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有葉勳在還好,艾九九沒有被防著,回去的路上也沒有再被蒙眼,又是船又是車的又是一番折騰,隻覺走了好久才能到市裏,來的時候其實她早看了認了一路的路了,回去的時候也就懶的看了,眼看就家去了,葉勳也沒事,提了幾天的心一放下來,竟覺眼皮說不出來的沉重,頭一點一點的直打瞌睡。


    等她被一聲輕響吵醒的時候,窗外景色已經從野外來到了城鎮中,她正枕在葉勳的腿上,身上蓋著葉勳的外套,車卻是已經又換了一輛,司機也不是原來那個司機了。


    艾九九眨眨眼,身體一僵,想不明白自己什麽時候警覺性這麽差了,居然連半路換車都沒察覺,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


    “怎麽還是把你吵醒了,還得有一會才能到家那,困的話,就接著睡。”


    葉勳僵著動作,手中正拿著手機剛剛解鎖,好不容易見到了人煙,手機有了信號,他本來是想著往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的,可誰知道,手機劃動這麽小的聲音也會把閨女吵醒,早知道……早知道這電話好像還是得打,他應該把手機調成靜音的,果然還是疏忽了,葉勳撓頭,雖然閨女都這麽大了,可是新手爸爸明顯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再加上心思沒有女人細膩肯定會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想不到,他以後可還有的學習!


    艾九九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轉身將身上的外套退下來還給了葉勳,扭頭打量起了窗外的景色,很是陌生,問了句這是那裏,葉勳答了,這裏連郊區都沒進,怪不得艾九九不認識。


    艾九九笑了笑,她確實不曾來過這裏,這時腦子已是清醒了,見著葉勳手中的手機,終於想到了正事,“我不困,不需要再睡了,爸爸你是要往家裏打電話報平安嗎?趕緊打吧,想必家裏人肯定急壞了,你暈迷不醒的時候,因為情況特殊我不好當場說出實話,部裏那幫庸醫沒診出來,便通知了家裏的,說的好像挺嚴重的,想必現在他們都在替你擔心著。”


    說到葉家的情況,到底沒有把爺爺奶奶這兩個稱呼喚出來,不是不想,而是艾九九還不曾習慣,那本應該是很親近,很親切的稱呼,可是上一輩子卻冷了她的心肺,這一輩子雖然不一樣了,透過網絡看的那一眼覺的可親,可是到底心裏忐忑,這便還是忍不住在意了,若是不在意,她也不至於牽動情緒。


    葉勳整理袖子的手一頓,雖然已經聽過一次了,可是再次被喚爸爸,葉勳還是忍不住激動,瞧著自家閨女烏黑的發頂忍不住手癢的在上麵揉了兩把,“沒事,你爺爺奶奶心理素質好著那,這會,隻怕早就已經知道消息了,我打電話,隻不過是想親口報個平安,讓他們徹底放心而已!”


    不是葉家兩老心理素質好,是習慣罷了,自江菁成了植物人,葉勳消沉了一段時日後,那工作起來更是玩命了,除了尋找唯一的閨女,竟是什麽都不顧了,連江菁都是一年半載才去看一回,每每見上一回,便心傷一回,竟是無法麵對,往後去看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最後間竟是幾年才去看一回,槍林彈雨的,越是危險的任務越往前衝,再後來更是加入了特別部門,處理的又都是非自然案件,那危險更是越來越大,生死線上掙紮的不是一回兩回了,還好他回回都能回轉回來,兩老也知道他這是心裏苦,雖看著拚命似的不把自己當回事,可是心裏的惦記的人,他便不會出事,縱是最後真有點什麽,他隻怕爬也會爬回來的。


    這兒子已經苦成這樣了,兩老就更不會逼他了,怎麽能讓他痛快了怎麽來,由其是葉老太太看著跟老頑童似的,整天樂嗬嗬的,也不過是為了讓兒子放心而已。


    葉勳雖然不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可是卻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又是最優秀最出息的孩子,天之嬌子說的便是他,卻不想命運居然如此坎坷,說他妻離子散都說得,可不是老婆不在身邊,生死參半,女兒也不知所蹤,家裏人光是瞧著他這個人就讓人心裏忍不住發疼,那孤寂的背影,死水一般的眼神,全身上下一股子煞氣,年長的再心疼也無從勸解,年幼的小輩嚇的跟本不敢近他身……老太太雖然不逼著葉勳放棄江菁,卻擔心他空等一輩子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便動了幫他過繼一個兄弟家裏的孩子來養老,卻不想,兩頭都不答應,那相中的過繼的孩子更是看到他後,哭著跑了,試了一回,老太太便徹底歇了心思,可這心裏到底是不得勁,就怕葉勳以後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自此拜佛拜的更加誠心了,不是說她以前不誠心,隻到底還差了那麽一點,那孩子剛出生幾天就被抱走了,她最怕的其實還是一個死字,怕離了親媽養不住,這人要是沒了便再也沒有希望了,可是越不想,這擔心就越是在她心頭浮現,孔家幾次傳出滅殺成功的消息來,回回她都要驚上一回。


    心裏執念幾欲成魔,老太太想著這個孫女的心情一點也不比葉勳少。


    葉勳這一邊跟艾九九說著,那邊電話已是撥了過去。


    電話剛剛響了一下都沒響完便被人接起了,不用說也知道對方肯定是守在電話前的,很是爽利帶著些許沙啞的女音,語氣平穩帶著一股子喜意,想來也是知道這號碼是葉勳的,他親自打來電話,那便是報平安的。


    結果……這電話自然確實如老太太想的那般是報平安的,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麵,當葉勳說了他是被艾九九所在的小隊救出來,並小九已經認了他後,便聽的電話那端劈裏啪啦的一陣東西摔倒的聲音響起,好一會才聽到老太太在那邊高興的直說好,葉勳無奈的笑了笑,急問她有沒有怎麽樣,剛剛是怎麽了,老太太不說,葉勳問了好幾次這才終於鬆口說是一時沒拿住話筒差點掉了,幸好她撿的及時,不過因為用力不當一不小心把桌子壓翻了,桌子倒下去的時候又撞上了飲水機,就跟那推倒的骨牌一樣,其結果可想而知,老太太一輩子都是個爽利人,還從來沒辦過這麽丟臉的事,自然是不原意跟兒子說,要不是葉勳纏的緊了,她是多一句也不說的。


    葉勳不用問都知道老太太反應這麽大這是為什麽,心裏忍不住酸酸澀澀的不得勁,也是他不孝,這近二十年來,讓老母親跟在他的身後操碎了心,就因為這,他那舅舅沒少倒黴,回回上門來被姐姐姐夫來個男女混合雙打,其實也冤不上他舅舅,從一開始就是他不仔細造成的,如果他多細心一點,多問兩句,也許他跟江菁的杯具就不會發生。


    他葉家比起孔家來,差得了什麽,什麽都不差,而且名聲還比孔家正,江老爺子最重麵子,也重利,他是斷不會與葉家交惡的,放著一個不甘不原的女兒去與孔家聯姻還是將女兒嫁到他們葉家,那個對江家更有助益隻要江老爺子不傻都知道怎麽選,別說什麽情份不情份的,不過就是個借口。


    江老爺子要真是個重情的,也斷不會把自己親生女兒逼的跳樓,說出掐死外孫女的話來。


    每每想起往事,他便後悔一次,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隻苦了家人陪著他一起受著。


    老太太驚喜過後,這才想起兒子話裏的內容,什麽叫做被小九救了?莫不是她家外孫女也進了什麽危險部門不成,這怎麽行,十八歲才不過花一樣的年紀,怎麽跑那地方去打打殺殺去了,老太太這心裏啊,被針戳一樣疼,顧不上傷懷,張嘴就衝著葉勳吼了起來,葉勳的手機質量雖好,可是架不住老太太音量大,艾九九做在一旁都聽到了。


    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就暖了起來,深呼一口氣,艾九九伸手從葉勳手中把手機搶了過來,一別剛才的猶豫不決,艾九九脆生的喊了一聲奶奶……老太太在那頭還正罵著那,一句話沒說完便嘎然而已,好半天就隻聽著喘氣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那邊小心翼翼的試探喚了一句,“小九?”


    “嗯,是我,奶奶!”


    艾九九脆聲應了,葉勳忍不住笑出聲來,電話的另一端老太太更是喜上眉梢,就如同三伏天喝了冷飲般全身都舒爽的不得了,嘴裏還一個勁的不知道對誰說著,小九喊我了,小九她喊我了……聲音有些遠,似帶著哽咽更,聽的不是很真切,不過父女兩人都知道這跟著老太太一起守在電話前的,想來也隻有老爺子了!


    果真沒一會,電話那端便傳來一道略帶滄桑的聲音,帶著絲絲沙啞,精神氣卻實足,笑嗬嗬的喚著艾九九的名字,“九丫頭,可不能偏心,你認了你奶奶不能不認爺爺啊,爺爺可等著你喊這一聲等了近二址年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竟覺出一股子心酸來。


    艾九九微微一愣,接著很快便大聲喚道,“……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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