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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軟弱的女人,都能成為一個強大的母親。


    ——


    “燁哥哥,你怎麽來啦?”歐陽傾興奮極了,笑得看不見眼睛。


    諸葛燁一手抱著她柔軟的小身子,一手捏了捏她水豆腐般的臉蛋:“小饞貓,我說過今天要給你帶玫瑰鹵的,大清早連懶覺都沒睡就跑去找你,結果撲了個空。”


    歐陽傾滴溜溜地轉了下眼珠子,額頭蹭著他鬢角道:“那個……那個我一不小心給忘了嘛……”


    ……


    諸葛燁來了,小安子的事兒瞞不住了。


    甭管小安子與另外兩個太監藏得多麽緊,但眼下鬥膽抱了歐陽傾的奴才卻是諸葛燁認識的,畢竟同住皇宮,又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身邊跟了誰,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兒?


    諸葛燁順理成章地從七殿下房中揪出來小安子。


    七殿下常年被欺負的事兒也因此曝了光。


    小安子倒是想守口如瓶,可在強大的皇室血脈的威壓麵前,他連多遲疑片刻都渾身哆嗦。


    可他也不能完全把六皇子拖下水,隻一口咬定是自己幹的,至於七殿下身上的舊傷,他能推的推掉,不能推的便扛著。


    諸葛燁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當即讓虞公公綁了小安子和那四名太監:“給皇後送去!”


    皇後是他祖母,一生隻得了太子與長公主兩個孩子,而長公主十歲時又得天花去世,皇後一直把太子黨寶貝疙瘩疼,還讓太子娶了自己娘家的千金,偏太子妃肚子比皇後的還不爭氣,十多年了才生下諸葛燁一個孩子,側妃倒是有庶子,可那又沒流著她們南宮家的血脈。


    總之呢,諸葛燁就是皇後的眼珠子,誰欺負他,皇後就得把誰打入十八層地獄。隻不過皇後身子不大好,一般情況下,太子妃不許他拿煩心事兒打攪皇後。


    諸葛燁這回是真氣狠了,才會把人直接綁到皇後宮裏。要知道,小安子的背後是六皇子,而六皇子的生母又是雲貴妃,這擺明是不給他們倆麵子了。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我的控製,我原本隻想引歐陽傾過來,暫時替七殿下解圍,根本沒料到歐陽傾在踏入行宮的那一刻,便把皇長孫給引來了。皇長孫的介入,事情想必難以善了。


    我一邊喜悅著,有皇長孫的幫扶,或許從此都能擺脫六皇子的魔爪;一邊又擔憂著激怒了六皇子,反而會招來六皇子越發瘋狂的報複。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且朝我不坑控製的方向發展了,我再擔心也沒用了。


    諸葛燁從七殿下房裏出來了,臉色不大好,不過,這種冰死人的臉色在歐陽傾叫了一聲“燁哥哥”之後就徹底變了。


    如烏雲散開,陽光打開,整個天空一片蔚藍。


    他笑著將髒兮兮的歐陽傾抱起來:“傾兒喜歡?”


    歐陽傾的手裏還抱著那隻母雞,為了不弄髒這位小主子的衣裳,素蓉把母雞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可架不住畜生掉毛還胡亂拉屎,歐陽傾的鞋子上就有一坨。


    諸葛燁明明看見了,卻半點不嫌棄。


    歐陽傾抬起滿是雞毛的手,在諸葛燁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喜歡呀喜歡呀!傾兒可不可以也養一隻母雞呀?”


    我低下頭,有些慶幸自己沒在後院養頭豬。


    劉姑娘的栗子糕做好了,歐陽傾領著諸葛燁一塊兒去吃,她小孩家家的,還不大懂這些忌諱,諸葛燁卻應該是明白自己上門有些不合適。


    我看著麵露一絲猶豫的諸葛燁,說:“長孫殿下要陪七殿下下棋嗎?正好,劉姑娘也有栗子糕要給七殿下送來呢。”


    諸葛燁終於正色地看了我一眼:“你叫……”


    “明嵐。”我第二次報了自己名諱。


    諸葛燁看了我半晌,那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一點焦灼的意味,就在我被看得快要支撐不下去時,他突然開口:“你是荀太醫身邊的醫女吧?”


    荀太醫,正是我師父。


    我施了一禮,垂下眸子道:“回長孫殿下的話,奴婢是。”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我就說你怎麽不見了。”


    “殿下……找過奴婢?”我鬥膽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卻在目光交錯的一刹避開了。


    諸葛燁很坦誠地說道:“荀太醫出事後,我到刑部找過你,他們說你已經被發配到別處了。荀太醫這回也是倒黴……唉!總之,你……你節哀。”


    他的話裏,隱帶了一絲喟歎。


    太子墜馬,摔傷了腿,由我師父給太子診治,起初,效果相當明顯,卻在某一天的夜裏,忽而惡化,太子高熱了整整三天,險些丟掉半條命。我師父,就是以治療不當的罪名被問斬了。


    不論其中有沒有什麽內幕,我作為師父生前最器重的醫女,與東宮的人也絕不可能有什麽好關係。


    諸葛燁能講出這番話來,倒是令我……狠狠地詫異了一把。


    當所有人都怪罪我師父害了太子半條命的時候,皇長孫竟對我說我師父是倒黴,這一瞬,要不是礙於歐陽傾在場,要不是礙於七殿下在附近,我真想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你是不是可以還我師父一個清白?


    可我最終什麽都沒問。


    諸葛燁沒留下來與七殿下下棋,抱著歐陽傾在行宮裏轉了一圈,他才九歲,盡管學了些功夫,可歐陽傾嬌生慣


    功夫,可歐陽傾嬌生慣養,粉團子似的頗有些重量,他抱得滿頭大汗,也愣是沒舍得讓歐陽傾下地走一步。


    劉姑娘的栗子糕做好後,諸葛燁便帶著栗子糕與歐陽傾離開了,臨走時,對我說:“好生照顧七殿下,有什麽事,你找人遞給消息給我。”


    我心道,就算我找人遞了消息,你也未必聽得到,皇宮、東宮,哪道門是能隨便進的?


    不過皇長孫有這份心思,也頗為難得了,畢竟用正眼瞧七殿下的皇室中,大概隻有皇長孫一人了。


    我道了聲“是。”


    皇長孫又劈頭蓋臉地把常伯伯叫來罵了一頓,說七殿下屋裏裏連紅籮炭都沒有,點心水果也不夠,這哪兒是皇子的待遇?奴才的窩都比這兒強。


    常伯伯被罵得委屈極了,其實,他已經盡量給七殿下方便了,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分到行宮的東西本身就那樣,他也沒轍的。


    可常伯伯與我都不敢把真相說破,畢竟,行宮隸屬皇宮,這事兒真要追究到底,非得把皇後給揪出來不可。雖然,也未必是皇後親自打理,可少不得一個監督不力的罪名。


    當著孫子的麵兒,講人家祖母的壞話,當真好麽?


    我與常伯伯交換了一個眼神,啞巴了。


    ……


    送走諸葛燁與歐陽傾後,我去探望了七殿下。


    我不知他與諸葛燁談過些什麽,可瞧諸葛燁的表情,對這個叔叔是相當敬重的。


    我心稍安,問:“殿下,上次的金瘡藥用完了嗎?”


    七殿下淡淡地翻了一頁書:“沒。”


    我把栗子糕與雞湯放在桌上:“請用。”


    七殿下斜睨了雞湯一眼,問:“我娘知道了?”


    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他與六殿下的事,小安子被皇長孫的人綁走,該傳出來的消息不可能傳不出來,若不然,劉姑娘也不會特地給七殿下熬了一碗補身子的雞湯,原本說好過年再殺雞的。


    我收拾好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能知道一些,殿下不必擔心,六殿下他以後……應該不敢了。”


    “唔。”他漫不經心地應著,不知信沒信。


    我後退幾步,欲跨出房門,他又道:“下次不要犯傻了,有些人,不是你利用得起的。”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這還是他第一次與我說這麽多話,但每一句都像刀子戳在我心尖兒上。


    我利用別人了,還是一個孩子,那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讓我覺得自己很邪惡。


    可更令我難受的是,我在意的人,發現了這種邪惡。


    他會不會討厭我?


    一整個下午,我精神恍惚。


    小安子的事兒到底是鬧大了,午飯過後,太醫院便來了一位姓胡的太醫給七殿下診治傷勢,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年級五十上下的嬤嬤。


    聽素蓉說,嬤嬤非常關切地詢問了七殿下的病情,並帶來了十幾名侍女,和十幾箱東西,幫七殿下打理寢殿。


    侍女打理寢殿的功夫,她沒閑著,找到了劉姑娘。


    劉姑娘在行宮住了十幾年,從沒哪天像今日這般見那麽多有身份的人,一時,真有些應酬不過來。


    我扶著劉姑娘在主位上坐下:“姑娘累了嗎?要不要打發她走算了?”


    劉姑娘歎了口氣:“算了,讓她進來。”


    嬤嬤進來了。


    讓我十分詫異的是,她並不是皇後宮裏的人,而是貴妃身邊的齊嬤嬤。


    齊嬤嬤淺笑著行了一禮:“奴婢給劉姑娘請安。”


    我小聲提醒了一句:“貴妃的人。”


    一聽“貴妃”,劉姑娘的眼神裏便透出一絲警惕了,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嬤嬤,請坐。”


    齊嬤嬤笑著道:“奴婢不敢,奴婢是來給姑娘和七殿下送年禮的,這不是快過年了嗎?娘娘的母家送了些乳酪與牛肉幹,還有些姑娘家的首飾,都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一點小意思,還望姑娘不嫌棄。”


    送大禮是收買震懾,送小禮則有些套近乎的意思,貴妃想的可真是周到,為保六皇子,竟跑到劉姑娘這兒了。


    由此可見,皇後是真的發火了,還是發大火了。


    我捕捉痕跡地看了看劉姑娘。


    劉姑娘是母親,自己孩子被欺負了,她會忍氣吞聲,接下貴妃拋來的橄欖枝,還是迎難而上,趁機給兒子出口惡氣?


    見劉姑娘沒說話,齊嬤嬤眼神一閃,又道:“姑娘,小安子的事兒貴妃娘娘也聽說了,哎喲,娘娘真給氣壞了喂!你說他幹啥不好?非得跑來找七殿下的茬兒!知道的,說他目無尊卑,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受了咱們六殿下的指使呢!”


    噗


    我差點兒噴了。


    明明就是六殿下指使的好不好?沒六殿下的令牌,小安子能自由出入皇宮和行宮?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不是蓋的。


    奴才都這麽無恥,想來那個貴妃也不是什麽善茬了。


    劉姑娘的麵色不若往常那般溫和:“不是六殿下指使的嗎?”


    齊嬤嬤一驚,顯然沒料到劉姑娘真敢質問她,她蹙眉看向劉姑娘,仿佛在說,是六殿下指使的怎麽了?六殿下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貴妃是幾乎能與皇後比肩的妃子,一個青樓官妓,給個台階下就不錯了,還想伸冤不成?


    “


    “當然……不是。六皇子……素來宅心仁厚,待哥哥弟弟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怎麽……會做出傷害七殿下的事來?”齊嬤嬤支支吾吾地反問,問完,又道,“孩子們之間的玩玩鬧鬧,哪裏能當真呢是吧?小……小安子曲解了六殿下的意思,對七殿下做出了一些不規矩的舉動,可賴不著六殿下呀!”


    我擔憂地看了劉姑娘一眼,劉姑娘蒼白著臉道:“是不是六皇子指使的,等皇後裁奪了再說!明嵐!”


    我上前:“奴婢在。”


    “送客!”


    我從未溫和得近乎軟弱的劉姑娘身上看到如此堅韌的表情,那一觸即發的怒火,在幽深的眼底寸寸燃燒,好似要把齊嬤嬤給燒成一團灰一樣。


    我知道,她想燒的,不是齊嬤嬤,是所有傷害了七殿下的人。


    這種想法無疑是危險的,甚至致命的。七殿下的身子裏好歹流著皇室血液,可她有什麽?一旦被人記恨,她會沒命的。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走著瞧!”齊嬤嬤惱羞成怒地走了!


    劉姑娘再也無法支撐孱弱的身體,一把靠上了椅背。


    “姑娘!”


    “姑娘!”


    我與姑姑同時走過去。


    劉姑娘擺了擺手,喘息著道:“我沒事。”


    姑姑望了望門口,齊嬤嬤消失的方向,語重心長道:“姑娘,貴妃……不是好惹的。”


    劉姑娘握緊拳頭,雙眸透出炯炯有神的堅定:“我知道,但那是我兒子!”


    ------題外話------


    世宗與諸葛冥的情分,上輩子就結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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