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到了比賽場地上,褚傲天絲毫沒有留情,也沒有心軟,直接就將手中提著的兩人給扔到了地上。


    褚王妃和褚悅容雖也是修煉者,但畢竟實力太過的低下,被褚傲天這等化靈師如此的對待,當即身體撞上了堅硬的地麵,那種鈍痛激得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是皺眉,若非是顧及著在場的數百萬人,怕是直接就會呻吟出聲。


    “母妃。”


    褚悅容咬牙忍著痛,從地上調整著姿勢,跪坐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扶身體比自己還要更加脆弱的褚王妃。


    褚王妃卻是拂開了她的手,兀自起身來,脊背挺得筆直,竟還是下意識的在模仿著褚妖兒的生母,想要將先王妃那種真正高貴溫婉的氣度,不說學個十成十的相像,也想要學個四五成出來。


    但很可惜,先王妃乃是擁有著高貴血統的秦氏皇室的公主,那種從骨子裏所散發出來的尊貴氣度,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得來的。


    於是,褚王妃這般作態,看在褚傲天的眼裏,真真如跳梁小醜般,可笑之極。


    他冷眼看著她,竟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兩人做了二十年夫妻的情分,冷笑道:“都說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可為何在本王的眼裏看來,你卻是連隻草雞都不如?還談何寧做鳳尾!”


    聞言,褚王妃那還在被褚妖兒的控魂心法給控製著的心神不由一顫,臉色也是一白,聲音更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有些提不上氣來:“我是草雞,那你又是什麽?還不是被我騙了那麽多年,利用了那麽多年,綠帽子也戴了那麽多年!”


    原以為提到綠帽子,他會立即翻臉的,卻聽他依舊是冷笑道:“本王就是本王!本王是褚王,是天之驕子,比你身份不知尊貴了多少倍!”


    褚王妃張口還想要反駁,卻是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的言語可以反駁他。


    因他說的沒錯。


    他是褚王,乃是東靈帝朝裏少有的異姓封王之一,他有著無數人為之眼紅的身份地位,甚至他還有著那樣一名真正是名垂青史引無數人折腰的兄長。


    盡管並不如兄長紫王那般,擁有著赫赫戰功威名,讓天下人都為之敬畏,但他卻掌握著整個江南地區,也就是半個東靈帝朝的經濟命脈,他所擁有的財力,少說也能在大陸上排名前十。


    這樣的他,如何能不算是天之驕子,如何能不比她這隻草雞還要來得尊貴?


    現下雖說她還是位尊王妃,可在場數百萬人都是清楚,她這個正王妃的位置,此刻已然是等同於無,崇帝陛下隨時可以將之收回。


    換句話來說,她現在已經一無是處,最多隻能算是個庶民,且還是犯了九大罪行必死無疑的庶民。


    必死、無疑!


    褚王妃抿緊了唇角,呼吸顫抖。


    此時此刻,她竟是從來都沒有這般的祈求過,她愛的那個男人,能夠從天而降立即的來到她的身邊,解救她於這水深火熱之中。


    可她卻又深深的明白,自己和女兒,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被那個男人給拋棄了!


    他留給自己的最後幾個雲間天屬下,已經在前幾日裏就都死在了妖公子的手中;他以前送給自己的珍貴丹藥,也早已使用告罄,沒有留下什麽能拿得出手的。


    她已經沒有任何的能力來自己解救自己,隻能默默的祈禱著崇帝陛下予以自己的懲罰,不要太讓人難以承受。


    誠然,事到如今,褚王妃居然還在妄想著,崇帝能看在她為褚王育有禇嶽岩這一子的份上,留自己和褚悅容一條命。


    這樣的她,真不知該說她傻,還是該說她白癡!


    見褚王妃無話可說,褚傲天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的崇帝靈體,作揖一拜而下。


    “江南錦州褚王,參見陛下。”


    崇帝靈體微一拂袖:“褚王請起。”他看了看那跪坐在地上的母女兩人,語氣平靜得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來,“這兩人已經定罪,褚王是準備即刻實施刑罰?”


    褚王搖頭:“陛下已說此事交由小郡主處理,那便由小郡主處理,臣絕不會插手。”


    崇帝靈體道:“那就看小郡主意下如何了。”


    音落,便見褚妖兒朝著褚王妃母女兩人走了幾步,就拉過自己煉丹時所坐的那把椅子,姿勢優雅的坐了上去,然後微微伏低了身體,靠近那跪坐於地的褚王妃。


    看著滿身的血汙灰塵,那一頭梳得整齊光滑的頭發,已然是因著先前的裝瘋掙紮而變得淩亂不已,頰邊耳邊都是血,活脫脫一個瘋子模樣的褚王妃,褚妖兒身體又伏低,再湊近了些許,聲音細微得隻能讓旁邊幾人聽見。


    她說:“王妃,你可有想過,從二十年前你看上了父王的時候開始,你的一生,根本就是個錯誤的?”


    聞言,褚王妃身體一僵:“什麽意思?”


    褚妖兒道:“陛下賜予父王的封地是江南錦州,而不是像紫王那樣駐守邊疆,為的就是能夠迎娶本郡主的母妃進門,保全母妃和本郡主的安危。”


    因為褚傲天,乃是紫王褚紫晟的親生弟弟,是真正意義上的血親,所以紫王由於戰功在身,被封侯拜相,褚傲天也是得了不少的好處,年紀輕輕就被封為了東靈帝朝少有的異姓王之一。


    而封褚傲天為王,這一點,卻也是崇帝所下的一步極為重要且隱晦的棋。


    紫王能力太強,手段太狠,率領著紫府將士將帝朝邊疆給駐守得堅固如鐵,任是何等的敵軍來犯,都不可能從他的手中全身而退。


    可就是這樣絕對強勢的他,帶著百萬大軍,掃平朝內狼子野心,蕩平朝外居心叵測,卻是妨礙了太多人的利益,許多人將他給視為眼中釘,恨不得他能立即死掉。


    但他自身實力太過高強,手下的紫府將士們也都是個頂個的厲害,想要謀害他的人,卻都反過來被他給處死,且為斬草除根,膽敢惹上他的,都被他率領著大軍給踏平了老巢,株連九族,寸草不留。


    於是紫王梟雄之名大盛,帝朝內外雖被他的鐵血手段給驚住,可卻還是有著不知多少人都在打他的主意,想要殺掉他取而代之。


    想要殺紫王的人前仆後繼般,卻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就有人動了腦筋,想自己動不了紫王,可否去動紫王在意的人,說不定那被紫王在意的人,就會是他的弱點呢?


    當時不少目光都是看向了當時還未封王的褚傲天,但看褚傲天和紫王間關係竟是相敬如冰,彼此互不搭理,分明是連對方的性命都絕不會看重的樣子,暗中的人就都打消了主意,開始關注紫王身邊其餘的人。


    而紫王作為擁有著東靈帝朝三分之一兵權的一員大將,崇帝也是極為的注重其生命安危。明白暗中那些人的心思,崇帝當機立斷,封褚傲天為褚王,賜江南錦州封地,並下旨讓其即日趕往所屬封地,不得帝旨,終生永不得隨意回京——


    這卻是因為崇帝發現,自從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後來褚妖兒的母妃,見過了紫王後,在某些方麵上,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讓得崇帝明白了什麽,方才鄭重做出的決定。


    因崇帝擔心自己的妹妹若真的是看上了紫王,日後想要嫁給紫王,怕是會被紫王的那些仇敵給發現,從而身陷暗無天日的刺殺之中,動輒就要丟了性命。


    而褚傲天作為紫王褚紫晟的弟弟,盡管表麵上看起來兄弟二人互不搭理,可崇帝卻是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兄弟情誼是極為深厚的,故而崇帝劍走偏鋒,封褚傲天為王,就是為了日後倘若紫王真的娶妻生子,他也能通過褚傲天這個障眼法,為紫王保全妻兒,也就是所謂的偷梁換柱,讓紫王的女人嫁予褚王,以免被紫王的仇敵追殺。


    所幸,崇帝這一步棋,是真的走對了,他的妹妹果真是和紫王共結連理,拜了天地,懷了孩子。


    是以,褚妖兒才會說,二十年前,褚王妃看上了剛來江南錦州的褚王,根本就是錯誤的。


    因為褚王南下來錦州,這分明就是一步棋!


    一步為了保全紫王及其妻兒性命的一步棋!


    這一點,褚王自身也是明白的,所以一直以來,對於兄長紫王,他一直都是持以著一種極為矛盾的態度,一方麵很是尊敬佩服,一方麵又很是嫉妒眼紅。


    因為他心裏清楚,自己能夠被封為王爺,擁有屬於自己的封地,擁有富甲天下的財富,完全是因為自己有這麽一個讓人敬畏有加的兄長。


    不然的話,就以他的能力,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達到如今這般傲人的成就。


    聽著褚妖兒將許多年前,崇帝所下的這一步暗棋給講述了出來,褚王妃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後,方才咧了咧嘴,笑出聲來。


    她笑聲淒厲而嘶啞,襯著這暗淡黑沉的天色,真真如夜梟哀鳴般,聽起來極為的駭人。


    她雖是在笑,可那表情看起來又好像是在哭一樣,一雙眼睛都是笑出了淚來,衝開了頰邊的血漬,讓她那張臉上淚水和血水交雜,紅白交錯,看起來十分的狼狽,完全不複平日裏的高貴溫婉。


    仰頭看著那候在崇帝靈體身側默不作聲的褚傲天,她目光怔怔,哀哀地笑道:“真是好笑啊,真是好笑啊!枉我以為當年隻是一場風花雪月,卻不想竟然隻是這天下間的一個棋局!這簡直是太好笑了,這簡直是太好笑了!可你騙我那麽多年,你騙我那麽多年……”


    喃喃重複著話語,她眸中光芒突地一轉,變得極為的狠辣,猶如是在看著自己此生最恨的生死仇敵般,刺得人皮膚都要發疼:“你騙我那麽多年,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去死!”


    她幾乎是要齜牙咧嘴般,麵色猙獰到可怕,身體都是因為太過的憤怒,而控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為什麽我就沒想過殺你,為什麽為什麽!她該死,她的女兒該死,你也該死!你們褚氏的人,全都該死!騙子,騙子,你們全是騙子!”


    聲嘶力竭的喊著,她轉眼看到被自己這瘋癲的模樣,給嚇得瞪大了眼睛的褚悅容,猛地伸手,一把就將褚悅容給攬進了懷裏。


    那一瞬間,仿佛是抱住了此生最為真愛的寶貝般,她臉上的猙獰之色,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但口中卻還是喃喃著不停。


    “他們都是騙子,全都是騙子,騙我二十年,騙我那麽久!悅容,悅容,我的乖女兒,我們不要理他們了,他們褚氏的人全都是騙子,我們不能和他們一起……”


    突地,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猛地一把就將懷中的褚悅容給推了出去,看著這長相嬌媚,媚態橫生好似二十年前的自己的褚悅容,她突然恨恨道:“你也姓褚!你也是褚氏之人!你也是騙子,騙子騙子!你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在哪裏,你把她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她似是真的被那些塵封了二十年之久的真相給逼瘋了,一張狼藉的臉上又哭又笑,聲音嘶啞刺耳。


    “我的女兒在哪裏,你們把她帶到了哪裏去?把女兒還給我,快把女兒還給我!我隻有女兒了,我隻有女兒了,沒了女兒,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他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沒有人要我了,我隻有女兒一個人了,把女兒還給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她越說聲音越嘶啞,越說聲音越小,直至最後,居然就那樣癱坐在地上,眼角淚水不停的滑落著,神色癲狂而癡怔:“女兒,女兒,悅容,你在哪裏啊,他們把你藏在了哪裏啊,你怎麽不出來呢,母妃在找你啊,母妃找不到你了,你為什麽不出來,為什麽不出來?母妃找不到你啊,你去了哪裏?”


    聽著她的喃喃自語,旁邊被她給推倒在地的褚悅容眼睛瞪得更大了。


    褚悅容震撼而茫然的看著兀自發著瘋的褚王妃,難以想象,這樣不顧形象在不停哭嚎著的女人,居然會是自己一直以來視為無所不能的神靈般的母妃!


    不論是小時候的記憶之中,還是這麽多年來的相處,母妃一直都是沉穩冷靜,從不會因任何的事而失態的。


    可如今,不過隻是以前的那麽些秘密給揭露了出來,母妃居然就變成了這個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那些秘密,母妃真的是難以承受嗎?


    褚悅容正想著,就聽觀眾席上,有人紛紛的出聲了。


    “她這是瘋了嗎?怎麽開始胡言亂語了。”


    “約莫是真的瘋了吧,褚悅容不就在她麵前嗎,她居然還在問褚悅容在哪裏……嘖嘖,抗打擊能力真是低弱啊,這就瘋了,真是無趣。”


    “嘁,我才不信她瘋了,這女人城府可深呢,保不準她還是在裝。”


    人們議論紛紛著,轉眼就見那坐在椅子上,一直都是在冷眼旁觀著褚王妃變化的褚妖兒,此時身體再度伏低,靠得更近了。


    看著已然是陷入了癲狂狀態之中的褚王妃,再看看茫然不知所以然的褚悅容,紫衣少女微微的笑了,笑聲清脆,卻是宛如魔音般,震得兩人心底發顫。


    她笑道:“王妃,你說本郡主該誇你什麽好呢?你隱忍二十年,偽裝二十年,演戲的能力當真是爐火純青,若非是本郡主一直在動用著靈識秘法,怕也要被你的偽裝給騙住了。”


    聞言,正不停呢喃著讓別人把自己的女兒給還回來的褚王妃,那雙呆滯的眼睛裏,立即就劃過了一抹極為隱晦的暗光。


    可見的的確確是沒有瘋的,依舊是在演戲。


    而這演戲,卻是為了激起人們的同情心,同時也是為了能保住褚悅容的命,可謂是一箭雙雕。


    但可惜的是,卻是被一直都在用靈識秘法關注著動靜的褚妖兒給察覺了,於是這場演戲,也就隻能是個笑話了。


    沒有錯過褚王妃眼中的那抹暗光,褚妖兒低低的笑了,笑聲中有著一切盡在她手的自信。


    “你騙得了任何人,卻唯獨是騙不了本郡主的。這場鬧劇,也該是時候結束了。對嗎?王妃。”


    鬧劇是時候結束了,褚王妃也是時候死了。


    褚王妃眸中一滯,喃喃道:“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沒了他,沒了王爺,沒了兒子,也沒了女兒,如今你還要趕盡殺絕?”


    褚妖兒笑道:“為什麽不?你犯下了那九大罪行,每一條都足夠你死上千八百遍的,如今能讓你多活了這二十年,你該感激陛下和父王對你的偏袒才對。”


    褚王妃聞言嗬嗬冷笑:“你是說,二十年前,我想辦法勾引了王爺的時候,我就該死了的?我怎麽不知道,我想嫁給王爺,卻是犯了死罪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反過來追求王爺,她怎麽不知道這居然還是犯罪的?


    褚妖兒淡淡道:“你的確是犯了死罪。唔,大概你並不知道,當初父王奉命前來江南錦州的時候,陛下曾下了一份帝旨給他,其中有著十分重要的一條要求,講的就是不允許有著任何別有用心的人入住褚王府,否則,一概處以死刑。”說著,她眸中帶笑,直視著褚王妃,“你說你可不是多活了二十年,多享受了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如今死到臨頭竟還是不滿足,看來當真是太過的貪心,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褚王妃不語。


    因褚妖兒說的沒錯,若非是太過的貪心,當初勾引了褚王,成功嫁進褚王府裏做妾也就罷了,偏生她野心太大,區區一介妾室無法滿足她,就想要更多更多。


    以致於到了如今,好不容易習慣了站在雲端的生活,卻被人給狠狠地推了下來,摔得鮮血淋漓粉身碎骨了,她方才知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她不過隻是個誤入棋局之中的棋子,被利用了二十年卻仍是不自知。


    多麽可笑啊!


    也多麽可恨!


    笑自己傻,也恨他們狠心!


    她隻是個貪心不足的小人物而已,為什麽偏要將她給牽扯到裏麵,為什麽,為什麽?


    就因為當初的自己野心太重,所以眼看著她一個外人跳入了他們的棋局裏,他們卻根本沒有施以援手將她給放出去?


    因為太貪心,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所以她手上沾了血,所以她開始殺人,所以她開始謀劃一切她想要的,所以她幹盡了一切喪盡天良的壞事。


    所以,事到如今,死到臨頭,她卻還是因為貪心而不甘!


    不甘就這樣死去,不甘就這樣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不甘她就這樣慘敗在褚妖兒這個孽種的手裏!


    這個孽種,這個孽種!


    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褚王妃陡的抬頭,目光詭異的看向上座的褚妖兒。


    她看著她,怔怔道:“孽種,孽種……你母妃是誰,你母妃到底是誰?!”


    為什麽先王妃能被帝皇給那樣的保護,為什麽先王妃能享有那樣的權勢,為什麽先王妃會是這整個棋局裏的源頭開端?!


    難道,難道說……


    見褚王妃麵色怔然,但那一雙眼裏光芒閃爍個不停,分明是已經明白了什麽,褚妖兒緩緩一笑,笑容清麗如常,可熟悉她的人卻是知道,這笑容就好似是從地獄裏來的魔鬼般,已經張開了獠牙,要將麵前的獵物給狠狠地撕碎吃掉。


    她緩緩的道:“本郡主可不是孽種,孽種從來都是你的乖女兒。至於本郡主的母妃……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王妃。你已經猜到了,為什麽還要不承認呢?”


    “本郡主的母妃血脈是否高貴,身份是否高貴,這些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為什麽還要來問本郡主呢?”


    說著,她理了一下幾人之間的關係,輕笑一聲:“不是麽?嬸嬸。”


    嬸嬸。


    嬸嬸。


    不再是王妃,也不再是後母,而是嬸嬸。


    她是紫王和公主的女兒,褚王是她的叔叔,褚王妃自是她的嬸嬸。


    然這一聲正確的呼喊,卻好似是點燃了導火線一般,褚王妃立即就尖叫出聲。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喊錯人了,你喊錯人了,我不是,我不是!”


    尖叫著不願意承認這個稱呼,褚王妃臉容又變得猙獰了。


    她雙手胡亂的揮舞著,甚至還揪住了自己的頭發,狠狠地撕扯著,根本感覺不到疼痛般,隻兀自的否認著:“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喊錯人了!”


    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尖叫發瘋,褚妖兒幽幽笑道:“本郡主沒有喊錯。你就是本郡主的嬸嬸,唔,父王現如今還未休了你,你還是褚王妃,也就還是本郡主的嬸嬸。不過,你雖是本郡主的嬸嬸,和我秦氏皇室有著些微的親戚關係,但畢竟你罪孽深重,本郡主是萬萬不得對你心軟的。”


    “所以,”她笑容溫柔,聲音也是溫柔,“嬸嬸,抱歉了,今日你必死,不要再妄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今日是不會有任何人來救你的。”


    褚王妃蒼白的嘴唇顫了顫,沒有說話。


    但那撕扯著頭發的動作也是變得緩慢了,顯然被接連刺激得頭腦發懵的她已然是明白,今日當真是她的死期,她的的確確是要必死無疑!


    而旁邊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褚悅容,此時已經是震驚到不能再震驚了。


    身上華貴的衣裙早被沾染上了肮髒的灰塵,精致的妝容也是有些被破壞掉了。呼嘯著的狂風吹得發絲淩亂至極,同樣是極為狼狽的褚悅容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的看著褚王妃,眼神卻是陌生到猶如在看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人一般,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她剛才聽見了什麽?


    聽見褚妖兒喊她的母妃叫嬸嬸?


    嬸嬸,嬸嬸?


    居然會是嬸嬸?!


    那褚妖兒的親生父親是誰啊,親生母親又是誰?


    為什麽她全都聽不明白!


    似是看出褚悅容的茫然,褚妖兒難得溫言解釋道:“本郡主都叫嬸嬸了,這很難理解麽?你娘都能被本郡主喊做嬸嬸,那麽誰是本郡主的叔叔,你還是不明白麽?”


    聞言,褚悅容一怔:“父王……不,不對,褚王是你的叔叔,那你,你……”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幾乎都能從眼眶裏掉出來一般,一手死死撐著地麵,一手顫抖著指向褚妖兒:“你是,你是……”


    褚妖兒微微一笑:“看來你還不是傻子,還是能猜出來的。”


    得到了肯定,褚悅容心髒都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


    由於太過的震驚,褚悅容連呼吸都是下意識的止住了。她臉色慘白一片,身軀顫抖,此時滿腦子回蕩著的都隻有同一道聲音。


    褚妖兒是紫王的女兒!


    那個孽種,被她喊了將近十年孽種的人,居然會是紫王的女兒!


    是紫王的女兒!


    “啊!——”


    褚悅容突然抱住頭,尖叫了一聲。


    她眼睛依舊是瞪得極大,眼角都是因太過用力而崩到有些發疼了,絲絲縷縷的血色都蔓延了開來,那種細微的疼痛極為的難耐,她卻還是不自知,依舊是處於難以言表的震驚之中。


    褚妖兒是紫王的女兒,是紫王的女兒。


    那她呢,她又是誰的女兒?!


    她從來都隻是見過親父的麵,卻從來都不知道她的親父是叫什麽名字,是何等身份!


    她和母妃一直以來都是隻生活在親父所予以她們的種種寵愛之中,卻從來都沒有發現,親父拋棄了她們後,她們連怎樣聯係他、怎樣尋找他都不知道!


    而她現在還姓褚——她卻根本不是褚氏之人!


    那她該姓什麽,她又該叫什麽?


    她是誰,她是誰?!


    滿腦子裏都是各種各樣複雜的想法在糾結著,極為的混亂。褚悅容神色不由有些癲狂了,她仰頭看著褚妖兒,看著後者那溫和帶笑的臉龐,一時間竟覺得非常的刺眼,而後就“嗤嗤”的笑出聲來。


    “你說得對,你不是孽種,我才是孽種。”


    她手掌摩挲在地麵上,有細小的石子將嬌嫩的掌心給劃破了,那一處地麵立即就被血給染紅,在周圍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詭異。


    她卻絲毫不覺得疼痛般,隻定定地看著褚妖兒,笑容也是詭異的。


    “我是孽種,我是個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孽種。我不像你,我比不得你,比不得你這個紫……”


    “紫王”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聽“噗嗤”一聲輕響!


    褚悅容笑容一滯。


    旁邊的褚王妃也是身體一僵。


    觀望著的人們更是臉色大變。


    椅子上的褚妖兒卻是微微眯起眼來,滿意的笑了。


    便在這時候,廣場裏狂風大作,頭頂那被烏雲給覆蓋得黑沉沉的天空,突地有一道刺亮的閃電一劃而過,而後“轟隆”一聲,雷聲乍響,有著黃豆大的雨點,開始劈裏啪啦的自萬丈高空落下來,濺落在地麵上,渲染開片片濕沉的色澤。


    這蓄勢了一整天的暴風雨,終於是在此刻,攜著雷霆之勢,降臨了。


    雷聲轟隆作響,雨落不停,褚妖兒身上卻是絲毫沒有沾染上雨水,因有著一把油紙傘,不知何時撐到了她的頭上,看那油紙傘出現的地方,卻正是一直都在旁觀著事態發展的姬華。


    她自己沒能淋雨,她身邊的崇帝靈體也是,散發著金色的靈體長身直立在洶湧的雨中,可那雨水卻好似是懼怕他一樣,根本不曾落到他的身上,在距離他有著尺許距離的時候,就自發的避開了。


    這兩人沒有淋雨,但他們身前的幾人,卻是不管不顧,身上衣衫很快就被這雷雨給淋了個透徹。


    就見隨著雨水的浸染,褚悅容身上血色飛快的蔓延開來,染紅了她身上的粉色羅裙,也染紅了她身邊的地麵,更染紅了她旁邊褚王妃的裙擺。


    雨水濺落到臉上,豆大的水珠砸得皮膚生疼。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視線不知為何,竟是有些變得模糊了。而後就反應遲緩的低下頭,看向自己胸口上插著的一柄長劍。


    空中雷電不停的翻滾著,銀亮的色澤投射在這劍鋒上,刺目的白光照得她眼睛發疼,旋即視線也是更加的模糊了。


    她模糊著視線,沿著這柄長劍的劍鋒,看向了被人給握著的劍柄處。


    而後再順著那握著劍柄的手,看向了褚傲天。


    ——剛剛,下雨前,她將將要說出紫王之時,正是褚傲天出劍,製止了她。


    由於視線模糊,褚悅容看不清褚傲天的臉,隻感受著那陌生的殺意,喃喃道:“父、父……”


    聽她似乎還是想喊自己父王,褚傲天眸中神色不變,殺意極重。


    他看著她,由於心胸正中一劍,她周身氣息萎靡,臉上也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極度的慘白。這分明是喊了自己十多年父王的人,和自己有著所謂的父女關係的,但他看著她,殺意不斂,隻道:“你不該喊他的名字。”


    褚悅容聽見了,臉色更加的白了,是劍傷的痛,也是心上的痛。


    她嘴唇顫抖著,卻是連說話都要沒了力氣:“為、為什麽?”


    “因為……”


    褚傲天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深沉,語氣也是深沉的:“因為,連我都不敢喊他的名字啊。”


    紫王。


    紫王。


    紫王!


    這個名字,於褚傲天而言,乃是一種禁忌般的存在。


    自十年前的東靈大劫,紫王褚紫晟於天界山一戰隕落後,他就再也不曾提起過紫王的名號。


    是愧疚,是尊敬,同時也是畏懼,是害怕。


    他怕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紫王的名字,怕聽別人說起紫王的種種戰績,卻是拿他這個親弟來進行對比,別人會覺得他這個當弟弟的真是連兄長半點都比不上。


    他更怕有朝一日會讓別人發現,他所得到的一切,其實全都是因為紫王的緣故……


    他瘋狂的怨念著,嫉妒著,同時也是痛恨著,為什麽那個人會是自己的兄長,為什麽那個人會死在天界山那樣一個偏遠的地方,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又愛又恨,這個詞或許是最能表達出他對紫王的感情。


    看著麵目深沉,卻是自己最為熟悉的樣子的褚傲天,褚悅容慘笑出聲,眼角還在流著血,和著雨水淚水共同的留下,恍惚竟好似是血淚般。


    “父……王爺,你的心真狠。”


    說完,似是再沒了力氣,她的身體歪下了,撞落在血水之中,宛如一個破碎的娃娃。


    褚傲天卻是絲毫沒有著動容。


    “嗤”的一聲,他收回手中的長劍,正待再補上一劍,將褚悅容給殺了,就聽褚王妃慘叫一聲:“悅容!”


    “悅容悅容!悅容你醒醒,你別嚇母妃!”


    雨水冰涼透骨,她手腳並用的爬過來,渾身上下都是沾滿了血色。


    她顫抖著雙手,將地上的褚悅容給抱在懷裏,神色瘋狂而急惶:“悅容!悅容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母妃,你別嚇母妃啊悅容!”


    而褚悅容卻好像是真的沒了力氣,雨珠密集,她眼睫顫了顫,卻似是折了翼的蝴蝶再飛不起來一般,再沒能睜開眼。


    但汩汩流血的胸口卻還是在緩緩的起伏著,顯然是還未死去。


    可褚王妃哪裏能觀察到這一點。


    她隻見褚悅容居然沒能睜開眼,一下子以為褚悅容已經死掉了,當即整個人都是懵住了。


    耳邊雷聲不停,卻更像是響徹在了她的腦海裏一般,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極為的沉重,耳邊嗡鳴著,什麽都聽不見了。


    悅容,悅容……


    女兒……


    她神色有些空白,眼神亦是空洞的。


    旋即就動作溫柔的將懷中的褚悅容給放到了地上,就著那血色,她站起身來,身體緩緩的轉向了褚傲天。


    抬眼,她像是在看著他,又不像是在看他。一雙眼中已然是沒了任何的色彩,灰沉黑暗,看不到絲毫的光明。


    她開口道:“你殺了她。你殺了悅容。你殺了我的女兒。”


    褚傲天不語,深沉的神色倏然收斂了起來,他麵容冰冷,如同看待死人一般的看著她。


    就聽她道:“你怎麽舍得殺了她,你為什麽舍得殺了她,她也喊了你十幾年的父王啊,你為什麽要殺她?”


    這時,褚傲天方才回道:“本王如何殺不得她?她隻是個見不得光的孽種罷了。”


    褚王妃聽了,渾身一顫,卻是恍然大悟:“對啊,她是孽種,她是我給別的男人生下的孽種,就算她喊了你那麽多年的父王,她也不是你的女兒。”


    “可是、可是……”


    她神色立時就變得猙獰了起來,五官扭曲著,在雷光的照耀下,顯得極為的可怖。她尖叫著出聲,聲音淒厲而難聽,卻是真真切切的喪女之痛。


    “可是,你殺了她,我要為她報仇!褚傲天,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題外話------


    今天更得早吧,這章看得爽吧,還很想誇我吧,那就趕緊留言送花!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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