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青山回來的當晚,趙文宛就感覺身體有些沉乏,雪雁瞧了隻怕是染上風寒的前兆,特意囑咐百靈煮了薑茶,見她裹著被子捧著放了蜂蜜薑條的茶水,喝得滿頭是汗,見了底兒,才放心的端著托盤準備離開。趙文宛在她走前出聲吩咐送薑茶去清風居,交代完就疲憊的歪著身子睡下了。


    夜裏寒風纏倦,風兒呼嘯的聲音愈發刮的作響,趙文宛緊閉著眸子額頭冒汗,她零零散散的夢到了很多,卻又是回到了那日街角被幾名窮凶惡徒追殺的場麵,她驚恐的躲在馬車裏抱住墊子,掀開窗簾的一角,這回卻是將外麵情景瞧的清清楚楚,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不少人。


    護衛她的幾名侍衛已經身負重傷,體力不支,眼見凶徒提著明晃晃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過來,鮮血正順著刀尖滴血,刀鋒一側,晃的她眼睛生疼,趙文宛不由的驚呼一聲,就瞥見一身墨黑錦袍的顧景行衝了過來,想也不想的擋在前麵生生在肩胛處挨了一刀。


    鮮血頓時噴湧,顧景行蹙著眉頭立刻一腳踢開那大刀,手上吃力的一抬,一劍將那凶徒封喉,臉上緊繃的神色瞬間微微鬆懈,深邃黑眸朝馬車瞧了一眼,蘊著絲絲安心。


    趙文宛驚的連連喘息,鼻尖混雜著淡淡的迦南香和血腥味,胃裏不由一陣痙攣幹嘔,猝不及防地對上顧景行的眸子,心尖微顫,想要下車去幫顧景行捂著湧血的傷口,可奈何就是渾身動彈不得,好似被固定在了馬車上,她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王爺,可顧景行仿佛未聽到一般,在有人出現時不甘心地隱了去。


    臨走前那一瞥,趙文宛清晰的看到眼前的男人眸子裏蘊著的複雜情緒和受傷滴血的手指,孤寂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裏,隨即就是方子墨緊張的聲音響起,挑開馬車簾子,一切人影變的模模糊糊起來,趙文宛置若罔聞,隻呆呆的看著那已經消失的主仆二人離去的方向,竟感覺哪裏揪痛了一下……


    “嘶……”,她輕呼了一聲,耳邊的聲音驀地又漸漸清晰起來,好像是元大夫的聲音,“小徒兒,給小姐針灸好了麽?”


    女徒弟往盒子裏收著細長的銀針,答話,“好了,大小姐像是也醒了。”


    趙文宛緩緩睜開眸子,腦袋還有些沉重,隔著紗幔就瞧見屋外站了一堆人,還沒來得及細看,瑞哥兒嗚嗚地就纏上來抱著趙文宛的胳膊眨巴眼小心翼翼地詢問,“姐姐沒事了?”


    趙老夫人也是鬆了一口氣,楊媽媽攙扶著走到床邊,“你個小丫頭,可把祖母嚇壞了……”


    不用別人說,瞧這陣勢,趙文宛也知道自己估摸著是從山上回來風寒沉了。祖母好一番心疼,繼而趙文熙,趙文萱,趙文雪就來床邊噓寒問暖,元大夫勸說小姐高燒剛退,需要靜養,趙夫人聽了元大夫說就吩咐留下兩個丫鬟伺候就可,其餘的還是回了各苑,等好些再來瞧一瞧罷。


    一屋子的人紛紛離開,瑞哥兒原是死活不走的,讓楊媽媽想著法子的哄了出去,最後隻留下趙老夫人,趙文宛歉疚的道了一句,“讓祖母您擔憂了。”


    趙老夫人摸了摸趙文宛額前濕漉漉的碎發,“醒來就好。”老夫人那飽經滄桑的眸子卻突然一黯,眸底牽著絲絲心疼。趙文宛怕祖母擔憂過度,露出一抹無事的笑容來,她現在真的感覺好很多,一身輕鬆,隻差趕快洗個熱水澡,將身上潮濕的汗液洗幹淨,誰知老夫人接下來張口一段話卻讓趙文宛再次冷汗直下。


    “祖母原以為你是放下了,想明白了,哪知你心中竟是這般藏著相思之苦,祖母也是過來人,知曉那心中藏情的苦楚。當初我跟你太公亦是經曆過家族的阻撓,你曾祖父曾想把我許給性情溫厚的曆王爺,而我心中卻隻有你太公,也幸而當初我未聽從家族安排,最後毅然決然的下嫁,這一生才未有的遺憾,除了你太公比我早走有些,祖母這一生算是圓滿。”


    趙文宛瞧著祖母臉上浮現出悠遠的幸福神色,沒想到太公與祖母年輕時原來也曾受過阻難,隻照著日後的恩愛,更顯得二人當初的抉擇沒錯,亦是佩服祖母的勇氣。


    “太公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老夫人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啊,祖母也不想做什麽棒打鴛鴦的事,當初你三叔說要求娶徐家小姐,祖母打聽後得知那徐家小姐性子嬌慣,原是不喜這媳婦的,但是祖母知道感情是兩人的事,最後還是隨了你三叔的意思,去徐家求親。”


    趙文宛若有所思點點頭,心道怪不得三嬸娘那種脾性,三叔都能忍得十幾年,原來是當初他瞧中的三嬸娘。


    “老婆子我近來聽聞六王爺對你有些改觀,若是你還想著他,過了這年,老婆子貼著臉麵也要去太後老姐姐那替你定了這門親事。”


    趙文宛陡然一哽,這是哪出?“祖母……我……”


    “哎,別說了,祖母都知道,雪雁你可要好好伺候小姐。”趙老夫人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念著她這會兒還病著,怕加重了思慮,隻帶著明了神色轉而吩咐下人道。


    “……”剛醒來的趙文宛腦子還有些漿糊,一時轉不過彎來,隻下意識地覺得祖母懂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可未等她想明白,人就走了。


    待老夫人走了有一會兒,趙文宛坐著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道,不就是生個病,怎麽又讓祖母覺得自己苦戀顧景行了?後來聽了雪雁的解釋才知原來在她高燒昏睡的時候,嘴裏一直喊著六王爺了,聲聲入耳,令誰聽得都是相思不得的深情呼喚。


    “……”剛覺得好了些的趙文宛覺得眼前一片昏暗,相!思!你!妹!夫!


    夜裏大哥匆匆過來探看,緊張的不行,也是痛心疾首的那句,“我原以為你是放下了,沒想到竟都藏在心底憋著,是我疏忽……”


    趙文宛張口解釋,卻發現越解釋越黑,心中萬千草泥馬奔過,一直鋪墊的好好,瞬間回到解放前。待無人時,趙文宛磨牙霍霍,恨不得咬上顧景行,要不是昨日他突然……自己何至於夢了一宿那日事件,叫人誤會!


    這廂趙文宛養病養的憋屈,卻意外聽雪雁來報說馮大人家的千金馮青蕪來湘竹苑找小姐小坐,趙文宛對其印象並不深刻,也無來往,隻聽得這馮大人是剛剛調任回京,好似這馮夫人是方將軍的妹妹,這樣轉而一想,趙文宛心裏就有些數了,趕緊著讓雪雁領人入屋。


    來人長相水靈剔透,身段盈盈地走進來,麵上神色冷清,隻在見到趙文宛時露了一絲淺淡笑容,若曇花一現,像個冰山美人似的,身上穿著雲霏妝花鍛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即使是這種寬大的錦衣罩在身上,也能瞧出女子玲瓏的身段,個子高挑和趙文宛倒是差不多身量,舉止動作自有一股不易親近的氣場。


    寶蟬瞧著都有點被鎮住了場,端茶時小心翼翼。馮青蕪見趙文宛閨中病著,秀眉微蹙了下,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稍稍扯了兩句又因著不善言語的性子冷了場,聽趙文宛咳嗽,便道不擾休息提出告辭,改日再來探看。


    趙文宛也不多做挽留,隻是心下有些納悶,這位小姐究竟幹什麽來了?


    雪雁引著青蕪小姐出去,行至外宅,就見一道墨玉身影挺拔地站在內宅入口,隨即聽到身旁青蕪小姐低低喚了聲表哥,雪雁便知道了那位的身份,那出色樣貌氣度,難怪名冠京城……


    方子墨見人這麽快出來,詫異地挑了挑眉,馮青蕪悠悠走到他身旁,“趙大小姐染了風寒,賞雪之行怕是隻有我陪著表哥了。”


    “風寒?可嚴重?”方子墨聞言皺了眉頭,追問道。


    “吃了藥已經好多了。”雪雁瞧著兩人如出一轍的寡淡神色,覺得頗有意思,笑吟吟地寬慰道。


    方子墨還想說些什麽,從外頭走進來的高大身影已經快步到了跟前,警惕地打斷了他的問話,對雪雁道:“勞煩雪雁姑娘將這瓶治療傷寒的藥交給你家小姐服用。王爺聽聞趙小姐生病了,這會兒脫不開身,就急著讓我來替送下。”


    封於修說完,還故意斜睨了一眼方子墨。


    雪雁瞧著這氣氛怪怪的,念著還得回頭照顧小姐,便沒作逗留,再次行禮退走。


    封於修接著剛才方子墨的問話,頗是自來熟地搭上話,“噯,說起來,趙小姐會感染風寒,也有我家王爺一半的原因,昨兒個王爺邀趙小姐上玉青山賞梅賞雪,想是山上寒涼受了凍,我都提醒了,兩人玩得盡興顯是當耳旁風了。”


    說罷倏地挨近封於修,挑眉嬉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涯何處無芳草,方公子還是另覓良人罷。”不遺餘力毀人姻緣的封於修想著一定要好好敲詐顧景行一筆,臉上的笑意也就更透了幾分猥瑣。


    方子墨蹙著濃黑的劍眉,深深地瞧了封於修一眼,對於封於修刻意渲染的話語有所保留。


    兀的一股不弱力道猛地推開了封於修,馮青蕪站在了方子墨身前,上上下下地瞧著封於修,直把後者看得發毛,這女子的氣場怎麽覺得有些眼熟呢?


    “你就是封太傅長子封於修?”


    封於修以為自己才名遠播,自我感覺良好,在美人麵前更加板正了身子,就差拿出扇子風雅站立,“正是在下。”


    就聽得眼前女子輕飄飄地道了一句,“你愛慕六王爺是你的事,為他大度牽線搭橋也是你的事,但不要打我表哥的主意,你方才的行為……呃,很浪蕩。”停頓半晌,終於找到了最合適的形容詞。


    那最後兩字直直砸下,砸得封於修眼冒金星,企圖在其臉上尋到玩笑痕跡,卻隻得到一個避之不及的窈窕背影,從未被人嫌棄的如此徹底的封於修哽著喉嚨,悲憤欲絕。


    他的清白——


    ***


    冬雪簌簌,時值年關將近,趙國公府又迎來了一件喜事,三房再添新丁,還是久久不孕的徐氏,消息傳得飛快,府裏頭人盡皆知。


    元大夫診脈確實是喜脈,老夫人自然是高興,囑咐丫鬟婆子的好生照顧,又讓葉氏置辦了不少補品一一送到三房的苑。趙宏銘近來也收了些心性,書房呆的時間減少,常常能瞧見他陪在徐氏身邊,溫情脈脈的噓寒問暖。


    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徐氏在趙宏銘麵前小鳥依人,私下裏卻脾氣見長,不知在心煩什麽常常責罵下人,一不如意就伸手打了去。


    這日辰時,趙文宛梳洗妥當,正對著銅鏡往臉上塗抹香膏,鸚鵡撲閃著翅膀飛到趙文宛的肩頭,歪著腦袋一個勁兒地盯著銅鏡裏的人瞧,趙文宛還以為這小東西是覺得鏡子新奇,誰知它忽而探著脖子往趙文宛的跟前湊,趙文宛蹙了眉頭,不解其意,鸚鵡直接飛到香膏旁叨叨叨。


    雪雁端著茶水過來,掩著唇忍不住笑了,“小姐,這小東西臭美著呢!您不知道昨個還叼了您的宮花對著銅鏡往自個頭上比劃,誰要敢說句它不好看,立馬就張嘴跟你嚷嚷,連金玲那張巧嘴都敗下陣來。小東西今早見了金玲還慪氣呢,愣是不給好臉色瞧。”


    趙文宛有些無語地凝了一眼這個小東西,哭笑不得的在它臉上點了一下香膏,綠彩毛的小東西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對著銅鏡又是好一番瞧,這才撲閃著翅膀飛回了自己的小窩,一副十分興奮的樣子,扯著銅鑼般尖細的嗓子開始叫,“美極了……美極了……”


    “金玲和它昨個發生了什麽?”趙文宛起身悠悠喝茶,隨口問了一句。


    雪雁難得嘻嘻一笑,“昨個我讓金玲去展一下小姐您瓊花宴的那件錦服,誰知上麵蹭的全是羽毛,金玲就開玩笑隨口說了它一句。然後就不樂意了……”


    趙文宛斜目瞧著在吊木上的小東西,嘴角含笑,“金玲說了什麽?”


    “不許說……”那邊鸚鵡又開了嗓子。


    “說,還怕它不成。”


    “金玲說你要是再蹭下去,毛可就掉光了,成禿鳥了,醜死了。”


    鸚鵡耷拉了腦袋,撲閃撲閃飛走了,似乎又是不高興了,在屋子裏邊飛邊還說,“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回王府,我要回王府,找六六。”


    “你要敢再喊回王府,我今晚就讓百靈燉了你!”趙文宛聽著它這麽嚷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六王爺送的似的,有些頭疼。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顧景行到底怎麽教的,這小東西聰明歸聰明,也太油嘴滑舌了點。


    隻一想到這小東西和麵癱的顧景行對峙的畫麵,趙文宛就忍不住彎了嘴角。


    小家夥似是感到害怕了,立刻閉上了尖尖的嘴巴,趙文宛壞心地繼續嚇唬它,重重一哼,“那件錦服是我最喜歡的,卻讓你糟蹋了,你是想將功補過,還是讓我丟你到雪堆了,一夜不許進屋子。”


    小家夥連忙飛過來落在趙文宛的肩頭蹭腦袋賣乖,趙文宛笑意連連,抬手摸了摸它的皮毛,摸到脖子的時候頓了頓,原本閉著眼睛在享受的某鸚鵡瞬間睜圓了溜溜的眸子,“不要雪堆!”


    趙文宛滿意一笑,將它揪起來抱在懷裏,細細囑咐,“一會兒我帶你去明絮苑請安,見到老夫人隻管說吉祥話,你要是能叫祖母開心,回來就賞你一朵宮花戴戴。”


    ……


    明絮苑今個坐了不少人,葉氏、徐氏、冷氏三個媳婦都在,徐氏眾星拱月般坐在鋪了厚厚軟墊上的椅子上,老夫人還在囑咐徐氏要小心安胎,徐氏笑著一一應下。


    正說著,就聽見有門外有一個奇怪的聲音,眾人探著頭一瞧,就見一隻彩毛鸚鵡先飛進來,落在老夫人的桌子旁,點著腦袋,像是行禮一般,“老夫人恭喜發財,吉祥如意,萬壽無疆,長命百歲……”鸚鵡一連串說了好多吉祥話,說到最後險些斷了氣兒。


    趙老夫人聽的心花怒放,“這是哪飛來的鸚鵡,這般嘴巧。”


    徐氏也挺喜歡這嘴甜的鸚鵡,想讓楊媽媽抱過來給自己瞧瞧,誰知那鸚鵡小爪子一挪,哪兒都不肯去,就賴著老夫人一人。


    徐氏立刻垮了一張麵孔,本想張嘴罵一句的,但是礙於老夫人在和孫媽媽這幾日提醒的話,眉梢上上下下動了幾番,終於還是忍了下來。


    趙文宛這個時候進來請安,祖母正高興著呢,讓趙文宛坐到身邊,葉氏看到趙文宛就心裏不舒服,冷冷一笑,道府裏各院還得備年關雜事,不多逗留了,便告辭離開。


    冷氏關懷的詢問了趙文宛的身子,趙文宛道是完全無礙了。這時候仿佛才知道鸚鵡在這裏一般,“原來你這小東西在這裏呀,怪不得一早就找不到了。”


    “祖母,它沒說什麽惹您不高興的話罷?”


    趙老夫人瞧她古靈精怪的,知曉是逗她老婆子開心的,才說早上沒見的鸚鵡。楊媽媽笑了笑趕緊道:“原來是大小姐養的呀,嘴兒可甜了,把老太太逗得可高興了。”


    徐氏一聲嗤笑,當下就對這鸚鵡是完全不喜,沒好氣的小聲嘀咕道:“一個畜生而已,哪有那麽好。”


    鸚哥聽了當下就不高興了,猛然撲閃著翅膀飛到徐氏的跟前,嚇得徐氏驚顫著身子,一個勁兒的喊“滾開。”


    鸚鵡也不屑跟徐氏動“武力”似得,落在一邊叫了一句,“不會滾,你滾個看看。”


    “你……你個禿鳥綠毛怪……”


    “你個沒毛的醜八怪!”鸚哥也不甘示弱,挑著她的說詞兒加了自己會的罵了回去。


    “你——”徐氏說不過那鸚鵡,隻能取了帕子假意抹淚,“母親,您看一隻鸚鵡都敢欺負我。”


    老夫人念在徐氏有孕在身,出聲寬慰打斷道:“也是個快要做母親的人了,跟個鸚鵡置氣什麽?宛丫頭,你讓鸚鵡給你三嬸娘陪個不是。”


    老夫人不說讓趙文宛陪不是,偏偏讓鸚鵡說,暗裏是向著趙文宛,趙文宛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哎,祖母,也怨不得我不肯讓鸚鵡那麽做,這隻鸚鵡原是六王爺養著了,脾氣大著呢,連我屋裏的人都橫了一個遍,根本不聽我的。”


    一聽是六王爺養的鳥,徐氏再不好發作,隻覺得胸腔窩了滿滿一肚悶氣。不由想到若幹年前的一幕,趙文宛小時候養過一隻貓,她挺著肚子走在林蔭小道上,見那貓咪可愛極了,便想要逗逗,誰知剛挨近了,趙文宛卻突然蹦出來尋那小奶貓,那黑貓猛然一躍,撲在了她的肚子上,一個踉蹌沒站穩,就生生讓她摔在地上小產了,一想到這裏徐氏就忍不住呲牙,手上狠了力道攥著木椅子邊緣,心中殘卷的恨意又湧了上來,愈發堵不住似得噴湧而出。


    冷氏瞧氣氛凝滯,淺笑著出聲圓道,“母親想是也乏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老夫人亦是順著點了點頭,三人起身離開,楊媽媽急忙喚住冷氏道還有些事情於四奶奶說,冷氏停了腳步,折身回去。


    趙文宛抱著小鸚鵡出了院子,徐氏忽然對身邊的丫鬟道在苑子裏丟了一個耳環,讓丫鬟去尋一尋,隨後三兩步追上趙文宛截住了去路。趙文宛大大方方的對著徐氏一笑,淡淡道:“三嬸娘這是做什麽?”她離徐氏遠遠的,知曉她懷孕了,不想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徐氏眸光閃爍著一絲不屑,左右一瞧,見有下人進出往來,才道,“一定是你教這小畜生來罵我。”


    “三嬸娘想多了。”


    徐氏眸子壓著黑沉沉的東西,冷笑了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鸚鵡最會學人說話,你要不教,它怎麽會,還故意爭對與我,我看這小雜毛倒是跟你一個德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鸚鵡還是小孩兒心性,自然按耐不住有人罵它,扯了銅鑼的嗓子,“潑婦!醜八怪!”


    可真真的把趙文宛心裏想的說了出來,趙文宛垂眸,掩去眼裏的一絲快意,隻道:“嬸娘還是回去好好養胎,文宛有事就不奉陪了。”


    徐氏心裏堵著氣,想也沒想上前再攔,看著跟著趙文宛一個鼻孔出氣的鸚鵡,就聯想到那隻害的自己沒了孩子的黑貓,越看越恨,伸手就要去抓,鸚哥哪會讓她如意,撲閃著翅膀就飛了起來,曉得對方沒好意,扯著嗓子喊壞人。


    趙文宛看徐氏遷怒,真打算對鸚哥動手,在她再次抓過來時替鸚哥擋了一下,卻看到徐氏嘴角向上揚起的弧度,手臂輕輕交錯的一瞬間,徐氏陡然向後踉蹌摔去,猛地摔在了地上,裙子底下殷紅鮮血順著腿,汩汩流了下來。


    “救命——”徐氏躺在血泊中,一手撫著肚子,麵容慘白地驚恐叫著。


    立刻就有聞聲而來的婆子、丫鬟,瞧著這一幕都被嚇了一跳,頓時慌了起來。趙文宛算是最清醒的那個,連忙出聲道,“還不快去叫大夫,順道通知……老夫人。”


    徐氏聽到她的聲兒,抬起慘白麵容帶著毫不掩飾的恨意,顫抖著手指著趙文宛,聲音淒厲道:“趙文宛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兩次三番害我孩兒,要是我肚子裏的孩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賠命!”


    趙文宛確定自己方才是沒碰著她的,想來徐氏這一出為的是栽贓自己,真有這麽恨的,連自己孩子都不顧?趙文宛著實有些想不明白,然因著徐氏一番嚷嚷,周邊投過來的視線含著複雜不一的神色,能流傳出去的版本,想也可知。


    因著離明絮苑不遠,楊媽媽頭個趕到,瞧著眼下這情形,霎時變了臉色,再瞧杵著的趙文宛不知作何表情。


    “不是我推的。”趙文宛斂著眸,沉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徐氏滿麵淚痕,一副隨時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喃喃著孩子,好不淒慘。


    “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可有人瞧見?”楊媽媽詢了四周道。


    有人在人群裏支應了聲,“我隻看到三奶奶好像因著鸚哥跟大小姐起了爭執,然後碰到一起,三奶奶就……摔了。”


    楊媽媽頭疼地歎了口氣,叫人先抬了徐氏送回苑,再處理。而自出了事,一直老實待在趙文宛肩頭的鸚哥突然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趙文宛落了個百口莫辯的地步,還叫小東西沒義氣的拋下,心頭不無悲涼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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