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婦人剛抬起的手停住了,但她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而處於激憤中的二毛也看見了母親的表情明顯和剛剛不太一樣了,於是他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絕對不該說的話。


    心頭的委屈與惱怒霎時間消退大半,慌張與懊悔的情緒席卷心頭,二毛急忙轉過臉尋找被自己推開的雯兒。


    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剛剛將雯兒推到了麥田中,此刻她仍是坐在麥田中,背對著自己。


    而在雯兒旁邊,老爹已經走了過來,並在她旁邊蹲下了身。


    “二毛,你在胡說什麽?”老爹沉著臉這麽說了一聲。


    這讓二毛愈發慌張,甚至感到害怕,以及更為強烈的懊悔。


    “爹,我.....”他顫聲開口。


    婦人這時卻態度一轉,一邊向著雯兒走去一邊說道:“當家的,這臭小子就這德行,不打一頓不行。”


    “吃了這頓打,也長了記性。”說著,她向丈夫使了使眼色,似是讓他不要再這件事上繼續說下去。


    男人心領神會,狠狠瞪了二毛一眼後,低下頭握住垂著腦袋的雯兒的手,輕聲說:“摔到腳了嗎丫頭?”


    一直垂著腦袋的雯兒這時才將臉從那寬大的草帽中仰起,她臉上帶著笑容看著父親:


    “沒事兒。”


    說著,她緩緩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頭對著婦人說:“娘....不能這麽打哥哥。”


    婦人蹲下身,將雯兒摟在懷中,溫聲說:“聽你的丫頭。”


    二毛不敢看雯兒,但還是忍不住瞄了她一眼,也在這一眼中看到了雯兒的眼睛似乎紅紅的。


    “哥,疼不疼?我給你揉揉。”雯兒卻從母親懷中走出,向著二毛走來。


    “不...不疼。”二毛垂著腦袋杵在地上,卻是連頭都不敢抬。


    走過來的雯兒卻彎下腰,小心的揉著二毛被巴掌打的大腿,嘴中還不住問著:


    “是這裏疼嗎?哥。”


    婦人走上前來,一把捉住雯兒的手:“讓這小王八蛋多疼會,丫頭,走,幫我回去燒火。”


    “娘,我....”雯兒正要拒絕,可婦人卻提著她便走:“走了丫頭,不能耽誤事兒。”


    而男人這時也站起了身,跟著道:“趕緊做飯,我都餓了。”


    雯兒就此沉默了下來,婦人牽著她的手沿著田埂往家的方向走去,男人這時卻坐在了田埂上。


    二毛一動也不敢動,仍是杵在地上。


    男人拿起隻剩下一點水的水壺,喝完後抹了抹嘴角,一言不發的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沉默中,男人伸手拍了拍田埂:


    “坐過來,兒子。”


    心中一片忐忑的二毛這才挪動腳步,垂著腦袋坐在了父親旁邊。


    男人並沒有扭過頭,他仍是看著麥田,說:“說雯兒比你懂事,你不高興。”


    話音剛落,二毛連忙道:‘沒有,爹,我那是亂說的,你別生氣.....’


    男人這時才轉過臉,接著突然伸出手,二毛心中一跳,知道可能要挨父親的打了,可出乎意料的是父親伸過來的手隻是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腦袋上。


    “雯兒是懂事啊,這丫頭以前....唉。”男人歎了口氣。


    隨著這道歎氣聲,二毛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心裏的懊悔狂湧而出,他頓時就紅了眼,靠在了父親的懷中說:


    “爹,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摸著兒子的頭,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是我兒子嘛,我兒子可能會說混賬話,但絕對做不出混賬事來。”


    “不過這樣的混賬話,還是不能說呀,兒子。”


    “它傷人。”


    “嗯.....”二毛抽泣了起來,不斷的嗚咽著。


    男人將二毛摟在懷裏,手摸著他的腦袋,眼睛卻看著麥田,像是在喃喃自語的說:


    “這丫頭命苦。”


    “沒到咱家的前兩年我就見她在城裏到處流浪了,又瘦又小,總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你爹我也不是個有能耐的人,自家的事管好就不錯了,幾次見了這丫頭我也隻能當沒看見,哪敢管呢,這樣的小乞兒還不少。”


    “天可憐見,這兩年風調雨順,都說是難得的好光景,王爺起義,舉反金大旗,換了新朝,這也是天大的好事,一樁樁好事都一股腦的趕著來了。”


    說到此處的男人臉上露出笑意,低頭看著二毛,摸著他的腦袋道道:


    “你也辦了件好事,你把這丫頭給拐回了家,嗬嗬。”他輕笑了一聲。


    二毛卻仍在抽泣,但抽泣聲已經漸漸小了起來。


    男人接著溫聲說道:“陛下賢明,政通人和,這一年國內天翻地覆,變化大得好像每天都在變,啥新鮮玩意兒也不離奇了。”


    “而對咱們來說呢,吃的飽穿的暖,有個遮風擋雨的屋子,就是件美事,現在你還能上學堂,你說這是不是挺好?”


    靠在父親懷中的二毛擦著眼淚點了點頭。


    “聽說一些學堂裏現在也招女娃兒了?有沒有這回事?”男人問道。


    “昂。”已經擦去眼淚,但仍是淚眼婆娑的二毛抬起頭看著父親。


    男人揉著二毛的腦袋說:“你說送雯兒去學堂行不行?”


    二毛將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當然行了,爹,她比我聰明多了!”


    男人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說的。”


    二毛臉色微紅,但還是說道:“你可別在她麵前講。”


    “好,我不說。”


    “那這個夏天過完,就送雯兒也去學堂,怎麽樣?”男人再度問道。


    “好,爹。”二毛吸溜了下鼻子,點頭答應一聲,滿是淚痕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男人卻在這時拍了拍二毛腦袋,略帶責備的說:“讓你幫著收麥子,你卻推三阻四的,今年要是收成不好,哪有閑錢送雯兒去學堂。”


    一聽這話,二毛連忙站起身:“爹,那趕緊幹活吧,你叫我幹啥我幹啥!”


    男人笑了起來:“你這臭小子一上午在這偷懶耍滑是不累,我可是累得夠嗆,得歇會兒。”


    二毛紅了臉,當即就要去麥田幹活,可卻被父親一把抓住了手。


    “怎麽了爹,我去幹活。”


    “活不急,今天下午就能幹完,你現在身上還背著件事,得先做了才行。”男人收斂笑容,甚至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二毛心中一緊,但略一思索便立刻反應了過來:“爹,你說的是...”


    男人接話道:“是,就你想的那樣。”


    “雯兒既是你妹妹,也是我女兒,是咱們的家人,你怎麽能說這麽傷她心的話呢?”


    二毛一臉懊悔:“對不起,爹...我錯了...”


    “你最應該道歉的人是你妹妹,不是我。”


    “雯兒這丫頭心思敏感,你這混賬話她聽見在當麵不會說什麽,但我知道她心裏頭一定很難過。”


    “你是男人,腦子發昏說了混賬話,那就要去彌補回來。”


    “趕緊回家去找雯兒去,去把話說開。”


    “要是我回去發現雯兒情緒不對,我可饒不了你.....”男人揚了揚拳頭,但話還沒說完,二毛便已經火急火燎的沿著田埂狂奔而去。


    六月的風溫潤不燥,空氣中滿是麥香味,二毛在田間小道中狂奔不止,生平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見到妹妹。


    也正因此,他隻用了比來時一半的時間便跑回了家,盡管這時他已是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仍是快步衝進廚房喊叫了起來:


    “雯兒!”


    “你咋回來了?”在灶台下燒火的母親探出臉來問道。


    二毛來不及解釋,他沒在廚房中看見雯兒,於是又喘著粗氣問道:“雯兒呢?”


    “去茅房了。”婦人剛回了一聲,又跟著嘀咕起來:“去了好一會兒了,這丫頭怎麽還沒出來呢....”


    而在她說話的同時,二毛已經飛身跑了出去。


    “雯兒!”跑到茅房外的二毛雙手撐著膝蓋,也顧不上許多,張嘴便喊。


    可接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二毛心中著急,隻好湊到門口將門撥開一道縫隙,裏麵卻沒有半個人影。


    “人呢?”


    二毛嘀咕一聲,可不知怎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感席卷而來,二毛慌了神,他又連忙跑回廚房,沙啞著嗓子問:


    “娘,雯兒不在茅房。”


    婦人皺著眉頭:“不在?哪去哪裏了?她去了有一會了呀....”


    說話之間,婦人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對外喊了起來:“小雯兒!”


    “丫頭!”


    二毛則是跑回主屋,一邊喊著一邊找人,可仍是沒有,他又去了側房,但還是沒有。


    已經喊了幾十聲,找了所有角落,仍是沒有雯兒的蹤跡,也沒聽到她的回聲,二毛因為狂奔而通紅的臉開始發白。


    恐慌感越來越強烈,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於是他不顧母親在後麵追,再度狂奔著出了家門。


    ——


    “隆隆隆。”


    “隆隆隆。”


    巨大的噪音聲中,坐在車廂中的秦澤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麥田占據了所有視野,然而此刻他根本無心欣賞這道風景。


    他雙手握拳,臉上滿是虛汗,垂著腦袋緊張的不住呢喃著。


    “快點....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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