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蛋回村兒以後,村民們都紛紛來探望,遠親不如近鄰,就是這個說法,大家看到林二蛋從醫院回來了還沒有任何的好轉,就問林二蛋的家人道:“二蛋這病還沒好,怎麽就從醫院接出來了呢?”


    大家這麽一問,林二蛋的家人就免不得跟大家說,小凡說了,二蛋這不是病,是撞邪了,不然醫院咋查不出來問題呢?而且小凡說了,他的師傅徐麟很快就會回來給二蛋驅邪,沒必要在醫院花冤枉錢。


    小時候的課本上,在講到封建迷信的時候,我是恨透了那些巫婆神漢的,課本上也講了很多堅信封建迷信延誤病情致使別人死亡的人,那時候我是多麽義憤填膺的罵他們傻,簡直對那些裝神弄鬼的人深惡痛疾,可是想不到,長大了的我,在黨的榮光照耀下,我還上了大學,回到了家鄉,卻在辦我小時候都認為是傻逼到極點的人才會去做的事兒。


    林二蛋的家人們這麽跟村民們說,村民們也相信,因為大家之前都見到了三爺爺上了林二蛋的身,同時也相信我,因為我在當時破了三爺爺的法,不然林二蛋的身體還被三爺爺給占據著呢。


    可是,這世界上的任何事兒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也不可能每個人都相信封建迷信的東西。就比如我跟林三水在沒有親身經曆這一切之前,哪裏會相信這些,看到誰家請風水先生都是要嗤之以鼻的。――這個山村兒裏雖然說貧窮落後,可是還是存在有見識的人的。


    小強叔,林小強,這個我在前麵提過,就是我從鎮醫院回來,看到給昏迷的林二蛋紮針的人,他是我們村兒是赤腳醫生。有過鄉下生活經曆的人都應該明白赤腳醫生的概念。


    不會有行醫執照,甚至可能是學護士的,也有可能是自學本草綱目就敢給人看病的,大病治療不了,但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差不多能藥到病除。對於這些人的存在,很多人也是抱著糾結的態度,一是很多時候他們延誤了病人的治療,二來,又不能沒有他們,農村人,誰有個感冒發燒的還去醫院的?――那叫錢多的沒處花閑的蛋疼。


    林小強不一樣,他不是護士專業,也沒自學過本草綱目,他是娶了我們村兒上一個大夫的女兒,跟著自己的老丈人學了點中醫,世界上還真的存在天賦一說,這人竟然自學了中醫,針灸。稱不上是神醫,隻是經常紮死人而已。――中醫不精通的話,那真的要害死人不償命的。慢慢的,大家也不敢讓他紮針配藥了。


    等到林小強以為自己真的不適合這個時代的時候,整個醫療體係慢慢的發生了變化,那些藥片,西藥片,簡直太神奇了,在農村,安乃近之類的麻痹神經的藥物幾乎是包治百病的,於是林小強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


    他是自學藥品說明書成才。先看說明書寫這藥治什麽病,然後什麽病來就給什麽藥,這樣一來,竟然又稱了遠近聞名的神醫。


    我這麽說大家都應該明白林小強,我這個小強叔,其實是一個挺可愛的一個庸醫。他也不認為自己的什麽神醫,但是醫生一般是無神論者,小強叔既然以醫生自居,那就絕對打死都不信鬼神之說的。


    之前我爺爺詐屍,三爺爺附身的事兒,我就聽別人說他說了,肯定是人為的,這世界上隻有一個地方有鬼,那就是在人的心裏。


    總之小強叔就是一個意思,我雖然說不明白這些事是怎麽回事兒,可是老子就是不信這世界上有鬼。


    這是一個固執到可愛的人,也是一個值得我去欽佩的人。


    我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說明,在林二蛋的家人跟村民們說,是我,和我那個所謂的師傅徐麟讓林二蛋出院,回來準備驅邪的時候,我小強叔再也不能容忍我這個他以前挺看的起都準備繼承衣缽的大學生墮落至此。


    在林家,他就開始拿著一根棍子要打死我,用他的原話就是說:“小凡,你告訴叔,你從小到大看的哪本兒書上告訴你人有病了可以不看醫生找個先生來解決?老師沒有教給你這是封建迷信?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這麽多年的學問,都他娘的學到狗身上去了?”


    “延誤了二蛋的治療!你就是殺人凶手!”他拿著棍子追著我滿村子的打,還叫著誰也別攔著,他要打死我這個林家的不肖子孫。


    並且,村裏支持他的人也不少。甚至他打我,我都沒辦法辯解,風水鬼神之說,玄而又玄,你信可以,但是你要是跟人去抬杠,那就逗比了,現在的主流可是科學的發展觀。


    我心裏那個憋屈就別提了,我救二蛋吧,又危險又沒把握,本來就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現在又有了林小強這樣的科學一派出來打我,問題是這事兒在很多人看來我的確該打。


    一個上過學的大學生,這麽信迷信,信就算了,還要因為自己的無知害人性命,不是該打是什麽?


    轉眼的我就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那就一個慘,最後還是七爺爺聞訊出來製止,他自己做擔保,才保下了我,這時候的我,已經頗為狼狽。鄉下的事兒,這也並不是說林小強就比較厲害,主要大家都是出於對二蛋的關心,我能理解。


    這打挨了就挨了,隻要二蛋能醒來,我受再多的非議都值得。我這麽安慰自己道。


    林小強也不打我了,我都準備回家,可是你們要是以為事情到這裏就完了,那就太差了,事情在基本上結束的時候,林小妖聞訊來了。


    看到我鼻青臉腫的樣子,她直接衝進了臨近的一家,提了一把菜刀就朝林小強給衝了過去。


    那一刻,她如同是一個母獅子一般,老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凶猛,大家都看出了林小妖的瘋狂和殺意,但是沒人敢攔。


    林小強剛開始還掐著腰道:“小妖!我是你小強叔!”


    轉眼一看林小妖提著菜刀就衝來,奔奔就不留半點情麵的,也不像是嚇唬人,轉身提腿就跑。


    看著林小妖瘋狂的身影。


    我似乎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場景。


    那時候,還是孩子的我打仗打不過林二蛋。


    那時候,林小妖就如同今日拿刀砍林小強一樣的,提著一根棍子,把林二蛋追打的跑了整個後山。


    就這一天,包括吳妙可都攔不住的林小妖,我隻是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揉亂了她的頭發。輕聲的喊了一句小妖。


    她就安靜了下來。


    林小強就在被林小妖這樣提著菜刀瘋狂的追砍了一次之後,他基本上都不出現在我的眼前,但是這個人的偏執絕對是有目共睹的,他還在暗中的發動群眾,發動那些相信他的醫術的人,去勸慰白珍珠要相信科學,去把林二蛋送到洛陽市區的醫院去進行治療。我對此根本就無話可說。


    我一點也不恨林小強對我的詆毀和厭惡,因為我理解他的舉動,如果換成以前的我,我同樣會選擇這麽做,甚至比他更過分,因為現在有生命危險的人是我最好的兄弟林二蛋,我不能拿他的生命來開玩笑,我承認,我現在的內心裏非常的糾結矛盾,我也因為對二叔的不信任而一次次的找他確認。


    “二叔,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我問他。


    “沒有、”他說道。


    “那如果我們不管二蛋,讓他去醫院,用正經的科學去救他,有沒有可能去救活他?”我問道。


    “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他就算活著,用醫學上的角度來說,就是一個活死人植物人。”二叔道。


    我嘖了嘖嘴巴,這才是最他娘的糾結的問題,我可以頂住任何人的壓力,一定把林二蛋給留在林莊家不去醫院,讓白珍珠和他的家人全部都相信這個所謂的封建迷信。


    可是,二叔沒有把握真的救活人家,我這邊說的再怎麽好聽,頭七那一晚上的失敗,將是我林小凡顏麵掃地再也沒臉見江東父老的那一天,我其實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把自己的命運綁在別人身上的感覺。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鄉下人,有些話,瞞著還真的沒有說了好,眼見著再過兩天就是林二蛋昏迷過去的“頭七。”二叔他還是看不出來有絲毫的緊張和動靜,我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去了林二蛋家裏,做這件事兒的風險還有別的問題,我需要跟他們說個明白。


    到了林二蛋的家裏,看到忙碌的白珍珠的身影,我差點不認識了,就這麽幾天下去,白珍珠竟然瘦了有兩三圈那麽多,我甚至懷疑林二蛋醒來都不敢跟自己的媳婦兒相認。


    有句古詩叫做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患難方能見真情,以前我總感覺林二蛋跟白珍珠的結合是那麽的滑稽,白珍珠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好兄弟林二蛋,現在我卻感覺,有些感情,真的不是外貌就可以判斷一切的,林二蛋出事兒以來,白珍珠的所有表現,都足以讓所有的人汗顏。


    “小凡來啦?”白珍珠看到我,還招呼我坐下,倒茶。


    我看到她的眼裏滿是血絲,就說道:“嫂子,你也不用太累了,二蛋不會有事兒的。”


    “嗯,嫂子知道。”她笑了笑,我最欣賞的,就是白珍珠麵對生活的態度。以前在村兒裏,她跟林小妖並稱西施貂蟬,林小妖根本就不敢見人,她卻醜的自然灑脫,現在家裏的這個情況,換成其他女人早就跌倒了,以淚洗麵,可是她沒有,她竟然還能笑的出來。


    我坐著如坐針氈,心想到底要不要告訴這個其實並不怎麽堅強全靠一口氣強撐的女人事實的真相, 有些話明說了到時候二叔的失敗給我的影響最小,可是我又怕說了徹底的把她給打垮。


    “小凡,你放心,不管別人怎麽跟我說,是不是封建迷信,嫂子都相信你,因為不管誰會害二蛋,你不會。”她對我說道。


    “嫂子,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沒事兒,醫生救人還會失手,就算真的出了什麽是兒,也是二蛋的命,他認,我也得認。”白珍珠說著說著,眼圈也紅了。


    我歎了一口氣,又被自己的可恥給打敗,我這真的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所擔心的,在淳樸的人麵前,他們似乎根本就不會想到那麽做。


    隻能說,村民們和外麵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們是用良心,用本心在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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