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婆子得知玉蘭給甲薇送了添妝,一百個不樂意,嘀嘀咕咕抱怨許久,才把自己備下的兩床棉被送去。


    陸小乙幫她用紅繩把棉被捆成豆腐塊兒,再蓋上紅布。當她翻看陸婆子送的被麵時,驚訝極了,隻見兩床緋紅的被麵上繡著不同的圖案,一副燕穿桃柳,一副喜鵲登梅,兩幅枕套上繡著鴛鴦戲水,繡工不是很精細但色彩豔麗寓意喜慶,讓人看了不禁喜滋滋的想伸手撫摸。


    陸婆子啪的一聲,打在陸小乙的爪子上,“摸啥摸?摸髒了咋整?”


    陸小乙撅嘴,把手攤給陸婆子看,“我洗過手了,幹淨著呢!”


    “那也不許摸,這可是你小嬸辛辛苦苦繡的。”陸婆子迅速的把被麵折疊整齊,抱怨道:“甲薇出個嫁,咱二房費力費心給她添妝,等你出嫁時,大房誰能這樣費心費力為你添妝?呸,想到這些,我都沒心把棉被送去。”說到這裏,陸婆子果然把棉被抱起來往櫃裏塞,“算了,你娘都添過了,我就不添了,這些都留給你。”


    陸小乙有些感動,卻不會附和陸婆子,“祖母,你可是當長輩的,不能這樣小氣呢!”


    陸婆子橫她一眼,“我就小氣了,她能奈我何?能把我背到溪裏洗個腳?”


    陸小乙小聲道:“若不怕你被凍傷,她肯定樂意,她娘會更樂意。”


    “你說啥?”陸婆子歪頭傾聽。


    陸小乙捂嘴嘻嘻笑,“我說祖母最大方了,送兩床這麽好看的被子給堂姐添妝,被村裏人知道,肯定會對你豎大拇指的。”


    陸婆子想了想。又把棉被抱出來,喃喃道:“算了,本就是給甲薇準備的,留給你也不合適。”然後把已經折疊好的被麵拆開,反複折疊,終於把被麵上繡的喜鵲登梅和燕穿桃柳露在明麵上,“走。跟我往大房走一趟。這些被麵你抱著,記得一定要把繡花朝上啊!”


    陸小乙知道陸婆子想拿出去顯擺,勸說道:“祖母。讓我爹送一趟唄,外麵那麽冷,再摔一跤不值當。”


    “你聽我的,讓你走路自然是有緣故的。”


    陸婆子嘴裏的緣故其實跟陸小乙猜的八.九不離十。可她漏算了一點,就是天寒地凍的村路上行人幾乎絕跡。陸婆子不得不帶陸小乙繞道,幾乎把村裏縱橫交錯的小路都繞了個遍,除了幾隻貓狗,一個人影兒都沒見著。


    陸小乙走的渾身發熱。心裏卻暗暗叫苦,這哪裏是送添妝的,分明是走村串戶賣棉被的。


    “祖母。咱別繞了吧,繞了一圈也沒瞧見一個人啊。”


    陸婆子氣道:“這些懶慫。不想看見時,她們翻來覆去在我眼跟前晃悠,想看見時,又貓在家裏不出來。”


    陸小乙抬頭看了看正空中白亮亮毫無溫度的太陽,提醒道:“現在是中飯點呢,誰會出來轉悠啊!”


    陸婆子斬釘截鐵的說:“走回,等中飯後再來。”


    陸小乙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苦著臉懇求:“祖母,咱別作事了,趕緊送去吧!”


    陸婆子不滿的看她一眼,“你要不行,下午換小丁來。”


    “行,行,我依你,中飯後咱再出來賣棉被。”陸小乙告饒。


    “你說啥?”


    “哦,送添妝。”


    就這樣,陸小乙苦著臉跟陸婆子把棉被抱回家,隻等中飯後再全村繞行。


    吃中飯的時候,陸小乙各種磨嘰,最終,等的不耐煩的陸婆子找上門來,“你家燉牛骨頭呢?燉這麽久?”


    避無可避,不需再避,陸小乙放下手中的碗筷,爽快道:“吃飽了,走人。”


    小庚說:“大姐,要不要我幫你。”


    陸婆子和藹道:“乖孫呢,外麵冷,乖乖呆在家裏別出門啊。”


    陸小乙催促,“祖母,你走不走?外麵冷,我也要趕緊回來呆著。”


    陸婆子橫她一眼,“冷就多穿點。”


    陸小乙翻了個白眼,掀簾子疾走出去,很快,抱著喜慶添妝的祖孫就出現在縱橫交錯的村路上了。


    下午的太陽不再白亮亮,而是紅黃黃,陽光照在人身上有些暖,故而村路上多了些曬太陽的婦人。


    陸婆子小聲道:“跟著我,聽我指揮。”說完,便帶著小乙往人堆裏走去,還未走近,便高聲嚷道:“哎喲,累死我了,這兩床新棉被真夠沉的。”


    其實不用她故意吸人注意,那些婦人也會主動向她詢問,“陸二嬸,這是送添妝去呢!”


    陸婆子高興道:“是呢是呢,甲薇要出嫁了,我這當叔祖母的總要添置一些!”


    “哎喲喲,瞧這棉被白白軟軟的,是今年的新棉花彈的吧?”


    “新人肯定用新棉花囉!”陸婆子笑的歡。


    給新人的添妝不能亂摸,村裏的婦人都是懂規矩的,隻圍觀不褻玩,有人讚道:“嘖嘖,陸二嬸真是大方人,兩床新棉花被子要花不少銀錢呢!”


    陸婆子大方道:“成親可是大喜事,花幾個銀錢也是應當的嘛!”說完,扭頭對陸小乙道:“躲後麵幹啥?站到前麵來。”


    陸小乙手裏端著方方正正一疊被麵,她不願意跟那些圍觀的婦人擠,萬一把被單擠掉了弄髒了,還怎麽添妝?


    陸小乙不情願的往前走兩步,婦人們的眼光立即被她手裏的被麵吸引,最上麵是一副喜鵲登梅,頓時贏得一片稱讚聲,都稱讚陸婆子送的被麵顏色亮麗、繡工精美。


    陸婆子得意的跟人說是老二媳婦繡的,至於整個繡製過程更是誇張的一波三折,比西天取經還要艱辛,頓時,又贏得一片羨慕聲,都羨慕陸婆子娶到一個心靈手巧勤勞踏實的好兒媳。


    陸婆子賺夠了讚美和豔羨,終於踏上去大房的正確路線了。


    陸小乙抱怨道:“祖母,那些村婦誰不會繡幾針啊,你非要拿她們跟前顯擺,人家礙於麵子誇你幾句,你就歡喜成那樣,你咋那麽天真無邪?”


    陸婆子瞪著陸小乙狠狠的訓斥:“你懂個屁,我這都是為你好,你不但不領情還說我什麽真什麽邪,你想氣死我是不?”


    “為我好?我都快凍成狗了。”陸小乙吸溜著鼻水,極其配合的打個冷顫。


    陸婆子道:“活該,誰讓你不多穿點。”


    陸小乙氣鼓鼓的加快腳步,把陸婆子甩在身後。


    陸婆子也氣鼓鼓的追上來,自說自話道:“你以為我是真想聽她們的奉承話?告訴你吧,我是想讓村裏人都知道我給甲薇添了啥,將來你出嫁,大房婆子要是不給你添一份同樣的,不用我出馬,村裏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陸小乙停下腳步看著陸婆子,隻見她臉頰紅紅,鼻頭紅紅,幾根發絲沾在嘴角,給人寒冽之感,卻說著讓人又酸又氣的話。


    “她愛添不添,我不缺那兩床被子。”陸小乙道:“還有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了兩床被子上午在寒風裏走一遭,下午又跟那些婦人瞎扯一通,鼻子臉頰都凍紅了,你說值不值當?”


    陸婆子橫了陸小乙一眼,“值不值當我心裏有數,你少教訓我!”說完,吸溜一下鼻水,不耐煩道:“你嫌冷就趕緊走啊,還站在路上幹啥?”


    陸小乙抱著被麵急急的走著,陸婆子一邊走一邊抱怨,一直到抱怨到陸老太跟前,她才閉嘴。


    陸老太對陸婆子說話的語氣和善許多,陸小乙猜測是因為她跟周老先生追憶過往後,對陸婆子生出一些愧疚吧。


    可這遲來的愧疚有什麽用?這些年你都沒反思過麽?即使當時你誤以為是二兒媳所為,罵她罰她磋磨她,後來大兒媳姐妹倆斷了來往,陸小乙不信陸老太這麽精明的人會反應不過來,事實證明她後來也反應過來了,可又有什麽用呢!該正名的不正名,不該磋磨的卻繼續磋磨。


    人有時候就是這些,明知自己做錯了,卻一味的不承認,反而變本加厲的用各種手段來遮掩。


    若不是周老先生跟她一番談話,她興許依然不會直麵自己曾經做下的錯事吧!


    陸老太笑著對陸婆子道:“坐下來暖和暖和,瞧你臉都凍紅了。”


    陸婆子有些受寵若驚,竟不知坐好還是立好。


    陸小乙扶著陸婆子的手臂,笑道:“祖母你坐啊。”


    陸婆子拘謹的坐下,看陸老太的眼神有疑惑也有提防,屁股也不敢全然落到凳上,而是隻坐一半,給人一種隨時要乍起跑掉的感覺。


    陸老太笑了笑,自嘲道:“我笑起來有這麽可怕嗎?”


    陸婆子眯眼看了看陸老太,如實道:“沒見你這樣笑過,心裏沒底兒。”


    陸老太笑著歎氣,竟當著陸小乙的麵提當年事,陸小乙暗道:遭了遭了,定是己蘿暴露了,連帶我也暴露了。


    “當年的事害你受苦了。”陸老太喃喃道。


    陸婆子眼睛眯成一條縫,盯著陸老太久久不語,最後才平淡道::“我活該受罰,稍微長點腦子的人也不會把冰水喂孩子喝。”


    陸老太不笑了,麵容變得嚴厲起來,“你這話不假,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管你當時是不是無辜,你能傻裏吧唧端著冰水給孩子喝,你就該受罰!”


    陸婆子沉默不語。


    陸老太等待片刻,歎氣道:“我知道你當我是偏心之人,你自己想一想吧!我若真是偏心之人,我會公允的把田地牲口分給二房?你也別扯什麽影響壽增和思兒考秀才的名聲,你是知道我的脾氣和手段的,我若真偏心,我有的是辦法不給你們分家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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