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桂枝的胡攪蠻纏,王愛國的故意帶偏話題,再加上王老栓不時的幫腔,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麽耗費掉了,而王美在旁邊不時想插嘴進去,把局勢扭過來,可惜,沒有一個人配合她。


    王麗在旁邊看著王美那張氣怒得扭曲的臉,心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挺樂的。


    沒錯,這輩子,王美也好,林桂枝也好,王老栓也罷,他們都沒有機會也沒有對她做出什麽傷害。


    可是,這並不代表,這些人以後就不會傷害到她了。


    骨子裏的東西沒有變的話,未來什麽可能都有,她又不傻,怎麽可能不多加防範,又怎麽可能讓子敬出手去幫人?


    這種人,幫了這一次,以後就會像螞蝗一樣,盯上了,吸到了甜美的鮮血之後,就再舍不得鬆開口了。


    可她嫁給子敬,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能和他以後好好的過日子!


    如果子敬和她結婚,代價就是攬下她那一家子無窮無盡的麻煩,被那家子沒個止境的吸血的話,對子敬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之前聽到媽那理直氣壯的話說,女兒嫁個好人家,就該讓女婿提攜娘家兄弟姐妹,就該讓女婿給錢給物的,她心裏好笑的不得了。


    雖然這輩子,在王麗結婚前,老夫妻兩個除了偏心王美,讓王麗多做了點家務活農活之外,也就是扣下了王麗的大筆彩禮錢貼給了王美,並沒有做其他的更過分的事情,甚至還允許她去念了書。


    在這個年代,這種事情,不僅在廣大的農村裏頭。就是在城鎮裏麵,也實在是太常見了,常見到沒有多少人會對這個驚訝,提起來的時候,還要說一句,不就是讓你多做了點事嗎?誰家姑娘在家裏不是天天幹活啊,就你嬌氣!你爹媽養你那麽大。供你多了那麽多的書。既沒打你,又沒罵你,更沒把你嫁個瘸腿老光棍。還給你找了那麽個好人家,拿了點彩禮又怎麽了,你夫家那麽有錢,就這麽點錢。值得你天天掛嘴上說的嗎?


    背地裏還要戳她的脊梁骨,說她不孝順。不是個好的。


    確實,從這個角度看,這老兩口對她算不上壞,至少。能讓她吃飽穿暖有書讀,比某些連飯都吃不飽,書都摸不著的人強多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王麗即使明知道,上輩子父母到底是怎麽偏心王美。害的她家破人亡不說,最後鬧的唯一的兒子王愛國家宅不寧的,這個時候,也不敢在明麵上做出任何慢待了他們的事情。


    就算之前林桂枝那樣的辱罵,王麗也是一聲反駁都沒有,她一直牢牢記住,這裏是學校招待所,誰知道外頭是不是有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了?


    八十年代還是注重名聲的年代,名聲,尤其是子敬的名聲,絕對不能因為這一家人而蒙受損害,那樣太不值得了,也太對不起一心一意對她好的子敬了。


    要不然,這些年,每年過年她為什麽會捎不少的東西回家,可不就是為了堵住外頭的嘴:看,她每年都這麽往娘家送東西,對娘家多好啊!


    這樣,即使以後林桂枝想在外頭說她們夫妻的壞話,也沒多少人會相信了!


    做到了這個地步,王麗覺得,她已經對父母足夠的好了,再想讓她做更多的,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任王美把林桂枝和王老栓都搬到首都來也沒有用。


    她在旁邊看戲,那邊一家子人也終於吵累了。


    王老栓本性就是個喜歡清靜的,最煩有人跟他吵跟他鬧,這也是為什麽,林桂枝這麽個品性的人,能把他拿捏住的原因:一個不高興,就又哭又嚎,滿地打滾,鬧到王老栓受不了了,就什麽都答應了。


    今天一家子鬧一上午了,王老栓也受不了了,想出去走走,避開這裏的麻煩事,可王麗擋在出去的路上,想走走不掉。


    於是他很不高興的站起來說:“行了行了,吵吵吵,吵出個什麽名堂來了嗎?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趕緊出去吃飯去,一大早的就吵,吵的我餓死了。”


    林桂枝被他這麽一提醒,肚子也開始咕咕叫的餓了,於是也站了起來,跟著說:“對對對,不說還不知道,肚子還真的餓了啊,阿麗,你趕緊帶咱們出去找個地方,多買點好魚好肉啊,昨天愛國那孩子,兜裏沒錢,都買些什麽啊,青菜不新鮮,肉菜裏頭連一點肉沫都沒有,湯裏更是一點油星子也找不著,咱們這兩天可給靠死了。”


    王愛國翻了翻白眼,說的好像在家裏天天吃魚吃肉一樣,明明就是天天青菜蘿卜蘿卜青菜的,連個雞蛋都一個月見不到一個。


    王麗可不在意這個,隻要他們不讓子敬幫忙,他們在首都的這段時間內,就是讓她天天大魚大肉的伺候他們,她都心甘情願。


    一家人就都站了起來,準備出門吃飯。


    王老栓抬腳就走,林桂枝趕緊跟上,王愛國忙著帶路,王麗掃了眼王美,沒說什麽,也想往外走。


    還沒走兩步,就被王美拉住了。


    王美也是沒法子了。


    她真的沒想到,這些年下來,她媽越來越渾了,讓她幹點事都幹不成。


    明明說好的,到了首都了,就逼老二,要她一定答應,給她和建兵解決問題。


    可誰知道,林桂枝來了後,隨便老二和老三說了點什麽,就給拐到溝裏去了,鬧了一上午,一點正事都沒說。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直白的和老二說,老二就總是回避。


    可是她很急啊。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願意去找姑父幫忙,偏偏姑父今天開春以來,就麻煩纏身,尚且自顧不暇。更加顧不上他們兩個了,而單位裏的人知道了姑父的情況後,原本還很緩和的態度也慢慢的變得強硬了起來,結果到現在建兵已經被單位停職在家了,她也被單位下了正式通知了。


    再不找關係說情,他們夫妻兩個的工作,就真的保不住了。沒了工作。他們夫妻兩個喝西北風去?


    算來算去,有這個能耐的還真就老二家裏的男人了。


    從小到大,因為林桂枝的偏愛。王美一直是看不上老二的,即使老二長的確實不錯又怎麽樣,爹媽還不是偏疼她,什麽都緊著她?


    後來這些年。因為嫁了個仲子敬,老二慢慢的抖了起來。而她的日子卻是每況愈下,這樣的對比讓王美看在眼裏,氣在心上。


    憑什麽,明明什麽都不如自己的老二。就能過的比自己好呢?甚至到了現在,她還要拉下臉來求老二幫忙!


    可是再多的不忿,王美也得暫時壓著。


    她還真從來沒在老二麵前彎過腰。這會兒,漲紅著臉。低頭對王麗說:“阿麗,我有點事跟你說,你先別走。”


    王麗挑了挑眉毛,不用想也知道,王美這是想幹什麽。


    她一點都不想跟王美說什麽多餘的話。


    直接拂開了王美拉她的手說:“有什麽話等會再說吧,再不跟上,爹媽就都走遠了。”


    不等王美說話,就大步走出了房門,留下一句話:“你出來的時候把門鎖好了啊,我們都在前麵等你。”


    她才出門轉彎,就迎麵碰上個中年婦女,不是她及時收住腳步,兩個人險些就撞上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正想事情呢,沒注意看路,沒撞著你吧?”那位中年婦女一疊聲的道歉,倒是弄得王麗挺尷尬的,這還沒撞上呢。


    她掃了眼那中年婦女的腳步,兩隻腳並排站著,腳中間隔得很近,這是非常明顯的站立姿勢,顯然,這個人剛才是站著不動的。


    在她們門口站著不動想事情?


    她心裏冷笑了下,回頭想了下剛才在屋裏的話,沒有能給人把柄的,於是臉上也是一副笑模樣說:“大姐可別這麽說,也是我出來的太急了,也沒注意到這裏站著個人,對了,大姐,你站這裏想事情還是稍微靠牆一點吧,這裏人來人往的,一個不注意就撞上了。”


    她這話說的明白,那中年婦女聽了,“嘿嘿”的尷尬一笑。


    不過王麗也沒在意,招待所裏,房間的隔音效果不怎麽好,她家爹媽的嗓門又大,即使說的是老家的方言,可是能聽懂普通話的人呢,大部分也能聽懂這種方言的。


    一家子吵鬧一上午這種事,總會有人好奇的,不是這位大姐,也會是別人。


    好在她從進了房間開始,就從來很注意自己的言辭,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在外頭應該聽不清楚,怎麽的也沒什麽把柄給人抓住。


    她朝那位中年婦女點點頭,就往外走了,愛國他們還等著呢。


    果然王老栓和林桂枝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到王麗過來,立刻就是批頭一頓罵:“你這個死伢子,左等右等都不來,是舍不得那點吃的喝的啊?”


    王麗隨口說:“路上差點碰上個人,跟人道歉說了會兒話。”


    林桂枝才沒心思聽她解釋呢,頭朝王麗身後伸了伸,問:“阿美呢?她怎麽還沒來?你個死伢子,也不知道等等你大姐,她在這裏又不認識路,走錯了路怎麽辦?”


    王愛國插口說:“從房間到這裏就這一條路,上哪走錯路去啊?大姐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幹什麽還要人陪?”


    堵得林桂枝終於消停了下來。


    又等了幾分鍾,終於等來了王美,一家子就出了學校,去了旁邊的一家口味很不錯的酒樓。


    這幾年來,受政策的影響,世麵上經濟活泛多了,尤其是今年以來,原本的憑票購買糧油的政策基本上就是虛設了,也因為這樣,首都到處冒出來不少的飯店酒樓,學校附近就有不少。


    這家酒樓是去年底才新開張的,兩層的小樓,上麵是兩間包廂,一家人進了酒店後,王麗讓王愛國帶人上去,她去點菜。


    等她點完了上樓,還在樓梯上呢,就聽見林桂枝的大嗓門在嚷嚷:“喲,阿麗這日子過的,這麽好的酒樓,眼睛都不眨一下,說上就上,多闊氣啊!怎麽這麽多年,就舍不得給我和老頭子孝敬一點呢?可憐我和老頭子在家裏累死累活的也掙不到幾個錢,一年到頭連肉都舍不得稱兩斤回去吃。”


    隨後立刻就傳來王愛國忍耐的聲音:“媽!不是你說要吃魚吃肉的嗎?平時我和二姐可都是吃食堂的,連肉菜都不得多買!她這麽給你花錢吃好的,你還這麽說她!至於家裏為什麽沒錢,還要我說嗎?”


    王麗心口發堵,可是,裏麵的人是她媽,還真是說不得,罵不得,更加怠慢不得。


    她麵無表情的推開門進去。


    裏麵林桂枝還想說,可是看見王麗推門進來了,又是板著臉,不由臉麵掛不住,張口就罵:“你擺這麽副死人臉做什麽?我養你這麽大,你還敢舍不得給我買魚買肉吃了?”


    王老栓拉下她,惱火的說:“好好的吃飯就吃飯,你囉嗦那麽多做什麽?”


    他說的及時,王愛國慢慢的收回了正打算往桌上拍的手掌,黑著臉說:“媽,你想說什麽罵什麽,咱們回了招待所隨你怎高興,現在,咱們先吃完了這頓飯行不行啊?”


    話說到最後,他臉色都有點變了,顯然是生氣到了極點了。


    林桂枝從來沒看過他這樣,居然也有點怕,縮了縮身體,撇了撇嘴,眼睛四處張望,就好像,剛才她沒罵人似的。


    這頓飯,一桌子人,估計也就林桂枝和王老栓吃的開心,邊吃還邊點評:“這北方的魚就是沒咱們家的魚好吃,也不知道怎麽燒的,總是一股土腥味。這排骨裏頭全是骨頭,有什麽好吃的?真不知道北方人怎麽想的,油汪汪的五花肉不吃,淨啃骨頭去了。”


    嘴裏說是這麽說,那筷子淨撿著大魚大肉去,半筷子的配菜都不夾,連飯也沒吃幾口,全吃菜去了。


    王麗捏緊了筷子,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她身邊的王愛國也一樣,草草的夾了幾筷子的菜,也吃不下去了。


    於是,等到老夫妻兩個吃飽了,桌上的盤子裏,除了點配菜,也不剩什麽了。


    林桂枝摸了摸肚皮,不怎麽滿意的說:“怎麽就點了這麽點菜啊,都不夠吃。阿麗啊,你下回多點一些,不要那排骨了,要五花肉!那個吃起來才有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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