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極好,溫煦的日光猶如外麵嬌嫩的迎春花一般燦爛映入紗窗,點點落在了羊脂白玉的描金屏風上,鋪了玫瑰紫的梨花軟榻渡著一層旖旎色澤,女子嫻靜的手執針線,眸光凝視繡布上圖案,一針一線,動作細致,極為認真。


    可明明是如此雅致的綠柳河堤青石圖,在趙文宛的手裏卻顯的有點慘不忍睹,原本柳樹枝條柔美,宛如碧玉,在趙文宛的手中卻跟無數雞爪匯集一般,那波光粼粼的河堤,更像水墨潑過……


    趙文宛一邊繡著一邊拿遠了欣賞,自覺還是有點進步的。


    某隻綠毛尖嘴的飛禽落在旁邊悄悄偷看了一眼,翅膀捂住雙眼,感覺有點玷汙了視覺一般,再看到趙文宛偏頭瞧它,立刻鬆開翅膀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動,趙文宛忽而心血老潮,將繡布展示給天仙,“你瞧我繡得如何?”


    天仙圓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吭吭唧唧的哼著,小爪子退到安全距離,趕緊呼扇翅膀飛出窗子,落在了窗外那棵桃樹枝上,雖然不敢大聲嚷嚷,卻還是捏著嗓子喊了一句,“醜的狠!”


    趙文宛斜睨過去,目光淩厲,天仙自覺這種距離十分安全,挺著綠毛胸脯愈發膽子大了,“做鳥也要誠實的!”


    趙文宛聽到這句簡直哭笑不得,養個成精的寵物她容易麽。


    小家夥似乎還未說夠,瞧趙文宛吃癟的樣子終於有點找回了尊嚴,平日被欺壓的太狠了,在桃枝上蹦著跳著,咯咯的笑,最後得意忘形的又補了一句,“有本事咬我啊!”


    趙文宛抬起臉卻是一笑,嘴角輕勾,“看來你一定是尾巴毛又癢癢了。”


    天仙依舊得意,“你咬……”後麵的話都還未說完寶蟬陡然拿著一個麻袋就將它罩住了,收在袋子裏,掐腰笑了笑,“哼,瞧你還給跟咱們大小姐橫,一會兒就專挑你長得好看的尾巴毛拔。”


    “哎呀呀,不敢了,不敢了,六六六——救命——”


    雪雁倒是及時進來了救了小東西最愛的尾巴,“小姐,二小姐來了,說是一直約您繡荷包呢。”


    不待趙文宛吩咐,趙文熙已經進來了屋子,笑盈盈的叫了一聲宛姐姐,她身後的綠雲抱著籮筐,各色彩線金絲微微露出外麵,趙文宛一瞧趙文熙還來真的,不由往陰暗處想了想,不會是聽說自個兒繡工極差,專門來比上一比,給自個添堵的吧。


    趙文宛很快收斂心緒,懶懶的垂眸,將繡布擱置在軟榻的梨花案幾上,輕輕一笑,“熙妹妹來了,快坐。”


    “一直說要找姐姐繡荷包呢,到了今個兒才算挑好花樣。”她坐在趙文宛對麵。


    “妹妹打算繡個什麽圖樣。”趙文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幽蘭生前庭,含熏待清風,妹妹獨愛蘭花,以前喜歡繡,覺得還是蘭花繡起來比較得心應手,剛找到一個蘭花圖樣,畫的新穎細致,便想繡出來送給……”她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臉透微紅。


    趙文宛瞧不明白趙文熙今日是來唱哪一出,想必這荷包是想送給顧景行的,暗暗撇了撇嘴,“四君子之一,蘭花風姿素雅,花容端莊,素有花中君子、王者之香”的美譽,妹妹該不會是想送給……送給太子殿下吧。”


    趙文熙一驚,趕忙作勢去捂嘴,“姐姐可別亂說。”太子妃整治王雪鳶的手段,她可是聽說,猛然讓趙文宛這麽咋呼還真是有點脊背發涼,趙文宛心中暗暗嗤笑,“我與妹妹說笑呢,也就私下無旁人我與你說說,不過……下次見了六王爺我的替妹妹好好說道說道,讓六王爺替妹妹認真探一探東宮的太子妃可願意讓太子爺納妃。”


    “我與太子殿下根本毫無愛慕之情,姐姐可別再說了,也千萬別跟六王爺說道什麽。”


    趙文宛忍不住撲哧一笑,“瞧把妹妹嚇的,王爺哪裏會在乎……”趙文宛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眼神卻分明在說——哪裏會在乎你喜歡誰。


    趙文熙有些被戲弄的感覺,繃著嘴角的不快,原本是想來給趙文宛添堵的,沒想到先讓別人說的心情陰鬱,胸膛憋著一口氣隱忍不發,水波般的眸子在瞥見趙文宛繡的荷包花樣上染了一絲笑意,“呦,姐姐這是繡的什麽呀?青青綠綠的,是天仙的羽毛麽。”


    趙文宛才不上當,大大方方的道,“不是,是綠柳河堤。”


    “都怪妹妹眼拙,竟是沒看出來。”趙文熙說道最後補了一句,“姐姐繡的果然與眾不同。”


    綠雲聽到這句話麵上嗤嗤隱笑,雪雁終於感受到寶蟬平日裏為何常說綠雲的不是了,也不瞧瞧自個什麽身份,竟然如此不懂規矩,咱們大小姐如何也沒這般□□過下人,即使對屋子裏的奴婢嬌慣了些,可也常常教導大家要守規矩,不可仗著她大小姐的身份就恃寵而驕,冷眼瞧人,但瞧瞧綠雲這樣子是何?


    可鑒主子心性一斑,雪雁眸光一動,端了茶水慢慢過來,話語客氣,“二小姐,說了這般久,您用茶。”說著走到跟前不知道如何手上竟然一滑,茶水嘩啦一下全澆在了綠雲的衣裳上,綠雲那隱著的笑意蕩然無存,雪雁連忙道:“真是對不住綠雲了。”說著就轉身對大小姐和二小姐道歉,“奴婢剛才實在不周。”


    趙文宛微微蹙了眉頭,以探究的目光打量雪雁,哭笑不得,以雪雁平日的細致絕不對抖落茶水,除非……


    “瞧你毛手毛腳的,快帶著綠雲去換身衣裳吧。”趙文宛故作責罵,趕緊道。


    “是,奴婢知錯了。”雪雁轉身領綠雲出去,綠雲還在低頭扇著濕漉漉的前襟,許是沒看路吧,又許是那悄悄伸過來的一腳絆的,哎呀一聲好不狼狽的摔在地上,本能的拽住趙文熙的衣裙,趙文熙跺腳一驚,臉色不好看了,“咋咋呼呼的,還不趕快出去。”


    綠雲忙應聲是,雪雁正背對著兩個主子消瘦的肩膀似乎在隱隱抖動。


    被這一茬打擾,攪了剛才的談話,趙文宛重新拾起話題,笑的愈發得體大方,根本不受影響一般彎著眸子,拿起自己繡的錦布荷包,“對了,妹妹應該聽過一句話,情人眼裏出西施,也許你覺得與眾不同的,在別人眼裏卻是最美的至寶。”


    別人,二人對此心知肚明,指的是誰。


    趙文熙果然有些反應,手指微攥,神色如常抿唇勉強擠出笑容道:“姐姐說的是個理!”


    “姐姐看看我繡的這個如何?我打算送給祖母一個香囊。”趙文熙捧著一個精致的鼓包拿給趙文宛瞧。


    趙文宛其實沒有多大的心思跟劇本女主互通感情,隻是微微略過一眼,竟然覺得這朵長壽花的針法有些眼熟,若不是趙文宛接觸過繡線女紅,其實也不易看出來,隻是現在學會了竟是有些敏銳,聲音淡淡,“妹妹這針法有些特別?”


    趙文熙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那個是我自創的針法,一般人倒是繡不出來。”


    趙文宛一聽眸光頓時一沉,“是妹妹自創的?”


    “嗯。”


    趙文宛暗暗挑了眉梢,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麽,便道:“我最近撿了一塊帕子,想給妹妹瞧一瞧。”遂喚了寶蟬過來去取帕子。


    趙文熙蹙著好看的眉梢,有些不解其意,待瞧見寶蟬呈上了帕子時,瞳孔猛然收縮,顫抖的拿在手裏仔仔細細的瞧,摸到下麵“嫣”字的時候更是失態的喃喃自語,“怎麽會?”


    趙文宛眯著眼眸,眸光閃著晦暗不明的芒光,突然開口,“是不是與妹妹的針法極為相似?”


    趙文熙不可置信的麵容一僵,透著一絲驚恐與膽顫,兀的抬起臉來,似乎是察覺剛才有些失態,強壓著鎮定,手下的顫抖已經暴漏了她此刻的心緒,“姐姐從哪裏撿的這塊帕子,這繡法竟然是與我一樣的,也不知道……和誰這般有緣。”


    “誰知道呢,就那次妹妹走後,我在你身子後瞧見了,便拾了起來。”


    趙文熙一聽,臉色刷的白了一層,似乎是小心翼翼的詢問,“我……我身後?”


    “嗯。”趙文宛輕聲回答,“我還以為是妹妹你的呢?看著情形應該不是。”


    趙文宛說完便將帕子抽了回來,“既然不是,我就再尋一尋主人吧。”


    趙文熙木訥的點點頭,根本沒聽到趙文宛之後講的話,待綠雲回來就匆匆的離開了,連步子都瞧的有些不穩。


    她們離開之後,趙文宛重新拿著帕子瞧,沐蘭嫣,穆蘭嫣,世界上會有這般巧合的事情,再看趙文熙今日的神色,心下微沉。


    寶蟬在一旁不解的問了一句,“大小姐,為何要騙二小姐說帕子是在她身後找到的,明明是……”


    趙文宛頗是深沉地道了一句,“她心裏定是有鬼!”


    寶蟬聞言仍未轉過彎來,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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