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宮,熏香嫋繞


    錦弦一身明黃龍袞靠坐在龍椅上,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搭著龍椅的扶手,五指曲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


    一雙深邃的鳳眸淡睇著下方跪著的兩人。


    一個是禁衛統領葉炫,一個是身穿兵士服肥頭大耳的男人媧。


    兩人皆是跪在漢白玉地麵上,眼觀鼻鼻觀心。


    葉炫是因為心裏有事,而肥頭男人卻是第一次見天子。


    一片靜謐,隻聞手指敲擊紫檀木的“噠噠”聲異常響亮,一下一下,就像是敲在人的心頭上一般。


    “聽說,我方兵士死傷慘重,去搜查源汐村的官兵,就隻有你一人活了下來?”


    許久之後,敲擊聲停下,錦弦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肥頭男人一震,自是知道錦弦問的人是他,便連忙應道:“回皇上話,是的。”


    他當然不會說,他也是躲了起來,才幸免逃脫的。


    不然,肯定會死在那個突然殺神一般從天而降的瘋男人手上。


    一直到見禁衛軍到了,他才敢出來,然後做出自己雖然負傷卻還在堅持搜查的樣子。


    所以,他被帶到了皇宮。


    是要論功行賞的吧?


    雖然要抓的那個女人沒有抓到,但是,他們也沒有讓對方的奸計得逞,不是嗎?


    見自己回了一句之後,帝王許久都沒有吭聲,他禁不住微微抬了眼梢,偷偷睨過去,卻不想正撞上對方淩厲的目光,他一顫,又連忙垂下眼簾。


    然後便聽到男人輕嗤的聲音:“你叫什麽名字?”


    肥頭男人心中一喜,莫不是真要賞賜了?


    連忙答道:“回皇上話,卑職宋成!”


    “嗯,”錦弦點點頭,“宋成,將整件事情再原原本本地跟朕稟報一番!”


    “是!”宋成頷首諾道。


    “前日夜裏,應該說是昨日淩晨五更時分,我們駐守靈源山的兵士正常巡邏,突然發現有兩個人正在我們儲藏兵器的那個秘密暗洞的洞口,一人手裏拿著玉佩企圖打開洞門。巡邏的兵士見狀,立即前去抓捕,兩人見狀,兵分兩路逃走,當時天還未亮,山中又光線晦暗,兩人皆都蒙麵,看不清臉,但是,很確定,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聽到此處,錦弦眸光一斂,卻也並未打斷他的話。


    宋成繼續。


    “因為山林茂密,小路眾多,最後,還是讓兩人給逃了,不過,在追趕過程中,我們的兵士用暗器傷了那個女人,傷了那個女人的背。”


    錦弦再次瞳孔一縮,卻依舊未語。


    “後來,上麵指示,大麵積搜山,並且快速將秘密暗洞裏的兵器轉移到安全地方。卑職是負責帶人搜山抓人的,卑職讓會作畫的兵士按照見過那女人的兵士的口述,畫了一個背影,搜山之時,遇到一上山砍柴的村民,說好像見過這個女人,在源汐村,所以卑職就帶兵去源汐村挨家挨戶搜查。”


    “畫像可還在?”錦弦第一次打斷他的話。


    語氣裏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急切。


    葉炫眸光輕動,或許,他明白這個帝王的心思。


    以為是那個女人是嗎?


    宋成搖頭:“畫像在打鬥過程中掉了,早已被踩碎踩爛,不過卑職記得畫像上的樣子,可讓畫師再畫一幅出來。”


    錦弦麵色一冷,稍顯失望,側首吩咐邊上的趙賢去找畫師,末了,又轉眸看向宋成,沉聲道:“你還是先說吧,為何人沒有搜到,結果還將眾兵士搞得死傷無數?”


    宋成一驚,葉炫也是一驚。


    隻不過,葉炫擔心的是,錦弦的前半句,找個畫師過來,那個女人會是葉子嗎?


    昨日見她,倒不像是背心中過暗器的樣子,但是,衣服遮著,誰也說不準不是,樣子是可以強裝的,就像他昨日不是也背心受傷,在她麵前,他不是也未露半分痕跡?


    還有一個擔心是淩瀾,不知道在他將黑墨故意弄到淩瀾身上之前,這個男人不知有沒有見過淩瀾,畢竟這之前,淩瀾殺了那麽多的兵士,如果見過,


    tang他或許也會讓畫師畫出來,到時,錦弦問起,他又該如何說?


    而此時宋成的顧慮是,錦弦的後半句。


    為何人沒有搜到,結果還將眾兵士搞得死傷無數?


    他猶豫著,要不要將認錯人那件事講出來?


    如果講出來,那豈不是告訴這個帝王,所有的傷亡都是因為他的誤認造成?


    如此一來,別說論功行賞了,怕是要治他失職之罪,得不償失。


    可是,如果不講,又能找個什麽事由呢?


    而且那些村民保不準亂說,到時,傳出來,又豈不是欺君之罪?


    忽然,他想起什麽,眸光一亮。


    有了。


    “回皇上,我們拿著那張畫著背影的畫像去源汐村搜查,有村民說,這個背影好像他們村裏殷大夫家裏的一個女子,而且那個女子以前不是他們村的。”


    錦弦眼波一斂,似是又來了興致。


    宋成繼續:“我們怕人跑了,就直接包圍了殷大夫的家,那個女人聽到風聲躲起來了,我們就故意抓了殷大夫,放話威脅那個女人……”


    宋成頓了頓,他自是不會說,將那個大夫吊起來依舊砍斷胳膊的事。


    “果然,那個女人受不住威脅就出來了,我們看她的背影,雖然換了衣袍,可跟畫像上的女子至少有八分相像,而且,如果不是她做賊心虛,她作何要躲起來,既然躲,說明肯定有問題,所以,我們才認為,她就是我們要抓的那個人。”


    “結果,這個女人竟然冒充自己是當今的皇後娘娘,還讓我們帶她來見皇上......”


    宋成的話沒有說完,錦弦已是“噌”的一下從龍椅上站起。


    “你說什麽?”


    宋成一驚,雖說冒充皇後,是大逆不道,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這個帝王的反應會是如此激烈。


    看來,他做對了。


    將這茬兒說出來,他就不怕這個帝王怪他誤認了。


    因為,他是替他除害。


    而邊上的葉炫,一顆心卻是大起大落。


    如果說自己是皇後,難道不是葉子,還是皇後沒有死?


    “你再說一遍!”錦弦沉聲吩咐宋成。


    宋成頷首:“那個女人跟我們說,她是當今的皇後娘娘,我們自是不信,她說,讓我們帶她來見皇上,天子龍顏豈是一個鄉野女子想見便能見的,我們更是沒有理她。”


    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抬頭。


    見帝王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宋成連忙垂下眉眼,一手心的冷汗。


    “然後呢?”帝王沉聲,聲音微嘶。


    “然後,我們就更加確定這個女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不然,也不會冒著忤逆之罪想要冒充皇後脫身,為了確認其身份,我們檢查她的背,我們要找的那個女人背上被暗器所傷,如果她背上有,那就是鐵板釘釘、證據確鑿!”


    “既然已換了衣袍,衣袍一遮,你們如何知道有是沒有?”錦弦沉眸,眸色深深。


    “所以,卑職讓那個女人將衣袍脫了。”宋成急忙接到。


    錦弦跟葉炫聞言,皆是一震。


    正值盛夏,隻穿單衣的季節,這一舉措意味著什麽,大家都很清楚。


    “然後呢?”錦弦咬牙,一字一頓。


    “然後……”宋成頓了頓,他自然也不會將自己對那個女人動手動腳之事說出來,“然後她的背上並沒有傷。”


    錦弦眸光一斂:“所以,你們認錯人了?”


    還未等宋成回答,他又接著冷聲道:“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傷可以做假,不傷也可以做假?”


    葉炫跟宋成又都渾身一震。


    同樣,葉炫在意的是第一句,‘傷可以做假’,因為他背上的傷便是,許是做賊心虛,竟隱隱覺得錦弦就是暗有所指。


    而宋成在意的是後一句,‘不傷也可以做假’,原本他還在想,用刀子劃破人家背心的事就不說了,畢竟太暴.力血腥,影響自身


    形象,可見帝王心思縝密至此,他就不得不道了出來。


    “回皇上,卑職也聽說過,傳聞高超的易容術,可以將有傷變成無傷,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卑職用匕首劃開了女子的背。”


    葉炫聽得寒毛一豎,錦弦亦是瞳孔劇烈一縮。


    “結果呢?”


    “結果……”宋成低了低頭,抿唇默了默,才道:“結果也並未易容,然後,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男人,非常高強的武功,救走了這個女人,並且殺死了我們很多兄弟……”


    一邊說,宋成一邊再次偷偷抬眼睨帝王臉色,卻見他鳳眸微微一眯:“一個男人,武功高強?”


    末了,也不等他說是,就傾身自龍案上取過一個畫軸,“唰”的一聲抖開。


    “可是這個女子?”


    宋成抬眸望去,畫上一女子亭亭玉立、風華萬千,當女子絕美的容顏入眼,宋成驚得下顎都快要掉了下來。


    可不就是她。


    “是,是,是,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冒充當今皇後娘娘!”宋成的頭點得就像是雞啄米一樣。


    看來是個慣犯。


    如此一來,他也是有功勞的。


    錦弦冷冷一笑,有猩紅爬上眸眼,緩緩垂下長睫,大手不徐不疾地將畫像卷起,置在批閱奏折的案邊,再次轉眸看向宋成,並繞過龍案,舉步朝他走過來。


    “你說這個女人冒充皇後,還讓你們帶她來見朕,你們火眼金睛,將她的陰謀識破?為了萬無一失,確認她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你們讓她當眾脫.下衣袍檢查後背?恐其易容做假,你們還用刀子劃破了這個女人的背?是這樣嗎?”


    錦弦一邊說一邊踱著步子。


    宋成不敢抬頭,隻見金絲銀線龍頭靴在其麵前站定,還有一截明黃龍袍的袍角輕曳。


    “是!”他頷首。


    “抬起頭!”帝王驟然沉聲命令。


    宋成嚇了一跳,不知帝王何意,驚錯將頭抬起,就看見帝王臉色鐵青,眸色猩紅,薄薄的唇邊一張一翕,森寒的聲音從喉嚨深處迸出。


    “讓葉炫葉統領告訴你這個女人是誰?”


    葉炫一震,宋成一驚。


    心中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葉炫抿了抿唇,沉聲,一字一頓:“此人正是當今的皇後娘娘!”


    啊!


    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宋成耳邊炸響,宋成愕然睜大眸子,臉色瞬間白如死灰。


    怎麽可能?


    這時,門口驟然傳來女子清潤的聲音:“皇上……”


    隨聲而入的是女子嫋嫋婷婷的身影。


    是賢妃鈴鐺。


    許是沒想到殿內還有其他人,賢妃怔了怔,旋即便對著錦弦略一鞠身:“皇上有事要處理,臣妾就先不打擾了,臣妾等會兒再來。”


    說完,便轉身退出。


    宋成還在剛才的那一句話裏沒有回過神,怔怔看著鈴鐺離去的背影,驟然瞳孔一斂。


    是她!


    “皇上…….”他轉眸急急看向錦弦,可錦弦卻並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明黃衣袖一揚,大手五指攤開,重重擊向宋成天靈。


    “竟然敢這樣對她,找死!”緊隨帝王嘶吼之後的是“嘭”的一聲重重的悶響。


    頭骨破碎的聲音。


    宋成甚至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瞬間聲息全無。


    殿裏的宮女太監都嚇壞了,一個一個臉色煞白如紙。


    葉炫在邊上心裏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錦弦堪堪收起掌風,五指緩緩合攏,緊緊攥在一起,骨節“咯吱咯吱”作響。


    唇角噙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他鳳眸一眯,眸中跳動著濃烈的猩紅和寒芒:“看來,她沒死,他也沒死,他們都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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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廂房


    鶩顏站在床榻邊,靜靜看著榻上躺著一動不動的男人,眉心微蹙。


    男人身上的傷已經包紮過了,衣衫也已經換上了新的,臉上的墨汁已經盡數清洗幹淨了,顯得一張臉尤為蒼白,眼睛輕輕闔著,眼窩處的兩團青灰也甚是明顯。


    鶩顏低低歎出一口氣,轉身,正欲離開,門卻被人輕輕推開了。


    康叔走了進來。


    鶩顏頓住腳步,康叔一直走到她的麵前,站定,對著她深深一鞠。


    “小姐,這一次行動失敗都是我的錯,還連累了二爺,都是我不好。”


    鶩顏垂眸默了默,皺眉開口:“鈴鐺連武功都不會,你怎麽會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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