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北風刮的嗚嗚作響,夜雨密集的打在房瓦上,滴滴答答彈奏著冬夜的寒徹。


    雨下了一夜,淩晨時分才停下來。


    玉蘭和陸忠還是雞鳴起床,小丁和小庚也不貪睡,唯獨陸小乙,蜷縮在暖烘烘的炕上舍不得動彈。


    玉蘭抱著一遝子幹淨衣服進屋來,一邊幫小庚穿上,一邊催促陸小乙起床。


    小丁捂嘴笑道:“娘,今天冷,你就讓大姐多睡會兒吧!”


    小庚卻趁機告狀,“娘,大姐天天早晨都這樣,我和二姐不催她,她就不起來,她怎麽這麽懶呀?”


    玉蘭幫著小庚把腰帶係上,把衣服捋的服服帖帖,才傾身去看陸小乙,見她眼睛雖然閉著,眼睫毛卻眨呀眨的,分明是醒了,卻賴床不起,一把掀開她的被子,訓道:“還不起來!真是越大越不像話。”


    陸小乙睜開眼,翻身坐起來,拿過幹淨衣服一邊穿一邊瞪小庚,這個小壞蛋,還記著昨天的仇呢!


    玉蘭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收到木盆裏,嘮叨著:“也不知道花大嫂是咋想的,這麽冷的天,一早就使喚喜鵲去溪邊洗衣服,再看看咱家這個,睡到太陽曬屁股都不起。”


    陸小乙嘿嘿一笑,拍馬道:“你可是天下最好的娘!當你的兒女真是太幸福了!”


    玉蘭橫了陸小乙一眼,“油嘴滑舌!”


    陸小乙蹦跳到玉蘭身邊,幫著把髒衣服往木盆裏撿,“娘,今天的衣服就包給我吧!”


    玉蘭嗔道:“趕緊把三間屋子掃一掃,灶上還熬著粥呢,你爹今天不出車,正好把家裏的被麵床單換下了,讓他跟我一起洗去。”


    小丁嚷嚷著要去幫忙,玉蘭道:“冬天溪水冷的刺骨,你們小姑狼家還是不要沾染好,免得受了寒涼作下病來,將來有苦頭吃!”


    小丁聽不懂,忙問什麽病,玉蘭笑道:“等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陸小乙卻是懂得,女人天生體質偏寒,尤其是生理期,更要注意保暖,忌食生冷。雖然她和小丁年紀還小,並未來潮,但玉蘭還是很貼心的照顧著她倆,陸小乙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感動,見玉蘭正要附身端盆,搶上前去,如神力附體端起沉重的木盆就往外走。


    玉蘭氣的三兩步跨上前,奪了過去,訓斥道:“逞什麽能?也不怕傷了氣力。”


    陸小乙撓頭傻笑,玉蘭也不再訓它,忙自己的去了。


    早飯後,太陽終於紅潤起來,雖然遠山籠在蒙蒙煙雲中,但近景卻在暖陽下鮮活起來。幾隻花犬在村中亂竄吠叫,雞群也放養出去,在各個角落裏覓食,一隻黃貓借道陸家院牆,姿態極其高冷,看都懶得看陸小乙一眼,豎著高高的尾巴,輕盈的跳到鄰居家房頂上去了。


    果然一閑下來,時間就慢得可怕,陸小乙百無聊賴的坐在炕上,針線活提不起興趣,看著玉蘭交代下來的任務,愁得眉頭不展。再看看小丁認真繡花的模樣,跟玉蘭倒有七八分相似,陸小乙賊笑著把手裏的布頭推到小丁麵前,哄道:“好小丁,幫大姐把這個繡一繡。”


    小丁笑道:“大姐,我幫你繡也行,但娘說了,你再差勁也要把這平針、回針、假縫針、鎖邊針、包邊針和藏縫針這幾種手縫最基本手法學會,將來衣服破了也不至於求人。”


    陸小乙苦著臉把手縮回來,盯著碎布頭上幾種針法出神。


    小丁說的對,在這自給自足的時代,你總不能補個補丁、釘個紐扣、縫條口子都要找別人幫忙吧。如今在家有娘親和妹妹幫忙,將來若是嫁到別人家,縫縫補補找婆母、小姑或者妯娌幫忙,豈不是招婆母貶低,招小姑和妯娌笑話!


    陸小乙哼了一聲,她才不是那麽容易認輸的,不就是幾種基本繡法嘛,再難能難過前世的高考去?


    定下心來,陸小乙就開始研究這幾種基本繡法,把原理搞清楚了,用陸壽增的話說:那就簡單的跟個‘一’一樣,後期就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


    玉蘭和陸忠洗漿回來,支起長杆把背麵床單和衣服晾好,進屋見兩個女兒乖乖的坐在炕上學做針線,小庚在一旁玩一個小盒子。她再走近細瞧,發現小乙手裏的繡活,雖然手法生硬,但針法精準無誤,竟然全部掌握了幾種基本手縫方法。


    玉蘭高興極了,拿過小乙手裏的碎布頭細看,凍得通紅的手忍不住擦起淚來,喃喃道:“我就說嘛,我王玉蘭生出來的女兒,針線活能差到哪兒去?我早看出來了,你不是蠢是懶,往後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來了,必須逼逼你,把你的耍心收回來才行!”


    這個時代的人早已把會縫補、會做飯、會持家、會生養孩子看做衡量女子的重要標準,玉蘭也不例外,何況自己女兒有腿疾,她不得不為女兒將來謀劃。


    陸小乙見自己小小的努力一下,玉蘭就高興的哭起來,可見她前一陣兒厭棄女紅讓玉蘭心裏多失望。陸小乙掏出手絹給玉蘭,小手附上玉蘭紅腫冰涼的大手,乖巧道:“娘,往後我不貪耍了,一點好好跟你學。”


    這次是她考慮不周,由著自己喜好做事,枉顧了玉蘭的一片赤誠慈母心。陸小乙暗暗告誡自己,往後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要多想想父母的感受,這裏畢竟是古代社會,有些事你可能覺得無足輕重無關痛癢,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難以接受如芒在背。


    玉蘭紅著眼睛,笑道:“中飯想吃啥?娘給你做去!”


    陸小乙搓著玉蘭凍僵的手,“你和爹累一上午了,中飯就由我和小丁來做吧!”


    玉蘭點頭道:“好!好!你爹知曉了肯定樂開花!”


    小丁也在幫忙搓揉玉蘭的手,心疼道:“娘,你的手又開始冒凍包了。”


    “老皮老繭了,幾個凍包算啥,都想想中飯做點啥吧?今天你們姐妹當家,你們說了算!”


    陸小乙道:“要不咱們試著做發麵的玫瑰餅吧,娘,我發麵發不好,你還要教教我才行。”


    玉蘭最喜歡女兒積極主動的學習生活技能,高興道:“那還不簡單,走,咱們現在就去灶房,和完麵放到炕頭上,很快就能發起來。”說完,從炕頭上取下一個罐子,裏麵裝著她上次和麵時留下的酵頭。


    當玉蘭把酵頭取出來時,臉色頓時變得又氣又笑,盯著一邊玩的起勁的小庚,吼道:“小庚,你找揍呢!”


    小庚懵然抬頭,有些莫名其妙,當他看見玉蘭手裏的酵頭時候,馬上退到坑角最遠處去了。


    陸小乙往玉蘭手裏一瞅,噗嗤笑出聲來,這哪裏是白白的酵頭,分明是寫實派藝術便便嘛!肯定是上次蒸饅頭,玉蘭把酵頭放罐子裏被被小庚看見了,偷拿出來當橡皮泥揉來捏去,最終搓成長條盤成便便狀!


    陸小乙心裏有些膈應,不停告誡自己那是含有酵母菌的麵團,不是便便,可是最終突破不了心裏那關,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小庚仿佛感受到陸小乙心底強烈的怨念,怯怯的解釋道:“那不是臭臭,那是我做的蛇。”


    好吧!不是便便,是蛇!蛇!蛇!陸小乙不斷加強心裏建設,跟著玉蘭去了灶房,不過整個便便,哦,不,整個蛇被捏成麵粉疙瘩加水和麵的過程,陸小乙沒有親手參與,而是站在一旁耳聽玉蘭講解和麵的技巧,目光卻遊離到灶房頂部的房梁房檁上。


    麵和好後,就是準備餡兒。


    陸小乙洗幹淨手,把曬幹的刺玫花翻出來去掉花萼,洗淨後,把玫紅的花骨朵全部捏成碎片,再拌上糖霜。


    整個過程很快很簡單,玉蘭笑道:“這花骨朵味道真香,要是采鮮花用糖醃製,是不是味道更好呢?”


    陸小乙被提醒,忙不迭點頭,“等天氣暖和了,從糧哥家分幾株來栽在咱家院裏,又香又好看,還能做玫瑰餅。”


    玉蘭有些惋惜,“就是可惜這些花兒了,剛開出來就被咱們摘來吃了。”


    陸小乙逗她道:“要不摘下來給你頭上戴兩天再吃?”


    玉蘭恨了小乙一眼,嗔怪道:“嘿!你能耐了是不?也敢打趣你娘了!”


    陸小乙笑著撲倒玉蘭懷裏,小丁也撲過來,玉蘭更是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可憐的小庚還在炕角蹲著,自己明明做的是條蛇,為啥娘和大姐都那麽生氣?真是想不通!


    這次有玉蘭親自坐鎮,玫瑰餅做出來鼓鼓囊囊圓圓胖胖,外形瞧著很是討喜,唯一讓陸小乙覺得遺憾的是:發麵餅中間膨脹,咬開便露出空空的內裏,顯得刺玫糖餡兒很稀少。


    自家吃倒是無所謂,往外賣就有些騙錢嫌疑,陸小乙又愁開了。


    玉蘭撿了十個玫瑰餅讓陸小乙趁熱給餘糧送去,又撿了二十個讓小丁給西院送去,剩下的熱在鍋裏,等她們回來再起鍋。


    一出暖和的屋子,迎麵就是一陣凜冽的寒意,陸小乙打了個大大的冷顫,抱緊懷裏的食盒,急衝衝的往餘家奔去。


    一路都是在爬山,陸小乙跑的急,呼吸不勻導致肺部跟炸開了似得疼,她不由得緩下腳步,慢慢的調整呼吸,到達餘家院門口時,終於恢複正常,摸了摸懷裏的食盒,還好,溫溫的不算涼。


    黑虎已經在院裏吠叫起來,餘糧穿著一件薄棉衣來開門,陸小乙也不進院,把食盒遞給他,眨眼笑道:“玫瑰餅喲,趁熱吃,我就不耽誤你了,改天再來找你玩!”說完,轉身要走。


    餘糧誒誒兩聲叫住她,道:“你的事我跟鏢局的叔叔說了,他們這陣兒沒有去蒙國的鏢,估計要等到年後了。”


    “沒事,不著急!”陸小乙個子本就比餘糧矮,加上站在院門低處說話,抬頭能清楚的看到他說話時口鼻裏噴出的蒙蒙白氣,再看看他單薄的衣衫,擔心他著涼,催促道:“糧哥,天太冷,你趕緊進屋去吧!我走了。”


    然後,急衝衝的往山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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