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王妃已經睡了六個時辰,你說王妃什麽時候才會醒呢。。頂.點。 .2x.co”綠佩聲音沙啞,眼睛紅腫,明顯是剛剛哭過。


    前一日溫榮前往櫻桃園高地,同謝琳娘、丹陽公主等人一道赴宴用席麵時未帶婢子。直到溫榮受傷再服用湯藥睡去後,才有宮女史將綠佩和碧荷引到閣樓聽等伺候。


    綠佩剛知曉王妃受傷昏睡不醒時嚇的不知所措,在廂房外一直低聲啜泣,好在無人吩咐差事,偶爾的端茶送水,碧荷一人也做了。


    碧荷搖搖頭,擔憂地說道,“娘子前段時日吃了幾劑滋補湯藥,麵上剛有了些血色,不想昨日就受傷了,還流了那許多血。”


    綠佩擦了擦眼睛,走進外廂,隔著簾子往裏張望,半晌後回到長廊又在碧荷身旁坐下,歎了一聲,“五皇子還陪著王妃呢,一整晚了,五皇子隻叫添了次茶水,食案上的飯菜是一點未動。倘若老夫人和夫人知曉五皇子這般在乎王妃,好歹能欣慰些。”


    碧荷未接話,而是去抱了一床薄褥子過來,“時候不早,綠佩你先睡會,我在這聽叫鈴,說不定明日一大早王妃就會醒來,到時候王妃要伺候,總不能我們兩人都沒精神。”


    綠佩聽話地點點頭,蜷縮了倒在被褥上,無奈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


    溫榮眼睛酸澀,眼皮似被粘在了一起,沉的睜不開,腦子裏也還暈暈乎乎的。迷糊中她隱約感覺到最熟悉的身影正陪在身邊。溫榮嘴角微翹,很是安心。許是還未休息夠,不一會溫榮又沉沉的睡去了。


    這一覺不踏實。溫榮耳邊不斷回響起前世韓秋嬏那冷漠的聲音,前世發生的一幕幕也浮現到了腦海中。


    “溫榮娘,溫貴妃……是太後下的慈諭,我隻是過來看看”,“溫榮娘,你以為沒有聖主允許,太後會下這道慈諭嗎?”


    溫家舉家傾覆了,所有男丁西市市坊口處決,女子貶為賤籍。而她呢,一段白綾,加恩賜令自盡,立即執行。


    清晰強烈的絕望湧上心頭,溫榮眼睜睜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綠佩,抬眼又看到正在不斷掙紮、想擺脫內侍的碧荷,碧荷努力的朝她靠近,不斷地喊著,‘娘子。聖主不會不管您的,娘子您再等等,您不能死啊,娘子……’


    腳下的黃檀圈椅搖搖晃晃。她連踩都踩不穩。


    她好像從小到大都沒爬過高,哦不,有一次她和哥哥一起爬過。那時她才六歲。舉家仍在杭州郡,阿娘不允許她吃甜點心。因為她管不住嘴,吃多了就不肯正經吃飯了。可哥哥舍不得看到她因嘴饞而眼淚汪汪的模樣,遂悄悄帶了她去廚房,軒郎搬了圓凳,自己先爬上去,告訴她櫥裏有好多點心,問她想吃什麽,他來拿。


    她偏偏是個倔強的孩子,一定要親眼瞧瞧,無奈人小個子矮,踩著圓凳還必須踮起腳尖,都這般了還是看不到,她不安分地蹦了蹦,圓凳就歪了,軒郎眼見她馬上要摔倒,趕忙張開手想扶住她。


    溫榮嘴角揚起,軒郎成了她的肉墊子,她身上一點傷也沒有,但嚇的哇哇直哭,軒郎反而被蹭傷和淤青了好幾處,還被阿爺打了板子。不想軒郎非但沒怪她,反而向她道歉,說是他沒留心,害她摔倒受驚嚇了。


    從那以後,她就不爬高了,可是現在呢?


    溫榮兩手抓著冷冰冰的白綾,微抬起下巴,脖頸慢慢地套了進去,徹骨寒意襲遍全身,溫榮的牙齒摩擦間咯咯作響。


    韓秋嬏不耐煩了,在下麵抬頭怒目瞪她,催促她,讓她不要再磨蹭,快一點。


    死了一了百了,不要再礙誰眼了,韓秋嬏朝前走了一步,打算親自踢翻她足下的圈椅。


    溫榮閉上眼睛,淚水滑落而下,在唇邊轉旋而過,就在她要蹬倒圈椅的那一刹那,殿外傳來高聲通報,“太後駕到,溫貴妃迎駕。”


    韓秋嬏滿眼錯愕不甘地看了她一眼,趕緊快步走出殿接迎太後,而溫榮手一滯,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韓秋嬏狠戾的嘴臉,也不是王貴妃假善的麵孔。


    李晟正驚訝地看著她,眼神裏是化不開的關心和擔憂,“榮娘,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不要害怕,”說著李晟抬手用袖子輕擦她的額頭。溫榮回過神來才發現她渾身是汗,她以為前世是自縊而亡的,不想她其實沒有死。溫榮嘴角微顫,不知是驚是喜,想哭還是想笑,心怦怦跳個不停,慌亂的四處張望,整個人止不住地戰栗。


    李晟扶著溫榮肩膀,有些焦急,“榮娘,不要怕,你看著我,不論發生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的……”說著李晟自己也愣了愣,這次溫榮遇危險受傷,他在哪裏?他無能為力。


    溫榮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怔怔地看著李晟。那雙滿是關切的眼睛猶如黑不見底的深塘,她的思想情緒不斷被吸進去,禁錮在塘低無法動彈。溫榮張了張嘴唇,嗓子很幹,她說不出話來。


    溫榮的眼神有幾分古怪和陌生,李晟看得心裏一陣慌亂,他很想問問溫榮夢到了什麽,可卻不敢開口,他怕問了,溫榮會更加承受不了。李晟輕握住溫榮的手,看到溫榮不斷地噏動嘴唇,細心地說道,“榮娘,你等等,我這就去端水過來。”


    李晟掀起袍擺就要起身,忽然感覺腰上的穗子被輕輕抓住,李晟詫異地回頭看見溫榮正驚慌地盯著他,不斷搖頭。


    李晟心裏又痛又高興,不論怎樣,榮娘受到驚嚇害怕時,是需要他陪伴的。李晟柔聲安慰,“榮娘放心,我沒走,隻是擔心榮娘口渴了。”


    溫榮不肯鬆手,李晟也隻能靜靜地坐著,好在不一會綠佩就端了湯藥進來。綠佩知曉溫榮醒了,才咧嘴笑起來,王妃足足昏睡了十二個時辰,她和碧荷也跟著擔驚受怕了一整日。


    綠佩照吩咐端了溫水過來,李晟小心地將溫榮扶起,溫榮不經意間用右手撐了下床榻,痛的倒吸一口涼氣。


    李晟愈發心疼,也不肯溫榮再動,直接連著錦衾將溫榮抱起靠在圓枕上,又喂溫榮服下盧醫官配的藥丸,再喂溫榮幾口溫水。


    溫榮目光漸漸平靜下來,嗓子也舒服了一些,先是虛弱的咳嗽兩聲,再軟軟地靠在李晟懷裏。


    溫榮回憶夢裏關於前世的場景,就在她即將赴死的那一刻,是太後也就是現在的王貴妃忽然收回了賜死慈諭。溫榮不禁想起上月在皇宮太華池旁的水榭賞景時,忽然闖入腦海的景象,井裏倒映著她落魄狼狽的身影。看來她確實未死在紫宸殿,而是被關了起來,隻是中間緣故她還無法完全記起。


    原來她也沒有全部的記憶,溫榮似乎能明白李奕守著零零星星些許記憶,不上不下那種如鯁在喉的心情了。


    溫榮唯一能確定的是,就算全部恢複,也不會是甚愉快的回憶。


    “榮娘,你一整天沒吃東西,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李晟將溫榮麵頰上的發絲小心勾下,“或者先讓盧醫官過來看看。”


    溫榮嘴唇發白,吃力地笑了笑,“我沒事的,就是沒胃口,似乎什麽也吃不下。別去麻煩盧醫官了,我受的隻是皮外傷,無甚要緊,讓盧醫官照顧琳娘就好。對了,琳娘怎麽樣,孩子保住了嗎。”


    綠佩在旁不滿地插嘴道,“王妃才醒過來就想著別人,王妃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傷,盧醫官都說了,傷口很深,倘若未將養好,往後就不能提筆寫字作畫,也不能再替老夫人和五皇子煮茶湯了。”


    溫榮怔怔地看著裹了厚厚紗布的右臂,李晟不滿地掃了綠佩一眼。綠佩嚇得往後一縮,平日李晟看在她和碧荷是溫榮貼身侍婢的份上,態度尚算溫和,今日綠佩還是第一次麵對李晟嚴厲的目光。


    “不用擔心,好生將養就能恢複如初,所以飯是一定要吃的。”李晟笑道。


    溫榮麵露難色,綠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往年王妃沒有胃口,就喜歡吃雕胡飯和冷淘,我讓宮婢去準備這兩道吃食,再準備幾道清淡爽口的小菜可好。”


    李晟頜首認同,溫榮也朝綠佩微微笑了笑,綠佩鬆一口氣,逃難似的跑出廂房,去尋宮婢安排飯食。


    李晟輕順溫榮烏溜溜的發絲,“這幾日我會陪榮娘在櫻桃園靜養,榮娘隻管安安心心養傷,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溫榮忍不住蹙緊眉頭,“晟郎皆在櫻桃園,那朝堂和公衙裏的事情怎麽辦呢,聖主會不會怪罪晟郎。”


    李晟搖搖頭,笑容舒緩安然,“該辦的昨日之前都已辦好,朝中之事有聖主和三哥就足夠了。至於聖主是否怪罪,榮娘更不必擔心,現在聖主極賞識榮娘的勇敢,又有太後和王貴妃幫我們說話,所以無事。算來我也托了榮娘的福,可以在櫻桃園與榮娘一道好好休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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