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世子妃來了!”


    小丫鬟一臉興奮地跨過門檻。


    惠嬪捏著果脯的手一頓,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了珠簾。


    須臾,珠簾一晃,一道朱紅色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惠嬪激動地站起身:“表妹!”


    楚芊芊長睫一顫,站定,看著這張與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臉,行了一禮:“惠嬪娘娘吉祥。”


    惠嬪趕忙托住她雙臂:“不要與我見外!起來!快起來!”


    楚芊芊依言起身,輕聲道:“娘娘有孕在身,切勿激動。”


    尤其前些日子被禧嬪害得動了胎氣,而今便要更加保養身子了。


    惠嬪喜極而泣,一邊拉著楚芊芊在位子上坐好,一邊笑道:“姑姑還好嗎?”


    她口中的姑姑,便是楚芊芊的母親沈氏。沈氏與沈老太爺斷絕關係後,沈家便再沒了沈氏的消息。這麽多年過去,沈老夫人日思夜想、憂傷成疾,隻盼望有生之年能再見女兒一麵。原本參與選秀的是家中庶女,但為了尋找姑姑,她頂替庶姐來了。


    一直,她都在尋找接觸姑姑的機會,那日在畫舫,雖與楚芊芊有一麵之緣,但楚芊芊被禧嬪送進了疫區,她連一句話也沒說上。


    今日得知楚芊芊要入宮給皇後謝恩,她便故意讓貼身丫鬟給皇後送了盧薈,皇後知曉她與楚芊芊是表親關係,或許會讓楚芊芊來看看她,果不其然,來了!


    惠嬪在冒椅上坐好,小丫鬟奉上兩杯蜜茶,惠嬪親自遞到楚芊芊手裏,又自己端了一杯。


    楚芊芊喝了一口,道:“我母親挺好,多謝惠嬪娘娘記掛。”


    惠嬪欣慰地笑了笑:“陌兒與嫣兒呢?”


    楚芊芊想了想,道:“都好。”


    惠嬪不知想到什麽,歎道:“上次你去疫區,真是嚇死我了。幸虧攝政王找到陛下,不然你——”


    攝政王威脅陛下、拆穿禧嬪的事,她不可能猜不出來,一方麵為楚芊芊高興,有個這麽護短的公公;另一方麵,也有些為陛下和攝政王的關係憂心。有些事,不擺在明麵兒,並不代表它不存在。攝政王把持朝綱多年,皇帝都換了兩個,他卻依然穩如泰山,陛下對他的忌憚已經越來越深了。


    楚芊芊自然也猜到了個中關鍵,上官靈入府為側妃,雖說是大君的意思,可陛下到底是失去了一個拉攏上官王族的機會,心中不可能不震怒的。京城表麵一團和氣,但陛下與攝政王的關係實際已經跌進了穀底。


    斂起思緒,楚芊芊說道:“畫舫的事,多謝惠嬪娘娘替我求情。”


    “又沒幫上什麽忙。”惠嬪笑道,見楚芊芊似乎不怎麽愛喝蜜茶,又對小丫鬟吩咐道,“拿梅子酒來。”


    楚芊芊眼波一動,梅子酒的行情已經好到賣入皇宮了?


    小丫鬟取來一小壺梅子酒。


    惠嬪給楚芊芊倒了一杯,道:“陛下來,我都藏著沒舍得給呢,就想留給你的。”


    楚芊芊困惑地眨了眨眼。


    惠嬪又道:“我入宮選秀那天,馬車壞了,正好附近有一家新開的酒樓,我便過去坐了坐。我見他們的夥計心善,便給看了看風水,後麵夥計送了我一壇梅子酒。”


    “可是房梁過於尖銳,下方不宜置桌,須用紅繩吊兩根竹蕭祛煞?”楚芊芊問。


    惠嬪一怔:“咦,表妹你怎麽知道?”


    楚芊芊微微揚起唇角,亮晶晶的眸子折射出一絲瀲灩的波光:“那是我的店子。”


    “哎呀!”惠嬪按住胸口,驚訝著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楚芊芊的心情也因這一點離奇的緣分而有些雀躍了起來:“惠嬪娘娘學過術法?”


    惠嬪溫柔一笑:“不怎麽精通。”


    小丫鬟忙道:“哪裏不精通?分明是精通得很啊!小姐都算準皇後會懷孕了!”


    楚芊芊不明所以地放下了杯子:“皇後會懷孕?”


    惠嬪瞪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卻笑嘻嘻地道:“小姐進宮的時候遲到了,陛下可生氣了呢,然後小姐就幫陛下算了一卦,說‘旭日西落耀上官’,然後,陛下就冊封小姐為貴人,並賜了封號‘惠’。”


    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說來自西部的上官氏女人,會誕下一名皇子,而且極有可能是太子。因為旭日,在喀什慶是帝王的象征。


    宮裏姓上官的女人,隻有上官儀與禧嬪,而之所以禧嬪能得到那麽高的位份,與這句預言也或多或少有些關係。隻不過,禧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如今僅剩下上官儀,應驗預言的便隻可能是她了。


    難怪上官儀對惠嬪如此之好!


    又難怪上官儀會允許兩名宮妃懷孕而不采取任何手段。


    反正下一任帝王會從她的肚子裏爬出來,她還怕些什麽呢?


    不,她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沒做,至少……禧嬪死了。


    一個被皇帝打入冷宮的廢妃,拿什麽買通看守太監?又憑什麽說買通就買通了那太監?又為什麽好巧不巧碰到了惠嬪?


    她最先聽到這個消息時,還以為是有人想借禧嬪的手弄掉惠嬪的胎,可現在一想,卻更應該是那人想借陛下對惠嬪的疼愛,除掉禧嬪才是。


    楚芊芊握住了惠嬪的手:“娘娘,恕我多言,你要小心皇後。”


    惠嬪瞳仁一縮。


    小丫鬟機靈地關上門,小聲道:“娘娘,不是奴婢一個人這麽勸您吧,您看,表小姐也這麽說了!您可千萬要提防著呀!”


    楚芊芊眨了眨眼,這小丫鬟……為何也勸惠嬪防著皇後?莫非……她看出皇後的心思了?


    小丫鬟並未看出皇後的心思,但她從宮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趁著楚芊芊在,她索性將話頭挑明了。


    “二位主子有所不知,就是禧嬪被陛下賜了毒酒那晚,奴婢怕禧嬪冤魂不散,會來找小姐的麻煩,就偷偷去冷宮後的林子裏給禧嬪燒了紙錢。可誰料,竟讓奴婢……聽到那樣的話!”


    她神色惶恐地說著。


    原本,她不敢說出來,惠嬪雖得陛下寵愛,可到底在朝中沒什麽勢力,在宮裏除了安嬪也沒別的朋友,說了惠嬪也不能做什麽,反而會因此而憂心忡忡。但現在不同了,惠嬪與世子妃相認了,以世子妃在攝政王與世子心目中的地位,攝政王府一定可以為成為惠嬪的靠山的。


    她一咬牙,道:“我聽到她們說,端敏皇後當年不是意外死掉的,是上官儀買通了產婆,給端敏皇後下藥,端敏皇後才會血崩的!”


    啪!


    她話音剛落,惠嬪的一巴掌便扇到了她的臉上!


    她驚訝地捂住火辣辣的臉:“小姐!”


    惠嬪氣得發抖。


    這種秘辛,不管真假,可告訴楚芊芊,就明顯是希望將楚芊芊一並拖下水,她叫楚芊芊過來,是想認回自己的表妹,不是要利用自己的表妹!


    “出去!自己掌嘴二十!再要胡言亂語,休怪我不顧念主仆情分!”


    小丫鬟委屈地紅了眼睛,人善被人欺,朋友間、親戚間,不都是利用來利用去嗎?說好聽點,是幫忙罷了。


    楚芊芊看著小丫鬟倔強的背影,遞過茶水道:“娘娘不要動怒,動怒傷身。”


    惠嬪揉了揉胸口:“今兒的事,你一個字都沒聽到!”


    楚芊芊點頭:“好。”


    後麵,二人沒再談論宮裏的事兒,惠嬪問過諸葛夜對楚芊芊如何之後,講了不少沈老夫人對女兒的思念,大致意思是希望沈氏能主動向沈老爺子認錯低頭,好一家團聚。


    楚芊芊則說了很多楚陌、楚嫣的趣事,小包子們一個調皮一個聰穎,聽得惠嬪很是高興。


    直到王妃身邊的婢女來說,王妃不大舒服,不在宮裏用午膳了,楚芊芊才起身與惠嬪告辭。


    惠嬪拉住楚芊芊的手:“你等等!”


    轉身打開一個箱子,將最好的頭麵挑了三套,又裝了厚厚一疊銀票,遞給楚芊芊道,“這些你先花著,等我有了份例銀子,再給你。”


    這是怕她在王府沒錢花。


    沈氏被趕出莊子,安素素鳩占鵲巢,惠嬪想必是聽說了,以為她們幾個手頭拮據。


    楚芊芊瞄了瞄那空蕩蕩,已不剩多少東西的箱子,心知惠嬪幾乎是把大半的家當全部給她了,眸光一動,行了一禮:“多謝娘娘。”


    出了惠嬪的寢宮,丹橘將錦盒接在手裏,得知是惠嬪送的,不由地一笑:“惠嬪娘娘有福了。”


    梅子酒賣得那麽好,她家小姐不缺錢,便是世子爺給的錢,小姐都沒動過。但小姐收下,說明小姐把對方當自己人了。


    鳳棲宮的偏殿內,王妃吐得一塌糊塗。


    莊肅皇後急壞了:“怎麽會這樣啊?你吃什麽了?”


    上官儀柳眉一蹙:“皇嫂,你是在怪罪本宮給皇嬸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嗎?”


    莊肅皇後雖保留著皇後的頭銜,可到底沒了丈夫撐腰,又無子嗣,比不得上官儀尊貴,就稍稍放低了姿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她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是真的吃太多了,四個水晶丸子、一疊鹿肉餃子、一盤芝麻紅薯糕,並一大碗配了紅豆的奶茶,這還不到午飯的時辰,莫不是沒吃早飯?


    “嘔——”王妃對著痰盂,又是一陣嘔吐,肚子裏的東西已經吐完了,隻剩幹嘔了。


    上官儀看著王妃似曾相識的反應,眼神一閃,問道:“皇嬸,你該不會……懷孕了吧?”


    “當然不會!”


    楚芊芊神色從容地走了進來,先對莊肅皇後與上官儀行了一禮,而後不卑不亢地說道,“十天前,王妃來葵水腹痛,世子還差人問我要了藥丸的。”


    丹橘眼珠子一瞪,世子差人問藥?何時?她怎麽不知道?


    楚芊芊行至床邊,將吐得渾身脫力的王妃抱進懷裏,並順手給她把了脈,把完,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了。


    喜脈。


    旭日西落耀上官。


    王妃,閨名,上官若。


    不是禧嬪,不是皇後,而是攝政王妃上官若!


    楚芊芊的脊背涼颼颼的,仿若刮過了一陣冰寒的風:“母妃,不要說話,不然我們全都出不去了。”


    他們信了惠嬪的預言。


    你肚子裏懷著下一任的帝王,別說上官儀,隻怕連陛下都不會放過你了。


    她的聲音極小,小到除了她們二人,誰也聽不到。


    王妃虛弱地看著楚芊芊,見她一雙明亮的眼毫無閃躲地透出無窮的堅定,王妃嘴皮子動了動……沒說話了!


    莊肅皇後在床邊坐下,關切地問:“皇嬸她怎麽樣了?”


    楚芊芊頷了頷首,道:“沒什麽大礙,貪嘴吃多了。”


    莊肅皇後道:“那就好!剛剛皇嬸哭著要找王爺呢,我們就不留你們了,趕緊回府吧!”


    上官儀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本宮已經著人去請太醫了,還是等太醫來了再走吧!”


    莊肅皇後笑道:“楚小姐是神醫,她都說沒事,自然是沒事的,依我看,不必這麽麻煩了。”


    楚芊芊著她的話道:“莊肅娘娘所言極是。丹橘,你去找靈側妃,找到了直接去宮門口與我們會和就是了。”


    “啊。”丹橘邁步走出寢殿。


    上官儀卻叫人攔住了她。


    楚芊芊眼波一轉,問:“娘娘何意?”


    上官儀笑盈盈地道:“你們對宮裏不熟,還是本宮派人去找吧,你們先在這兒歇歇,找到了,本宮再叫人送靈兒和你們一同出宮。”


    這是在拖延時間等太醫了。


    好巧不巧的是,上官靈一蹦一跳地回來了:“咦?你們都圍在這裏幹嘛?王妃,你臉色好差啊!”


    楚芊芊暗暗鬆了口氣:“靈側妃,王妃身體抱恙,我們回府吧。”


    一聽王妃病了,上官靈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好的!”


    這孩子,雖然頑皮,心底卻很是善良。


    楚芊芊與婢女扶了王妃起身,就要離開。


    上官儀雙手拽緊帕子,青筋都暴出來了。


    突然,門外傳來羅內侍尖細的嗓音:“娘娘——太醫來了——”


    上官儀神色一鬆!


    楚芊芊眸光一顫!


    太醫擰著醫藥箱入內,叩頭行了一禮:“娘娘萬福金安,莊肅娘娘金安。”


    上官儀眸光擔憂地說道:“皇嬸在本宮的宮裏吃了點東西後便開始嘔吐不止,你快給瞧瞧皇嬸究竟是怎麽了?是本宮宮裏的東西不幹淨,還是皇嬸的身子抱恙?”


    太醫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楚芊芊,不對呀,楚神醫在這兒,還有他什麽事兒哇?這回生病的是楚神醫的婆婆,楚神醫不會不給看吧?


    莫非——


    是楚神醫看的結果與皇後想要的結果……不同嗎?


    “太醫,你還有什麽問題?”上官儀不怒而威地打斷了太醫的思緒。


    太醫垂眸掩住眼底的詫異:“是,微臣遵命。”


    王妃含了一絲驚恐地看著朝他走來的太醫。


    楚芊芊卻拍了拍她肩膀:“別擔心,沒事的。”


    太醫搭了一方帕子在王妃的手腕上,王妃的手腕有些顫抖,這是有些心虛的征兆,他看破卻沒說破。


    把完,如實道:“娘娘,王妃是腸胃不好,吃太多不易消化的東西了。”


    “不是懷孕?”上官儀脫口而出,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嘴快了,笑道,“若是懷孕了,該是一件多麽大的喜事啊。”


    太醫抱歉地搖頭。


    “你確定嗎?”上官儀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太醫道:“微臣不才,但喜脈還是不會診錯的。害喜的嘔吐反應,都是發生在懷孕四十天之後,若王妃真懷那麽久,微臣是一定能診斷出來的。”


    除非,有人給王妃的穴位動了手腳。


    但那樣的技藝,別說他了,他師父都辦不到。


    楚神醫或許……


    唉,算了,或許怎麽又與他有什麽關係?


    反正他診到什麽,說出來便是了。


    楚芊芊看向上官儀,溫聲道:“娘娘,我們可以走了嗎?”


    又沒懷孕,上官儀自然不會為難她們了,上官儀笑了笑:“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宮下次再宣你們敘舊。”


    楚芊芊與婢女攙扶著王妃朝門外走去,隻盼著這一路不要再碰到別的什麽人或太醫了,給穴位動手腳的法子,到底對孕婦有影響,做多,便要動胎氣了。


    哪知剛走到門口,碰到了一身明黃色龍袍的陛下,陛下身邊,跟著另一名太醫。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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