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和雪大人雖有接觸,盡管接觸不深,但姬華卻也是明白,這個女人,真真正正是個隨心的性子。


    對人,看順眼了的就和顏悅色,看不順眼就當成空氣一樣無視了,完全是讓人又愛又恨。


    可礙著她那足以通天徹地的強大能力,便是真的怨恨她,也絕對沒人膽敢表現出來。因為一旦對她怎樣了,連自己是怎樣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屍體還能被她給完整的留個全屍,不被人拖下去鞭屍,就已經是她難得的仁慈了。


    可卻也正是她這樣坦率直白的性子,也是讓很多人都是喜歡她,和她關係走得極近——


    當初妖兒就是被她疼在了手心裏一般,完全是當做了女兒那樣的來疼愛一樣。


    那種疼愛,他和其餘人都是看得清楚,完全是真真正正的長輩對於晚輩的那種寵愛,絕沒有著任何利益上的牽扯。


    誠然,以雪大人的身份,這世上也沒有著什麽利益,能夠讓她放下身段來主動的去疼寵一個在當初剛剛入世之時,勉強可稱得上是名不見經傳的少女。


    純粹就是看妖兒很順眼了,順眼到想要對妖兒好,這才無視了世人的眼光,將妖兒給當做了掌上明珠。


    所以,她是那樣的疼愛著妖兒,將妖兒給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來看待那般,分明是絕不會允許有著任何人來對妖兒不利的。


    可為何這樣的她,在當初夜色妖華封印對妖兒施展的過程之中,她都能夠不惜以自身大能護住東靈位麵不被日月損毀消解,從而令得如今的她不複當年榮光,卻是並沒有將很有可能在暗中下手的那個家夥的動作給及時的告知?


    如今已經隔了整整四百九十年的時間,她方才表態,說當年那個家夥很有可能出了手。


    她不可能不知道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那個家夥若真的出手,怕已經是早就造就了十分可怕的事物。


    因為那個家夥的手段如何,她和他,包括其餘的人,他們全都是清楚的。


    可她偏生將這個消息給隱藏了整整四百九十年的時間,到了今日,方才以一個極為漫不經心的姿態,將這個消息告知於他,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擔心一樣。


    所以,她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她是真心還如當年那般的疼愛妖兒,還是已經不將妖兒給看得極為重要了?


    這樣的態度,亦正亦邪,竟是妖兒那極端的性子還要來得讓人難以猜測。


    姬華思索著,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便在這時,身前那大石上“雪大人”的身影,依舊是悠悠然的晃著二郎腿,姿態看起來很是閑適,混合在風中的聲音也是輕淡的。


    “你不必亂猜。你隻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這就夠了。”


    她撐在下巴處的手指指尖點在自己的臉頰上,隨著足尖的晃動而點動著,完全不像是真正的上位者那般的具有氣質上的威勢:“我有多疼她,你還需要質疑我麽?那個家夥當初到底有沒有留一手,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也隻是按照那個家夥的習性,猜了個大概而已。”


    說著,她指尖的動作頓了頓,這才略微有些鄭重道:“別說是那個家夥了,就算是我站在了那一方,在當初夜色妖華施展開來的時候,我也絕對是會暗中的下手,絕不會錯過那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以,連我這樣不愛管閑事的人,我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了,你覺得,那個家夥還能不會悄悄的留一手嗎?否則的話,我們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那個家夥。


    一提到這幾個字,姬華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起,當初所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原因可絕大部分都是出在了那個家夥的身上。


    若非是那個家夥,當初妖兒也不會……


    能將那麽多人都給當猴耍,姬華覺得,那個家夥,可比表麵上看起來還要更加的難以對付。


    別說予以高看了,就是將那個家夥給作為此生最厲害的對手,這也絕對不為過。


    想到這裏,姬華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剛剛是我錯怪你了。抱歉。”


    他明知這個女人對妖兒是采取著何種態度,可剛才卻還是忍不住因為那個家夥而質疑了她。


    好在她沒有生氣,不然他可以想象他的下場會是有多麽的慘烈。


    聽著姬華的道歉,那大石上的人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一時間竟是笑得前俯後仰,翹著的二郎腿都是為了防止自己會笑得栽倒而放下了。


    微風中充斥著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雪大人”笑得厲害,到了最後,竟是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卻是連肚子都給笑疼了。


    姬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句道歉的話笑點在哪裏。


    果然說這個女人其實腦回路和別人長得不一樣,導致笑點太過的詭異高深麽?


    良久,“雪大人”笑得差不多了,這才揉著笑疼了的肚子,抬起頭來,因霧氣而凝成的略有些模糊的臉上隱約還帶著笑意。


    “這是你第一次跟我道歉。”


    姬華淡淡道:“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很開心啊,你除了她之外,是從不會向人這樣低聲下氣的道歉的。”


    他想了想:“這好像真的是我第一次給別人道歉。”


    “對嘛,所以我很開心啊,居然就這樣誤打誤撞的收了你的第一次,也算是今天一個不小的收獲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歡快,似乎之前姬華那樣的質疑她,是真的沒有被給她放在心上。


    她重新的在大石上坐好了,兩條腿卻沒再翹起,反而是上下搭在一起,成了個半蓮花的坐姿,因剛才的大笑而有些彎下了的脊背,此刻也是隨著坐姿挺直了,姬華能聽到那骨頭“哢嘣哢嘣”活動著的聲響。


    坐好了後,她微微眯起眼,感應著什麽,才道:“‘哀’和‘懼’都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在‘愛’裏了。”


    七星迷幻陣的第五“愛”之幻境。


    此幻境,可謂是整個陣法裏最為難以破解的一個幻境,也是她將褚妖兒有關那一世和姬華之間的感情給放置著的一個幻境。


    同樣的,她和姬華之前打的那個賭,也將在這一個幻境裏見分曉。


    聞言,姬華眉頭微蹙:“我想看看。”


    想看看當初他和妖兒之間的前塵往事,想看看妖兒是會以怎樣的態度來應對。


    想看看到了最後,是妖兒自己破解了這個幻境,還是需要他去入陣出手救她。


    “雪大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口,隻隨意的擺了擺手。


    但一聲清淺的歎息,卻還是逸出了口。


    “你這又是何苦呢。”


    姬華抿著唇,不語。


    苦不苦,甜不甜,他一個人感受便好。


    而就是“雪大人”這一擺手後,剛好吹到了身前的一縷微風,突地就停下了。


    旋即那縷微風竟是自發的轉了一個彎,來到兩人身邊的那一條清可見底的山澗之上。


    刹那間,微風吹拂而來,山澗那平緩的水麵之上,隨之就深深淺淺的起了道道的漣漪。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那潺潺的水麵立即就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看起來十分的好看。


    但那光彩卻似是有著自主意識一般,竟是自發的在微風的吹拂之下,形成了一幅彩色的畫麵,極為的逼真且生動。


    誠然,這山澗上形成的畫麵,正是此刻身處“愛”之幻境裏的褚妖兒所在的場景。


    細看去,那畫麵裏華光繚繞,一道道巨大的光柱宛若能夠頂天立地一般,矗立在華光之中,令得此處看起來仿若仙境般,高高在上且磅礴巍峨,是常人終生都難以到達的地方。


    這正是至尊稱號的集結地,東靈聖地,亦可稱之為是至尊聖地。


    那一道道的光柱,也不是別的,正是東靈位麵從誕生伊始,到得四百九十年前的某日,位麵上所晉升成功的所有至尊境的強者的至尊稱號。


    便見在這光柱群間,一個紫衣的少女,正坐在最中央的一道最為高大的光柱之上,目光遙遙的看著不知名的遠方。


    距離有些遠,因此並不能看太清那紫衣少女的樣貌。


    但觀看著這一幕的兩人卻是知道,那分明就是已經入陣的褚妖兒。


    若是以幻境而言,準確的來說,那是上上一世的,還未入世的褚妖兒。


    這時,下麵似是有著人走近了,撥開圍繞著道道光柱的華光,將將就要走進那紫衣少女的視野之中——


    “我要進去。”


    看著那突然出現的人,姬華也是突兀的開口,聲音低沉,像是不容置疑般。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雪大人”聽了,轉頭看向他,模糊的臉容上眉梢似是挑了挑:“那個人是你。”語氣同樣不容置疑。


    姬華不說話,卻是默認了。


    “雪大人”則是繼續挑眉:“你進去要做什麽?幫她破解了這個幻境?我可告訴你,說好的打賭這才剛開始,反悔什麽的,你想都別想。”


    姬華沉沉道:“我隻是想知道,等到了最後的時刻,她要殺我的時候,麵對真正的我,她是否能下得了手。”


    “……”


    大石上的人影身形一滯,旋即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子就衝到姬華的麵前,霧氣凝成的手快狠準的捉住了他的衣襟。


    女人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似乎有些憤怒,顯然對於他的這個想法,她很是不讚同。


    甚至是極為惱火的。


    “這個幻境被我設置得已經夠逼她的了,你居然還想進去給她增加難度。你是真的想看她受折磨?!你明知道在見到參商海的那位之前,她的記憶現在根本無法恢複,你現在要真進去了,是真的想幫她,還是想自私的看清她對你的愛?!”


    說著,女人的聲調壓低了,卻是有些咬牙切齒的:“姬華,我知道你和他們都很苦,可她也已經是夠苦的了。我如今這樣逼她,已經是極限,你真的確定要將你的私心現在就放到她的身上?”


    聞言,姬華不動,任由“雪大人”捉著自己的襟口,那力氣大到幾乎能將他這麽個大男人給提起來了一樣。


    他的麵色也還是毫無波瀾的,乃至於是死寂的,似乎“雪大人”這樣衝著他發火,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怒火一般。


    他隻沉沉的道:“我隻想知道,她能不能狠下心來殺我。”


    能不能在幻境所模擬出來的那一世的場景裏,麵對著真正的他,摒棄了她對他的感情,對他痛下殺手。


    哪怕明知最終最有可能會發生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可他還是想看一看,想親身的感受一下,她對他的感情,是否已經由著那些記憶的封印,從而變得沒有當初的深厚。


    愛之一字,緣淺緣深?


    便是作繭自縛,他亦甘之如飴。


    見姬華似乎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自己再怎麽說也是沒用了,“雪大人”周身那狂躁的氣息陡的就平息了下來,但那緊扯著他衣領的手,卻還是沒有鬆開。


    但很快,她緊握著的十指鬆開來,轉而將他那被自己給扯皺了的襟口,給隨意的理了理。


    女人的聲音也很是平淡,像是之前根本沒有發怒一樣。


    “你自作孽,我也幫不了你。既然你那麽想進去,我就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她真的肯下手殺你,到時我是不會阻止的。也就是說,你若死了,我是不會救你的。”


    說到這裏,她那霧氣凝成的麵容上,似是揚起了一抹嘲諷至極的笑:“七星迷幻陣出世多年,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甘願成為陣法一部分的人。也罷,反正你死了,傷心的是她,又不是我,你想死我也管不著你。”


    聽了她的話,不知是不是她哪一句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竟是微微的笑了笑。


    這一笑淺淡,卻是將他那高貴榮華的氣度給渲染得淋漓盡致,仿若真正生活在了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是世人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尊貴。


    說得對啊。


    他若真的被妖兒給親手殺死,傷心的會是妖兒。


    妖兒會因他的死而傷心。


    他不敢想象倘若自己真的死去了,妖兒可否會陪著自己一同赴死,黃泉碧落皆相伴;但隻要想想妖兒會因為自己的死而傷心,這也就夠了。


    他想,或許自己一直以來想要奢求的,不是將妖兒給牢牢的禁錮在自己的身邊,不讓她受傷,不讓她痛苦,而是想讓她也對自己所遭受到的痛苦感同身受,想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是有多麽的深重。


    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


    經曆了當年她的魂飛魄散,他的感情已經變得太過的沉重,他怕那樣的沉重她承受不起,從而會想要離開他的身邊。


    而他怎能容許她的離開?


    所以才會小心翼翼,才會忐忑不安,才會想要用盡一切的辦法讓她離不開他。


    眼下這麽個有關於“愛”的幻境,他覺得,這就是他的機會。


    看看是自己能夠賭贏,還是安心的死在她的手中。


    這樣想著,他唇角的那抹淺笑漸漸加深,日光都是不及這笑容來得耀眼璀璨。


    “雪大人”靜靜的看著他,一時間竟覺得他的這個笑,可當真是刺眼。


    霧氣所凝成的眸子微微的垂下了,掩去眸中那一抹蒼涼。


    良久,她終於是退後了一步來,同時也是收回了還停留在他襟口上的手。


    人影雙手負後,看著山澗那畫麵之上,即將要被褚妖兒給發現的人,終於道:“你進去吧。不要破壞了七星迷幻陣的規則。”


    姬華不說話,隻微微的頷首了,然後身形一晃,原地徒留一個完整的虛影,他人已經是離開了這裏,進入那“愛”之幻境之中。


    果然的,他剛一離開,那山澗上所折射出來的畫麵裏,將將要被褚妖兒給發現的人身體陡的一晃,已然是從一個模擬出來的幻像,變作了真人。


    “雪大人”看著那幻境裏的變化。


    而後輕輕一笑,笑聲頗有些悠遠。


    “你不死心,世人又何曾死心,那個家夥又何曾死心。”


    “前世的孽,今生就全都解決了也好。”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人心算什麽?嗬。”


    帶著淡淡嘲諷之意的笑聲漸漸被風給吹散,那一抹霧氣所凝成的影子,也是隨之而消散。


    徒留那山澗之上,五顏六色的光芒所折射出來的畫麵裏,將那一世的情感,給盡數的展現了出來。


    愛能有多深?


    天地有極,而心無極,故愛亦無極,大愛無邊。


    ……


    身下的這一道至尊稱號光柱太過的高大,坐在上麵,向著前方看去,幾乎一眼就能將這東靈聖地給全部的縱覽了。


    周身有著薄薄的雲霧在靜靜的飄蕩著,華光在其中流轉,讓人不由產生一種高處不勝寒的錯覺。


    這裏沒有自然形成的風,隻有人走動的時候,身體和空氣產生摩擦,方才能夠帶出一絲風聲來,給這個千萬年來都是寂靜無比的聖地,帶來那麽一點點的人氣。


    褚妖兒安靜的坐在光柱之上,側耳傾聽著那突然就出現的風聲。


    那風聲初時是極小的,似乎離她很遠。


    很快,風聲愈來愈大,似乎帶起了風的那人,已經離自己很近了。


    她平視著前方的目光不由微微的轉了轉,看向正行走在光柱群裏的一人。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那人是誰,隻能隱隱的看清華光之中,那人似乎是穿著紫色的衣衫。


    那紫色好似是夜色妖華一般,妖妖嬈嬈的盛開在華光裏,傾盡一生一世的美。


    當即,看到那人,平緩的心跳陡的就加快了速度,“撲通撲通撲通”,怎樣也控製不住一樣,心跳得厲害,好像這個突然出現在東靈聖地裏的人,於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重要到此刻的她,竟然是恨不得立即就跳下了這道光柱,飛奔過去就要進入那人的懷中。


    但感受著胸腔裏那顆心髒不尋常的跳動,褚妖兒沒有立即動作。


    她隻依舊是靜坐在光柱之上,開始思索著這一幕場景,會是自己所經曆的哪一段時間裏所發生過的事情。


    記憶之中,來到東靈聖地,也不過就兩次而已。


    一次是她煉丹累得睡著了,姬華帶她來沐浴;一次是她主動要求進入,姬華在這裏給她講了許多個謎團。


    可那兩次裏,她也並沒有攀上任何一道至尊光柱,抑或是在這裏等著誰的到來。


    所以,她完全可以判定,眼下所身處的這麽個幻境,並不是七星迷幻陣因著自己的記憶而模擬出來的。


    難道七星迷幻陣出錯了?


    她皺了皺眉,卻立即就排除了這個可能。


    這樣強大的迷陣,隻要陣眼不變,即便有著外人介入,七情幻境也是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


    如此,這個“愛”的幻境,卻並不是以她的經曆來進行模擬的,又會是以誰的經曆?


    她正想著,就見光柱群裏的那人,已經走近了來,她收斂了思緒,微微眯眼一看,那身穿紫衣的不是別人,正是姬華。


    然此刻的姬華卻並不是幻境裏虛假的幻像,而是真正的。


    可褚妖兒並不知道這至關重要的一點。


    於是,她也就不知道,親眼看著她高高坐在那通天的光柱之上,少女那平靜到堪稱是冷淡的目光停駐在自己的身上,這一切都和當初兩人初見的場景別無一二,他的心緒是有多麽的複雜。


    她不知道,更何況她此刻已經認定,這個幻境,並不是她以前所經曆過的。


    因她一直以來都是固執的堅信著,自己的前世,就僅僅隻是在那東方修真界裏,那才是她的第一世。


    再往前,她不曾出現過在這個宇宙之中,談何而來的她以前曾認識他。


    所以,看著朝自己越走越近的姬華,褚妖兒幾乎是以著一種如機械般的冷靜態度,目光平淡的看著他的靠近。


    她想要搞清楚這個幻境,既然不是以她的經曆來進行模擬的,那又會是以誰的經曆?


    難道是以姬華的經曆為主的嗎?


    她想著,看著姬華走近這道光柱,然後抬頭,看向她。


    “你是誰?”


    他的聲音一如褚妖兒所認為的兩人當初在霧色之中初見的那般虛無縹緲,像是一縷抓不住的風,聽在褚妖兒的耳中,讓得她更加的堅信,這個幻境,的的確確是和自己無關的。


    和自己無關,為什麽會將自己給牽扯進來?


    可她如今已經身處其中,不將這個幻境給破解了,她就無法繼續後麵的“惡”和“恨”的幻境,從而到達北極星陣眼,破解了整個七星迷幻陣,找到姬華,回到地麵上去。


    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她的目光當即就變得更加的冷淡了,看在人的身上,仿若寒冬臘月般,讓人感到了徹骨的涼意。


    但那冷淡卻是死水般的平寂,對於姬華的問話,她沒有回答,就隻低頭看著他,眼眸平寂到宛若是一潭被冰封的死水一般,然那死水下方是如何的波濤洶湧,外人卻也是根本看不出來的。


    於是姬華再道:“你為什麽在這裏?”


    她仍是不答話,須臾竟是徑自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的平視前方,目光不自知的停留在某處,不再看他。


    下方的姬華默了默。


    旋即身形一掠,竟是一步跨越了百丈距離,攀上前來,懸空在她麵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少女似是有些不悅,柳眉微微的蹙了蹙,這才真正的正視著身前的人。


    因著剛剛姬華的舉動,此時兩人身畔已然是產生了一縷微風。微風吹動著繚繞在周圍的雲霧,那薄薄的霧色凝了兩人對視著的眉眼,褚妖兒能從中看出麵前姬華眸中的情緒。


    深邃,尊貴,竟是一眼望不到底,全然不見以往對她的溫柔和寵溺。


    由此,褚妖兒百分百的認定,這個幻境,當真是以姬華為主所模擬出來的幻境。


    她這時終於是開口了,聲音一如眸光般的平淡冷靜。


    “你又是誰,你為什麽會來這裏?”她說著,目光掠過他,看向了他身後那些頂天立地般高高矗立著的至尊光柱,“這是東靈大陸的禁地,世人皆不可入。”


    姬華道:“我既已入,當如何?”


    她沉默了一瞬,才道:“不如何,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沒人管得了你。”


    他聽了,唇角似是揚了揚,笑意淺淡到幾乎沒有:“聖地裏竟是沒有什麽規矩,你這個人,倒是有趣。”


    褚妖兒不說話,坐姿也不變,安靜得像是千萬年來都隻坐在這道最大的至尊光柱上一般。


    於是,也就是這個時候,姬華這才發現,她所坐著的這道和周圍的至尊光柱截然不同的紫色光柱上,竟然沒有字。


    沒有字,卻還是出現在了這聖地裏。


    這至尊光柱是誰的?


    他將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褚妖兒答:“天知地知,我不知。”


    以前姬華帶她去東靈聖地的時候,他曾鄭重的告訴過她,這一道在聖地裏最為巨大的光柱,乃是他專門留給她的。


    當時的她也是細心的發現了,這道光柱之上,並沒有著任何一個人的名字稱號。


    這也就是說,這道光柱是提前出現了的,隻屬於她一人,別的人,永遠都無法染指。


    這時,褚妖兒卻也是想起來,當時姬華還說,待得她成為了至尊後,這東靈聖地裏的所有至尊稱號光柱,皆是需要她來掌管,她會是聖地裏最權威的一位至尊,東靈位麵上所有的至尊都將對她俯首稱臣,她會是至尊們唯一的主。


    而眼下,這個幻境裏所模擬出來的場景,是不是就是說明,東靈聖地,本就屬於她來掌管的?


    可她前世壓根就沒和東靈位麵有過任何的接觸。


    褚妖兒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迷糊了,自己以前當真沒有和東靈位麵有過任何的交集嗎?


    心中雖還是肯定並且堅信著那個一直以來的想法,但真到了這個時候,褚妖兒卻也是如同雪大人所說的,即便不信,可她還是不免有些懷疑了。


    隻等這個懷疑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漸漸長成參天大樹,以後在參商海裏再見到那個人,一切就都能夠迎刃而解了。


    這正是雪大人所希冀的。


    一切,都在按照著計劃來進行。


    而聽了她的回答後,身前的姬華竟是再笑了笑。


    笑意雖淺,卻是比剛才那明擺著是疏離的笑好了許多。


    他淩空踏前了兩步,來到褚妖兒的身邊,袍袖一擺,竟是直接的在她身邊坐下了。


    褚妖兒轉頭看他:“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我初次來此聖地,想好好感受一下聖地和大陸是否有所不同。”


    他淡聲的回答,然後就著坐在她身邊的姿勢,整個身子都躺下了,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搭在額前,擋著聖地裏終年都不會消失的日光,旋即就那樣閉上了眼,如他所說的感受一下此處的氛圍。


    褚妖兒卻是無言。


    這分明是想要睡覺了,虧他居然還說得冠冕堂皇。


    可她卻也不理他,轉回頭,就繼續的保持著之前的動作,目光平靜的看著那極遙遠的天邊,看著在那無法觸及到的位麵之外,這芸芸大千位麵世界,是個怎樣的姿態。


    她看著風景,身旁那已經是閉目養神的人,此刻卻是睜開了眼來,靜靜的打量著她。


    看著這和當初別無一二的妖兒,剛剛的對話和當初也是一模一樣,姬華眸底有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緩緩的漾開來。


    當初他見她,的確就是這般的。


    她高高坐在至尊光柱之上,而他初來乍到,對似乎一直都是生活在這裏的她,感到十分的好奇。


    因他無法想象,東靈聖地這樣一個沒有著任何人煙的地方,沒有水,沒有食物,隻有佇立了不知多少年的至尊光柱和那些永不消減的華光。他無法想象,在這種環境下,這樣一個少女,是如何生存得下來的。


    因此,當時的他並沒有立即的離開東靈聖地,而是選擇留了下來,想要將她的底細給打探清楚。


    可誰知,她的底細他不僅沒有打探清楚,反倒是漸漸的失了一顆心,從此心隻屬於她,即便後來她讓他帶她離開東靈聖地,開始入世了,他也還是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入世後,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事,也產生了形形色色的各種矛盾和糾紛。


    更是到了後來,那件事的發生,讓得她死在了他的眼前,他眼睜睜的看著她魂飛魄散,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想到這裏,蝕骨般的疼痛從心髒之處蔓延開來,他皺了皺眉,旋即再度閉上眼,開始了假寐。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的他,隻需要好好的扮演這幻境之中的一個幻像,不讓她看出什麽端倪便好。


    其他的,什麽都不用想,也什麽都不要去想。


    若結果真的是她會親手殺了他,他便也隻好好的享受現在就好。


    沒有現在,何來未來?


    他從來都沒有過如現在這般的清醒。


    ……


    周圍的場景開始緩緩的轉變著。


    時而是繁華昌盛的城市,時而是天高雲淡的山間,時而是殺伐漫天的戰場,時而是幽深寂靜的宅院。


    零零總總,數不勝數。


    許多個場景不停的變換著,雖是看得人眼花繚亂,可身處其中,感受著那種生活的氛圍,卻又不覺得快,隻覺得這樣的生活當真是多姿多彩的,不論發生了什麽事,都是讓人覺得此生不虛。


    很快,場景又是一轉,褚妖兒出現在了一座極為高大的擂台上。


    這擂台占地極寬,以褚妖兒的目光來看,這擂台至少有著一整個足球場那般的大,離地十丈高,周圍乃是一排接一排的座位席,好似是一個大型的角鬥場。


    她正觀看著這個場景,就聽耳邊突地響起了來自觀眾席上的叫好聲。


    循聲望去,便見剛剛還是因為幻境的初初模擬成功而並未有著任何一人在的觀眾席上,此時已經是坐滿了人,抬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人頭,每個人都是在忍不住的高聲叫喊著,似乎她所在的這方擂台上即將開始的比試,是觀眾們都萬分期待著的。


    果然的,褚妖兒一轉頭,就見原本隻有自己在的擂台上,此刻已經多出了另一人。


    那人似乎已經是進行過戰鬥了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身上也還在不停的滴落著新鮮的血液,一雙眼睛如同豺狼般的凶狠。


    褚妖兒明白了什麽,垂眸看了看自己。


    果然此刻的自己心跳也是有些加快,呼吸亦是同樣的不平靜,好像是剛剛已經和擂台上的那人進行過一場十分激烈的戰鬥,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妖邪劍上,也是沾染著那人身上的血。


    她抖了抖手腕,妖邪劍上的血珠兒便倏地滑落了,雪亮的劍脊上頓時光滑如鏡,卻是映得她一身氣息,越發的淩厲且殺伐。


    這時,對麵那人手中戰刀一舉,直指褚妖兒。


    頓時,“唰”的一聲,戰刀劃破了空氣的破風聲極響,甚至是蓋過了這角鬥場裏的呼喊。


    “褚妖兒,不若我們各自都施展出最強的一招,一招定勝負,如何?!”


    那人話音剛落,周圍的觀眾席上立即喊聲一片,聲勢震天,竟是比剛才還要更加的興奮了。


    “一招定勝負,一招定勝負!”


    “褚妖兒,上,殺了他,你就是冠軍!”


    “冠軍,冠軍!”


    觀眾們盡情的呼喊著,隻恨那擂台上此刻正在進行著最後爭鬥的人,不是自己。


    褚妖兒明白此刻的幻境,乃是模擬出了一次你死我活的比試,而非是尋常的奪勝比試。她抬眸看向對麵距離自己有著百丈遠的那人,盡管距離如此之遠,可那人一身如狼似虎般的強大氣息,卻還是不免讓她重視了起來。


    這個人,不愧是能一路戰到了這最後關卡的人。


    的的確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勁敵。


    就是不知,這麽個場景裏,姬華又會是以怎樣的姿態出現?


    正想著,手中妖邪劍斜指,急促的呼吸漸漸平靜了下來。角鬥場裏狂風乍起,吹動她一頭烏發,有發絲淩亂著被吹到她的臉側,她目光仍是冷淡,一如手中長劍般的冰冷。


    “那就依你所言,一招定勝負。來吧!”


    說完,先發製人,她身體一轉,手中長劍隨著動作而挽出朵朵的劍花,竟是沒有著任何的思考,下意識的就施展出了妖邪七劍裏的第五劍,心之劍。


    舞劍的動作看似剛勁至極,卻又分明是柔軟如水。她似乎是被幻境給控製著,使出心之劍的劍法來,腦中思緒急轉。


    能用出妖邪七劍的第五劍,看來對麵那人的實力當真是十分的高強,連自己都是不敢大意。


    可都這個時候了,自己使出心之劍後,對麵那人絕對是要敗的。她奪得了冠軍後,姬華會在哪裏出現?


    正想著,便聽前方陡的傳來一道不似人聲的咆哮,緊隨著響起的是觀眾席上的驚呼聲。


    “天哪,居然變身了!那是獸人的模樣嗎,他居然有獸人的血脈!”


    “原來是獸人的後裔,難怪會那麽厲害,一路殺到了現在!”


    “獸人不能出現在大陸上,褚妖兒,快殺了他,快殺了這個獸人!”


    褚妖兒循聲看去,便見自己的那個對手,此刻已經不複之前重傷的狀態,他的身體已然是膨脹如野獸般大小,裸露出來的手臂上生長著濃密的毛發,正是獸人的樣子。


    獸人這個種族,曆來都是為人類的敵人,雙方一旦遇見了,那是絕對要拚個你死我活的。


    見對手果真是獸人的後裔,褚妖兒舞劍的動作不停,一招心之劍眨眼間形成。


    她飛身而起,身形如電掠向對麵的獸人,眼看著一劍就要刺向那因剛剛變身成為獸人,而正仰天咆哮發泄著獸性的獸人的胸腹。


    便在這時!


    一道紫光突然自天邊而來,擋在了褚妖兒的劍前。


    前路被阻,她動作一頓,正極速飛掠著的身形硬生生的停下了。


    旋即就聽姬華的聲音響起。


    “妖兒,手下留情——”


    ------題外話------


    話說今天上了爪機精品推薦,胸口有種難以言表的情緒在激蕩著,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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