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九兩就這樣在山村兒裏亂逛,因為跟林小妖已經算是有了深層次的接觸,我倒也不怕她亂想什麽。――其實最主要的是我現在對家很恐懼,甚至心裏有點排斥,不僅是因為無法去麵對母女倆,更無法麵對今天被我出賣的二叔,還那個晚上會變成“女人”的父親。


    可是有些東西,還是要麵對的,等我們倆一直轉到天蒼黑回到了家,林小妖為了報複我,飯菜都沒有跟我倆剩,看到我道:“我以為你們倆去鎮上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呢,要不我粗茶淡飯,我再給你們燒一點兒?”


    我對這個小女人的吃醋毫無辦法,也無心去理會,今天晚上的事兒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要給二叔送過去胖子的拜帖,更要去看父親在淩晨的異變。我跟九兩一人泡了一碗她車上的方便麵,老壇酸菜口味,這讓我從回了山村兒就沒吃過泡麵的人驚為絕世美味,恨不得把湯都給喝個幹幹淨淨。


    吃完飯,二叔已經休息,我在外麵磨蹭了很久,最終進屋,看著安靜的二叔,無法開口,因為我一旦告訴二叔胖子找他的事兒,就說明我出賣了他的秘密,我無法忘記那天晚上在祠堂他被林小妖撞穿的時候那殺人的眼神兒。


    “二叔。”我叫了她一聲。


    “嗯?”他看著我道。


    “我爸的事兒,怎麽辦?”我道。


    “等今天晚上,我先看看再說。”他對我笑了一下道。


    “二叔,你的真實身份是陰陽先生嗎?”我問了一句。


    他有一瞬間的發呆,呆滯的時候眼睛一直都在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可以算是吧。”


    “這是胖子叫我交給您的。”我把名片遞給了他。二叔接過名片之後,看了我一眼,搞的我羞愧難當,都不敢去看他。


    二叔盯著名片看了很久,也不說話,我不敢看他,卻仔細的聽他的呼吸聲,生怕他一氣之下就把我殺人滅口了,好在他的呼吸很平緩,並沒有怒極的那種喘氣聲,過了一會兒,二叔道:“他還說什麽了?”


    我被二叔這麽一問,馬上把我準備好的說辭說了一遍,道:“他說了,一個人對付那個紅色棺材裏的玩意兒沒有把握,想跟你連手,其他的東西,他說您看到這個名片就知道了,您要是想,就去林三水家裏見他一麵。”


    二叔直接把這個印刷精美的名片給彈飛,接下來我看到了我目瞪口呆自由在電視裏才看到過的場景。


    那一張紙質的名片兒,在二叔的一彈之下,竟然如同影視作品裏的飛鏢一樣極速的在空氣中旋轉,最後,那張紙如同刀片一樣的切入了牆壁之中。


    入牆足有三分之二。


    我的冷汗瞬間濕透的衣衫,如果剛才這是彈向我,這一張薄薄的紙片,就足以取我性命。――他的這一手,可以是發泄憤怒,比如誰生氣了摔盤子,也有可能是警告,比如說下次再這樣,切的就不是牆了!


    二叔,您真是我親叔!我拍了拍胸口暗道。


    接著二叔冷笑了一聲道:“讓我去見他?紫府山玄真觀,好大的排場!你去告訴他,想要商量也行,讓他來見我。”


    我頓時無語,這兩個人還真的絕配,一個遞名帖,一個糾結誰來見誰,不過很明顯是二叔牛逼一點,想商量,來見我,這得有多麽的霸氣才行?


    這兩位爺我誰都不敢得罪,就對二叔道:“您不怪我泄露您的秘密?”


    “其實從這個胖子來,我就沒準備在去保留。”二叔說道。


    ――這一對好基友果然是惺惺相惜互相了解,兩人還沒有說過一句話,卻都差不多猜到了彼此的心理所想,二叔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閉著眼睛,我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說話,就這樣躺在床上,我忽然想到,今天晚上我們是要去監視父親詭異的舉動的,如果隔壁這娘倆再等到半夜的時候找我可怎麽辦?父親這麽一大把年紀了,他在半夜會變成“女人”這件事兒,注定隻能在小範圍內流傳。他的這個情況跟林二蛋的鬼附身掉魂兒還有不一樣,傳出去他林語堂估計會成為全村兒的笑柄。


    我就在二叔閉目養神的時候,下了床,現在女警還沒睡,父親母親屋裏的燈也還亮著,隻要這個時候我去跟他們交代一下,才不會被留在屋裏,我絲毫不懷疑如果半夜我去交代,那我就出不來了。


    我敲開了門兒,林小妖打開門看到我,紅著臉壓低了聲音道:“你這麽猴急!這麽早就過來!”


    我道:“我是跟你交代一下,我晚上有事兒,你們倆先睡。”


    林小妖下意識的看了一下九兩的帳篷,點頭道:“你忙吧。“之後她就關上了門兒――我在去過一次之後就不再去了,放在這娘倆眼中,就是我準備不認賬了吧?


    我回頭,看到九兩在帳篷裏伸出一個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就這樣,一直等到淩晨兩點的時候,我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九兩敲開了我和二叔的門,我們三個,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父親的窗外,窗戶上很多的塵土,好在有一個玻璃爛了一個裂縫,我們湊了上去。


    我看到床上躺著我老娘,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老娘,躺在床上,衣衫整齊安安靜靜。


    而父親在一個簡易的梳妝台上,點了兩盞結婚用的紅燭。


    梳妝台上,擺了一個古樸的銅鏡。


    父親翹著蘭花指,摸著自己的臉頰,晃著腦袋,另外一隻手,在空中慢慢的捋著胸前並不存在的長發。


    我頓時口幹舌燥。


    女警偷偷的拿出了手機,對準了窗戶上的裂縫,點開了攝像的功能。


    我們三個就這樣站著看著,我想要發出聲音,卻被二叔捂住嘴巴摁住身形,父親在銅鏡前梳妝打扮了二十幾分鍾。


    然後站起來,他的腰間,綁了一條紅布。


    他一個大老粗,此時卻在身形如燕的在屋裏舞動,雙手捏著紅綾舞動,美輪美奐。


    如同京劇裏的花旦,一模一樣。


    他的嘴巴在唱著什麽,卻沒有發出聲音,隻能根據嘴巴的一張一合來判斷此時的他正在唱戲。


    如果父親也是被鬼附身的話,那這個女人,以前絕對是個唱京劇的。


    ――做完了這一切,父親吹滅了紅燭,把紅燭放在櫃子裏,摸著黑上了床,我們三個,再一次躡手躡腳的離開。


    回到屋裏的時候,女警跟二叔看著我,眼神關切。


    “二叔,一定要救我爸,用我的命換都行。”我不知不覺的,淚流滿麵。


    “小凡,你放心,會沒事兒的。“二叔道。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爺爺的死,我當時並不是太難過,因為爺爺的年紀大了,算是喜喪,可是父親還那麽的年輕,雖然他沒錢沒本事,但是他在我心中無比高大,此時他的出事兒,徹底在我心裏引起驚濤駭浪,我感覺如果這個家沒有我林小凡還行,沒有了老爹,那絕對是要整個崩塌掉。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的父親,成了一個京劇裏的花旦,下麵坐了一群留著長辮子的滿清貴族,人氣爆棚。


    我的夢是被九兩給搞醒,我睜開眼看到她焦急的臉,如同昨天早上她叫醒我一樣,今天,她甚至沒有時間讓我穿上大褲衩,直接一條內褲就把我拖下了床。出門還剛好碰到了早起去買菜的吳妙可。


    吳妙可看到我們兩個的樣子,輕笑著點了點頭,我甚至看不出他的情緒波瀾。


    我也沒來及的跟她打招呼,因為女警此刻都已經快瘋了,直接把我拖上了車,把手機丟給我道:“別問我為什麽這麽著急,你自己看!我早上醒來之後想著琢磨一下你爸昨晚唱的是哪一劇目,打開一看就發現了這個!”


    我點開了錄像,九兩的手機是個名牌兒,錄像錄的很清楚。


    我看到錄像的內容,跟我們昨晚在窗戶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的內容。


    這個內容,直接讓大清早的,冷汗打濕了我僅有的內褲。


    錄像裏梳妝打扮的,跳舞的,本應該是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老爹,可是手機錄像裏,同樣的兩支紅燭同樣的梳妝台。


    跳舞的,卻成了一身紅衣,畫著京劇花旦臉譜的女人。


    一瞬間,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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