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城郭,仿若鳥出籠魚入海,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一同出城的人們,走路的加快了步伐,駕車的摔起了鞭子,推車的也增加了臂力腳力,都急衝衝的想走快點、離遠點、想回家。每到一個分岔路口,總有一些人會分流走,走著走著,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陸小乙把車簾高高撩起,春風夾著春寒拂麵而來,讓人精神一震,隻覺整個身心都舒暢起來,連帶城外的空氣也變得清新香甜。


    玉蘭道:“把簾子揭開吧!瞧著外麵的景兒心裏也舒暢些。”陸小乙點頭,掛好簾子便依在一旁看外麵的景致。


    眼前是張鐵牛高大的身影,隻見他正慢悠悠的趕著車,拉車的馬兒很是乖順,鼻息噴的歡快愉悅,馬尾也甩得輕快舒展。


    陸忠驅車趕上來,跟張鐵牛並行,說起了昨晚的事。


    張鐵牛左手豎了兩根手指,隱晦道:“聽說昨晚損了這個數,傷者就不說了。”


    盡管心裏早有準備,陸忠等人還是一陣心驚肉跳。


    陸小乙昨晚因小丁的走失一直神情恍惚,對街上零零散散的傷者和死者沒有具體概念,隻覺四處都是人,這會兒見張鐵牛比了個二,也嚇住了。


    二十多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慘死在慌亂的人群裏,這些人剛過完新年,原本幸福滿滿來看燈會,誰想繁華未看盡卻命喪於此,真是人世間最慘痛的事!


    陸小乙回頭瞅一眼小丁,隻見她乖巧的依偎著玉蘭,小庚乖巧的依偎著她,好一幅溫馨動人的畫麵。誰能想到。昨晚命運的車輪稍微一拐,此刻的畫麵將不複存在,若小丁有個閃失,玉蘭定會悲痛欲絕,一旦動了胎氣就有一屍兩命的危險,陸小乙根本不敢去想最壞的情況,因為那意味著眼前所以的幸福溫馨都會支離破碎。


    陸小乙默默的靠著車廂。手心裏還握著剛才那個小蝸牛。小家夥躲在殼裏,躲在自以為很安全的殼裏,殊不知這樣的外殼在人類的眼裏是多麽的不堪一擊。就像眼前幸福的小家庭,在天災*麵前,也脆弱的如同一隻蝸牛殼。


    陸小乙越想越悲觀,她偷偷的瞅旁邊驢車上的餘糧。突然有種害怕失去的感覺,不知自己這份小幸福能不能長長久久。也不知眼前人能不能陪著過一生,心裏默默祈禱著自己的人生不求大富大貴隻願平平安安。


    陸忠想到昨晚那副慘景,不由歎道:“哎!也不知誰幹的缺德事,害死這麽多人。”


    張鐵牛四下看了看。小聲道:“有人說是蒙國人策劃的,意在挑起兩國爭端,有人說是咱們魯國的叛黨。意在謀朝串位,還有更多誇張的說法。聽起來都不靠譜,誰知道具體是啥情況呀!咱們這些老百姓哪管得了這些,隻要不打仗就謝天謝地了。”


    陸忠點頭,“當官的當好官,咱種地的種好地,你這做生意的開好鋪子,這世道就太平了。”


    張鐵牛哈哈笑起來,“話雖這麽說,可做起來難啊!有人的地方就太平不了。”


    陸小乙一路聽一路想,偶爾瞅一眼餘糧,不知不覺間,下溪村近在眼前,這種歸故鄉歸田園的感覺真好啊!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思戀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陸小乙見到熟悉的村莊,剛才馬車上各種惆悵和低迷都煙消雲散,整個身心都愉悅起來。


    遠遠瞧見村口站了好多人,陸小乙直覺不對勁,等馬車走近,村民都圍了上來,全是在問燈會上的踩踏事件。


    原來村裏不止她們一家進城看燈會,還有其他幾家人,萬幸他們沒出事,早早趕回來把燈會踩死人的消息也帶回來了。消息一旦擴散開去,頓時有人悲哭有人慶幸,還有人奔走相告傳遞信息。於是乎,哪些人家有親人去看燈會,哪些人回來了,哪些人沒回來,很快全村人都知曉了。


    哭的最慘的莫過於陸婆子,她家就剩兩老人和一個留守幼兒,兩兒兩媳外加孫子孫女全去看燈會去了。陸壽增得知消息後差點暈倒,但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還能穩住陣腳。陸家大房也來人了,陸老太帶著兒孫全部過來,問清情況後,隻說了個‘等’。於是,一家人從廳堂等到院子裏,又從院子裏等到村路上,最後守在村口等起來。村民們也匯聚到村口,一邊安慰陸家人,一邊看著進村的路。


    於是就出現了剛才那副被村民圍住的場景。


    陸忠陸勇一家能安然回歸,村民們鼓掌相慶。


    陸婆子已經哭腫了眼睛,扒開人群撲上來,嘶啞的嗓子開口就是:“我的兒啊,我的孫兒啊!要我老命啊!”


    陸忠陸勇趕緊過來扶住陸婆子,陸小乙也趕緊把小庚扶出車廂,“祖母,你的孫兒在這呢!”


    陸婆子甩開攙扶她的兩個兒子,踉踉蹌蹌跑過來,抱著小庚又是親又是哭,顯然是驚嚇過度。


    陸小乙環視一圈,發現村裏能走的人都來了,黑壓壓一片有種看燈會的既視感,不由心裏一驚,對這種人多的場合犯怵。


    想到村民們也是一片好心,陸小乙心裏又升起一股暖意,她眼睛尖,瞅到申強和劉寶都哭紅了眼睛,定是以為她被踩死了吧。喜鵲春花妞子她們都在呢,見小乙姐兩安然回歸,由悲轉喜,笑著上前拉著她們蹦跳。


    小己蘿也撲過來,抱著小丁哭訴:“他們說堂姐都被踩死了,嗚嗚~我不相信,大堂姐明明說過她是偷油婆,怎麽踩都踩不死的。”


    偷油婆就是小強。


    陸小乙嘴角抽搐,這個她有說過嗎?不記得了耶。


    小丁好言哄幾句,己蘿才止住哭泣。


    再看陸丙榆和陸戊楓,畢竟是少年郎,眼睛雖然發紅,但情緒還能克製,陸甲薇躲在她娘身後,以前習慣用手絹遮住口鼻,這次連眼睛都遮住了,想來也紅了眼吧。


    陸小乙看著周圍的鄉鄰和家人,有種暖暖的感覺,盡管平日裏吵吵鬧鬧唧唧歪歪,真要遇到大事,村民心中良善的一麵立即顯現出來了,不管是真善還是偽善,不管是真心安慰還是幸災樂禍,至少絕大多數人都是良善的,他們會為陸家人出事而擔憂,會為陸家人安全而欣喜。


    此時,村民們圍著陸忠陸勇七嘴八舌的問燈會上的具體情況,盡管他們已經從先回來的村民口裏得知了事情經過,還是想從後回來的陸忠口裏問出更多的消息來。


    陸老太被陸大婆子攙扶著走上前,陸忠陸勇趕緊帶家小給陸老太行禮,陸老太擺手道:“安然回來就好,別在村口站著了,都回吧!”說完,帶頭轉身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陸福增朝四周鄉鄰拱手道:“各位鄉鄰,昨晚燈會的事大家都有所耳聞,其中凶險自不用說,我家侄兒侄孫們能安然回來已是大幸,心中定是驚恐萬分,不如等他們安頓下來,寧了心神再跟大家說談。”


    陸壽增也趕緊拱手致謝,“有勞各位鄉親掛心,等我家兒孫緩過勁,再跟各位鄉親好好說道。”


    村民們已經從陸忠口中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比如出城人多、盤查嚴格、巡查增加等等,於是,善於發散思維的村民又開始胡謅了,一邊談論一邊散去。


    陸忠轉身牽驢車,張鐵牛牽馬車,隨同眾人回家去。


    張鐵牛把陸家人送到,又把馬車停在陸家院外,跟餘糧去了上溪村,他是嫌陸家婦人多不方便,不如去餘糧家等到下午直接過來補貨即可。陸忠知道張鐵牛性子使然,也不勉強他。


    陸婆子一直抱著小庚不撒手,回到自家院子,才放下小庚開始罵人,昨天兒孫走後的擔憂,今早得知消息後的驚恐,此時兒孫安然回歸的後怕,全都化著一句句帶哭腔的辱罵。


    陸壽增道:“兒孫都回來了,少罵幾句吧。”


    陸小乙聽她祖父對陸婆子口氣和善了很多,想來對他們去看燈會一事也存在怨言吧。


    陸婆子嘶啞著嗓子吼道:“就是因為回來了,我才要狠狠的罵一頓,若是回不來,我找誰罵去?兒子不長腦袋,媳婦也都是蠢蛋,盡想著去看熱鬧,盡想著貪圖那些眼睛裏的歡愉,如今好了,差點被人踩死!真要踩死了我還是省心了,省的天天看你們這些蠢蛋生氣!”


    眾人都沉默不言,昨晚的驚險場麵除了玉蘭外都是親身經曆的,聽陸婆子罵幾句,他們心裏也舒坦些。


    陸婆子罵累了,坐下來喘氣,小鳳就放在她身邊的搖籃裏,陸婆子竟然還能抽空搖一搖,然後又站起來指著陸忠罵道:“明知出了事,為什麽不一早就趕回來,非要拖拖拉拉現在才回?昨天中午走的人,今天中午才回來,把老人孩子丟家裏不管,隻顧自己在外麵快活自在,說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陸忠解釋道:“娘,原本一早就要趕回來,因出城的人多,城門口排起了長龍,加上守城官兵檢查的嚴苛,耽誤了好些時辰!”


    “呸!少拿這些來糊弄我!村裏那些先回來的人是怎麽回事?難道別人長了八隻腳兩隻翅膀?啥事都能跑在你們前麵?”


    至於晚回來的原因,陸忠不能跟陸婆子說,隻好賠笑道:“娘,我知錯了,這次事情做的欠考慮,惹你和爹擔心了,我保證往後不這樣了。”


    陸壽增擺手道:“好了好了少說兩句吧,兒孫們都餓了,你趕緊做飯去,老大一家也留下一起吃吧!”


    陸婆子哼道:“她們快活了回來,反而讓我一個擔驚受怕的老人做飯,我不做!”


    王冬梅和玉蘭都趕緊上前表態,陸小乙拉住她娘,做飯嘛,她去就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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