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所言甚是。”


    在大伯朱守仁說完,朱平安微微點了點頭,一副認可的樣子,然後轉身對馮戶書說道,“一筆寫不了朱字,大伯與我家同出一門,怎會謀奪我家田產,馮戶書你莫要信口中傷了大伯。”


    聞言,大伯的身板挺的更直了,心裏麵沒了負擔,有些沾沾自喜,為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點讚。早知道這樣簡單,自己剛才就不用偷溜了。


    做人,目光要放長遠,大伯對此深以為然。


    現在,大伯已經不再擔心田產的事了,而是放眼了即將開始的院試。彘兒此時都已經是六品官了,又是狀元,如果讓彘兒出麵給上麵打個招呼,那可比轉著彎的托劉大人方便多了。


    一想到這,大伯仿佛都已經看到秀才功名向自己飛過來了,臉上都有了笑意。


    “大人,庠生所言句句屬實啊。”馮戶書抬起頭,激動不已。


    “夠了,口說無憑,我朱平安又豈是偏聽偏信之人,休要再說了。”朱平安搖了搖頭伸手製止了馮戶書的解釋,麵上似乎有些生氣,在說到口說無憑的時候,朱平安加重了語氣。


    “彘兒所言甚是,我們朱家也是詩書耕讀之家,夫子所言溫、良、恭、儉、讓,吾朱家也是下河之表率......”大伯朱守仁摸著下巴的短須,抑揚頓挫的說著。


    馮戶書情緒有些崩潰,自己說的是實話啊,怎麽朱大人就不信了呢?!而且,今日丈量土地、甚至是說征稅的事,真不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真的是你家大伯先來找的我,拿了三十兩銀子,才有了今日之事。


    這事如果我一個人抗的話,肯定沒有兩個人一起扛的好。


    口說無憑?


    口說無憑......


    咦,想起來了,我有證據啊,我有證據的朱大人,忽然想起什麽的馮戶書,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我有證據的,然後伸手在袖子裏摸索了起來,接著掏出一張寫了字按了手印的紙出來。


    “大人,我有證據,大人請過目。”馮戶書雙手將紙展開,舉了起來。


    “竟然立了字據?”


    朱平安似乎有些意外,聲音提高了幾分,然後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大伯。接著,將目光落在了字據上,掃了一眼,整張字據的內容都映入朱平安的眼中。


    《立契為約》


    今下河朱守仁立契為約,以托懷寧縣衙馮衛兄於翌日赴下河丈量二弟家之田,以助田產過戶事宜,無以為報,自願付銀二十兩,立約為證,不得異言,高山滾石,永不回頭。


    立約人:朱守仁馮衛中見人:唐德基


    嘉靖叁拾壹年肆月貳拾玖日


    朱平安也就是掃了一眼字據,都沒有一秒鍾,也不過是剛掃了一眼,就看到一道黑影閃過,帶著一股風,然後就看到大伯朱守仁仿佛猛虎下山一樣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將馮戶書手中的字據整個的搶了過來,然後一撕兩半,接著毫不拖泥帶水的塞到了嘴裏,三下五除二咬了幾下,咕咚一聲就吞入了肚子裏。


    這一刻,大伯就好像劉翔附體一樣,身手矯健,動作迅速,搶,撕,咬,吞,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舉著字據的馮戶書隻覺一陣風吹過,再抬頭,手裏的字據就已經跑到大伯肚子裏去了。


    周圍的鄉人全都看呆了眼......


    朱平安靜靜的看著大伯將字據撕碎吞到肚子裏,臉上帶著微笑,目的已經達到了。


    此時,無紙勝有紙。


    “咕......咚......一派胡言,不知從那找的紙也想來蒙騙我家彘兒,我豈能坐視不管,哼。”大伯將字據吞到肚子裏後,情緒還很激動的伸出手指著馮戶書義憤填膺了一通。


    “你......”馮戶書指著大伯,簡直想脫了鞋上去甩他幾個大嘴巴子,竟然有如此不要廉恥之人,昨天找我的時候可點頭哈腰都跟孫子似的......


    “你什麽你,剛剛你是不是還叫弟妹村婦了?!”大伯朱守仁再一次義憤填膺的將手指指向馮戶書,好像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一樣,“麵對六品安人,你不行禮也就罷了,竟然還叫村婦......”


    “我......”


    馮戶書此刻簡直是曰了哈士奇了,這件事被翻出來,簡直是要了命了。


    “你什麽你,是不是你。”大伯朱守仁緊抓不放。


    馮戶書這一刻簡直有喂朱守仁吃翔的衝動,不過在注意到朱平安審視的眼神後,也不顧什麽字據不字據了,三兩步走到陳氏跟前,的就開始磕頭認罪。


    “庠生有眼無珠,冒犯了夫人,夫人恕罪,庠生錯了。”馮戶書一邊磕頭一邊認錯。


    “我可受不起。”母親陳氏避開了。


    大伯朱守仁見馮戶書忙著磕頭認錯,臉上不由升起了笑意,好像馮戶書在跟他磕頭認錯一樣,對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自得不已,就憑自己這能力,如果放到春秋戰國時候,那怎麽也得是個縱橫家吧。


    就在大伯自得不已的時候,卻感到後背一陣痛,扭頭就看到了自家老爹朱老爺子怒氣衝衝手持一根剛折斷的棍子,衝自己瞪眼呢。


    “爹......”大伯腦袋一縮。


    “爹什麽爹,我沒你這不爭氣的孽子!”朱老爺子怒氣不止,舉起棍子就往朱守仁身上招呼。


    “老頭子,你幹什麽呢。”祖母朱老夫人心疼不已,趕緊上前攔著。


    大伯趁勢跑在朱老夫人身後,狼狽不堪的躲著朱老爺子的棍子,朱老爺子緊追不舍,逮著機會就是兩棍子。


    朱老夫人心疼的呼天喊地。


    狼狽躲閃之下,大伯朱守仁跑出了人群,朱老爺子緊追不舍......


    “縣尊大人來了。”


    不遠處有人跑來提醒,很快,就看到知縣騎著馬隨著幾個衙役走了過來。


    “縣尊大人遠來,小弟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朱平安微笑著拱手迎了上去,“小弟於寒舍聊備了粗茶薄酒,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怎敢,怎敢,大人折煞下官了。聽聞朱大人平安歸來,下官不勝欽喜之至。久仰朱大人學貫古今,未曾得見,今得呼喚,敢不奉命。”知縣也拱手向朱平安行禮,寒暄了起來。


    寒暄片刻,朱平安便將知縣迎到了家中。


    村裏人也就散了。


    大約過了一時半刻,就有人看到朱平安和知縣滿是笑意的從家裏斂衽而出,好像交談甚歡。


    朱平安將知縣送上馬,目送知縣一行離開。


    隨著一同離去的馮戶書麵色慘白,似乎沒了筋骨,宛如死魚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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