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浩天的一席話,字字鏗鏘,擲地有聲,驚得南宮靖宇,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張臉,青紅交加,變幻不定。


    良久之後,他才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手指顫抖的指著南宮浩天,咬牙開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放肆!對元帥不敬者,殺無赦!”


    然,他話語方落,便激得三軍將士義憤填膺,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著他,高聲呼喝,仿佛,恨不得將他拆食入腹了,嚇得南宮靖宇,腿一軟,聲音瞬間弱了下去。


    “元帥既然饒了爾等不死,還不趕快滾!”我軍將領李二牛,神斧一揮,暴喝出聲,震得大地都晃了三晃。


    “快滾!滾!”


    一語落地,三軍將士紛紛搖旗呐喊,勢驚天地。


    南宮靖宇的臉色,黑得可以滴出水來,一雙眼,怒火中燒,卻又礙於三軍的銳氣,不敢妄言,良久之後,他猛地一拂衣袖,恨恨的丟下了一句;“南宮浩天,你好自為之!”


    而後,在將士們的呐喊聲中,帶著一群殘兵敗將,灰頭土臉的滾回了風都。


    風都,帝華宮。


    風君翔背著雙手,在殿中走來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南宮皓月,端了一碗燕窩粥,款款而來,走到風君翔的麵前站定,抬頭看著他,柔聲開口。


    “皇帝哥哥……不要擔心了!爹爹與哥哥們,定能勸服二叔,懸崖勒馬。你就放寬心,等著爹爹的好消息吧!”


    “有勞月兒了!朕就是擔心,南宮浩天那個倔脾氣,丞相想要說服他,怕是沒那麽簡單啊!”風君翔,連忙接過粥,滿臉柔情的看了她一眼,不無擔憂的開口。


    “若真是二叔冥頑不化,不聽勸告,爹爹,定會以大局為重的!皇帝哥哥……你要相信爹爹……”


    對上南宮皓月那楚楚可憐的眼神,風君翔,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撫著,佳人不安的情緒。


    “月兒放心!朕自然相信丞相大人的忠心。”


    “恩!就算二叔執迷不悟,爹爹也定能將他收服,來向皇帝哥哥負荊請罪的……”


    南宮皓月話音方落,殿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見禦前的小太監,滿臉驚慌之色的跑來。


    “奴才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什麽事?說!”


    未等他說完,風君翔,便一臉急色的打斷他。


    那小太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顫巍巍的開口。


    “回稟皇上,丞相大人慘敗而歸,現正在淩霄殿候著!”


    “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大殿之中,甚是突兀。


    風君翔手中的燕窩,打翻在地,碎了一地的殘片。


    “你說什麽?戰敗?”一聲怒吼,響徹大殿,風君翔,一臉的盛怒之色,在南宮皓月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一拂衣袖,朝殿外走去。


    淩霄殿。


    南宮靖宇領著幾個兒子,背對著門,跪在大殿中央。


    幾人,一身風塵仆仆,南宮驚鴻幾人的臉上,還掛了彩,形容,狼狽至極。


    “南宮焰個王八蛋!竟敢專打本少爺的臉!這個仇,本少爺一定要加倍討回!”南宮驚鴻揉了揉劇痛的臉,咬牙切齒的發誓。


    他的臉,本就被蜜蜂蟄了個滿天星,如今,才剛想好起來,卻被南宮焰‘不小心’劃了幾刀,這可真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啊!還是傷在這麽重要的地方,怎能不怒?


    “皇上駕到——”正咬牙切齒間,一道尖細的嗓音,自殿外傳來,幾人瞬間打起精神,跪的筆直。


    “罪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


    “南宮靖宇!你還好意思回來見朕?”


    未等幾人喊完,便被風君翔的一聲暴喝打斷。


    南宮靖宇,顫巍巍的抬頭,對上風君翔冒火的雙眼,心中一顫。


    “罪臣沒用,不是那個逆賊的對手,還請皇上降罪……”


    “哼!你倒是說說看,要朕怎麽責罰你?”


    看著風君翔那怒不可遏的樣子,南宮靖宇,把心一橫,沉聲道。


    “罪臣愧對聖上,甘願,以死謝罪!”


    “爹!”


    “皇帝哥哥——”


    幾聲驚呼,同時響起,滿滿的,都是驚慌。


    風君翔,身形一頓,轉身朝殿外看去,正對上南宮皓月泫然欲泣的嬌容。


    “月兒,你怎麽來了?”


    南宮皓月跌跌撞撞的跑到風君翔的身前,身子一軟就欲跪下,卻被風君翔及時製止了。


    “月兒,你這是做什麽?”


    “皇帝哥哥……月兒求你不要責罰爹爹……”眸光楚楚,梨花帶雨,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月兒你誤會了!朕並沒有責罰丞相的意思……”風君翔,心中一動,放柔了聲音開口。


    “真的嗎?可是,剛剛……”


    “當然是真的!朕何時騙過月兒?”


    “皇帝哥哥當然沒有騙過月兒啦!”聞言,南宮皓月,嬌羞一笑,低著頭依偎在風君翔的懷中,一副,小鳥依人的嬌柔模樣,看得風君翔,一陣心神蕩漾。


    “丞相,你也受傷了,早些回去醫治吧!”清了清嗓子,風君翔,沉聲開口道。


    “皇上?”聞言,南宮靖宇,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抬頭看著風君翔,目光閃爍不定。


    “好了!都回了吧!逆賊之事,明日再議。”


    話音落地,風君翔便擁著南宮皓月,大步離去,幾父子麵麵相覷了一會,便也起身離去。


    長樂宮。


    殿中,隱隱傳來說話聲。


    “南宮逆賊一事,尚書大人有何高見?”


    香煙嫋嫋的大殿中,音夙玉,斜倚在貴妃椅中,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塗了嫣紅丹蔻的指甲,儀態慵懶,然,雙眼之中,卻是幽光明滅。


    慕容正德,正站在她身前不遠處,聽到她的問話,微微轉頭看向她,眉頭輕蹙,沉聲開口。


    “南宮浩天,驍勇善戰,且用兵如神,放眼整個天下,能及其左右者,寥寥無幾,朝中,能與他旗鼓相當者,著實沒有。”


    “尚書大人言外之意,是想說,以武力解決此事,希望渺渺?”聞言,音夙玉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懶洋洋的開口。


    “不錯。”


    “哦?那依大人之見,何為上策?”


    “勸諫,招安。”微微沉吟了片刻,慕容正德,沉聲開口,神色認真。


    “哦?如何招安?”微微一笑,雙眼之中,染上了幾許興味。


    “自然是派人前去和談,勸諫南宮浩天懸崖勒馬,及時收兵。”


    “聽起來,是不錯。”聞言,音夙玉緩緩點頭,似有認可,然,微微頓了一會之後,複又凝眉,一臉為難之色的開口,“隻是,該派誰去招安呢?”


    “這……”


    乍然聽到這個問題,慕容正德,也是微微一頓,緊蹙起雙眉,一臉的沉思。


    “南宮浩天,倔強的像是一頭蠻牛!他決定的事情,天皇老子都改變不了,如今,他既已破釜沉舟,鐵了心的要為那個廢物報仇,放眼朝中,又有誰能勸諫的了?”音夙玉緩緩開口,臉上的神色,晦暗難明。


    “哀家本以為,派了南宮靖宇那隻老狐狸去,就算是打不了勝仗,至少,也能牽製住南宮浩天,可是沒想到,那個南宮浩天卻是油鹽不進。嗬嗬……想不到,那個廢物在他心中,分量竟是如此之重。”


    為了個廢物,不惜背負千古罵名,更不惜與鎮國公府鬧翻,真是讓她,大吃一驚呢!


    “我想到了!”


    慕容正德突然開口,帶著一絲興奮的聲音,驀然驚醒音夙玉飄遠的思緒。


    “哦?你想到了何人?”


    聞言,慕容正德凝眸看向她,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得意與篤定,緩緩吐出三個字。


    “安國公!”


    “安國公?”聞言,音夙玉微微皺眉,一臉的沉吟之色,仿佛,一時之間,有些回憶不起來,這是何人。


    “沒錯,就是他!當年,他與南宮墨淵,追隨太祖皇帝征戰四方,最終平定天下,三人更是八拜之交,風瀾建國之後,太祖皇帝分別冊封二人為鎮國公和安國公,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料,鎮國公英年早逝,太祖皇帝悲痛之餘,更是對這位安國公榮寵有加,甚至,還將自己貼身佩戴的淩霄寶劍賜予他!上斬昏君,下斬奸佞!如今,鎮國公與太祖皇帝皆已仙逝,放眼風瀾帝國,他便是泰山北鬥!”


    經過慕容正德的一席話,音夙玉也漸漸的回憶起關於那段歲月的記憶,眼中幽光霍霍,緩緩開口,補充道。


    “安國公的三個兒子,全部戰死沙場,可謂一門忠烈,後,天下太平之時,他便辭官歸隱,寄情於山水之間,從此,再不過問朝堂之事。”


    “沒錯!但是,縱然他已不在朝堂,可,他在朝中的威望,依舊是無人可替代!隻要他跺一跺腳,風瀾帝國,照樣會晃三晃。”


    “所以,你便讓哀家宣此人出麵,正是看中了他的德高望重?”


    “不錯!若是論起輩分,此人與南宮浩天的父親,還是八拜之交,我想,縱然南宮浩天不給其他人麵子,這個安國公的麵子,他卻,不得不買。”


    “言之有理!”聞言,音夙玉終是幽幽一笑,帶著幾分篤定之色的開口。


    莫說是南宮浩天,就算是她,也不得不給那個老家夥一些薄麵,須知,若是那個老家夥站在朝堂之上,振臂一呼,絕對會有半數的朝臣聽他號令!


    這,本是一個不得不除的禍患,但,所幸,他誌不在朝堂,這些年來,也一直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不問世事,她,便也沒有費心除去他。


    想不到如今,卻是派上了用場。


    “刻不容緩,即刻便命人去請吧!”慕容正德及時開口,打斷了音夙玉的思緒。


    風瀾帝國,南方城池,江陵。


    北方,尚自冬意寒涼,這裏,卻已是人間三月,桃花朵朵開。


    桃花島,顧名思義,島上,遍地桃林,十裏生香。


    一條清可見底的溪水,自桃花島外流入,綿延流轉整個桃花島。


    彼時,日光傾城,風輕暖,清波瀲灩的溪水之上,一葉扁舟,隨波逐流,輕舟之上,老人,一身蓑衣,手執釣竿,於他身後,立著一位清秀少年,手拿一支碧玉簫,奏一曲山水傾城。


    嬌嬈桃花,紛紛落,洋洋灑灑之間,飄入那一池湖水,從此,落花有意,歎流水無心。


    驀然,一陣腳步聲自身後的桃林中傳來,不多時,便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悠然的寧靜。


    “紅月奉太後娘娘懿旨,特來請安國公回京議事!”


    溪水之湄,紅月,一身上等女官的服裝,甚是搶眼,身後,還站著幾個金刀侍衛,很是氣派。


    此刻,她正看著不遠處靜坐扁舟垂釣的老人,眼底劃過幾分不屑。


    曾經再怎麽威風八麵,那也已成過往,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可是太後與皇上當政,請他出麵,何須她親自來請?直接下一道懿旨傳到江陵府衙,不就可以了麽?真是多此一舉!


    隻是,她在這邊暗自埋怨了半天,卻不聽有任何的動靜傳來,就仿佛,那人根本不曾聽到她的話一般。


    紅月的臉色變了變,依然,耐著性子恭恭敬敬的開口。


    “安國公大人,紅月奉太後娘娘懿旨,請您回京。”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陣沉默。


    紅月的臉色,再次變了變,眼底,升起一抹明顯的怒意。


    哼!隻不過是個老不死的而已!有什麽可拽的?她可是代表太後娘娘來請他的!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心中,怒氣蒸騰,卻,不得不極力克製,紅月,深吸了一口氣,撥高了聲音,再次開口。


    “安國公大人,紅月奉了……”


    “嗖——”一道白色的光影,在眼前劃過,帶起一道細微的風聲。


    “啪——”一聲悶響,紅月,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驚覺一陣涼意自臉上傳開,鼻息之間,縈繞著一股濃重的魚腥味。


    本能的伸手往臉上一抓,頓時,一股滑膩的觸感自手上傳來,卻是一條鯉魚。


    紅月手裏抓著那條鯉魚,雙眼噴出的火,幾乎可以將那魚紅燒了!


    “安國公大人!你這是何意?”低沉的嗓音,帶著明顯的怒意,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


    “好好的一條魚,就這樣糟蹋了。”


    那人,終於開口,卻依然,背對著她。


    蒼勁的嗓音,綿長悠遠,恍若萬年古井,生生不息,然,任誰,都可聽出那話中的輕蔑與嫌棄。


    紅月的臉色,一陣青紅交加,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是他把魚甩到了她的臉上,如今,還要說她糟蹋了這條破魚?


    “紅月奉太後娘娘懿旨,請安國公回京!”


    “誰的旨?”


    難得的,這一回,那老人倒是回了她。


    剛剛壓下的火,頓時又有上漲的趨勢。


    她已經說了無數遍,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懿旨!


    “是太後娘娘。”


    “她要見老夫,何不自己來?”


    聞言,紅月又是暗自咬牙。


    哼!你以為你是誰呀?還想讓太後娘娘紆尊降貴,來到這荒無人煙的狗屁桃花島見你?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因為太……”


    “就算她來了,老夫也未必見她。”


    紅月,話還未說完,耳邊,便傳來老人不鹹不淡的嗓音,沒有刻意的自抬身價,也沒有刻意找茬的嫌疑,然,正是那種自骨子裏散發的狂妄與目無下塵,才更讓人,幾欲抓狂。


    “死老頭!你以為自己是誰?太後娘娘……”


    紅月,頓時暴走,之前拚命壓抑的火氣,也因為這句話,而徹底爆發。


    正隻,還未等她叫囂完畢,便有一道碧色的清風,迎麵掃來,又快又疾。


    出於習武之人的直覺,紅月本能的拔出腰間的長劍,反手揮去。


    “叮——”一聲清越的聲響,恍若利器相撞時發出的喑啞之聲,空氣中,漸起點點火花。


    輕舟之上,少年揮手,那支碧玉簫已經落入了他的手中。


    紅月,這才看清,剛才襲擊她的,竟然是一支毫不起眼的碧玉簫。


    “來到桃花島還敢攜帶兵器?”少年,麵色一冷,身形直接化作一道殘影,以疾風之速朝紅月掠去。


    紅月,心中驀然一驚,詫異於少年詭異的身法,手上,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揮舞著長劍,與少年戰到了一起。


    那八名金刀侍衛見狀,麵麵相覷了一會,也紛紛拔刀,欲朝少年砍去。


    輕舟之上,靜坐垂釣的老人,沒有回頭,卻像背後生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釣竿,以詭異的速度與刁鑽的角度飛出,眾人,甚至還未及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手中的金刀,便被釣竿之上的魚線死死的纏住,緊接著,他們便覺得虎口一陣劇痛,金刀脫手而出,‘咣當’一聲跌落在地。


    與此同時,紅月也是慘叫一聲,滾到在地,右肩之上,一個圓形的血窟窿,正血流不止。


    “你!你們!我可是太後的人……”紅月,臉色慘白,一手捂著流血的肩膀,滿臉憤怒的瞪著那個清秀少年,恨聲開口。


    “即便是太後,對我家尊師出言不遜,照樣打出去!”少年的聲音,與他的相貌一樣清秀,卻,帶著一股淩人的氣勢。


    “你……”


    “童兒,不必與她多言,扔出桃花島。”


    老人的聲音,適時地響起,險些將紅月氣得當場暈厥。


    他話語方落,少年的身影便鬼魅般出現在紅月身前,在她反抗之前,一把扣住她流血的右肩,將她提了起來。


    “啊——”傷口被人抓住,紅月頓時臉色慘白,哀叫出聲,然,少年卻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扔了出去。


    “嗖——”風聲過處,紅月的聲影化作一道拋物線,朝著溪水之外的長天,飛去。


    看不出,少年清清瘦瘦,力氣,卻不小。


    幾名侍衛,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少年,隨即,拔腿便跑,連金刀都忘了撿,那慌不擇路的模樣,仿佛,背後有鬼追一般。


    “童兒,告訴江陵府尹,半月之內,這桃花島不準任何蒼蠅飛入。”


    “是,師傅。”


    風都。


    長樂宮。


    當音夙玉看著重傷而歸的紅月時,著實吃了一驚,那一身的傷,再加上她帶回的消息,不禁讓她,勃然大怒。


    “這個衛公明!簡直就是倚老賣老!不識抬舉!哀家知道他很狂,卻沒想到,他竟然這般不將哀家放在眼中!”


    非但將她派去的人,打成了重傷,還敢對她,出言不遜!


    “太後娘娘息怒,紅月沒用,未能完成使命,甘願受罰。”此刻的紅月,滿臉傷痕,多數是被樹枝刮傷。


    “好了!你都傷成了這個樣子,趕快下去休息吧!”


    音夙玉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命人宣了禦醫過來,隨後,又讓人去宣了慕容正德進宮,一番商討之後,由慕容正德親自前往江陵,請安國公回京。


    隻是,兩日之後,慕容正德也是灰頭土臉而歸,壓根,就沒見到安國公的人影。


    一時間,皇城的氣氛,更加的沉悶壓抑。


    派兵出征,沒有人是亂軍的對手,唯一一個麵子夠大人,脾氣,卻更大。


    然,僅是沉寂了半日,音夙玉再次派出人馬前往江陵,大有,請不回安國公,便死不罷休的架勢。


    是夜,月朗星稀,雲王府。


    書房之中,燭火搖曳生姿,少年一襲白衣,靜坐案前,行雲流水般恣意飄渺的字跡,自他筆下而生,暈開一室墨香。


    須臾之後,少年放下筆,拿起素箋,在燭火前烘幹墨跡。


    “傾歌。”


    碎玉般的嗓音落地,書房中,驀然多出一道黑影。


    “主子有何吩咐?”


    “將這封信送去江陵交予安國公。”


    說話間,少年已將信箋折好,裝入錦囊,交給了傾歌。


    傾歌拿著錦囊,看了少年一會,臉上,漫過幾分明顯的疑惑。


    “主子,可是為了南宮元帥之事?”


    朝中的消息,他早已聽聞,音夙玉想要借助安國公勸諫南宮浩天收兵,但是,他卻覺得,這不會成功。


    “恩。”


    少年,淡淡的應了一聲,從衣袖中取出一枚紫色的玉佩遞給他。


    借著清幽的燭火,依稀可見,玉佩的正麵,一隻紫鳳,振翅淩風,栩栩如生。


    傾歌,接下了玉佩,卻沒有立刻離去,微微猶豫了一會之後,終是忍不住開口。


    “主子,您真的覺得,安國公能夠說服南宮元帥撤兵?”


    “不能。”


    少年的嗓音,依舊淡淡,若飛雪般清冷,一如他的人。


    “啊?既然如此,那為何……”


    聞言,傾歌卻有些怔愣,臉上的神情,盡是不解。


    既然,明知道請安國公出馬,根本沒用,為何,主子還要特意讓他送信?


    隻是,傾歌的疑問說到一半,便自己住了聲。


    主子,是何許人也?他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既然,是主子要他去的,那,便沒有什麽好問的。


    思及此,傾歌一個閃身,出了書房。


    房中,少年緩緩抬頭,看向窗外那一輪孤冷的寒月,墨玉般的眼眸之中,光影淡淡,瀲灩風華,卻有一絲冷寂。


    翌日,江陵。


    桃花樹下,一方竹屋。


    老人,推開門,從房中走出,斑白的發絲在明媚的陽光下,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童兒,今日可有蒼蠅來打擾?”


    老人,看了一眼正在煮茶的無憂,狀似隨意的開口一問。


    “師傅,今日一早,便來了一位。”無憂,一邊小心的扇著扇子,一邊恭聲回道。


    “哦,打出去了麽?”


    “沒打。”


    “恩?”


    “還沒來得及打,他自己就走了。”


    “哦?”聞言,老人的眼中,劃過一抹訝異。


    “不過,那個人留下了一封信要我交給師傅。”無憂想了想,便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錦囊遞給了老人。


    老人,打開錦囊,取出信箋,看完之後,神色驀然一變。


    “那人可曾留下姓名?”


    看著老人臉上的異色,無憂微微詫異,凝眉想了想,驀然一拍腦袋。


    “我忘了!他還留下了一枚玉佩。”


    說話間,無憂在衣袖中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一枚紫色的玉佩,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玉佩,深邃的雙眼,看著陽光之下,那一隻振翅淩風的紫鳳,神色微微動容。


    “童兒,收拾一下,隨為師前往錦州。”


    良久之後,老人丟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進了竹屋。徒留無憂一人,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驚愣。


    “不會吧?那玉佩究竟是什麽來頭?”


    “哎……早知道就把那個家夥留下來問清楚了!”


    “……”


    兩日後,錦州。


    城主府中,南宮浩天與軍中將領正在議事,驀然,一名守城士兵牽來稟報,說有人要見南宮浩天。


    “哦?那人可說自己是何人?”


    南宮浩天,微微凝眉,沉聲問道。


    “回將軍,他隻說,自己姓衛,是您的叔父。”牽來稟報的士兵,遲疑了一下,開口回道。


    心中,卻是詫異不解,南宮元帥,明明複姓南宮,怎麽會,多了一位姓衛的叔父?


    然,還未等他想明白,便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南宮浩天已經越過他,朝門外走去。


    房中的眾人,皆是微微一愣,不由得起身,追了出去。


    錦州,城門。


    長街之上,行人如梭,老人一身布衣,靜立風中,周身卻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無憂,站在他的身邊,百無聊賴的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不多時,南宮浩天便從城內趕了出來,見到老人,很是激動。


    “叔父,您怎麽來了?怎麽也不派人通知一聲?”


    “嗬嗬……無妨。”老人,見到南宮浩天也很是開心,臉上,難得出現了幾許笑容。


    “叔父,快裏麵請。”說話間,南宮浩天便將老人迎進了城主府。


    立刻有人奉上了茶水。


    “焰兒,快來拜見叔公。”南宮浩天,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南宮焰,沉聲喝道。


    南宮焰的眸子,轉了轉,隨即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拜見叔公。”


    “好孩子!都長這麽大了!果然是,器宇不凡,有大哥當年的風範啊!”安國公,拍了拍南宮焰的肩膀,讚道。


    “叔父,不知您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你起兵一事。”聞言,安國公並未有絲毫的掩飾,回的,很是直接。


    南宮浩天,神色微微一變,看向安國公,正色開口。


    “若叔父是來勸諫浩天撤兵,那,可能要讓叔父失望了!”


    聲音,雖然很是恭敬,卻,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決然,決不妥協。


    “嗬嗬……果然有乃父之風!”聞言,安國公的眼中,劃過一抹讚許,捋了捋胡須,笑道。


    “不過,老夫此來,並非勸……什麽人!”


    安國公笑著開口,卻在中途化作一聲斷喝,緊接著,他的身影以疾風之速射出,從窗簷之上,抓出了一人,隨手丟在了地上。


    “大膽小賊!竟敢潛入城主府中竊聽!”南宮焰反應極快,刷的一聲抽出寶劍,指著那個麵朝黃土趴在地上的人,低喝出聲。


    “不要殺我——我是來認親的——嗚嗚嗚——”軟軟的嗓音,滿滿的,都是恐懼與委屈。


    聽到這聲音,南宮焰渾身一震,如遭雷劈。


    這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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