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安堂裏溫老夫人陰沉著臉,閉眼深吸了口氣,先前在手裏把玩的銀鎏金香囊已被擲在了地上,球囊銜接處的金鉚子母扣摔成兩斷,香囊腹內雪樣霜灰散落一地……


    溫老夫人睜開眼,目光尖利,“真小看了四丫頭,回京沒幾日就讓那老東西瞧上,今日不但沒去推帖子,反而請來了老東西的親筆書信。 ”


    “或許大長房老夫人隻是想找個人陪她去德光寺,畢竟深居簡出十幾年,身邊也沒有伴靠。”白媽媽雖知道溫老夫人的顧慮,但也不能說了別的。


    溫老夫人神色一肅,“你倒是同情起那老東西了。”


    白媽媽驚得慌忙跪地,“老夫人知道奴婢是最忠心的。”


    溫老夫人悶哼一聲,當年大丫頭菱娘全大禮時,八抬大轎都請不動她,推說什麽修佛要清淨,現今卻巴巴兒的和三房越走越近……


    溫榮回府不多時,遺風苑的書信便送到了祥安堂。


    信裏謝氏也不與溫老夫人客氣,直接說看溫榮那丫頭伶俐……謝氏還強調了她身邊得用的人越來越少……


    尋常一封信而已,言辭也是極為客氣的,旁人看了都會認為大長房老夫人在示弱。


    溫老夫人的不安和憤怒,不過是源於心虛。


    方氏並不氣憤,隻擔心她們的計劃會落空,故在一旁攛掇道,“阿家不要理這封信了,隻說你也瞧上四丫頭,這才放在身邊一起去德光寺的,憑什麽說讓就讓。”


    “說得簡單,你可別忘了,那老東西才是鈺郎嫡母,你的阿家。”溫老夫人斜睨了方氏一眼,大郎媳婦的心思隻會用在大房上,從未顧全大局,更不曾想過如今黎國公府的境況。


    今日謝氏是在明明白白的提醒自己,過去那些事是她不爭而已,並非黎國公府站的住理。


    方氏不屑地說道,“她可從未管過我們,凡事都是阿家幫襯,兒心裏隻認了你一個阿家的。”


    “算了,讓四丫頭陪她吧。”溫老夫人靠在紫得發亮的矮榻上。


    溫老夫人並不怕謝氏,可顧忌她身後的人,有一點溫老夫人是能確定的,謝氏修佛就該講慈悲,縱使知曉當年真相,在沒惹急了之前,一切都將照舊。


    “那日該如何是好?”方氏心一沉,若是溫榮與大長房老夫人在一起,還能由她們擺布麽。


    溫老夫人從鋪綾羅軟褥的壺門矮榻上站起身,“晚膳叫三丫頭到我房裏來,我自有交代。”


    ……


    為了伯祖母交代的春江景,溫榮在廂房裏關了近乎一月,期間林府娘子邀請了一起去東市,還遣了帖子請溫榮去林府做客,溫榮都一一推了,畢竟心中的春江景畫成不易,要畫滿六尺畫卷,短短一月是很吃力的。


    終於在德光寺落成禮前兩日完成了春江景。


    落下最後一筆銀朱色,溫榮長舒一口氣。作畫時溫榮隻留下綠佩與碧荷在屋裏伺候,縱是阿爺和阿娘也未親眼見到畫作。


    大房方氏打聽到的消息,不過是說四娘子天天將自己關在廂房裏,都已畫癡了,未見不妥之處。


    綠佩與碧荷望著畫卷上綿延伸展的南北河山,早已驚呆了,綠佩揉了揉眼睛,隻喃喃地不斷說好。


    溫榮叮囑綠佩將畫卷鋪陳開小心晾幹,一切收拾妥當,才起身離開廂房去庭院休息。


    庭院裏阿爺與軒郎正在奕棋,溫景軒見到溫榮笑言道,“丹青妙手肯出廂房了,不知又作了何墨寶,可否容我們一見。”


    溫榮半仰著腦袋,得意地說道,“不行,那是要送人的。”


    溫榮張狂的模樣更討人喜歡,軒郎輕笑一聲,懶得強求,溫榮一向畫些花花草草,相比溫景軒還是喜歡磅礴氣勢的。


    溫榮在旁觀棋不語,阿爺的棋藝比軒郎要高上一籌,一局棋結束,阿爺以半目優勢贏了軒郎。


    吩咐婢子將棋盤收起,溫世珩同溫榮說道,“聽軒郎說,你勸他推了林家大郎請奕棋的帖子?”


    溫榮瞪了軒郎一眼,怎麽什麽都與阿爺說了,無奈解釋道“林家大郎不幾月就要進貢院,在這節骨眼上,兒認為做一處玩樂不妥。”


    溫世珩朗聲大笑,“弈棋可不能算是玩樂,不過你想得確實周全。”


    溫景軒不好意思地說道,“帖子我是推了。”


    說罷停了停,眼裏忽閃的光芒局促而欣喜,說的話也語無倫次,“本以為這事算了,可前幾日,林家大郎和兩位皇子親自來了書院,林家大郎檢查了我的功課,檢查時我還是心虛的很。不巧書院裏夫子認出了三皇子,這幾日我書背不出,夫子都沒訓我”。


    溫世珩頜首道,“三皇子與五皇子性情高潔,親民恤憐,平日言行皆君子。”


    溫世珩想到參朝時,三皇子與五皇子都是恭敬地與他說話和請教,五皇子雖總板著臉,可禮數周全,相較五皇子,三皇子親和力要好上許多。難得的是兩位皇子踏實勤勉,無野心他意。


    溫世珩對兩位皇子是讚譽有加。


    溫榮心下生疑,隻不表示,淡淡地問到,“林家大郎去書院檢查功課,兩位皇子去了又有何事?”


    溫景軒搖頭道,“大概是因為兩位皇子與林家大郎交好,所以順道一起過來的。對了,原來三皇子也擅長經帖與詩賦,三皇子對進士科考察的想法與榮娘一致,說要以儒學經典做鏡正身,憑詩賦文采修辭做撰,最後還鼓勵了我。”


    溫榮看得出阿爺與軒郎都認可了三皇子,若此時站在對立麵指責,隻會讓阿爺和軒郎覺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溫榮想不明白李奕為何會去衡山書院,按理如今局麵,兩位皇子同黎國公府結交無半點益處,引起太子警覺不值當;而阿爺不過是四品中司侍郎,與其在阿爺身上下工夫,不如像二皇子一樣去巴結長孫太傅;若是看上林中書令與三房的關係就更可笑了,他們和林家大郎那般交好,根本不用擔心關鍵時刻林中書令會不幫忙……


    “對了,三皇子還與我說了太子的事,”溫景軒滿眼疑惑,“三皇子說太子不喜歡白檀與白豆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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