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牛文龍被雨滴敲打瓦磚的聲音吵醒。打開門,發現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順著屋簷淌了下來,化成一個好看的珠簾。


    牛文龍顧不得欣賞這幅畫麵,不由的歎道,“雨水來了,這小牛河也該發脾氣了,村民們又該愁了。”


    牛文龍轉身回房,叫起來正在熟睡的張雲,張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睜開眼,看到是牛文龍,問道,“爹,有什麽事?”


    “雲雲,外麵下雨了,你昨天領回來的那個爺爺還在後山的廟裏。你要去給他送吃的?”牛文龍試探的問道。


    “啊,那廟裏漏雨,爺爺估計會挨凍,而且會餓肚子。我去一趟吧,這條山路我熟。”雲雲懂事的說道。


    “外麵下大雨,山路不好走,陰天路滑,後山還有不少懸崖峭壁,要不然等雨停了吧,那爺爺餓一會沒關係。”牛文龍勸阻道。


    “爹,我看這雨是沒完沒了,一時半會不能停!我還是去一趟吧,這條路我走了很多遍了,閉著眼都能摸到小廟,這點小雨沒關係,爹你趕緊給我準備點幹糧。我去拿蓑衣。”說完便麻利的起身穿衣。


    牛文龍知道他這兒子的脾氣,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看著張雲忙活著找籃子,找蓑衣,牛文龍心裏是樂開了花。這兒子就是古道熱腸。不過這應該也不是壞事吧,牛文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拿著竹籃子,裏麵有牛文龍用油紙包的幹糧,還有一條毯子,雖然是夏天,但是下雨天,還是有點涼颼颼的,牛文龍就給玉磨準備了一條毯子。


    走在山路上,張雲才知道這場暴雨的威力。


    經過連續幾天的高溫,山路全是鬆散的沙土,經過這暴雨衝刷,匯成一條條細小的泥石流。而且暴雨還夾雜這陣陣狂風,並且風向不定,一會南風,一會東風,這讓張雲苦不堪言。


    而且張雲還要竭力保護幹糧毯子不被打濕。


    暴風雨太大,蓑衣已經不管用了。張雲幹脆把蓑衣脫下,把竹籃裹住,抱在懷裏。


    張雲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在了老丐眼中。隻見老丐飄在張雲身後,立在雨中,雨水卻不沾身。


    山路泥濘,竹籃滑了幾跤,渾身上下沾滿了泥水,成了活脫脫的一個泥猴。而且為了不讓竹籃落在泥水了,張雲都是胳膊肘著地。血絲夾雜著泥水滑下,張雲也顧不得了。


    老丐在後麵不疾不徐的跟著張雲,感歎道,“好久沒碰到這麽熱心的孩子了,應當給他一場造化。”


    眼看著張雲就要到廟裏了,老丐閃身進入了廟裏,坐在地上,等著張雲。


    張雲鑽進廟裏,看到地上濕漉漉的,老丐正襟危坐,坐在地上,瑟瑟發抖。老狗趴在一旁,昏昏欲睡,趕緊上前,拉起老丐急切的說道,“爺爺,這地不能坐,會生病的。我看著廟裏有些一些幹木頭,趕緊來生把火,暖和暖和,我爹給你準備著幹糧毯子,不知道濕了沒。”


    老丐笑著望著忙活著的張雲,心裏越發的肯定了想要收徒的念頭。


    村裏長大的孩子,隨身都帶著火折子。張雲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火折子,卻發現火折子全部濕透了,打不著了。


    張雲鬱悶的望著地下的幹木頭,打了一個寒戰,縮了縮腦袋。不好意思的朝著老丐笑了笑,“爺爺,火折子打不著了,沒火,看樣子我們要挨冷了,爺爺你趕緊把毯子披上吧。幸好毯子沒有濕透。”


    老丐笑著問張雲,“好孩子你想不想學法術,修仙道,成真神。”


    “學法術?修仙道?我聽過俺爹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修仙者,會法術,但是也都是傳說,我爹說他沒見過,村裏人也都沒見過?真的有仙人嗎,爺爺?”


    老丐笑了笑,伸手朝著木頭彈了一下,地上的木頭,‘劈裏啪啦’的燒了起來,火勢燒的很旺。


    看到這一幕,張雲高興地拍手跳起來,“爺爺這是什麽法術?好厲害,以後跟他們出去玩,來這麽一下,多威風。他們在也不會欺負我了。“


    老丐對著張雲說道,“這就是最簡單的法術,馭火術,隻要你想學我就教你。”


    張雲歪著頭想了想,“爺爺,我能回去問問爹嗎?”


    老丐笑道:“行,你全身都濕透了,把衣服脫下來烤幹了,你也快來烤烤火,免得受涼了。”老丐把毯子蓋在了張雲身上。


    兩個人挨著坐在一起,火很旺,映的兩個人的臉紅彤彤的。玉磨在一旁用木頭搭了一個簡易的架子,把衣服掛在上麵,偶爾的翻轉一下衣服,以便衣服能夠很快的烤幹。


    張雲拿出一個玉米餅子,掰碎喂給老狗,老狗用鼻子嗅了嗅張雲放在他嘴邊的餅子,用爪子把餅子扒拉到一邊,看都不看張雲,繼續趴著睡覺。讓張雲有些尷尬。


    老丐拍了老狗一下,對張雲笑著說,“這老狗就這德姓,上了年紀,脾氣也大了。”


    外麵是無休止的狂風暴雨,廟裏卻是溫暖如春,一老一少閑聊著,一隻老狗安靜的蹲坐在旁邊,偶爾的朝著漫天風雨吠叫一聲,遠遠望去,好似一幅祖孫觀雨圖。


    暴雨過後,天氣更加炎熱了。夏曰的午後,天空碧藍如洗,萬裏無垠,沒有一絲風。


    一群知了不知疲倦的聒噪著叫著,吵得人心煩意亂,下地勞累半天的的村民們對這該死的知了是咬牙切齒。


    連村口那隻一向勤快的癩皮狗也沒精打采的趴在樹蔭下,耷拉著腦袋,大口大口的喘氣。村裏小道兩邊的槐樹有氣無力的站著。這個時間點,村頭的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在這個炎熱的天氣裏,到處都透露出一絲慵懶的味道。


    但是村前的小牛河,卻是一群人的天堂。以牛誌為首的一群小朋友,縱橫在這條小河裏。他們在每個夏曰的午後,趁著大人們熟睡的時候就精神勁十足,並且大人如何恐嚇都是屢禁不止。


    “張雲,你敢下來麽?”牛誌站在水裏喊道。“就知道你不敢下來,你隻會在岸上跟佳兒給我們看褲子,你是個爺們啊,你羞不羞啊。


    “算了,大誌,他不敢下來的,他最怕水了。”


    “對,我敢打包票,他不敢下來!”,周圍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我,我”張雲漲紅了臉,囁嚅道,”我有什麽不敢的”。


    “那你下來啊,下來啊,”牛誌歪著脖子,笑說道。


    張雲望了望水裏的嬉戲的一群人,又看了看身邊的佳兒,佳兒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看著他,一邊搖搖頭。


    張雲咬咬牙,開始脫身上的汗衫。水裏的一群人也都停止了戲水,目光刷刷的盯著張雲。“哥,你不是一直怕水嗎?”佳兒擔心的問道,“別聽大誌哥的,咱回家吧。”說著就去拉張雲的手。張雲沒動,隱約看見那若隱若現的喉結動了一下。張雲他下意識的咬住了嘴唇,倔強的站在了那裏。


    “你到底下不下來?”牛誌站在水裏,水沒過牛誌的肩膀,牛誌抬起雙手拍打著水麵,“水一點都不深,而且這裏是如此的涼快。你不敢下來就趁早走吧,免得丟人。


    ”“是啊,是啊,趕緊滾回去過你的家家吧。”其他同伴也在水裏應和著。


    張雲腦子一熱,掙脫了佳兒的手,踢掉草鞋,褲頭也沒脫,就直接奔向水裏。


    由於走得急,水底有些石頭比較滑的緣故,跑下去的時候,在水裏絆了一跤,嗆了好幾口水。河裏的小夥伴一陣驚呼,但是張雲努力的爬起來,吐了幾口水,繼續往前走。


    佳兒在岸上直跺腳,喊道,“哥,你回來啊,你別下去。”


    張雲不知道喝了幾口水才到了牛誌的麵前,盯著牛誌,說道,“我下來了。”


    周圍的小夥伴看到張雲這個架勢,覺得無趣,也都慢慢散開了。狗子慢吞吞的走近了牛誌,低聲說道,“張雲是個野小子,還不知道是個什麽種,你小心點。”


    “我呸,你那張臭嘴沒開光是吧,小心生兒子沒屁眼。”牛誌笑嘻嘻的踢了狗子一腳,狗子摸摸屁股,望了張雲一眼,發現張雲的臉陰沉的厲害。


    狗子訕訕的朝著張雲笑了笑,跟那些人打鬧去了。


    這裏就隻剩下了牛誌跟張雲。周圍也一下子靜了下來,隻剩下潺潺的流水聲,張雲的臉色鐵青,被牙齒咬住的下嘴唇已經可以清晰看到有血絲冒出。顯然張雲把剛才的話聽見了。


    牛誌雖然比他大了一歲,但是畢竟也是個孩子。還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難堪的場麵,所以本能的牛誌也就這樣盯著張雲,但是張雲沒有絲毫退讓的架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雖然牛誌比張雲魁梧的多,但是牛誌卻覺得,自己麵前的這個一直讓自己看不起的張雲,現在就像是一隻蓄勢的豹子,攻擊姓危險姓十足。血絲已經凝結成了血珠,滴落在水裏。


    牛誌明白這一仗自己也不能輸,因為後麵有幾雙眼睛在看著他呢,輸了的話,怎麽號令這幾個小嘍囉。他也確實害怕了,但是多吃一年的飯畢竟不是白吃的,他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主意,他狡黠的對張雲說道,“張雲,既然你在跟我較勁,那咱倆在這耗著也不是個事,這樣吧,你如果敢再往前邁三步,我就服了你。”


    此時的水已經到了脖子,張雲咬著牙低頭考慮了一會,似乎在下一個重要的決定,張雲抬起頭,露出堅定的神色“好,如果我走三步的話,以後出去烤地瓜你得帶著我,以後釣魚你得帶著我,並且還得教我遊泳。”


    牛誌哈哈大笑,豪爽的說道:“成,這都不是些事,但是事先說好,這裏你往前麵再走一步可就是個漩渦,我也不敢下去的,據說連著海底的,深不見底。你如果怕了的話,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張雲冷笑了幾聲,大步邁向前去。聽到那幾聲笑聲,牛誌心裏就覺得要糟,他其實也沒想到事情會成這樣,沒想到他會如此的倔強,沒想到讓他服軟會這麽難。想要製止他但是已經遲了。一念之間,張雲的步子已經邁出去了。


    他看到張雲在水裏掙紮,牛誌慌了。


    張雲的腦子裏嗡嗡一片,回響著的都是周圍同伴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張雲憑著一口氣邁出去之後,卻覺得自己怎麽也踩不到底。他很熟悉同時也害怕這種感覺。他晚上經常會做這個噩夢。


    周圍都是水,他無處立足,想喊又喊不出。他現在的感覺就跟夢裏夢到的一樣,水底仿佛有一股大力在拉扯他,他拚命的想往上爬,可是於事無補,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幾口水。


    但是冥冥之中,他感覺,就這樣死了,也挺好,至少可以見到爹娘了,想到這兒,他也就放棄了掙紮。在失去知覺的最後一秒,他看到了一雙手伸向了他。是死前的幻覺麽?


    這一睡,仿佛就是亙久。昏迷中,張雲又看到了自己的爹,親生的爹,那是一個模糊的麵龐。


    那是在一個萬山之巔,他爹拿著一把劍威風凜凜。在烈烈山風中,傲視圍著他的群雄。群雄蜂擁而上,欲把他的爹爹剁成碎片。隻見他爹淒楚的笑了笑,然後執劍殺入人群。恍惚間,他發現圍攻全部他爹的修士變成一條條毒蛇,朝著他彈了過來,再去看爹。發現爹已經不見,漫山遍野,全部是一條條吐著信子的蛇,慢慢的向他包圍過來。


    他哭喊著,掙脫著往外跑,可是無濟於事。他被一條條蛇慢慢的包圍,蛇慢慢的爬上他的身體,纏住了他的脖子,他覺得窒息,呼吸不動,想咳嗽咳不出,他不停的掙紮。他覺得脖子一鬆,呼吸也順暢了很多,卻是忍不住咳嗽,他感覺隨著咳嗽,也吐出來不少東西。


    然後他就聽到很多人喊道,“醒了醒了”。他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了牛誌慌亂的眼神,但同時夾雜著是高興。佳兒蒼白的臉。還有周圍很多同伴的著急,緊張的表情。


    張雲特別不願意醒來,他還留戀昏迷中他爹給予他的感覺。他不想醒來,是因為他嫉妒小夥伴兒們。


    特別是,看到別的夥伴坐在他們父親脖子上看大戲。


    看到別的夥伴,在受了欺負,挨了打之後,氣衝衝的回罵道,我回去讓俺爹找你算賬。看見狗子在外麵幹了壞事,他爹拿著棍子追著他滿街跑。


    看到牛誌因為調皮搗蛋被他爹打屁股的時候。


    看到佳兒被她娘責罵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哭。但是他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掉過眼淚。


    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張雲看到周圍的小夥伴兒們敬佩的眼神,自己偷偷的笑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賭贏了,因為他已經很成功的證明了自己,他不在受他們排斥了,他已經是這個集體的一份子了。


    張雲對佳兒說道,“好妹子,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娘好嘛?我怕娘罵我又帶你出來玩”


    “好,我不說,哥,你剛才嚇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佳兒頓了頓,眼珠子一轉,“不過你跟牛誌哥玩的時候你也得帶上我。”


    “你們兄妹倆,真是像。”牛誌不住的嘖嘖讚歎道。


    “對了,我是怎麽醒的?是誰救我的?”張雲想起了失去知覺前伸向他的一雙手,忙問道牛誌。


    “看到你沉下去了,我們都嚇死了,但是水底下有一股暗流,沒人敢下去救你。正在我們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你在一個大水泡裏浮出了水麵,我們把你推向岸,然後不一會你就自己醒了。”牛誌接過去說道。


    瞬間,張雲就明白了,肯定是廟裏的那位乞丐爺爺。


    張雲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廟裏飛奔而去。


    佳兒喊道,“哥,你去哪?”


    張雲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佳兒早點回家,免得娘罵你,爹問我去哪裏了,你就說我打豬草去了。我沒事,我會很快回來的。”


    張雲氣喘籲籲的跑進廟裏,老狗睜開一隻眼,瞧了他一眼,又繼續眯上。張雲看到老丐對著廟門坐著,正在笑眯眯的望著他。


    張雲跪倒在老丐麵前,不住給老丐的磕頭,喊道,“求爺爺收我為徒,求爺爺收我為徒。”


    老丐任由張雲磕頭,直到張雲磕紅了額頭。用袖子拖住了張雲的額頭,“好孩子想入我門派,門規不可壞。我要考驗你一番,才能入我門派。明天一早你從家裏卯時出發,午時如果未到山廟。就算沒通過。”


    似乎看出了張雲的疑問,老丐又緊跟著說道,“這條路你雖然走了千萬遍,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輕鬆的通過。”


    這句話羞得張雲滿臉通紅,其實他卻是對這一關的考核不屑一顧,因為他從家到廟通常用不到一個時辰。但是看到老丐一臉嚴肅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事絕不簡單,於是屏住呼吸,耐心的聆聽老丐的指點。


    “你天生心靈異常純潔。如果你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嚐試聆聽萬物的聲音,與萬物交流,這一路上的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都會告訴你應該怎麽走。好了,好孩子天不早了,你回去吧,門口有堆豬草,你背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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