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四年,春!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一年注定是個不一樣的年份,因為從這一年開始,各種各樣的大戲就要開幕了。


    李承宗沒有特意關注範閑的事情,可偏偏有關範閑的事情找上了他。


    今日是禁足期滿的日子,李承宗剛收拾好準備去醉仙居,侯公公便來了王府。


    “殿下,陛下微服出巡讓您隨行去慶廟。”


    “老頭子一個人?”


    “有晨郡主隨行。”


    “看來範閑是今日入京都啊,老頭子想提前去瞧瞧,讓我去幹什麽?”


    “這……老奴不知。”


    “行吧,去瞧瞧。”


    李承宗點點頭,吩咐道:“懷恩,去備馬車。對了,叫上範無救,他不是又落榜了嗎,順便去散散心。”


    “是,家主。”趙懷恩忍不住笑道。


    之前範無救落榜,大家還會安慰兩句,現在聽到他和春闈聯係起來,全府上下都會忍不住想笑。當然,對於範無救鍥而不舍的精神,大家還是很敬佩的。


    沒多久,馬車備好,侯公公駕著馬車出了王府。


    前行一段路後,侯公公要等著去接範閑,李承宗三人也就從馬車裏出來了,一邊閑聊一邊往慶廟趕。


    路過某個小巷子時,李承宗突然瞧見一宮女匆匆進了一個小院。


    聽呼吸和腳步聲,是不會武功的人。


    原本模糊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


    人要學會適應時代,葉輕眉想讓時代適應她,最終被這個時代反噬。


    李承宗沒有她那麽崇高的理想,但有些事沒遇見也就算了,既然遇見還是要管一管的。


    “無救,停車。”


    馬車停在小院門口,三人下車推門進了小院。


    為首的女史愣了一下,趕忙行禮道:“拜見三殿下。”


    李承宗沒理會她,看向小院中正準備換衣服的宮女,“今日之事,可有人不願?”


    院中一片沉默。


    李承宗無聲歎了口氣,眼中已經沒有了不忍,直接轉身就準備走。


    機會給了,自己把握不住,死了也活該。


    “殿下,奴婢不願。”


    李承宗轉過頭去,心中頓時冒出兩個字好大,笑道:“知道今日你們要做什麽嗎?”


    “奴婢今日出宮采買,並不知道要做什麽,但想來不是好事。”


    李承宗嗯了一聲,“去王府找杏枝,她會安排你。”


    “多謝殿下。”


    小宮女磕了三個頭,站起身逃也似地往外跑,結果還沒出院門,又被一把刀給逼了回來。


    來人不少,皆腳步沉重,呼吸綿長,行走間有皮革金屬磨礪,是從旁邊院子過來的一隊禁軍。


    “臣,拜見三殿下。”


    為首的禁軍微微抱拳,“殿下,您此舉恐怕不妥。”


    “原來許將軍啊。”


    李承宗打了聲招呼,看了眼持刀的禁軍,笑眯眯道:“許將軍,一年不見,你現在一點麵子也不給本王?”


    這位許將軍,姓許名慶雲,乃殿前司禁軍統領,是慶帝絕對的心腹,和李承宗頗為熟悉。


    “臣不敢。”


    許慶雲頓時打了個一個激靈,趕忙道:“放了。”


    被放開的宮女又跪下磕了頭,才匆匆朝定王府的方向奔去。


    而院子中的宮女見此,直接跪倒了一大片,李承宗卻管都沒管直接走了。


    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小巷之中,許慶雲身旁的副將壓低聲音建議道:“統領,要不要去抓回來,不然咱們沒辦法跟陛下交待。”


    許慶雲冷聲道:“好啊,你自己去抓,本統領什麽都不知道。”


    一句話直接把副將給幹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說道:“統領,咱們是禁軍,隻聽陛下的。”


    “他娘的,老子不知道,用你說!”


    許慶雲一聲喝罵,他們是奉命來保證範閑安穩入範府的,這些心懷不軌的宮女按理都應該殺掉,可出麵的人是陛下最恩寵的三殿下啊。


    這位三殿下可是九品高手,他能怎麽辦?


    何況以他對三殿下的了解,放了宮女,三殿下必然會為他們求情,最多也就降職處理,可不放那個宮女,三殿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兩害取其輕啊。


    事實上,也沒有出許慶雲的預料。


    當李承宗來到慶廟正殿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父皇,我來時碰見後宮侍女,瞧著是要給範閑潑髒水,壞他名節,不過其中一個宮女是無辜的,我做主把她放了,當時你的禁衛一點都不給麵……”


    慶帝打斷道:“最後不還是放了嗎。”


    “看來您都知道啊,那您打算怎麽處置許慶雲?”


    “怕我殺了他?”


    “畢竟是因為我的原因嘛。”


    “哼,調給你小子用吧。”


    對李承宗沒有心軟救下所有宮女,慶帝還是頗為滿意的,所以才願意給兒子一個麵子,留許慶雲一命。


    “多謝父皇。”


    李承宗當即從供台上拿下一個供品鴨梨遞給慶帝,笑道:“挺甜的,您嚐嚐。”


    “你小子能不能有點規矩。”


    慶帝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是接過兒子遞來的鴨梨咬了一口,問道:“對了,你覺得派後宮侍女攔路的是誰?”


    “太子殿下、長公主、二哥,都有可能,我偏向長公主。”


    “說說。”


    “男人嘛,自然有作為男人的傲氣,隻有女人才會用這種娘們唧唧的手段。”


    “你小子哪來這麽些怪話!”


    慶帝上下打量著兒子,那表情好似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一樣,最後樂道:“要是你,你準備怎麽做?”


    李承宗想都沒想,開口道:“我要一個內庫幹什麽,一天天那麽多事,也就你們不覺得是麻煩。”


    慶帝這才想起來,他這個兒子對皇位都沒興趣,更別說區區一個內庫,要是真在意權財,當初也不會把自己的產業說給就給了。


    “朕倒是忘了你這憊懶的性子。”


    慶帝搖頭笑了笑,“如果你是李雲睿、太子、老二中的一個,你會怎麽做?”


    李承宗咬了口鴨梨,沉默了片刻後,如此說道:“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如果我是他們,我就自己搞一個不弱於內庫的產業。”


    慶帝十分讚賞的嗯了一聲,突然問道:“真就對朕的位置不感興趣?”


    “您真沒意思,到現在還想著試探我。”


    其實這次慶帝還真不是試探他,隻是單純的突然心念一動,可惜李承宗不信,鬱悶道:“您就直說吧,您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對您的皇位一點興趣也沒有?”


    慶帝張了張嘴,最終憤憤吐出三個字。


    “沒出息!”


    見老爹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李承宗也懶得跟慶帝理論,隨手拿起一個供果,一邊吃一邊閑逛起來。


    雖說往年也來過慶廟,但從未仔細看過,如今一瞧倒也覺著不錯,起碼正殿中的人物形象畫還是有點看頭的。


    這瞧瞧,那看看,不時還嘖嘖兩聲驚歎作畫之人的精湛技術,搞得靜心養神的慶帝心情有點煩躁。


    “你晃來晃去幹什麽,晃得朕眼暈。”


    “您這會兒嫌棄上我了,那您之前別叫我來啊。”


    慶帝龍眼一瞪,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說來,你小子來慶廟多次,朕好像從未見過你跪拜。”


    “爹,自信點,把好像去掉,我就是沒有跪拜過。”


    “為何不跪拜?”


    “我又不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幹嘛要跪拜這些畫像。”


    “不信神?!”


    慶帝愣了愣,“你既不信鬼神,為何每次祭祖還誠心跪拜磕頭,一臉虔誠念念有詞的求祖先保佑你母妃和太後健健康康?”


    哼,都沒見過哪怕一次這混小子求祖先保佑老子健健康康。


    “這又不一樣。”


    到底怎麽個不一樣,李承宗沒說,慶帝也沒問,父子二人再次沉默下來。


    不久,侯公公來了。


    “陛下,範閑少爺到慶廟了。”


    慶帝嗯了一聲,“告訴宮典,慶國子民皆可進廟祭拜,不入正殿即可。”


    侯公公匆匆下去傳達慶帝的意思,正巧遇見宮典和範閑對了一掌後關門。


    等到侯公公再次回到正殿,慶帝已經站在了正殿大門口,遠遠看向了進入慶廟的那道身影。


    同為大宗師,李承宗自然知道站在這裏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道:“您既然那麽想看這個兒子,為何不直接去看看?”


    對於範閑的真實身份,知道的人雖不多,但侯公公伺候慶帝多年,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從電視劇裏就能看出來,作為慶帝的貼身太監,如果不知道範閑的真實身份,區區一個伯爵府的私生子,怎麽可能讓他從始至終都對範閑那麽客氣,甚至可以說卑微。


    而聽到這話的侯公公,卻是心中一驚,雙腿都有些發軟,心想我的三殿下耶,您可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不過讓他奇怪的是,李承宗到底是如何知道範閑真實身份的。


    對此,慶帝倒是一點不意外,隻是淡淡的語氣中夾著一絲氣惱:“你母妃還真是什麽都跟你說,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傳。”


    “我是那種嘴不嚴的人嗎?”


    李承宗翻了個白眼,追問道:“您真不去瞧瞧?”


    “遲早能見到,不急於一時。”


    “那您今天安排這事有必要嗎?”


    李承宗有些抱怨道:“還把也我叫來一起。”


    “你既知範閑的身份,便也應該知曉你與他的淵源,你對他沒興趣?”慶帝疑惑了。


    說起來,他和範閑之間的確有點淵源。


    他雖然是因係統的設定而出生的,但真要算起來,其實是葉輕眉直接導致他出生的。


    當年秦瑜嫁給慶帝,連新婚之夜都沒有那啥,自然不可能懷上他。


    是後來葉輕眉勸秦瑜說,女人可以沒有男人,但不能沒有孩子。


    於是兩人一合計,給慶帝下了藥。


    慶帝雖是大宗師,對毒藥之類能抗住,對春藥卻沒有辦法。


    接下來……此處省略一萬字。


    反正,懂的都懂。


    所以他才會和範閑差不多大,出生隻相隔三天。


    這也是慶帝為什麽不意外,侯公公卻很意外李承宗知道範閑真實身份的原因。


    因為這種事,侯公公再怎麽想也不可能想得到。


    而慶帝卻很清楚,秦瑜在葉輕眉的影響下,一直把這件事當作引以為傲的事,說給兒子聽一聽,他並不意外。


    雖說同樣都是睡,主動和被動卻是很大有差別的。


    尤其慶帝還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所以慶帝此前的語氣中才會帶著一絲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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