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端上桌時,祁山高興壞了,一個勁兒的叫好,惹得祁風鼻孔裏連連噴氣,像一隻憤怒的牛。


    祁山道:“想犁地也得看時候,你沒見外麵下著大雨嗎?”


    祁風穿著陸忠的舊衣,頭發擦幹後鬆散的係在背後,看起來平添幾分陰柔之美,陸小乙端菜時候,瞟了他幾眼,暗暗送他一個東方不敗的尊號,再看祁風身邊端端坐直的餘糧,雖沒祁風長得俊朗,但自有特色,且情人眼裏出西施,陸小乙看他怎麽看都覺得好看。


    男人們要喝酒,玉蘭便每樣菜分出一些,帶著兒女們在隔壁小桌上吃。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屋簷下已經織起了雨簾,耀武揚威十多天的秋老虎在這場大雨中偃旗息鼓,徹底帶走炎夏的最後一絲暑熱,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是要穿夾襖的節奏了。


    下雨天便是農人的休息日,不用下地勞作。陸家亦是如此,下午不用烤餅,隻需呆在家裏混日子。供貨方都停產了,城裏商鋪更不著急,故而商鋪的當家人的和少當家都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起來,一桌菜熱了兩次,一壇酒下去一半,一桌人喝得舌頭打結,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散場了。


    玉蘭泡了一壺濃茶給他們解酒,安排他們在廳堂裏歇息,帶著女兒們收拾杯盤碗盞去了。


    陸小乙拿了些粗糠來,把杯盤碗盞上的油漬和殘羮蹭掉,這種用粗糠清潔油汙的方法,比前世的洗碗精好用且環保,擦幹淨的杯盤碗盞隻需用清水漂洗一次就幹淨如新了,沾油的粗糠可以用來喂豬喂雞。真是一糠多能!


    玉蘭愁道:“下雨天留客天,這雨不見停,得留祁家父子住一晚才行!”玉蘭不是不好客,而是愁臥房少,三間房中間做了廳堂,廳堂後隔出一小半做了糧倉。兩側臥房分別是夫妻二人和兒女們的,放些櫃箱桌凳也不甚寬敞。但凡有個來客。兒女都要過來跟父母擠一起,臥房讓出來給客人住,兒女年紀小無所謂。可一天天大起來就不方便了。


    陸小乙知道玉蘭在愁什麽,她家最常來的客人便是她外祖母,來了可以跟她們睡一張炕,小舅則是當天來當天返。想來也是覺得住房不便吧,想起過年的時候。舅舅舅母表兄妹表姐弟來拜年,她家的住房一下就變得局促起來。男人們擠一炕,女人孩子們擠一炕,想想四個舅舅的大塊頭還有他爹和年紀稍長的兩個表哥。陸小乙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擠下的,晚上是否有人被掛在牆上抑或是有人被擠下炕來,再或者打坐入睡。小乙隻知道女人孩子擠一起。她娘和舅母們幾乎是整夜坐著,把盡量多的空間讓給孩子。


    盡管陸壽增讓陸忠安排些客人去西邊空屋住。可王家人不願添麻煩,孩子們也不願意過去。孩子們很喜歡這種擠一起的感覺,你撓撓我我揪揪你,隻覺得好玩,可陸小乙不是孩子,她對那種感覺記憶猶新,真是又溫暖又心酸。


    “娘,咱們明年建一套大院子吧!”


    玉蘭笑道:“嗯,我跟你爹也在商量這事,今年賺的錢明年全用來建房,打算建套大點的。”


    下溪村的民居類似於前世的封閉式三合院,確切的說是三合院和四合院的複合體,前院沒有倒座房,後院卻有一排後罩房,此後罩房可不是專供家中女眷居住的,而是用來做灶房柴房雜物房圈舍之用。


    陸小乙想了想,何不提議把新院子建成前世那種二進四合院呢!其實跟如今的院子布局差不多,相當於兩套陸家院子相連,前院建一排倒座房,雜物房柴房牲口圈舍都搬到倒座房裏,灶房飯廳洗浴間都可以設置在兩側的轉角房,前院東西兩廂可以做客房,家人都住後院,自家住的院子,想怎麽安排都行!


    陸小乙把提議跟玉蘭一說,玉蘭笑道:“你這不是建一套院子,是建兩套呢!咱家錢不夠。”


    “娘,建房也算人生大事了,有些人一輩子住在一套院子到死也不會建新房,咱既然趕上了就建套大的唄,省的將來子子孫孫一大屋子,住不下還得再建!”


    小丁一聽陸小乙的建議,激動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姐說的對,反正都要建新院子,索性建大點吧!”


    “你看外祖家就是兩套院子連成一體的。”陸小乙又搬出具體事例。


    玉蘭嗔道:“你懂什麽,你外祖家前麵那套院子是你外曾祖建的,後麵那套才是你外祖父建的,兩套院子挨得近,後來才砌牆連成一片,並不是你說的這樣一下子就起兩套院子。”


    陸小乙嬉笑道:“無所謂啦,娘,趁著咱家能賺錢都多建房,有房有地才是福蔭子孫的好事嘛!”


    試問哪個當父母的不想給兒孫後輩多留些產業,玉蘭還是心動的,又有些擔憂,“幹糧生意這樣做下去,明年銀錢也能攢夠,可咱家一下建兩套院子,到時候村裏人又得說三道四。”


    小乙不耐煩,“誰愛說就說去唄,辛苦的是咱們,賺錢的是咱們,建房子的也是咱們,住新房的還是咱們。那些看別人過得好自己卻不努力的人,活該得眼饞病!整日裏說三道四唧唧歪歪最是煩人!”


    陸小乙抱怨起來,嘴巴撅的老高,濃眉小眼氣鼓鼓的模樣跟陸忠愈發相似,玉蘭笑著戳她的額頭,“瞧你那樣,好似誰借你大米還你穀子似得!”


    小丁捂嘴笑,“誰要借米還穀子,大姐肯定不幹!”


    “呐呐,說得我跟摳門地主一樣,我可是很大方的!跟那些柴禾都要鎖起來的人不同!”陸小乙這是在說方裏正呢!玉蘭笑著橫她一眼,“你這話要被他聽著,咱前陣兒咱家送的禮就白搭了!”


    陸小乙嚴肅道:“那我就去要回來!”


    小丁笑,“都吃掉了,你要不回來了!”


    陸小乙賊笑,“怎麽可能,肯定還鎖著呢!”


    “好了好了,越說越離譜了,把灶台收拾收拾趕緊去前麵吧,也不知濃茶喝下他們酒醒些沒?”


    事實證明,濃茶根本不解酒。


    陸壽增和陸勇已被祁風和餘糧攙扶到西院睡下,此時正守著酒後多話的祁山和陸忠二人,這種半醉半醒且話多的人最要命,祁山又開始吹噓他押鏢途中的神勇事跡,陸忠嘿嘿傻樂說地裏的莊稼,你說雙手舉大石,他說苞米棒子沒收完,你說單掌劈山匪,他說紅薯也可以挖了,兩人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竟還相談甚歡!


    玉蘭笑了笑,讓孩子們在廳堂裏玩,她去隔壁屋做針線去了。


    陸小乙聽了會兒醉人的醉話,一臉黑線的望向餘糧和祁風,餘糧表情還算正常,祁風一臉便秘狀,左耳露出一點玫紅右耳露出一點湖藍,陸小乙頓覺不妙,湊近一看果真是她和小丁的小絨花,被這貨拿來堵耳朵眼了!


    “瘋子,你從哪裏找來的絨花!”


    祁風故作沒聽見,陸小乙更氣,伸手要去拔祁風耳朵裏的絨花,被他迅速躲過,指著小庚道:“你弟給我的!”


    小庚瞪著大眼睛,“我隻帶你找棉團,是你自己拿的絨花。”


    陸小乙朝祁風伸手,祁風耍賴不給,拱手求道:“借我用會兒,不然我會被他們叨叨死!”


    小丁捂嘴笑,“大姐,算了,給風哥用吧!我看他挺遭罪的!”


    祁風朝小丁露出感激的笑,又朝著小丁作揖,“多謝大眼妹妹!”


    陸小乙哼一聲,轉頭問餘糧,“糧哥,我也給你找兩朵絨花吧!”說完迅速跑進臥房從針線簍裏翻出一紅一籃兩朵絨花,這個瘋子,為什麽不拿同色的,非要一個顏色挑一隻?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也不管餘糧願不願意,陸小乙非要把兩朵絨花塞給他,要不是有人在場,她恨不得親自幫他塞耳朵眼裏。


    餘糧連連搖頭,笑道:“沒事,我不嫌吵!”可看到陸小乙渴盼的眼光,他還是試著拿一個絨花塞耳朵眼裏,那種毛茸茸的觸感激的他明顯打了個顫兒,趕緊把絨花取出來,還給陸小乙,紅臉道:“太癢!”


    陸小乙接過絨花,心裏想的卻是:哇,糧哥的耳朵好敏感!也不知對著他耳朵眼吹氣是什麽樣子?肯定會顫抖的更厲害吧!陸小乙越想越邪惡,甚至想到那句:小東西,你這是在惹火。若是糧哥對她說這句話,陸小乙瞬間打了個冷顫,然後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打住吧!這跟糧哥的氣質不符好吧!


    正在迤邐走神時,祁風哇哇的跳起來,圍著陸小乙跟餘糧轉,最後指著小乙手裏的兩朵絨花,抱怨道:“有你這樣的嗎?我塞耳朵裏你就大叫大鬧,糧子不要你偏要給他,你偏心偏的太過了吧!”


    陸小乙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祁風氣的把自己耳朵裏兩朵絨花拔出來,一起丟給陸小乙,“假小子,你太過分了!咱們還是不是兄弟!”


    老子是女的好不好?怎麽跟你當兄弟!陸小乙氣的吐血,合著自己在祁風的腦瓜裏就一直是一個男人般的存在,不,確切的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男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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