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間。


    慶王府。


    金長歌放下手中的紅薯幹,合上書本,而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一旁的晴兒坐在椅子上,歪著腦袋已經打起了盹,張開的嘴角垂下一縷銀線,直流到袖子上。


    金長歌瞅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一塊手帕墊在了晴兒的袖子上。


    而後她輕輕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冬天的夜晚並不像夏天那般聒噪,寒冷讓蟲子們都已經鑽進了土裏,並無一絲聲響。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


    木製的過道外,栽種的一排銀杏已經落光了葉片。


    昏黃的燭光照耀下,銀杏的樹幹顯得凹凸不平,蟲子似乎啃食了不少樹皮。


    棉鞋踩過木板,但並未發出什麽聲響,她走的很輕。


    隨著“吱呀”一聲。


    金長歌推開靈堂的門,麵色平靜的走了進去。


    雖是夜間,但靈堂裏麵依然留有燭火,而此刻隨著推開的門,燭火隨風微微搖曳。


    晃動的燭光中,金長歌拿起祭台旁放著的幾柱香。


    借著燭火點燃,寥寥青煙逐漸飄起,先是一道直線,而後升至半空潰散。


    輕薄的煙霧中,那對清亮的眸子有些愣神。


    看著這煙,金長歌想起了上午時分所見到的煙。


    那是濃烈而漆黑的煙,它筆直的朝著天空而去,似乎要深入天穹。


    那是烽火台中所燃燒,生成的狼煙。


    失神的雙眸逐漸凝聚在前方,她拿起點燃的香插在了香爐中。


    而目光,也隨之落到了牌位上。


    那是母親柳氏的牌位。


    母親死於難產,因而金長歌並不知曉她的相貌。


    父親雖請畫師描摹了母親生前樣貌的畫,但終究是畫,總歸是缺了些什麽。


    聽父親說,母親生前是個既貌美賢惠又有才學的女子。


    父親對母親情根深種,自母親逝去後,他未像尋常男人一樣續弦再娶。


    這足見母親生前必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子。


    隻可惜,自己還從未與母親講過一句話,也沒機會知曉母親的樣貌了。


    金長歌彎下腰,跪倒在了蒲團上,而後雙手合十,虔誠的磕了個頭。


    待直起腰時,她張開嘴,上下合動的輕薄嘴唇中卻並沒有發出聲音。


    一席話在心中說完,她再度彎下腰。


    這一次卻沒有立刻抬起身,她就這麽將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麵上,任憑發絲垂落於耳際,任憑燭火燃燒。


    直到一串腳步聲傳入耳邊,金長歌這才直起身,扭過疑惑的臉看向了門口。


    並不顯得特別明亮的燭光中,慶王的臉出現在門口。


    那臉一半被燭光照亮,另一半還藏在夜色中。


    “嗯?永寧,你怎麽來了?”慶王看著她,一腳踏進了門檻,燭光這才將他的臉全部照亮。


    金長歌站起身,淡淡道:


    “嗯...讀書乏了,過來看看娘。”


    慶王摸了摸胡須,笑著點點頭,“嗯,不錯,難為你有這心意。”


    接著,他歎了口氣:


    “不像老大老三,你大哥每次都是應付了事,平日再不來。”


    “老三呢,以前就不提了,去了海外離家這麽久,現在從海外回來,也沒見他來過。”


    “倒是建德還時常過來。”


    走過金長歌身邊,慶王一邊拿香一邊繼續說道:


    “你這丫頭,每日吃飯也不和我們一起,平日躲在房裏也不出來,這些日子,你和我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比不上以前一天多。”


    “都說女大十八變,可你這丫頭,變得也太快了啊。”


    金長歌抿了抿嘴,並未言語,她慢慢站起身,安靜的等候在了一旁。


    慶王將香點燃插在爐中,怔怔的看著牌位。


    “爹,他們多久攻入京師?”金長歌的聲音突然響起。


    慶王扭過身,目光直直的看著金長歌,隨即,他搖頭道:


    “狼煙雖至,但他們未必能攻入京師。”


    “還有你大哥在頂著呢,不必太過於擔心。”


    “嗯,爹,我回房了。”金長歌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永寧......”慶王將她叫住。


    金長歌扭過臉,白皙的麵容上並無一絲表情。


    “接下來的戰事,應該會禍及金陵,因此,我們要暫且離開金陵了。”


    金長歌眉頭一挑,“離開金陵?”


    慶王點頭,輕撫胡須道:“不錯,逆賊帶著叛軍殺來,雖然已派出大軍鎮壓,但在戰局未定之前,須得保全自身。”


    “這叫,以退為進。”


    金長歌麵色平靜,淡淡道:


    “以退為進?”


    “爹想的不錯。”


    她繼續往外走去,嘴中跟著道:“爹,我就不離開金陵了。”


    此言一出,慶王眉頭一皺,撫須的手也立刻落下。


    他快走幾步,追上前說:


    “站住,你說的什麽傻話。”


    金長歌腳步頓止住,但並未回頭,她平靜道:


    “爹,我生在金陵,這裏是我的家,我哪裏也不去,我要留在這裏。”


    慶王眉頭緊皺,立刻道:


    “戰局未定之前,金陵接下來危險重重,你這傻丫頭連這道理都不明白嗎......”


    “危險又如何?我不在乎。”金長歌聲音愈發冷冽了起來。


    慶王大怒,斥聲道:“你這傻丫頭,你是我女兒!你怎能留在金陵!”


    “若是有個好歹,讓那叛軍抓住,那可如何是好!”


    “你不走,難不成還想著帶兵馬去鎮壓叛軍嗎?平日就罷了,這個時候,可容不得你胡鬧!”


    金長歌突然笑了起來,她轉過臉看著慶王:


    “爹,我怎會帶著兵馬去和叛軍廝殺呢。”


    “我什麽都不會做的,我就待在府中,哪裏也不去。”


    說完這句話,她繼續往外走去。


    剛踏過門檻,慶王一把將她拽住:


    “蠢丫頭!休得胡說八道!”


    “你太任性了,竟然絲毫分不清局勢!為父知道你自小就在金陵,但這又如何!”


    “走了又不是不回來!你留在這裏,萬一出事,你叫為父......”


    “別說了,爹,我不會走的。”


    “就讓女兒待在這裏,讓女兒.....留在這慶王府吧。”


    金長歌並未回頭,她反手甩開慶王的手,說完這兩句話後,任憑慶王在喊,她也不再理會,徑直走向了幽深的過道。


    燭火搖曳中,慶王追出門外,看著女兒的背影逐漸消失,他滿臉疑惑與不解。


    良久,他才一甩手罵了一句:


    “這蠢丫頭,發什麽渾,是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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