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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的流水席,陸家大房辦的風風光光,名聲也瞬間傳揚出去。


    周邊村子的村民獲悉,紛紛來下溪村打探陸家這位少年俊才,得知陸老太已經把丙榆的親事定下,惹來好些人家長籲短歎,聲聲喚著遺憾。


    陸福增的書屋出了秀才,又從新點燃了村民們的科舉之心,陸續有孩子被送來,甚至周邊村子也有人家送孩子來書屋讀書。陸福增好似找到了人身的價值,張羅著新增一間書屋,讓陸思也幫著授課。


    如今的大房,因陸丙榆考中秀才,日子瞬間鮮活起來。


    誰想入了秋,陸老太卻病倒了,請吳大夫來瞧過,說是秋涼受寒加之思慮過甚所致,開了幾服藥,讓安心養著。


    陸小乙跟著爹娘去大房探病,見陸老太臉色蠟黃白發枯敗,躺在床上身心俱疲的樣子,好似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去,讓生者心酸,讓親者悲戚。


    陸老太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著炕頭一個圓墊,己蘿眼疾手快的取來給陸老太墊在脖頸下。


    “人老了,沒用了,一點小病就起不來。”陸老太這樣強硬的人說出這樣示弱的話,不由讓人心裏一酸。


    己蘿哄道:“曾祖母,你身子好著呢,等幾服藥吃罷,你的病就好了。”


    陸老太勉強笑笑,喃喃自語:“蠶兒把絲吐完,命也到盡頭了。”


    玉蘭勸慰她:“祖母,如今大房諸事都順暢了,你就寬寬心別胡思亂想了,好日子還等著你呢!”


    玉蘭這話說到陸老太的心坎上了,陸老太笑道:“是啊是啊,好日子還等著我呢,我沒看到小丙成親,還有這個小人精,我真是舍不得喲!”說完,瘦骨嶙峋大手撫著己蘿蔥白鮮嫩的小手。


    己蘿輕輕的揪著陸老太手背上鬆垮垮的皮。看起來不覺無禮反而顯得親昵。


    玉蘭又說了些寬心的話,陸老太心情越來越好,笑容多了,病態之中顯出一份生機來。


    回到家。玉蘭對陸忠道:“老太太以前多精幹的人啊,這一病就顯出疲態來了,哎!”


    陸忠也跟著歎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尤其是好強一輩子的人沒了支撐的意念,積攢的病癆暴發出來不可小窺,隻能吃藥慢慢調了。”


    玉蘭有些擔憂,小聲對陸忠道:“多少老人都損在寒冬裏,也不知老太太這關能熬過去不?”


    陸忠嘴上說:“這才剛入秋,肯定能調養過來。”心裏還是懸吊吊的。


    說了會兒話,陸忠起身道:“我去糧子家看看,入了秋也該張羅著建新房了。”


    玉蘭催促道:“趕緊去,這事耽誤不得。”


    陸忠一走,陸小乙也加快了手裏的針速。沒辦法啊,她雖是八級燒火工,但隻是初級繡花工,想想箱子裏玉蘭為她準備的被麵枕套,她手腕就打顫,任務重得堪比高考啊!


    餘家窮小子要建新房了,這事又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的熱門話題。


    當然,話題歸話題,當事人不理睬,閑話慢慢就淡了。


    陸忠把周老先生請來。幫餘糧擇好宅基地,又送去大房探望陸老太。


    兩位遲暮老人在一起,說的都是些訣別之話,說到最後。兩人心情都沉鬱起來。


    陸忠回來,玉蘭問了餘糧建房的事,陸忠說安排妥當了,三日後動工,入冬前就能完工。


    玉蘭又問陸老太的情況,陸忠道:“祖母讓周老先生幫小丙和孫家姑娘擇個日子。挑個最旺他倆的吉日。”


    陸小乙在一旁悶聲靜聽,心裏卻翻江倒海,陸老太肯定會在大限之前讓丙榆成親,找周老先生挑日子,是不是預示她快不行了。


    玉蘭皺眉,“祖母吃了兩服藥不是好些了嗎?為何要讓小丙提早成親?”


    陸忠道:“她說小丙和孫家姑娘的親事是周老先生牽的線,理應周老先生來挑吉日,省的…省的周老先生哪天兩腿一蹬沒了…”


    玉蘭無奈的笑,“祖母也真是的,就不能跟周老先生聊點輕鬆的話題,盡說些喪氣話。”


    “你沒在場,不知他倆說的話題有多忌諱,盡是些死啊亡的,聽的我心裏發秫。”


    小丁道:“爹,曾祖母和周老先生都看開了,所以才毫無忌諱呢!”


    陸忠點頭,“心無憾事也就看開了。”


    玉蘭問:“日子定下沒?”


    陸忠道:“沒定,周老先生說回去再仔細挑挑,讓曾祖母安心養著。”又苦笑道:“周老先生又說了些安慰話,什麽該死水裏的不會死在岸上,什麽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會放你到五更…你命數不到,等著吧!”


    玉蘭苦笑起來,“這樣的安慰話,聽著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陸小乙卻覺得周老先生這樣的安慰最有效,因為他是最了解陸老太的人,先用丙榆的親事把陸老太的牽掛之心吊著,再用玄之又玄的命數之說讓陸老太寬心,像陸老太這種生命力像野草一樣頑強的女人,一旦給她點雨露,她就會蓬勃生發起來。


    陸小乙猜的一點也沒錯,陸老太精神頭又慢慢好起來,遇到秋陽暖暖的午後,她會興致高昂的在院子裏曬太陽,順便讓己蘿過來傳話,讓小乙小丁帶著弟弟妹妹過去陪她說話。


    陸小乙如今整日繡嫁妝,即便是陪陸老太說話,也拿著一個鞋麵在繡。


    陸老太遠視,讓陸小乙把鞋麵拿遠點,她大致看了看,評價道:“你長了一雙幹粗活的手。”


    陸小乙默默的點頭。


    陸老太又道:“農家姑娘長雙粗手好啊!”


    己蘿把自己的小胖手展開,手背上出現幾個肉窩窩,“曾祖母,堂姐的手指直直的,為什麽我的手指胖胖的。”


    陸老太笑道:“因為你是個小豬兒投的胎。”


    己蘿啊的一聲,不服氣的翻看小鳳和小瑞的手,“哇哇!他倆的手兒好肥好軟,這才是真正的小豬兒。”


    頓時惹來小鳳小瑞的強烈抗議,嘰嘰喳喳吵著一團,陸老太聽得喜笑顏開。


    誰料入了冬,陸老太又病倒了。


    往年陸老太身子骨硬朗,玉蘭不會頻繁****,隻在正常的範圍內走動。如今陸老太病病怏怏,她便走動的勤一些,隔三差五帶著小乙小丁去探望一番,順便送點雞蛋、肉或糖給老太太將養身子。


    讓陸小乙感覺不爽的是陸思媳婦,隨時都擺出一股秀才他娘的得瑟勁兒。


    正所謂: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貧難改舊家風。


    陸思媳婦就是這樣的人,盡管自己犯錯招來陸老太的打壓管製,她仍不思悔改怨氣衝天。如今成了秀才他娘,自覺身份不一樣了,不但說話傲慢無禮夾槍帶棒,眼睛也長到頭頂上去了,正眼兒也不看玉蘭母女一眼,傲慢道:“也不知道誰當初說: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哼!說大話的時候趾高氣揚,如今瞧我家小丙中了秀才,提著幾包破東西三天兩頭往我家跑,臉比城牆拐角還厚。”


    玉蘭淡淡道:“這話我的確說過,我不否認,到現在我還是這幾句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不會來依附你,你也別來斜視我!”


    又道:“小丙如今可是秀才,秀才她娘曾經做的那些爛事我就不說了,就說眼下吧,秀才她娘阻撓二房晚輩探望家中祖母,這樣的事傳出去,可有些說道!”


    “你!”陸思媳婦氣結。


    玉蘭懶得跟她鬥嘴,對小乙小丁道:“瞧見沒,不孝之人就是這樣的,往後你們要引以為戒。”


    小乙小丁配合的點頭,小丁說:“我要去問問曾祖母,她生病了我們來探望有錯嗎?竟被堂嬸說成是趨炎附勢的厚臉皮。”


    陸小乙卻說:“我回家問問祖母,祖母最喜歡把這些不孝之人的事跡傳揚出去了。”


    一提到陸婆子,陸思媳婦臉色難看極了。


    陸小乙早說過,陸思媳婦這種蠢人,陸婆子都能完敗她,更別說玉蘭了,再加上小乙和小丁,分分鍾ko掉她。


    陸思媳婦氣的跳腳,卻又說不過玉蘭母女,冷哼著轉身離去。


    玉蘭帶小乙小丁徑直去了陸老太的臥房,噓寒問暖一番,又說了些陸老太愛聽的話語,絕口不提先前的不愉快。


    臘月裏的一天,己蘿哭著過來請二房眾人,陸小乙以為陸老太要去了,嚇得趕緊跑去找她爹。


    陸忠正在幫餘糧拓展山路,得知消息丟下鋤頭就往村裏跑。


    餘糧想跟去,又覺得不合適,猶豫片刻對陸小乙道:“需要幫忙就喊一聲。”


    陸小乙知道餘糧所謂的幫忙是什麽,嗯了一聲,往山下去。


    陸忠已跑出老遠一段距離,小乙在後麵緩緩的追著,因先前跑的太快,呼吸不勻暢,導致此時的肺部疼的像針紮一樣。等她到家時,別說是人了,就連小灰灰都不見了。


    陸小乙又往大房去,剛進院子就聽見陸老太臥房方向傳來女人的哭聲。


    陸小乙第一反應是陸老太去世了,一瞬間,眼眶裏不由自主的溢出淚來。即便她生命裏跟陸老太的交集不多,但有著割不斷的血脈親情在,那種瞬間迸發的情感,讓人鼻酸流淚,怎麽止都止不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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