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風平浪靜中趨於平和,隻是這份平和中又隱匿著暗潮,不知何時會掀起風浪來。下月中旬就是趙宏盛的壽辰,這可是件不容小覷的大事兒,雖日子尚早,可各院子裏都卯了勁兒籌備,期盼到時一展風頭。


    在這種氛圍下,該吃吃該睡睡的趙文宛就顯得尤為特殊了,經過磕破頭一事與趙文宛親近幾分的雪雁忍不住好心提點了下,得到的也是後者略敷衍的應答,隻能無奈作罷。


    殊不知,並不是趙文宛不放在心上,而是太在意,這種能博好感的事兒必須要做得漂亮才行,那禮物就絕不能落了俗套,又得送到趙宏盛的心坎上,趙文宛簡直快想破腦袋了。


    是夜,月明星稀,支起的竹窗子前掛了細密的簾子,四角釘住,既圖了涼快,又免了蚊蟲煩擾,趙文宛迷迷糊糊的醒來起夜,隱約瞧到窗外頭有人影晃動,倏地恢複了幾許清明。


    夜深人靜,四下一片靜謐。趙文宛穿上了鞋子,動作極輕地出了門,並未見著外頭守夜的丫鬟,一隻小板凳孤零零的在月光下,反著幽幽清光。


    今兒晚上當夜的……是金蝶罷?


    趙文宛盯了那小板凳有一會兒,就聽著不遠處傳來的低語聲,眸光微閃,當下循著聲兒偷偷地摸了過去。


    院牆一角,高聳的兩株槐樹交纏掩映,剛好能讓人藏身裏頭,月光輕籠,從趙文宛的角度看過去,恰好將兩人的身形看得分明。丫鬟打扮的女子仰著臉,一臉愛慕地看著身旁的男子。


    隻聽那男的壓低著聲音,略有些不耐地開了口,“有事就快說!翻牆過來也擔著偌大風險!究竟什麽事非要見?”


    金蝶咬著唇,也是委屈,眼眶裏噙著淚嗚嗚咽咽道,“我也是實在沒法子,我……我月事晚了好幾天了,要是還不來,睡一個屋裏的定會起疑的!”


    男子登時變了臉色,染了一絲緊張問道,“隻是晚了幾日,你怎可確定是……”


    “我月事一向很準,而且上月你……要了好幾回。”金蝶說著臉頰染上緋紅,但一想到將要麵對的後果,又無措了起來,抓著他的袖子惶然道,“趙大哥,我們該怎麽辦啊?”


    後者猛地抽了袖,麵色難看道,“我怎麽知道怎麽辦!”看著金蝶驚詫的神色,片刻後男子緩了語氣,“這事兒絕不能讓第三人知道。蝶兒,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會對你負責的,也允諾過要讓你過上好日子。隻是……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位置,眼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金蝶也有些哽咽,被他擁在懷裏細聲啜泣著。


    “明兒個我出去辦事,把藥帶回來,盡快把孩子打下來罷。”男子摟著金蝶,柔情的話語與臉上陰冷的神色完全不符,隻可惜埋頭在他胸前的金蝶看不到,哭得愈發厲害了。


    男子臉上閃過一抹厭煩,一手撫著她後背道,“別哭了,後天還是這個時候,還在這角院見麵,我給你帶藥進來,這幾天你也安分點兒,別讓你屋裏的人看出端倪來。行了,我也該走了,你趕緊回去。”


    金蝶似乎是被安撫,漸漸收了哭聲,抹了抹淚,最後仍是不甘心問道,“你如今是大夫人身邊的紅人,我也替她做了不少事兒,你說我們去求求她,求求她,會不會放我們一條生路。”


    “你瘋了麽!”男子當即瞪圓了眼,惡狠狠地睨著她,“宅子裏最容不得苟且之事,關乎性命,你怎可這般天真!”


    金蝶被他的態度震懾,半晌又含了淚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會聽他的話。得了保證後,一道黑影攀著牆越了出去,餘下金蝶情緒難平,在樹下抹淚。


    趙文宛轉身回了房,來去無人察覺。大半夜的目睹一場渣男癡女的悲情戲,還是有些倒胃口的,不過卻解決了趙文宛連日來的困擾,僅憑著箱子被人翻動過,並不能確認這苑的異心者是金蝶。


    現在真相昭然若揭,葉氏身邊的大紅人,勾搭她院裏的小丫鬟,那人還真是費心思,她該如何回敬好呢?


    翌日,寶蟬照例進來伺候趙文宛洗漱,卻瞧見趙文宛眼底兩團青黑,隻是臉上神采飛揚,似乎心情頗好的樣子。


    雪雁端著朝飯走了進來,擱到了桌上,正中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周圍團團擺著紅豆玉米麵發糕,還有甜鹹兩色的粥點,金米南瓜粥和香菇雞肉粥,頗是豐盛。


    寶蟬替趙文宛梳了個小流雲髻,插上一對珊瑚綠鬆石蜜蠟的珠花,配著秋香綠繡長枝花卉的薄緞紗衫,腕子上各懸著一對叮咚作響的銀絲纏翠玉鐲子,嫩生生如同一朵綠玉蘭般,眼底的青色雖然猶在,卻也不礙著趙文宛的美貌。


    “小姐瞧著是夜裏沒睡好,要不要奴婢去竹苑給您告個假,您再多睡會兒?”


    雪雁聞言頗難得地截了話語,“早上聽明絮苑的姐妹說,太夫人和老爺一道用過早膳後要去竹苑,約莫是想去看看小姐們學得如何。”


    趙文宛頷首,“我稍後就過去。”說罷,就專心用起了朝飯。好端端的要驗收成果,聯係這幾日夏氏蘭苑裏的不消停,趙文宛再次在心底感慨了聲這倆女人真能折騰。


    夏姨娘因著前幾日被葉氏立規矩不爽,估計是想讓趙文萱在趙宏盛和老太太麵前表現下,博個誇獎,再讓葉氏瞧瞧到底誰帶出的孩子是沒規矩的。作為妾室她不敢明麵跟葉氏叫板,可她對自個教導的兩個孩子卻頗為自信。


    卯時剛過,趙文宛踏進了竹苑,看到主座上坐著的趙宏盛繃著麵色,旁邊的老太太拉著黃嬤嬤正說著話,顯然她是最後一個到的,趙宏盛不悅地瞧過去一眼,趙文宛隻當沒看到,與和文萱、文雪並排立在一起,如此檢驗禮儀就開始了。


    葉氏輕輕咳嗽了一聲,還有些迷糊的趙文雪突然一個激靈,按照黃嬤嬤教導的那般,小心翼翼地為幾人奉上茶水,七八歲的年紀隱隱透出幾分沉穩來。


    趙宏盛瞧著臉色稍霽,端了茶水抿了一口。趙文萱自然不甘落後,恭敬行了禮後,得父親允許,輕緩地走到自個兒的座位前,轉身後兩腳成小丁字步,左前右後,兩膝並攏的同時上身前傾,落了座。


    趙宏盛瞧著趙文萱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甚是滿意,不由誇了一句,“嗯,不錯。”


    老太太也滿意地笑著道,“還是嬤嬤教得好啊,瞧著這一個個有模有樣的。”也不單誇趙文萱。


    “趙大人為官明正,治理德方,在京中也素有耳聞,如今兒孫滿堂,府上的少爺小姐都芝蘭玉樹一般,老太太真有福氣。”黃嬤嬤含笑著說。


    趙文萱悄悄看了一眼父親眼裏的滿意,以及在接觸到趙文宛時又冷硬起來的神色,隨之看向趙文宛,不禁多了幾分看好戲意味,她倒要瞧瞧這上課隻知道睡覺的蠢貨要如何收場!


    趙文宛對投在她身上的各種不一視線不甚在意,隨後斂了那股閑散做派,周身氣場一變,麵向坐著的幾人,舉手齊胸,但在左胸側,右腳後支,莊重緩慢地屈膝並低頭,道了聲萬福。


    行雲流水的行禮動作,極為規矩到位,找不出一點瑕疵。除了太夫人滿是樂嗬外,其餘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神色,尤其是在夏氏那兒聽聞趙文宛近日作為的趙宏盛,臉上明晃晃的詫異。


    趙文宛低頭彎了彎嘴角,露出一抹自得。


    當初拍的《緋月傳》是某衛視的年度古裝大戲,台詞生澀拗口,規矩禮儀繁瑣,所以劇組的所有演員都幾乎進行了長達半年的專業培訓,過程枯燥反複,趙文宛熬下來之後這些東西就好像印在了骨子裏,隻在於她願不願意拿出來用罷了。


    之後,便如同成了趙文宛的表演秀,趙文雪年幼端不起的架子,趙文宛能,而趙文萱所學的皮毛又非趙文宛當初刻苦所學能比。更重要的一點是,在眾人眼裏,趙文宛是扶不起的阿鬥,即便是顯出一點才學,那也是變化極大的。


    “照我看呐,還是宛丫頭學得最好,一定下了不少功夫,來來來,走近了我瞧瞧。”老太太把人招到了身邊,一下就心疼了,“定是夜裏也不落下,看這眼腫的,楊媽媽去廚房燉點枸杞燕窩,這年紀的身子最要緊了。”


    趙文宛挨著老太太坐著,一副乖巧模樣,也不否認,看得一眾知情者恨得牙癢癢。


    “所以說呐,耳聽為虛,我宛丫頭這麽刻苦,還得讓人在背後說道,真當是欺她沒娘疼麽!”老太太轉了話鋒,陡然犀利了起來。


    “母親。”一旁的趙宏盛呐呐出聲。


    原本想插個嘴說出實情的黃嬤嬤聞言也噤了聲,老太太偏疼是明擺著的了,且說趙文宛確實堪的上是學最好的,此刻,心下也對這位趙家的長姑娘多了幾分不同以往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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