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船葛〉突然在永瀨伊織麵前現身。


    他附到後藤龍善身上,在伊織獨處時出現,跟他之前出現在青木和唯麵前時一樣。


    伊織充滿戒心地問他有什麽事,他便告訴伊織:「我想差不多該結束了……不知怎的……感覺要結束的通知應該告訴永瀨同學比較好……」


    伊織感受到的與其說是恐怖,不如說是厭惡,應該說很想揍他一頓。


    話說回來,沒想到他會選上自己當作通知結束的對象……簡直像在宣告,他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裏。


    「我現在才想到,在我心情沉到穀底的時候,經常會把很殘酷的想法以『感情傳導』的方式傳達給對方,這該不會是你在我胡思亂想的一堆想法當中,刻意把最殘酷的內容傳遞出去吧?」


    這樣實在有點過分,所以伊織才會誤以為自己是個殘酷的人,雖然她確實曾經偏往那種最糟糕的方向。


    「不……這應該要由永瀨同學自己……來判斷是怎麽一回事……不是嗎?」


    誰知道啊!


    「差不多……該邁向下個階段……」


    「你說下個階段……」


    真不吉利,這個詞匯實在太不吉利。


    「啊啊……不過,真沒想到我會和諸位變成這種關係……雖然一直認為很有趣,但這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我果然是個怪人……是嗎?所以才會遭到像那家夥一樣的存在幹涉……」


    〈風船葛〉覺得自己說不定是個怪人……的樣子。他明明是個超常的存在,那種感覺卻非常像是人類。他們該不會漏看了某些應該可以從〈風船葛〉身上察覺到的重要事物吧?


    倒不如說,雖然直到剛才都沒什麽感覺,但她差不多開始……覺得害怕了。就算已慢慢習慣,要一個人麵對〈風船葛〉還是很難受。


    「那麽,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告辭……」


    〈風船葛〉這麽說完便轉身離去。


    仔細一想,〈風船葛〉隻是附身到後藤身上,所以要當場讓後藤恢複意識應該也沒問題。但是〈風船葛〉很少那麽做,理由為何?是因為如果記憶好幾次中斷,且清醒時都在自己沒印象的地方,即使是後藤也會起疑嗎?雖然是第六感,但伊織總覺得不隻是因為那樣。


    感覺〈風船葛〉跟一開始相比也改變不少的人,隻有自己嗎?


    「哎,你跟我們的關係,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伊織心想他大概不會回答,所以是自言自語地低喃。


    但不知是吹什麽風,或是他真的改變了,那家夥居然轉身回頭。


    「那當然是……不知道呢……」


    伊織有一瞬間還期待他會給個正經的回答,因此大失所望。


    我想也是——伊織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語。〈風船葛〉還是一樣曖昧地敷衍了事,不打算斷言任何事。


    結果還是沒變嗎?正當伊織這麽心想時,果然是有某些部分產生變化。


    「啊啊……不過——」


    □■□■□


    星期一,瀨戶內薰將褐色長發修剪成黑色短發來上學。一開始甚至有同學沒發現那是瀨戶內,還問「那家夥是誰啊」。


    她的改變沒有任何前兆,因此在班上掀起一陣小騷動。


    瀨戶內的朋友們都頗感困惑而沒有向她搭話,反倒是伊織對瀨戶內說:


    「你的耳環還是一樣戴著呢。」


    「嗯,因為我很中意這對耳環。」


    「倒不如說,小薰……你走清純派的路線比較可愛哦!」


    「你這樣好像在說,你覺得以前的我不可愛耶,伊織!」


    伊織跟瀨戶內……跟薰成為朋友。


    兩人嘻笑打鬧一陣子之後,伊織的朋友——中山真理子湊近過來。


    「慢點慢點,這個狀況是怎麽回事?告訴我詳情嘛,伊織~」


    自己明明曾用很過分的態度對她,但她仍露出笑容抱住自己。


    自己真的很幸運,擁有這麽多好朋友,真是個幸福的人!


    伊織之前一直在想,今後得向很多人道歉,並說明許多事情才行。但照這樣看來,似乎不用太擔心。


    「跟我預料的一樣……不愧是一年三班的孩子們,做得很好。」


    總是從高高在上的立場觀察周圍人的班長——藤島麻衣子,如此喃喃自語。


    另外,這說不定是錯覺……但之前曾短暫銷聲匿跡、來自藤島讓人發毛的視線,似乎又複活了……還是自己想太多呢?


    周、六日因為那場騷動的關係,準備工作幾乎沒什麽進展,因此文研社從星期一開始便趕工製作社團發表會的資料,伊織也盡全力彌補之前偷懶的部分,瀨戶內薰還主動提議要幫忙。


    在發表會之前能準備好的資料,跟以前製作的成品相比,實在很難說是什麽優秀的成品。


    但是,經過詳細調查的內容本身,還有透過反覆練習學到的口頭報告技巧,再加上稻葉提議「你至少得做這些來補償」的表演,仍使文研社的社團發表活動非常成功。


    順帶一提,稻葉提議的表演就是配合介紹內容,來場「永瀨伊纖的快速更衣角色扮演秀」。


    啊啊啊,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好丟臉。


    有女仆裝、旗袍、摔角選手的服裝(「這根本是華麗的比基尼嘛!」by觀眾的男學生)。雖然正式上場時自己也很起勁啦!倒不如說,那根本是自暴自棄!


    因為那場就某種意義來說或許會成為傳說的發表會(說不定會變成不良傳統),文研社在獲得高分的同時,似乎也在職員室成為話題。當然,這件事同樣傳入後藤的耳裏,於是後藤便開口說了這樣的話:


    「你們……尤其是永瀨,似乎很努力的樣子。而且爵士樂團社那些家夥也是……啊,我曾看過他們的表演,那是到目前為止最精彩的演出,肯定是苦練很久。你們兩邊社團的努力……讓平常不怎麽關心這種事的我也大受感動哦!還有,學生們竟然會搶著請我當社團顧問,我對自己的人氣真是太感動了!這讓我實在不忍心拋棄任何一邊,所以我在想,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同時擔任兩邊的顧問。」


    真是非常感人的一番話……前提是,隻到這邊為止的話。


    「我試著想過,然後發現一件事:因為規定的關係,我隻能擔任一個社團的顧問,但我的行動不會受到限製嘛。既然如此,我便擔任文研社的顧問,然後有空時到爵士樂團社指導他們練習,這麽一來便能維持現況……呼,怎麽樣?我用嶄新的角度剖析兩邊隻能擇其一的僵化觀念,導出截然不同的解決方法,隻能說我真是個天才……痛痛痛痛,這、這樣很痛耶,稻葉同學!」


    「這個方法行得通的話,打從一開始就應該這麽做啦,你這個混帳王八蛋!」


    隻見稻葉用站立的姿態,對後藤使出手臂固定。


    之前就一直很在意,稻葉究竟是在哪學到這些招式呢?下次問問看吧。


    還有,關於對稻葉施暴並擄走她的男人們,已經不需要操心。


    因為是稻葉先引戰,而且他們也狠狠施加過物理攻擊,所以沒有將那群人送上警局,但稻葉似乎用在廢棄工廠拍的照片,透過藤島父親稍微利用一下公權力,進行了一些幕後工作。


    總之,據說那些男人應該不會再為非作歹。


    ……隻是,私下一起商量策略的稻葉跟藤島露出非常邪惡又黑暗的表情,讓人怕得不敢問個仔細。


    然後,太一跟稻葉開始交往了。


    唯跟青木雖然驚訝,但仍表示祝福,自己也一樣祝福他們。


    「……這樣真的好嗎?」


    稻葉沒什麽自信地問道,但自己已能打從心底回答她:「我跟太一的戀情已經結束,你用不著在意啦。」


    伊織原本心想,盡管稻葉有時會欺壓太一,但兩人仍會成為一對溫馨可愛的情侶吧,但沒想到,稻葉意外地毫不掩飾自己嬌羞的一麵。她已經嬌羞到不能稱之為「稻葉兒」,應該說是「嬌葉兒」才對。


    她在新學期開始之前會變得節製一點嗎?


    ……照這樣下去,有點煩人哦。


    話說回來,自己的人生真是多彩多姿。


    實在發生了太多事。


    自己這麽說也很怪,但會不會太戲劇性一點呢?


    將來要不要把自己的體驗整理成書呢?她有一半認真、一半開玩笑地這麽想。


    但多虧發生了那些事,自己因此學到很多。這是事實。


    這次也一樣,讓自己能夠注意到人生中真正重要的事。


    倘若不知道那些事,必定會損失大半的人


    生——那就是如此重要的事。


    因為是非常單純且理所當然的事,說不定有人會認為,她為什麽沒能注意到那種事呢?


    但是,不是用表麵上的話語,而是「從真正的意義理解真正重要的事」,其實是非常棘手又困難,


    按照自己的意思、隨自己的喜好生活。


    那是非常重要的事,但要理解這句話也很困難。


    當然這不是說,因為自己喜歡,便能隨心所欲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有時必須冷靜觀察周圍情況,深思熟慮才行——例如在稻葉被擄走時,前去拯救她的太一跟自己。


    而且不能給人添麻煩——例如這次失控的瀨戶內跟自己。


    雖然兩邊都是絕對必要的事,但要是做得太過火,便會迷失原本的目的。


    應該理智思考到何種程度?應該體諒別人到何種程度?即使花上一生,大概仍找不到正確的答案。


    這些事原本就是得一直煩惱,隻能試著盡量接近正確解答。笨拙的家夥更不應該輕言放棄,即使全身沾滿泥土又狼狽不堪也必須努力才行。


    自己現在大概是從懂事以來,首次明白「對自己坦率」這句話的意思。


    沒有發生任何事、自然能領悟到那句話的人,伊織覺得非常羨慕,也認為那樣的人很了不起。


    但像自己這樣會朝奇怪方向去想的人,需要稍微繞點遠路。


    雖然需要繞遠路,但不至於辦不到。


    自己一定可以辦到。


    她已經知道了。


    然後,那樣的永瀨伊織,接著該做什麽呢?


    果然還是戀愛嗎?


    所謂的戀愛是非常美好的事。


    這是自己重要的初戀情人告訴自己的。


    無論怎麽感謝都謝不完,謝謝你。


    那麽,應該是人生中最濃厚的高中一年級生涯要結束了。


    不對,要斷言這裏是人生的顛峰未免太早。


    人生還很漫長,不曉得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說不定會發生讓人覺得現在這些事都是芝麻小事的新事件。


    因為光是從一年級升上二年級,便會有許多新的相遇。


    升級之後會換班,還有新生會進來。


    是否會有新生加入文化研究社呢?但他們既然被詭異的存在盯上,就必須考慮到這方麵的問題才行。


    若是可能的話,人數不多也無妨,希望社團有學弟妹加入,能夠一起快樂地進行社團活動。


    隻要玩得開心,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成問題。


    自己還是個不成熟的人,這次也給很多人添麻煩,而且得到很多人的幫助。


    真希望有一天周圍的人遇到困難時,自己同樣能幫他們一把。


    時而幫助別人、時而被人幫助,今後也這樣活下去吧。


    相信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


    相信自己走的這條路,便會成為自己的道路。


    所謂找到真正的自己,就是相信自己。


    即使在途中感到挫折也不要緊。


    因為到時就在自己身旁的人,一定會幫助自己。


    全力前進。


    今天也盡量享受人生吧!


    啊啊,這麽說來,〈風船葛〉之前說過的話會是真實嗎?


    「——不要緊的……已經……可以看見通往結局的路徑……」


    真的假的?


    《心連·情結4歧路青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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