉色好多了。


    陸小乙繼續說道:“娘,借出十兩,咱們還剩五兩呢,即使小叔最後還不起,咱家人一起努力,難道還湊不夠十兩銀子嗎?”


    玉蘭見女兒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嗔怪道:“就你能耐大,當那銀子遍地撿是不?”


    “娘,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我爹嗎?”陸小乙朝陸忠眨眼。


    陸忠趁機清了清嗓子,鄭重道:“女兒都相信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以後不會讓女兒吃虧。”


    玉蘭隻好退步,“這個家你做主,借不借你自己定吧!”


    “爹,咱們買些小雞小鵝小羊回來養好不好?養大了賣的錢,也算不小的進項。”陸小乙趕緊把她的發家事業提上日程。


    “你這孩子,哪有錢買這些?”玉蘭瞪了小乙一眼。


    陸小乙笑嘻嘻的說道:“不是還有五兩嗎?”


    玉蘭堅決不同意,“不行,這五兩不能動,誰動我跟誰急眼。”


    陸小乙也知道玉蘭的心思,如今十兩銀子逼不得已借出去,剩下五兩她必須看住了,這是她的底線,她為小乙死守的底線。


    “好好,都聽娘的。”陸小乙撒著嬌,退而求其次,“我看雞窩裏有隻母雞發了孵瘋,毛都炸開了,娘,你給我孵點小雞養吧,家裏有現成的公雞蛋,不用花銀子買,好不好嘛!以後下多了蛋,不僅能賣錢,還能改善家裏的夥食!”


    玉蘭見女兒勤於治家,點頭笑道:“好,這個容易,娘抽空就把雞窩的草換了,把蛋孵上。”


    總算是成功了一步,陸小乙滿心歡喜,等到雞蛋賣錢了,她再尋思買些小鴨小鵝來養。


    玉蘭開始收拾碗筷,陸忠幫著剁豬草喂豬,夫妻倆忙完家務繼續去地裏割麥,留姐弟三人在家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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