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院落,綠茵合地,蟬鳴聲聲。


    清晨的一縷薄光透過窗欞灑落,給整個屋子鍍上了一層溫潤橘光。床上躺著的人兒一臉安靜寧和,側著的半張臉剔透清秀,仿佛羊脂玉雕成的白蘭,濃密的睫毛因著那一道柔光染成了淺淺的金色,輕閃微顫。


    一直凝著女子睡顏的人,眸子裏忽而情緒暗湧,像是再難抑製般輕輕挨近,於她額間落下了個輕吻。


    盡管動作輕柔,趙文宛卻還是被擾了清夢,眉心淺淺跳了幾下,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一雙略帶著朦朧睡意的烏眸,尚還有七八分慵懶的空茫,盯著眼前一樣躺著的人看了好一會兒,在那人玩味勾起嘴角又湊上來時拿手掌抵住了那張俊顏。


    “你怎麽會在我床上?”若是可以的話,趙文宛更想把這人拍下去,終究還是顧忌身份沒敢。


    顧景行悶悶的聲音從她的掌心下傳出,“你拉著我手不讓我走,困了,就上床睡了。”


    熱氣嗬在掌心上,帶起一陣酥麻,趙文宛驀地抽回了手,就看到那人不掩燦爛笑意的俊臉,視線往下移了移,果然看到一隻爪子搭在自己腰上,大概是被發現,還意猶未盡地蹭了下,慢慢悠悠往回縮。


    “……”趙文宛教他那一臉耿直地掩飾吃豆腐的事實,給噎得半天說不出半句討伐的話來。


    夏天的衣裳薄,將那胸型勾勒得嬌挺,不大也不小的,從顧景行的角度看過去,隻覺得剛好能一手握住似的,顧景行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像麵團兒似的……


    這話一閃過腦海,顧景行的呼吸猛然一滯,驀地記起自己替人換衣裳時所見的那一對雪一樣的白,隻覺得嗓子忽然焦渴。


    趙文宛直覺得有一絲絲危險,後知後覺地反應過自己身上穿的並非原來的衣物,再看顧景行滾動的喉結,以及掃向自己的幽幽狼光,沒有什麽誤會的了。比起睡夢裏被看光的抓狂,顯然是眼下這境況更讓人捉急罷!


    “你……”


    顧景行忽然覆下薄唇,深深吞沒了趙文宛剩下的話,那雙驀然受驚的晶亮眸子倒映出自己的輪廓,騰起了想要占滿這人目光的*,讓這雙眼一直一直隻看著自己,也隻有自己……


    炙熱如山倒一般席卷而來,趙文宛來不及閃躲,整個兒就已經被顧景行困住,口中有熱烈且清甘的味道,唇舌交纏,漸起迷亂。


    顧景行獨有的清冽氣息,讓她清楚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此刻才升起一股劫後餘生的真實感,因著細密親吻,愈發纏綿。


    屋子此時靜悄悄的,唯有兩人的呼吸聲勾纏在一起。顧景行的吻沿著她的唇瓣慢慢往下,在脖頸溫存,那修長的手指頓了頓,下一瞬便探去趙文宛的肩背下滑,拆解她腰際的衣帶。


    趙文宛顫了一顫,好像想到了些什麽,眼中的迷情褪去少許,隻一停頓,就把手鬆開了……那黛色衣衫便鬆散開來。


    “宛宛,我……忍不住了。”顧景行無法克製自己不去觸碰,甚至已經覆手在了柔軟之上,帶著些微顫意,像個初出茅廬的緊張小子,熱重的呼吸噴在趙文宛耳畔,勾起絲絲縷縷的青欲氣息。


    他的唇頃刻覆上她的頸,柔情又洶湧地燃燒著她□□的每寸肌膚。他把她抱得那樣緊,像是要融入骨血,喃喃著宛宛,像是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喜悅,動作裏還帶了一絲小心翼翼,如珠如寶。


    趙文宛的心驀然就安定了,伸出手臂環過顧景行精悍的窄腰,目光落在了他布滿舊傷痕的胸膛上,俯身,嫣紅的唇瓣稍顯笨拙地熨帖而上……顧景行心頭像被什麽猛地擊中,直挺挺著身子,忘了動作。


    那深眸瀲灩,眸中柔情漾開。正是情動之際,忽然聽到女子低低一聲驚呼,不一會兒就裹了薄被子滾到了一邊,把自個兒埋了起來。


    顧景行看了一眼高聳的某處,再看向床裏角的那一團,就聽得從裏頭甕聲甕氣地弱弱說道來葵水了。


    “……”顧景行胸口猛地一塞,失語了半晌,最終道,“我去讓人備洗澡水。”


    “嗯。”被子裏的趙文宛亦是覺得糗大了,聽著顧景行悶得不行的聲音,微有些不厚道地咧了咧嘴角。


    不一會兒,就有人抬來了浴桶,灌滿了熱水,有名仆婦恭敬稟了床上捂著的一團道是可以洗了,趙文宛礙著臉麵讓人退了出去,才慢悠悠地探出了腦袋,見屋子裏沒人才從裏頭鑽出來,入了桶裏洗刷。


    旁邊擱著的衣物外,備了棉布條,趙文宛洗完還不見顧景行回來,踏出了浴桶,擦幹了身子正要穿衣服之際,門突然開了,趙文宛倉皇地往屏風後一躲,手忙腳亂地穿起了衣裳。


    顧景行隔著幾近透明的絲綢屏風,隻看到那翹挺的胸線與腰際側影……鼻端又是一熱,猛地轉身又出去了。


    趙文宛出來的時候隻看到顧景行匆匆離去的背影,叫他的行為莫名萬分。


    美好的清晨在一個鼻血橫流,一個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拉開帷幕,隨後,顧景行就送趙文宛回了定國公府,一路招搖,倒是坐實了京中傳聞。民間不敢傳二人有染,換了個較為好聽的說法,是趙家姑娘終於得償所願,摘下了京中高嶺之花六王爺!


    聽到這傳聞的趙文宛在之後的幾日暗暗磨刀,隻可惜罪魁禍首像是知道一般,隱匿了幾日,愣是沒讓趙文宛逮著,然這已是後話。


    而此時,被六王爺一路高調護送回府的趙文宛顯然已經成了京中猜想六王妃的不二人選,顧景行在趙老夫人留他用飯時厚著臉皮應了,一副我待宛宛真心不悔的癡情模樣,雖說這是來之前趙文宛提的計策,然顧景行這般沒皮沒臉的演法,反讓策劃人覺得十分羞恥。


    對於顧景行的到來,趙宏盛是最高興的,聽他剛回京,就一早去接了文宛回府,更是覺得他對文宛上心,雖不求女兒嫁得如何顯貴,可若是嫁給德才兼備的六王爺那可是幸事。


    席間,對著顧景行便熱絡了幾分,在後者有意的拉攏討好下,就差沒來了一句嶽父大人了。


    趙文宛隔著張桌子瞧,對上顧景行投來的曖昧視線,趁著眾人不備,呲了一口白牙。


    “宛丫頭昨日個是為了替六王爺祈福去的普濟寺罷,今兒十五,我正想著去一趟順道接人回來,沒想到讓王爺先了一步,這般巧的。”冷氏抿嘴笑著悠悠說道。


    趙文宛聞言停了筷箸,亦是噙了笑地看向了冷氏,隻笑意未達了眼底,“可不是,盼著盼著人就平安回來了。”


    冷氏未作言語,兩人對話藏了暗語,一番交鋒,哪個都奈何不了哪個。隻是顯然趙文宛不會就此作罷,冷氏亦是心中鬱卒,猶見不得趙文宛毫發無損且還風光得意的模樣,襯得自己當年愈發可憐。


    用過飯後,趙文宛得了老夫人囑咐,送顧景行出門,臨到門口,後者瞟了眼她身後跟著寶蟬,目光凝了一絲深意,卻把寶蟬看得毛毛的,無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想當個隱形人來著。


    “改明兒我送兩個機靈的丫頭過來。”顧景行如是說道。


    趙文宛一聽就明白,他是怕自己身邊出亂子,也是一番好心,自然就應下了。然身後的寶蟬聽了卻是僵住了,待顧景行走了,趙文宛要往回走之際,才堪堪追了兩步追上。


    “小姐,六王爺的意思是……我不夠機靈麽?”寶蟬耷拉著腦袋,悶聲問道。


    “大概……是罷。”趙文宛瞧著有趣,難得壞心捉弄了道。


    寶蟬聞言打擊甚大,整個人都蔫了。


    “行了,逗你玩的,六王爺是想……”趙文宛剛溜到嘴邊的解釋在見著路上顯然候著自己的人時,咽了回去,淡淡道了一聲,“四嬸娘。”


    冷氏噙著一貫的笑意,“宛丫頭可有時間同嬸娘聊會兒?”


    趙文宛掃了眼左右,並沒有什麽人經過,挑眉看向了人道,“四嬸娘成日裏這般端著累麽,有什麽不妨在這兒說,到了你的地兒,我還真怕就出不來了。”


    冷氏微垂了眼眸,劃過一抹暗芒,嘴角仍是向上翹著,作了不懂道,“這天兒還未黑的,宛丫頭怎的就說起來胡話,嬸娘可是一頭霧水呢。”


    “嘖,我累得跟你說。”趙文宛挨近,臨到她身旁,輕道了一句,“你且等著,別教我抓著一絲證據,否則,定叫闔府上下看清你真麵目,若四叔知道他枕邊人如此惡毒,看還會不會像當初那樣護你!”


    冷氏姣好的麵容在趙文宛提及趙宏世時劃過一絲驚顫的異樣,趙文宛不願再與她多說,錯身之時,二人視線皆是淩厲。


    ***


    江北的事情一出,折子如雪花般遞上京城,堆在梁帝禦書房的案頭,大抵是分成兩派,一派是替太子過錯粉飾太平的,一派則以新任丞相孫德舟為首的究責,堅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論。兩方之間明爭暗鬥,鬧得是不可開交。


    而顧景行失蹤前最後呈遞的一份折子,條條狀狀羅列清晰,矛頭直指罪魁禍首恰是梁帝心存僥幸的那人,其中又牽扯出早年險些動搖國本的兩廣水患貪贓舞弊案,皆有外戚作祟,然本該勵精圖治的儲君卻也同流合汙成了受益人。梁帝震怒之下當即廢了太子儲君之位,適逢顧景行突然失聯,梁帝焦心之餘對待那些頗有微詞的臣子,均是派了名目去江北。


    此舉之後,朝野之上再無人敢反對梁帝決定,而被派出去的臣子有些死於流民暴動,有些水土不服,一到江北就染了瘧疾不治身亡,其中皇後一係最倚重的秦太尉等幾人由人檢舉,與卞國互通,有通敵叛國之嫌,扣押回京等候發落。至此,盤亙大梁王朝多年外戚擾政的毒瘤拔除了個幹淨。


    皇宮,禦書房內,水墨大理石鋪就,映出一條修長身影,行禮過後直直立在了梁帝下方。


    “朕還以為要搭進去兩個兒子。”金絲楠木座椅上,梁帝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目光凝著顧景行,良久才歎了一口氣道。


    顧景行孑然而立,臉上神色隱了隱,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父皇是怕母妃哭得淹了這禦書房罷。”來時就已聽說在他失蹤的這段時間,越貴妃不是在自個兒的寢宮哭,就是在禦書房外哭著等消息。


    梁帝沒好氣地覷了他一眼,掩嘴咳嗽了一聲,“說到底還是你太胡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父皇這些年還體會不夠麽。”


    “你——”梁帝聞言猛地沉了眸子,他何嚐不知道小六此行九死一生,皆是因著自己的一念之仁。


    瞧著顧景行直挺聊賴的樣子,梁帝不怒反笑,意味深長了道,“那你且說說,朕廢了太子之後,該由誰來接掌朕的江山?”


    “兒臣僅為當年報私仇,後來之事非兒臣所料。父皇殺伐決斷,明斷是非,想必也能找到稱心如意之人。”言而總之,就是同我沒什麽關係,顧景行微垂著眼眸語調仍是淡淡道。


    梁帝教他這套私仇的說辭堵了堵心,險些氣笑了,這個自個最中意的兒子偏生排行老六,而一直以來小動作不斷的老二又似乎缺了那麽一點什麽,唉……


    “明明是最早納了宮的,偏生來得慢,要是……朕何至於這麽愁!”殿上僅是父子二人,梁帝瞪了眼人,半點沒轍道。


    顧景行扯了扯嘴角,認真地考慮了道,“大抵是父皇當時還不夠努力罷。”


    “……出去。”梁帝一臉的心肌梗塞。


    顧景行麻溜地滾了。


    廊簷下微風徐徐,驅不散夏日炎熱,顧景行一踏入延禧宮隻覺得一陣涼爽,宮殿四周皆是擺了銅盆,裏頭盛了碩大冰塊,各守著幾名宮娥輕搖扇子,絲絲涼意擴散,使得殿內不同外頭的炎熱,叫人覺得舒服。


    越貴妃一瞧見人,急急起身拉了人往近了看,臉上尤掛著淚痕的,欣喜神色裏還夾雜了幾分後怕,“奶娘說你好好的,叫本宮安心,可本宮隻有切切實實見著人才能放下心中大石,這幾日都壓得喘不過氣來了。幸好回來了,回來了。”


    說罷,拉著人仔細檢查著,確是沒受傷的,才綻了笑顏。


    “兒臣這次能平安脫險多虧了有貴人相助。”顧景行任由越貴妃折騰擺弄,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了道。


    “知道,是那位神機閣主。”越貴妃聽容奶娘提了點,心底對這人是感激萬分,“這麽厲害的人物,景行該請進宮來讓母妃當麵跟人道個謝,頒些賞賜什麽的。”


    “閣主乃世外高人,不受虛禮,不愛俗世。母妃的心意兒臣定會好好轉達,兒臣要說的貴人可還有一位。”


    越貴妃先是點了點頭,聽完卻是不解道,“還有誰?”


    “趙家大小姐趙文宛,若非她請動神機閣主,兒臣哪有本事讓人不遠千裏前來搭救。”顧景行正了神色道。


    “這……”越貴妃詫異,先前聽容奶娘描述那位神機閣主是個多麽超凡脫俗神機妙算的人物,怎麽會跟趙文宛扯了關係?


    像是知道她所想,顧景行稍作了解釋道,“那位與沐郡主有某些機緣而來了京城,沐王府與定國公府相鄰,郡主與宛宛交好,才請動閣主出麵。”


    越貴妃輕輕頷首,接受了這番說辭,那位沐郡主她也見過幾麵,氣質容貌均屬上乘,相處起來亦是讓人覺得舒服,能與這樣的人交好且肯幫忙的,越貴妃覺得自己似乎該重新考量趙文宛的為人,難道是自己眼拙了?


    母子倆說了會兒貼心話,顧景行便提出告辭帶了容奶娘回府,走時,正巧碰見一品誥命李夫人入宮陪伴越貴妃,點頭錯身而過,那李夫人頓了頓腳步,瞧著六王爺的背影,喃喃道了一句沒入風裏。


    李夫人是陪著越貴妃解悶的,宮中無趣,李夫人自然挑了京中最新發生的趣事兒說,其中最讓她樂道的還是定國公府趙二小姐的事兒,說是環王被樓裏的花娘砸了腦袋,那花娘傳聞長得像極了趙文熙,不知怎麽就就傳成了趙文熙想攀王妃的頭銜,與環王私會,不愉快便動了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京中世家勳貴的傳聞向來不缺,定國公府自然是不承認此事,趙文熙更是不予餘力的否認,大多數人還是信了前者,後者肯定也有堅持信的,總是事情不了了之。


    將那事兒從頭到尾的一說,越貴妃的臉色就變了好幾回,尤其聽到李夫人捏著竊語道了一句“空穴不來風”,知曉她疼愛趙文熙,便好意提醒一句吧,最後越貴妃更是黑了臉,堪堪覺得後者才是真相。而自個兒對趙文熙的青睞拉拔都成了笑話,趙文熙那不要臉的行徑像是巴掌打在了她臉上,火辣辣的難堪。


    最後,李夫人瞧出越貴妃的不對勁,體貼地自動請辭離開,就聽得身後茶盞扔到地上的碎裂響兒,顯然火氣不小。當下,越貴妃就下了命令,若趙文熙請見一律回絕,甚至收回那塊玉牌。


    完全不知自己事情敗露的趙文熙還因著顧景行送趙文宛回來而氣悶,想到越貴妃先前提起過的意願,六王爺既然平安回來,當中還有神機閣主的緣故,便想著再暗裏添添柴火,將這事兒含糊到自個兒名下,遂匆匆入了宮裏,卻被延禧宮的嬤嬤沒收了玉牌,連貴妃都未見著就被趕出了宮。


    趙文熙一頭霧水灰溜溜地回了定國公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貴妃這乍然轉變的態度……莫不是知曉了那事?!可怎麽會……祖母顧忌女兒家們的聲譽明明壓下了此事,她更是裝作是因為花娘長的像自己而受了委屈的樣子。


    一想到那惡心的環王,趙文熙再次恨的咬碎了牙,將身邊所有東西又砸碎了不少,抱著頭一個勁兒的搖,像是要把那天的記憶統統甩出去一般,杏眸一眯,不掩狠戾,哪個?哪個能捅到宮裏去!


    有,趙文宛!這一想法驀地劃過腦海,趙文熙愈發覺得肯定,定是她從中使絆,不願自己嫁予六王爺做側室,她都甘願退讓一步,為何還要如此步步緊逼!


    趙文宛,你實在欺人太甚!


    這廂趙文熙一門心思認定了是趙文宛所為,殊不知這回倒真是錯怪,趙文宛在祖母麵前應下了,自然不會往外宣揚,畢竟她們幾個未出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多半連著名聲。隻是顧景行得知事情始末後,善加利用,借李夫人堵上了越貴妃逼他納側妃的口。


    誤會就這麽結下。


    ……


    近日,趙宏世忙著名下酒樓在京城開分店的事情,用了一貫的名兒,宏悅酒樓,取他與冷氏的單字,可見二人感情之深,酒樓選址裝潢逐步有了規劃,原都有冷氏協助,隻是近來她身子不大爽利,趙宏世就不舍得她操勞,什麽事兒都是自個兒親自去的。


    初一祈福,冷氏一早就去了普濟寺,順道請了尊財神爺回府,下了馬車柔聲囑咐碧蓉仔細捧著,一邊想著老師傅交代開業當日該做的,不留神地險些撞上門口候著的人。


    “夫人小心。”碧蓉緊張地喚了一聲。


    冷氏回神,看了杵著的人一眼,那人左眼眼角下方的大顆黑痣率先映入眼簾,大抵是察覺冷氏視線,回了個諂媚笑臉,那黑痣隱隱而動,冷氏滿眼的冰冷,血色倏然褪去,猛地移開視線,匆匆往府裏大步走去。


    碧蓉忙跟了上去,還怕碎了手裏的財神爺,不敢快了去。迎麵就遇著了像是要出門的趙文宛,微微福身見了禮,緊隨冷氏而去。


    “方才一陣風兒似的人是四奶奶?”寶蟬砸吧了下嘴,隻來得及瞧見一抹裙袂。


    趙文宛從碧蓉離開的方向收回了視線,隨後就看到了門口杵著的人,頭戴硬角襆頭,身穿紫花團錦緞長衫,約莫四十來歲的模樣,像足了暴發戶,不管好看不好看的,隻管拿貴了的往身上套。


    見著趙文宛,諂媚笑著恭聲詢問道,“四老爺可在府上?”


    “在不在的,等通傳不就好了。”寶蟬有些受不了那品味地皺著眉頭道,“別擋了道兒。”


    那人挨說訕訕一笑,往旁邊挪了挪,繼續伸著脖子探看著國公府門口的動靜。


    “小姐,你看那人像不像荷花池子裏的烏龜,脖子也能伸那麽長呢。”寶蟬瞧著,捂著嘴偷偷跟趙文宛道。


    趙文宛回頭瞧了一眼,正好聽見那人杵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裏喃喃著,“那位夫人好像有些麵熟啊,在哪兒見過呢?”


    趙文宛聽著這句話立刻又凝了那暴發戶好一會兒。


    “小姐,郡主還等著咱們呢。”寶蟬出聲提醒了一句。


    趙文宛收了視線,點點頭,“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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