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元絕望的問:“為什麽?”


    準兒說:“因為我會惡心。”說完她開始穿衣服。


    思元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殘忍得陌生,她上一秒明明已經動情,她臉頰上甚至還保留著情潮未退的紅潤。可是她的話又如此絕情冷漠。她老是這樣反複無常,肆無忌憚的衝自己發脾氣,她不過是仗著自己寵她讓她。


    思元看她一臉悲痛,頓時心軟下來,嬉皮笑臉摟住她自我解嘲:“你個小娘們每次都這樣!老子要被你氣成先帝了!幹嘛呀!不就摸了你一把嗎,跟誰沒有似的!這就生氣了,哎喲,你這藥不能停哈!”


    哪隻思元無意中的一句藥不能停,使準兒徹底爆發了,她跳起來,歇斯底裏的喊:“對!我是藥不能停!我是沒有性.欲,我他媽根本就不是女人!你要是受不了我你也滾!滾得遠遠的!我魏新準從沒有求你和我好!”


    思元對思元的憤怒感到極度莫名其妙,即使一個人脾氣再好,也受不了對方無休止的無理取鬧,思元皺著眉罵了句:“你神經病啊,你他媽更年期提前了啊?!”


    準兒想也不想一個巴掌甩了過去,目光陰狠的盯著思元,咬牙切齒的說:“你們全家都神經病,你們全家都更年期!”她指著漆黑空曠的帳篷外,一字一頓的說,“你給我滾!”


    思元從小到大也是家人捧掌心長大的,盡管因為性取向原因受盡白眼,卻還沒受過來自同伴的這種屈辱。那一瞬間她被抽得目瞪口呆,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處於癲狂狀態的女人,是朝夕相伴大半年的準兒。


    但她還是忍了下來,她自我平複了好久,終於心疼的柔聲問道:“寶貝兒,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你也把我當神經病了嗎?我說了我不是神經病!我沒病!什麽狗屁醫生就愛大驚小怪!你給老子再提一句神經病試試!”準兒衝到思元麵前,揚手就要再打,思元就這麽矗立在她麵前,不躲也不藏,一雙眼睛無所畏懼的瞪著她,滿懷悲憫。


    準兒始終沒再打下來,廢然丟下一句:“你不滾我滾。”轉身跑進了濃稠的夜裏。


    準兒在漆黑一片的江邊亂走亂竄,她弱不禁風的身子在夜風裏簌簌發抖,似丟了三魂七魄,她嘴裏不斷囈語,她說:“阿樹,阿樹,你在哪裏,她們都說我是神經病,她們會將我抓起來,我再不能見你。”說到此處,她哭了起來:“阿樹,我也不能見你,我是個不完整的女人,我配不上你,我隻要你幸福的走下去,成家立業,我隻要你快樂……”她又漫無目的的跑了幾步,突然她呆若木雞,因為她果真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而那個男人,此刻正緊緊抱著一個衣不附體的女人,下一秒,他情難自已的吻了下去。


    那女的半果著身子,她的嬌軀那麽美麗富有朝氣,她與身邊的男人貼在一起,那男人一定對她健康性感的身子愛不釋手,他一定早就忘了當年的誓言,當年對自己說過的情話。他們居然恬不知恥的要在野外苟合,他們欲.火焚.身激.情四射的淫.蕩的模樣,致旁人於何地,致自己於何地,致她多年的隱忍於何地……


    準兒大受刺激,渾身發抖,失控的高聲尖叫起來。


    許植迅速放開向小園,並立即用衣服將她□□在外的身子遮住。


    他轉過頭去,隻見準兒憤怒而倉惶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衣衫淩亂的二人,她那原本明淨如秋天的水波一般的眼睛,裝滿了絕望,下一秒又轉為深深的不齒。


    她像一陣旋風般衝過來,抬手就是一巴掌:“你這個賤人,荒郊野外就迫不及待的脫衣服,你他媽的是欠.操還是沒見過男人?!”


    向小園被這巴掌扇得偏過頭去,她捂著火辣的臉頰,簡直來不及反應。


    魏新準帶刺的話語深深驚醒了她,她奮力拉著許植的外套去遮蔽身子,羞愧得無地自容。


    許植一把將向小園護到身後。


    準兒見許植對向小園這般明顯的袒護,一股熊熊妒火直衝大腦,她再次撲過去,沒頭沒腦的撕扯向小園的衣服,嘴裏瘋狂的大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不要臉!你是賤貨爛□□!你自己的男人被別人搶了你就來搶我的阿樹!他是我的阿樹啊,他是我十歲起就愛上的男人啊,誰說我要讓給你!我不讓了,你還給我……”


    向小園出於本能的推了她一把。準兒被推得後退幾步,又立即撲上前去,失控的大罵:“不要臉的爛biao子你居然還敢還手?”


    許植慍怒的上前,像拎一隻小雞一樣將準兒一把提起來,丟了出去,嘴裏毫不留情的狠狠罵到:“你又發什麽神經!”


    準兒被許植拋得一個踉蹌跌坐到地上。


    許植居然為了她如此粗暴的對待自己?許植居然與她聯手欺負自己?這是魏新準始料未及的。她呆滯的坐在尖銳的石塊兒上,顧不上身體的疼痛,隻傻傻的,不敢置信的看著許植。


    過了好久,她才如夢初醒般,雙淚橫流,她望著許植小聲的,卑微的說:“連你也說我有神經病!我生病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呀!”


    下一秒,她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嘴裏碎碎念道,“我為什麽要活著,毫無意義,我活得那麽累,你也找到了你的幸福,我偽裝得這麽辛苦不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嗎?我還有什麽必要繼續活下去……”


    準兒緩緩向江邊走去,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像深秋的裸樹上掛著的最後一片黃葉,枯黃孤單淒涼,隻需一陣微不足道的寒風,就能將她吹到天際去。


    許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準兒,別胡鬧了。”


    準兒充耳不聞,腳下越發急切。


    許植喊:“魏新準,你給我回來!”他追了過去。


    誰知許植越是追趕,準兒越往前跑,到最後幾乎是狂奔起來。突然,她腳下被淩亂的鵝卵石一拌,她就向一隻輕盈的飛燕淩空向前撲去。許植快步趕上,卻也隻撕爛她一片衣角。


    準兒重重的摔倒在巨大又堅硬的鵝卵石堆裏,她的頭恰好碰到一塊突兀嶙峋的尖石,片刻間,血水淙淙的流出。


    許植瘋狂的撲上前去,喊了兩聲沒反應,才發現她已經昏死過去。魏新川等人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魏新川心痛得無以複加,她激動差點失聲:“準兒怎麽了?!流了這麽多血!”


    許植冷靜的吩咐:“她撞到頭部,昏了過去。打電話叫就近的醫院準備急救傷者,小毅,你去把車盡量開過來一點。準兒傷在頭部,怕是不能劇烈移動。大魏,你去把急救箱裏的繃帶拿過來,我先簡單替她包紮。”


    眾人慌亂成一鍋粥。


    然後許植小心翼翼的抱起那片弱不禁風的身子,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曾經那珠圓玉潤的嬌俏的身子,如今已是枯瘦如柴。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姑娘,要說不動於衷那是不可能的。


    許植輕聲喚她:“準兒,準兒,”他輕輕為她撥開額前被血水和汗水凝結成團的發:“你這又是幹什麽?!”


    小毅將車開到岸邊時,許植已將準兒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許植抱著昏迷不醒的準兒疾步經過向小園身邊時,他看到向小園看自己那憂心忡忡的眼睛。


    向小園突然伸手攔住他:“我不想你走。”


    許植急切的說:“準兒怕是有顱內傷。”


    向小園再一次說:“我不想你走。”她的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決絕。


    許植心急,卻仍耐心解釋:“我隻是送她去醫院。”


    向小園問:“你一定要親自去嗎?”許植看了她一眼,向小園加了一句,“其他人也可以送的,大魏,小毅,他們都可以!”


    許植的濃眉皺成一個川字:“小園,你不要任性。”


    她怕舊事重演,她怕再生變故,她怕他一去不還。


    就像當年的湯宋。


    她在他麵前,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有過謹言慎行,有過戰戰兢兢。打過臉,撲過火,伏過低……可她就是沒有任過性。


    從來沒有。


    隻因他是許植,是她今生唯一一回,奮不顧身去愛慕的人。


    向小園默了默,終是退讓,輕聲說:“那,我一起去嗎?”


    許植看了一眼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她衣不遮體,隻粗粗裹了件外套,她尾椎之處,有一片樹葉刺青,她此時滿臉的不安。


    許植終是心有不忍,他想摟住她,給予安撫,但他騰不出手來。


    時間緊迫,他隻是言簡意賅的對向小園說:“不用,你隻管等我消息。”


    然後他急切的抱著準兒,迅速上了車。


    其他幾人也跟了上去,車子立即啟動,呼嘯而去。


    他就這麽抱著她走了,他隻是說了句,等我消息。


    原本喧囂吵鬧的江邊,如今隻剩下向小園、生歌、思元和另外一名開了車來的釣友。


    向小園依然半裸著呆立在原地,她緊緊抓著肩上的許植的外套,她有些回不過神來,依稀仿佛,上一秒她還軟弱無力的靠在許植的懷裏,接受他動人心魄的吻。


    四周靜得可怕,清冷的河風如一把刀片,陣陣刮在她□□在外的腿上。有一瞬間她無法動彈,無法思考,無法顧及她臉上火辣的五指印。


    她就這麽站著,像個丟了魂魄的木偶。


    釣友在遠處招手,他揚長聲音吆喝著:“喂!上車走了。”


    思元已經率先走了過去。


    生歌默默的為向小園披上一件風衣,她什麽也沒問,隻輕聲說:“小園,我們走吧。”


    那一刻,向小園多麽感激生歌是個玲瓏剔透的好姑娘。


    向小園上車之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在那焦炭燃盡的地方,曾有那麽轉瞬即逝的片刻,她還以為她真的收獲了暫新的愛情。


    江邊又恢複往常,一位孤單的老者背著漁具踏著露水,早早趕來占個好位置,停泊了一夜的渡船一聲長鳴,緩緩朝江心駛去。


    一輪嶄新的紅日,在寬闊的江麵,精神抖擻的騰空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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