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居正中,已經是中午時分。


    奔波一夜的閻承身上纏著透血的紗布,臉上的傷口卻還來不及清理,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凝結成血痂結在了臉上。


    此時他正帶著部下們往南澤趕去,慶王的那顆人頭他已經命人簡單的清理了一遍,但終究這顆人頭還是難以辨清麵容,閻承心中無奈,昨夜在極怒之下下手確實太重,但如今也無可奈何,所幸慶王的那柄佩劍還在,有了人頭與這柄名貴的劍,應足以證實他的身份。


    而族長已經先行一步去了南澤, 真的能如族長所說,讓焱君接受蠻族的歸順,不再動幹戈嗎?


    若是說前幾日他隻是在無奈之下才支持武理的決定,但經曆了昨夜的廝殺後,閻承卻是徹底想明白了。


    在一番胡思亂想中,同行的部下們卻突然出聲:


    “將軍,前麵是我們的人!”


    這一聲喊讓閻承回過神來,他抬眼往前方看去,當焦距逐漸定格,他看到遠處一群人正朝著他們而來。


    正是族人們,還是族長帶出去的那些人。


    但這並未讓閻承感到欣喜,他反而臉色一下就垮了下來。


    隻因為族人們的後麵,還跟著一支大軍,那是披甲戴胄的焱兵們,他們身騎高頭大馬,手拿刀槍劍戟,一輛輛戰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裝載的戰具讓人心驚。


    這支虎狼之師簡直就是一股鋼鐵洪流,如今正行走在這平原之上。


    雄壯,威武,銳利,堅硬,鋒利,像是能摧毀一切,僅是這一眼,便讓閻承渾身劇震,他猛地想到前幾日和族長爭吵時的場景。


    ‘我怎麽這麽蠢.....’他情不自禁的心中自語了一句。


    若是當初族長沒有阻攔,自己真帶著兵馬與金家聯合,恐怕此刻早已經死了個幹幹淨淨。


    而這時,部下們一臉躊躇的看向了他,顯然這番景象讓他們都感到了惶恐與不安。


    閻承咬住唇角,沉聲道:“下馬,留在此地等候。”


    “是,將軍!”


    士兵們當即下了馬,恭候在了此地。


    而在對麵,騎在馬上的秦澤自然也看到了閻承一行人的身影,隨即他扭頭看向身旁的武理。


    武理此刻如喪考妣,先前的對話結束後,這老者就成了這個模樣。


    “這還離桂雲城很遠,你提前安排人來接應嗎?”秦澤隨口道。


    “什...什麽?”武理在沉思中抬起頭,隨後明白了他所指何事,“不...不是接應的。”


    武理手搭眉頭,極目遠眺下逐漸看清了熟悉的身影,這才接著說道:


    “是我族內的閻承閻將軍,他追捕逃犯回來了。”


    “早前有族人看到有一行人繞道逃跑,猜測是從南澤逃出來的,因而他帶人前去圍堵,看樣子這是追到人了。”


    秦澤頷首,不再多言。


    片刻後,隨著大軍迫近,閻承當即帶著部下們躬身而來。


    秦澤抬眼瞧去,見這蠻將遍體鱗傷,臉上一片血汙,心中也大致猜出昨夜他應是經曆了一番激鬥。


    他抬起手來,大軍頓時停止行進,隊列從中間讓開一條路來。


    閻承抱著個木盒,躬身走上前來。


    “參見陛下!”他彎著腰,思考了一息後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起來吧。”秦澤淡淡道。


    而此刻一旁的武理臉色卻更差了,畢竟閻承這個模樣,實在讓人心中疼惜,看來昨夜的追捕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不過看到他抱著木盒,想來是昨夜的行動有了結果。


    果然,隻見閻承舉起木盒,沉聲道:


    “回稟陛下,昨夜慶王金唯尊潛逃至蒼梧山,我率兵前去捉拿,他們反抗激烈,難以活捉,為了留下他們,不得已之下我們隻能與之交戰,在一番廝殺中金唯尊身死。”


    “盒內乃是他的項上人頭。”


    此話一出,秦澤臉上略顯訝異,但隻是頷首道:


    “金唯尊的人頭?”


    “拿給我看看。”


    話音落下,一旁的焱兵走上前去從閻承手中接過木盒,他們擋在秦澤身前,這才打開了木盒。


    盒內果然僅有一顆人頭,別無他物。


    焱兵們檢查一番後,一人拿起木盒走至秦澤身旁,這才抓起頭發將人頭從盒中提起,亮於秦澤眼前。


    饒是秦澤已不知見過多少血腥畫麵,但看著這顆人頭還是覺得滲人。


    這徹底扭曲變形的人臉上眼眶崩裂,鼻子折斷,嘴部明顯與右臉頰明顯凹陷了下去,而其左臉甚至少了一大塊皮肉,裂口參差不齊,倒像是被野獸撕咬下來的一般。


    這簡直像是經曆了一場極其殘酷血腥的拷打,才變成了這番模樣。


    但這是金唯尊嗎?那個總是躲在所有人身後,陰險毒辣的金唯尊?雖然一夜就攻破了南澤,但金唯尊人老成精,他既然已經逃出南澤城,應該早已經有了脫身之計。


    而蒼梧山不算特別遠的地方,他就隻逃到了此處?還是說蠻人為了示好,這才搶著拿出顆人頭來?


    秦澤盯著那顆人頭審視,候著的閻承此時卻是大氣都不敢喘,在這樣的虎狼之師麵前,似乎什麽都微不足道了。


    但懸著的心卻逐漸放了下來,族長跟隨在秦澤身邊,他雖然帶著大軍,但看現在這個模樣,應該不是去向蠻族宣戰。


    之所以派出大軍,閻承猜想這應是為了展示武力,讓族人們明白他們的實力,這是在敲打。


    “你確定這是金唯尊?”


    突然的問話讓閻承思緒中斷,他立刻點頭道:


    “是的,陛下!”


    “人頭是我親手割下來的,我們追入山林與他們廝殺了好一陣,金唯尊本來已經在他手下們的掩護下逃往深山,後來不知何故又殺了回來。”


    “我們又與之血戰了一番,這才殺了他。”


    說到這,閻承這才想起繳獲的那柄劍還未呈上去。


    剛剛太過於緊張,腦子裏又在胡思亂想,竟然忘了這事,隨即,他又補充道:


    “金唯尊麵容難辨,是我在與他交手過程中為了自保,不得已才打成這般模樣。”


    “但他的佩劍還在,剛剛...忘了交給陛下。”


    “還請陛下過目。”


    說罷,閻承扭頭使了個眼色,一名蠻兵當即走向戰馬,將那懸掛在馬背上的寶劍拿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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