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想起這件事,三一已坐在回東宮的軟轎上。


    垂目看著自己的手背,似乎上麵還殘留著男人掌心的溫度。


    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


    她記得男人將她從長椅上拉起來,並沒有立即放開她,而是牽著她的手從一眾跪地的太醫麵前走過,一直出了太醫院才將她的手鬆開梘。


    她是終於脫身了。


    隻是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他。


    **


    下轎的時候,她才發現因為根本就沒有包紮好,腕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都印染到了袖管的外麵。


    心想著昨夜桑成風給的藥粉還有,回房塗點就好,便一路將手臂輕負在身後,不讓桑成風看到。


    可是桑成風就像是長了後視眼一樣,就在分叉路口,她準備行禮分道揚鑣的時候,他忽然道:“本宮給你傷口包紮一下。”


    然後繼續走在前麵,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


    當然,她也沒有不同意的膽量和資格。


    乖乖跟在後麵。


    沿路遇到的人都跟桑成風行禮,然後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的寢宮就在附近,他卻並沒有將她帶過去。


    三一想,或許是為了避嫌,也或許是不屑。


    他走進了邊上的一個涼亭,她便也低頭跟了進去。


    一撩袍角,他坐於石凳上,示意她坐在對麵,她也不忸怩,乖順照辦。


    眸光微斂,他緩緩卷起她帶血的衣袖,動作嫻熟地解開粗糙纏繞在傷口上的繃帶。


    三一看著他,他低垂眉目專注的樣子讓她覺得少了幾分清冷,甚至還透著絲絲溫潤。


    略一沉吟,便喚了他一聲:“殿下。”


    男人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沒有吭聲,那意思就是“有話就說”。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奴婢說出來,殿下肯定又要輕視和嫌惡奴婢,但是奴婢想了好久,就隻想到這個辦法。”


    “什麽?”


    自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擰開,將裏麵的藥粉輕輕均勻地灑在她的傷口上,男人淡聲回應了一下,並未表現出過多興趣。


    一陣強烈的蟄痛感傳來,三一禁不住輕呲了一聲,“是這樣的,奴婢不是被他們取了血嗎?奴婢這兩日就裝失血過多昏迷或者暈倒,好不好?這樣,若是皇上問起殿下,殿下就說是因為看奴婢失血受不住了,所以才阻止了那些太醫將奴婢帶回來。”


    桑成風拿藥瓶的手一頓,蹙眉:“你是不是一日不招搖撞......”


    “不許說奴婢招搖撞騙!”桑成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三一急急打斷。


    打斷完,才意識到自己態度和語氣都太強硬了,對方可是太子。


    可心裏卻的確是不悅的,見桑成風也並沒有因為她的強勢態度生氣,便禁不住嘟囔道:“就知道殿下會這樣想奴婢,奴婢還不是怕皇上怪罪,連累到殿下。”


    男人又瞥了她一眼,繼續手中動作。


    “你還不至於能讓父皇怪罪、本宮受連累。”


    三一怔了怔,一時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男人又補了一句:“防患未然是好事,但是,人,不能太高估自己。”


    三一這才懂了他的那句話,臉色白了白,心裏麵竟隱隱難過起來,低著頭,不再說話。


    “更何況,你喜騙又不會騙,漏洞百出,到時候隻會麻煩更多。”


    藥上了均勻一層,男人又開始將繃帶重新給她纏上。


    “什麽?”三一不解。


    什麽叫漏洞百出。


    男人眉眼不抬,大手動作輕盈流暢。


    “今日,他們問你自己知道的夢遊有幾次?你說,一次,就是在臨波鎮的客棧闖入桑成風房間的那次。明明兩次不是嗎?昨夜你奪走父皇蓮子糕難道不算?雖是裝的,可麵對外人,不應該也說是?還有,他們問有沒有從別人的口中知道自己在夢遊裏曾經做過些什麽?你說,有,聽那家客棧的掌櫃說,她曾擅闖一對夫妻的房間,然後轉了一圈,什麽也沒


    tang說,什麽也沒做,就又出來了。隻有這些嗎?難道昨夜你不知道自己衝撞了父皇?在外人看來,你可是當場就醒了.......”


    “哎呀,對啊!”桑成風的話沒說完,三一驟然驚叫站起,牽扯到腕上桑成風正在包紮的傷口,又痛得呲牙咧嘴,隻得複又坐下來,皺眉看著桑成風:“那怎麽辦?我說都說了,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隻記得跟你的那一次,昨夜的早忘了,現在可怎麽辦?要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就糟了......”


    三一心急如焚,一口氣說完,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沒有用“奴婢”,用了“我”,對桑成風沒有用“殿下”,而是“你”,最重要的,她說,就隻記得跟他的那一次。


    桑成風低垂著眉目,麵沉如水,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掩蓋,所以,人,還是誠實一些好。”


    桑成風一邊說,一邊將繃帶打好結,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她:“你識字嗎?”


    三一搖搖頭。


    “那你為何叫三一?”


    將瓷瓶蓋上蓋子,攏進袖中,桑成風淡聲問。


    三一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也不知道這個跟識字有什麽關係,她記得上次出了縣府衙門,他也說過一次。


    “因為當時殿下的茶桌上有三個杯盞,卻隻有殿下一個人,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就說三一。”


    桑成風怔了怔,稍顯意外,末了,又點點頭:“這名字不錯。”


    三一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隻隱約覺得他的話裏有深意,卻是聽不明白。


    不過,也無所謂,難得他今日跟她說那麽多話,她心裏還是很歡喜的。


    而且,剛剛在太醫院,那些太醫給她檢查的時候,她看到他不是喝茶,就是把玩杯蓋,或者就是看書,還以為他全然不在意他們這邊。


    沒想到,太醫問了什麽,她答了什麽,他都聽到了。


    想到這裏竟是莫名有些激動,兩頰跟耳根都微微發熱,恐他看出端倪,見腕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便連忙起身,對著他一鞠:“多謝殿下,若沒有什麽吩咐,奴婢就先......”她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桑成風轉眸看了看她所指的地方,眼底忽然浮起一抹促狹,“去吧,是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去晚了,就虧了。”


    得到應允,三一轉身出了涼亭,走了幾步,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麽。


    就虧了?


    好吧,雖然她的確沒什麽誌向,隻求有吃有住,但是,一頓不吃也不至於用“虧”字。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日不吃,還真是虧大了。


    流了那麽多血,必須補回來。


    多吃,一定要多吃。


    ****************


    雖然膝蓋上有傷,手腕上有傷,三一還是心情莫名的好。


    當她興高采烈來到廚房的時候,大家都在七手八腳地收拾,隻有三兩個人還在吃。


    桌上麵隻有一片空盤子,菜櫥裏也什麽都沒有,就連灶台上都空空如也。


    沒菜不說,就連米飯都沒有一粒。


    “你們午膳都吃過了?”她疑惑地問向眾人。


    就算是吃過了,也不會一點都不剩吧,那麽幹淨。


    大家都看著她,用很奇怪的目光。


    “難道你沒有吃?”其中一人揚眉問道。


    “人家怎麽可能沒有吃,跟太子殿下一起進宮,自是去吃山珍海味去了。”還未等她回答,另一人已經陰陽怪氣地接了上去。


    “看不出來啊,三一,你倒是蠻有心機的,這才來多久啊,就扶搖直上。”


    “花梨,你也可以啊,下次,皇上再來東宮的時候,你也故意製造一個什麽驚險刺激、別開生麵的偶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啊,還能進宮當妃子呢。”


    “是啊,是啊,要不也搞個夢遊什麽的,直接撲進皇上或者太子殿下的懷裏,然後,假裝自己渾然不知,反正是夢遊,皇上跟殿下也不會怪罪。”


    “這方法還真高啊,隻不


    過豈是我們凡夫俗子能夠想出來的?”


    三一看著眾人七嘴八舌,原本就沒有血色的小臉更是蒼白如紙,就算再愚笨,她也聽懂了這些人的意思。


    是說她昨夜假裝夢遊奪走皇帝蓮子糕一事是她借機上位用的計嗎?


    她就不明白了,她都替她們背了這個黑鍋,她們不感激她也就算了,為何還要這樣諷刺挖苦她?


    “昨夜明明是你們讓我這樣做的。”心中憤懣,不吐不快。


    “我們有讓你這樣做嗎?我們隻是跟你說,讓你主動去承認錯誤,自己是新人,並不知道皇上的禁忌,所謂不知者無罪,皇上定然不會跟你計較。我們有讓你又是夢遊,又是奪糕點嗎?”


    三一氣得差點沒吐出血來。


    “難道我將事情做得更圓滿一點有錯嗎?”


    “沒錯!當然沒錯!所以我們才說這方法高啊,不是我們凡夫俗子能想出來的,我們這些人啊,也就隻配跟小黑大黃它們耍耍心機。”


    小黑跟大黃是兩條狗,三一下意識看過去,隻見兩家夥正在門後麵吃得起勁。


    原來,所有的剩菜剩飯都喂了狗。


    三一瞬間眼眶就紅了,她咬牙,強自忍住,愣是沒有讓那抹溫熱跌出來,也不想跟她們費口舌,她徑直出了廚房。


    在門口碰到菊香,她也沒有打招呼。


    身形交錯的瞬間,菊香塞了個什麽東西她手裏,快步而行中,她垂眸看了看。


    是半個饅頭。


    順著回廊,她疾步往廂房的方向走,眼中有些酸澀,她抬起頭,就猛地看到走廊的另一頭,桑成風正腳步翩躚而來,連上朝的太子服都沒有換下,在他的身後是侍衛首領薑烈。


    而就在此時,桑成風一個抬眸,也正好看到了她。


    她一驚,想回頭離開都不行,連忙眨了眨眼睛,逼退眼裏所有的東西,並將手中的半個饅頭快速攏進袖中,微微靠邊上站了站,垂眸頷首,等桑成風行至跟前時,朝他行禮:“殿下。”


    桑成風在她的麵前頓住,鳳眸揚落在她的臉上。


    “午膳用過了?”


    “回殿下,是!”


    “這麽快?”


    “奴婢......奴婢餓極了,所以狼吞虎咽。”


    三一不敢抬頭看他,不久前,他還說,一個謊言要用更多的謊言去掩蓋,做人,要誠實。


    其實,當時,她就想問他,如果是善意的謊言呢?


    她不想引起糾複,若跟他講實情,就算他去找廚房的那些人又能怎麽樣呢?


    所謂法不責眾,而且,她以後在廚房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再說,他也不一定會去找她們,他說過,人,不能太高估自己,說的就是她。


    她一個小小婢女,才沒來兩日,那些人都是東宮的老人了,他又怎會為了她去責罰那些自己早已熟悉的人?


    她真的隻想有口飽飯,有個不漏風不漏雨的地方住。


    所幸桑成風也沒有再多問,就舉步離開。


    三一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想想,還是紅了眼睛。


    “對了,在廚房幹活還習慣吧?”


    男人的聲音又驟然自不遠處響起,三一一震,本能地回頭望去。


    四目相對的瞬間,三一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睛應該是紅的,連忙垂下眉目,“習慣。”


    桑成風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


    下午菊香勸了勸三一,三一心裏的陰霾很快就一掃而空。


    她覺得菊香說得對,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她剛來,又跟桑成風走得近,她們有些想法有些排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隻要她不改初心,相處的時日久了,她們發現她不是她們想的那種人,就一定會真心接納她。


    於是做晚膳時,她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手腳勤快地給她們打著幫手。


    不知她們是不是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所以也沒有再為難她。


    晚膳她們如尋常一樣,圍桌而坐,所有的菜都是大家一起吃,隻不過今夜有魚,且是那種小魚,所以就每人一條分開。


    裝魚的盤子從每人麵前傳遞一圈,每人夾走一條。


    傳到三一麵前的時候,她隨手夾起最上麵的一條,放到碗裏才發現是條小鯉魚,想起夜裏做的時候,她們說,都是小鯽魚,隻有一條小鯉魚,看哪個走運能吃到,當時,花梨就嚷嚷開了,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她最愛吃鯉魚了。


    沒想到竟是被她給夾來了。


    見花梨就在她下方,直接給人家似乎又不妥,她想了想,問花梨:“我喜歡吃鯽魚,不喜歡吃鯉魚,我能將鯉魚給你換條鯽魚嗎?”


    花梨自是願意,“好啊好啊。”


    一頓飯用得還算愜意,她將中午沒吃的全部都補了回來,一口氣吃了三碗飯。


    可就在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花梨卻驟然“噗通”一聲從凳子上重重跌倒在地。


    眾人一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等近前一看,一個一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隻見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什麽情況?


    大家又驚又懵,有人喊著,快去請大夫,快去稟報殿下......


    不一會兒,桑成風就來了,身後依舊跟著薑烈。


    眾人行禮,他揚手讓大家起來。


    桑成風來到已經陷入昏迷的花梨身邊,垂目看了看她,又抬眼看了站在邊上的三一一眼,便吩咐大家將花梨抬到邊上躺椅上。


    三一不知道他那一眼什麽意思,也沒有心思去多想,替花梨甚是憂慮。


    眾人圍著,桑成風輕挽袍袖,輕輕探上花梨的脈搏,末了,又撚起花梨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她中毒了。”


    中毒?


    眾人一震。


    如何中毒?


    要說吃食,大家不是都吃的一樣的嗎?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桑成風又問:“她夜裏吃了些什麽?”


    有人將花梨吃剩的碗遞了上去。


    裏麵還有一點飯以及一個殘剩下的小鯉魚的魚頭。


    桑成風接過瓷碗看了看,又送到鼻子下嗅了嗅,沒有吭聲,將碗遞給邊上的人。


    而其中有人就憋不住了:“肯定是三一,肯定是三一下的毒,花梨的那條魚是她的,她換給了花梨。”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三一臉色一白,眾人紛紛想起此事。


    “不然,為何就花梨一人中毒,我們還好好的,說明飯菜肯定是沒有毒的,而三一將那條魚夾進自己的碗裏做了手腳,然後再跟花梨交換,所以花梨就中毒了。”


    三一聞言就急了:“我沒有!”


    她真是覺得自己冤得很,好心將花梨喜歡吃的鯉魚換給她,結果卻惹來這檔子事。


    “你沒有,那花梨為何無緣無故中毒了?”


    “我怎麽知道?再說了,我為何要害她?”


    “因為你想報複。”


    “我跟她無冤無仇,我為何報複?”


    “因為你知道了,昨夜是她端錯了蓮子糕!”


    一言落下,全場瞬間四寂。


    那人才猛地驚覺自己失言,想要收回都來不及,見眾人都看著她,特別是桑成風,也輕抬眼梢,揚眸朝她看過來,她頓時嚇得不輕,連忙慌亂地垂下頭噤了聲。


    其實又何止是她?


    所有人都嚇壞了,大氣不敢出。


    桑成風將目光從那人臉上移開,看了一眼三一,三一臉一熱,微微抿唇低下頭。


    完了。


    又要被他說是騙子了。


    鬱悶了一瞬,她又驚覺,自己這個時候,不是應


    該更擔心,被人當做荼毒的凶手嗎?怎麽竟然擔心起這個來了?


    三一,你沒救了!


    桑成風的目光沒有在三一身上停留,伸手封了花梨身上的幾個穴位,他起身站起。


    “薑烈,跟本宮去取藥,你,也隨本宮來!”


    桑成風指了指三一,便一拂袍袖越過眾人身邊往外走。


    三一怔了怔,她,也一起?


    不會真的懷疑是她害的花梨吧?


    思及此,連忙對著他的背影迫不及待地道:“殿下,不是奴婢,奴婢沒有下毒!”


    桑成風沒有回頭,腳步也未停,更沒有理她,白袍輕蕩,徑直出了廚房。


    薑烈看了她一眼,跟在桑成風的後麵。


    三一欲哭無淚。


    眾人都眸色複雜地看著三一,菊香微微一歎,走過來,握了握她的手:“別擔心,殿下不是不問是非黑白的人,想必隻是讓你過去了解一下情況,快去吧。”


    三一點了點頭,在眾人的注目禮下,跟了上去。


    ****************


    第一次進桑成風的寢宮,三一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境。


    寢宮燈火輝煌,很奢華,卻又並不顯張揚浮躁,十分莊重大氣。


    桑成風進去就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後又自內殿拿了一粒什麽藥丸出來給薑烈,讓他送去廚房給花梨,並將花梨的情況回來稟報。


    薑烈走了,就隻剩下她跟桑成風了。


    明明沒有做虧心事,三一卻依舊覺得一顆心“噗通噗通”狂跳得厲害。


    桑成風舉步走到桌案邊一撩袍角坐下,淡看著她。


    她便更不自在了。


    菊香說,興許是了解情況,可這樣但看不語是什麽意思?


    是等她主動招供嗎?


    可是她的確沒有做過,難道又要替人被黑鍋嗎?


    不行,有些黑鍋能背,有些是絕對不能背。


    這是原則問題。


    攥了攥手心,強自鎮定,她緩緩抬起頭,朝對方看過去。


    “殿下,不論你信是不信,奴婢沒......”


    “昨夜本宮給你的那瓶金瘡藥呢?”桑成風驟然與她同時出聲。


    她一怔,話就沒有說完。


    金瘡藥?


    這個時候問金瘡藥?


    是準備要回去?


    想了想,回道:“奴婢放在住處的枕頭下麵,奴婢這就去取來還給殿下。”


    “不用了,本宮隻是問問。”


    三一又是一怔,她發現,自己永遠也跟不上這個男人的思維。


    難道這就是菊香所說的了解情況?


    難道花梨中毒跟那瓶金瘡藥有關?


    兀自七想八想著,又聽到男人問:“蓮子糕不是你端的,你為何要跟本宮說是自己?”


    三一抬眸看向男人,屋中燈火通明,所以視線也非常清晰,男人眉目如畫,輪廓分明,臉色似乎......還好。


    隻是,殿下,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對?


    現在是花梨中毒的問題,跟昨夜她說自己錯端了蓮子糕有什麽關係?


    想到這裏,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殿下,既然昨夜,奴婢都願意冒著殺頭的危險,在皇上和殿下麵前出來承擔責任,今夜奴婢又怎會向花梨下毒?”


    “本宮有說是你下的毒嗎?”桑成風看著她。


    啊!


    三一愣了愣。


    什麽意思?


    好像是沒有說過。


    “那殿下的意思,就是相信奴婢沒有下毒了?”三一難掩心中激動,一臉喜悅。


    “你還沒有回答本宮的


    問題。”桑成風沉聲。


    “哦,”三一想了想桑成風問的,為何不是她端的,她出來承擔?


    總不能說那些人逼她的吧,思忖了片刻道:“因為奴婢想留下來,留在東宮......”


    不知為何此時腦子裏又掠過中午這個男人說的一句話,是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去晚了,就虧了。


    不想被他以為留下來就是為了混吃混喝,她又眉眼一彎,很狗腿地補充了一句:“留在殿下身邊。”


    男人怔了怔,似乎不意她會這樣說,卻又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點了點頭。


    “那從現在起,你就到本宮的寢宮做事,反正本宮這裏婢女不多,正好缺人手。”


    啊!


    三一一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來......來殿下這裏做事?”


    “嗯,廚房就不用去了,等會兒本宮會讓薑烈去將你的東西搬過來。”男人麵色平靜,聲音淡然。


    可是三一聽得卻是心跳踉蹌。


    “今......今夜就搬過來?”


    “是啊,婢女都睡偏殿,那邊就是!”桑成風揚手指了指一個方向,“怎麽,不願意?”


    “啊不不不不,不是,”三一連忙搖手否認。


    怎麽會不願意呢?聽菊香說,一般人進他寢宮的門都進不了呢,別說在這裏當婢女了,好像幾個婢女都是跟隨這個男人多年的人。


    “奴婢求之不得,奴婢隻是有些意外而已。”她陪著笑臉道。


    她才來兩天,且從沒給過這個男人好印象不是。


    “意外什麽?”桑成風挑眉,看著她,“本宮將你帶回來,就是為了研究你的夢遊症,你不在身邊,怎麽研究?住在偏殿,離得近,夜裏有個什麽事,本宮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就說呢。


    心中竟莫名有些些失落,低頭,“哦”了一聲。


    自始至終,沒有談及花梨中毒一事半句。


    ****************


    三一躺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


    夜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所幸花梨沒事了,雖然還沒有查出下毒之人是誰。


    但是,她想,依照桑成風的睿智,定是會揪出此人。


    隻是,隻是,她忽然成了桑成風寢宮的婢女,是怎麽回事啊?


    偏殿總共有好幾個,她住的這個是離桑成風寢殿最近的一間,隔了一堵牆而已。


    想著桑成風此刻就在隔壁,僅僅一牆之隔,她就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很奇怪的感覺。


    也不知這個時候,他睡了沒有,是在看書,還是在做什麽?


    她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望著頭頂繁複花紋的帳頂,有些恍惚。


    今夜她沒有捆綁自己的手腳,倒不是因為菊香不在,每人幫她,她讓其他的婢女也可以。


    剛剛收拾的時候,跟幾個婢女打過交道,畢竟都是桑成風多年的人,都知書達理,甚是好相處。


    她不捆是因為桑成風說,他要研究夢遊症,既然要研究,她就得正常來吧。


    隻是希望自己若真夢遊了,桑成風能及時發現就行。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整夜無夢,一覺睡到大天亮,啥事兒也沒有發生。


    想起還有點東西在那邊的廂房裏沒拿過來,她盥洗完便回去了一趟。


    菊香正在屋裏收拾東西。


    見到她回來,麵色有些些不自在。


    “我要走了。”她告訴三一。


    “走了?”三一很疑惑,“走了是什麽意思?”


    “離開東宮。”菊香麵色黯然。


    三一震驚:“離開東宮?”


    她


    可是知道,這個菊香也是跟隨桑成風多年的人,而且菊香也曾跟她說過,打死她也不會離開的,怎麽突然就......


    “離開東宮,去哪裏?”


    菊香彎了彎唇,“天大地大,總歸有容身之處。”


    三一很難過,除了桑成風,菊香是她唯一的朋友。


    雖才短短兩日,卻對她給過不少幫助。


    可這麽快,就要麵臨分離。


    “出了什麽事嗎?”三一上前,皺眉握住她的手。


    菊香搖搖頭,“沒事。”


    “我去求殿下,你等我!”三一說完,扭頭就走,被菊香一把拉住手臂。


    “別,真的沒事,跟殿下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想走了。”菊香看著她。


    她歎了一口氣,隻得作罷。


    想起昨夜收拾的時候,桑成風說獎勵大家這麽晚了,還齊心協力幫她這個新來的婢女收拾房間,每人賞了一兩銀子。


    她連忙自袖中掏了出來,塞到菊香的手裏:“雖然很少,你拿著。”


    菊香推脫,說:“殿下已經給了我銀子,足夠我出去謀點生路。”


    三一卻硬是塞給了她。


    “三一,你比我幸運,好好呆在這裏,好好保重!”


    三一怔了怔,為她說的幸運二字。


    不過想了想,能遇到堂堂的雲漠太子桑成風,可不就是幸運,雖然此人性格清冷,為人有些琢磨不定,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她一個流落街頭的乞丐,變成太子殿下的婢女,這翻天覆地的跨度,用幸運二字一點也不為過。


    隻是好傷感,唯一的好朋友要走了。


    “菊香,我等會兒送你!”


    “不用了,你剛剛調去殿下的寢宮,怎麽能擅離職守?不要惹人家說話,快回去吧。”


    “沒事,我就送你到大門口。”三一堅持。


    “三一,本宮寢宮院子裏的那些花草你都灑好水了嗎?”


    一道低沉的男聲驟然自門外傳來。


    三一跟菊香皆是一怔,雙雙循聲望過去,就看到男人白衣勝雪的身影。


    桑成風!


    竟然已經下朝了!


    三一跟菊香互看了一眼,連忙雙雙上前行禮:“殿下。”


    “本宮問你呢,都灑好水了嗎?”也未讓兩人起身,桑成風隻盯著三一,麵色清冷,聲音寒冽。


    又來了。


    三一心裏嘀咕了一下,回道:“對不起,還沒有,奴婢這就去!”


    說完,也不敢抬頭看他,快速握了一下邊上菊香的手腕,算是作別,便一溜煙兒跑了。


    ........................


    今天萬字更新畢,孩紙們放心哈,素子正加快節奏~~


    謝謝【蘭寶37】親、【tardis】親的花花~~謝謝【迷霧水珠sky】親、【像秋天12】親的荷包~~謝謝【ws111hh】親的月票~~愛你們,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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