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珠的聲音嗚嗚咽咽地傳過來:“珍藏,怎麽辦,你爸和你周叔叔打起來了!”


    珍藏坐著裴至的車趕到現場的時候,這場發生在兩個成年老男人之間的鬥毆事件已經結束。


    看上去頗為慘烈,兩個老男人都掛了彩。


    珍藏先趕緊看看葉遠堂,鼻子被打破了,血糊了一臉。


    周叔叔身上的夾克被扯得七扭八歪,顴骨部位連帶著眼睛都腫了起來。


    看來是勢均力敵,誰也沒占著便宜。


    之前幾次都錯過了,珍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周叔叔,個子比葉遠堂稍矮,但身板挺直,一看就滿臉正氣。


    秦玉珠打發走了小區保安,才過來對珍藏道:“要不是打不通陸慎言的電話,我也不會這麽晚把你叫出來了。”


    珍藏是把裴至留在不遠處的車內自己單獨過來的,見秦玉珠神情還算鎮定,埋怨道:“怎麽回事,打個架還專門挑大晚上的打?”


    “我和你周叔叔看完電影回來,誰知道你爸居然守在門口……”


    “都叫你不要回來了,你偏要趕回來!”


    秦玉珠瞪了珍藏一眼,意思是:“老娘是那種隨便的人嗎?”


    珍藏也回瞪一眼,意思是:“你就應該隨便,即使不是人也無所謂。”


    秦玉珠不再理珍藏,用誇張的廣場舞姿勢搖曳多姿地走到周叔叔旁邊,給他拉整衣領,撣撣灰塵,高聲說:“老周啊,上家裏坐坐去,別理那個老神.經病!”


    葉珍藏正給老葉擦臉上的鼻血,老葉頭一強,“你說誰老神.經病呢?看電影就看電影吧,還學人家年輕人看午夜場,作不死你,要不是怕你帶壞了女兒我才懶得管你!”


    珍藏停了手,幽幽地說:“老爸,我成年了,不怕帶壞!”


    周叔叔倒是個極有風度的磊落男人,這時說道:“老葉,不是我說你,玉珠和我什麽時候看電影都不關你的事,你也別扯東扯西,說白了你就是不想看見玉珠和我在一起!你一大老爺們兒,拋下陪了自己幾十年的發妻不管,去找個小三兒,自己在外頭風流快活了,現在還回過頭來管著前妻不放,這是爺們兒做的事嗎?”


    說完這段話,周叔叔也不再多言,拍拍秦玉珠的手背,“玉珠,時間太晚,我就不上去了,你早點休息。”


    周叔叔說完,對珍藏點點頭:“好好照顧你媽媽!”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朝旁邊一輛本田走去,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裏。


    珍藏暗暗點讚,不說別的,就這風度,就這幾句話,葉遠堂就落了下乘。


    老葉倒振振有詞:“我是為你媽負責,那什麽老周年紀那麽大了!”


    珍藏不服:“人家比你還年輕兩歲好嗎?”


    “長得那麽猥瑣!”


    “人家1米76的個子,當兵出身,身板挺直,哪裏猥瑣了?”


    老葉爭不過珍藏,悻悻地說,“總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這次是秦玉珠忍不住冷笑:“那誰是好東西?你嗎?”


    老葉臉色鐵青,“我是為你好,還有葉珍藏,有你這麽跟爸爸說話的嗎?你幫外不幫裏?”


    珍藏幹脆躲到一邊玩手機,其實是在給不遠處的裴至發短信,咕噥道:“我隻是幫理不幫親。”


    還是秦玉珠一揮手,不耐煩地說:“葉遠堂,你放一晚上屁還沒放夠?早點放完,早點放我們娘兒倆回去休息。”


    葉遠堂走上前幾步,聲音竟有些忸捏:“你們……”


    “沒有!”秦玉珠快速地回。頓了幾秒鍾,冷笑:“不過那是遲早的事。”


    “還有,”秦玉珠突然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老葉臉上,“我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老葉臉上的鼻血剛止住,又被扇得淌了下來。


    秦玉珠揉著手腕,酣暢淋漓誌得意滿趾高氣揚地說:“當初你要離就離,要分就分,我從未說過罵過你一句,因為變心的男人不值得。今天這巴掌,是賞給你多管閑事的。”


    冷風颯颯,樹影搖動,老葉在路燈下不發一言,任鼻血橫流。良久,他側身讓路,珍藏攙扶著秦玉珠離去,臨走塞給老葉一包紙巾。


    進了小區,珍藏回頭一看,老葉仍站在樹影裏,看不清表情,隻有一個背影的輪廓,依然高大,卻已微顯佝僂。


    珍藏暗自歎息。男人啊,到底在想什麽?想必老葉是從晚會上丟下小嬌.妻獨自偷跑過來的,想當初他要離婚的時候那麽堅決,跪求放過,仿佛隻有離了才能喘氣,否則就要窒息,現在卻又殺回來這麽一招回馬槍?


    但願她的裴至不會這般令人糟心。


    剛想說什麽,側頭一看,發現秦玉珠眼底竟隱有笑意。她暢快地說:“讀書的時候,老娘最大的願望就是老葉為我打場架,沒想到到老了倒實現了。”


    珍藏無語:“實現了又怎麽樣呢?打完架他照樣回另一個家去睡覺。”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他不要孩子就行。”


    珍藏真想大力搖醒秦玉珠——小嬌妻年輕,土地肥沃,老葉隨便耕一耕,撒把種子,遲早會有收獲的啊!怎麽可能不要孩子?


    可看著這個似乎收到了結婚紀念禮物一樣高興的女人,這句話珍藏終究沒忍心說出口。


    “老媽,你是不是該認真考慮考慮周叔叔?我覺得他看上去挺靠譜的。”珍藏認真建議。


    秦玉珠慈祥地摸摸珍藏的頭:“我覺得鬱思文也挺靠譜的。”


    珍藏:“……”轉移話題能不能有點技術含量?


    回到家裏,珍藏給裴至發微信道晚安,想了想,問:“吃一個碗,占一個碗,是什麽行為?”


    裴至自是意識到她說的是誰,回得含蓄:“吃不飽的行為。”


    “你會這樣嗎?”


    “會。”裴至發來一個字,隔了幾秒,在珍藏發飆之前,又發來一行字:“如果你不讓我吃飽的話……”


    珍藏:“……”他總有辦法把話題往某方麵扯。


    至少,此刻,她是幸福著的。


    珍藏在自己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歎了口氣,倒頭就睡。這一晚上可真夠鬧騰的,睡個覺竟換了三張床,且分別經曆了被菜刀架脖、看老男人吵架之奇葩事件,也是微醺。


    臨出門時裴至給她找了條圍巾戴上,秦玉珠沉浸在收到紀念禮物的竊喜當中,竟沒有發現她脖子上的傷口,免了一場嘮叨。


    第二天到公司自然是遲到了,葉遠堂竟然也罕見地還沒到。不用說,昨天回去之後小嬌.妻少不了演一場哭哭啼啼的大戲,能起得來才怪。


    最近因為成功舉辦了萬象廣場那場春季秀,公司業務量大增,即便老板人沒來,大家倒也各司其職,一派忙碌。


    珍藏的辦公桌麵上堆放著幾份需要做的廣告文案,她拿起來一看,樂了,兩份都是s市最新開發的樓盤廣告——樓盤啊,廣告市場的大土壕,誰都想抱的金大腿。


    這幾年s市的房價跟花腔女高音似的,直接往上飆了好幾個8度,但城內的土地越來越少,開發商們拿著錢沒處花,隻能往郊區和鄰市發展,她桌麵上擱的這兩份樓盤廣告,竟都是s城最豪華地段的樓盤,看來銳意最近在廣告界風頭無兩,老葉靠上青木集團這棵大樹之後,真是要賺翻了。


    當下,珍藏謹遵“把意念沉潛得下,何理不可得,把誌氣奮發得起,何事不可做”的司訓,以前所未有的端正態度投入工作之中——沒辦法,有個男神做男朋友,壓力實在太大,裴至那麽優秀,她也不能太渣,即便暫時優秀不了,也必須行走在去往優秀的道路上不是?


    捧著腦袋冥思苦想半天,珍藏終於為兩個樓盤分別想出了如下廣告語。


    香.豔風:大房也渴望寵愛!


    正經風:矗立中央,見證驕傲!


    第一句中“大房”一詞兩喻,既說的是房子大,也說的是老婆大。至於買房的真是老婆還是二.奶,那就不一定了,不想當大房的二.奶不是好二.奶,哪個二.奶都有一顆想當大房的心,有本事的,自會鼓搗著有錢男人掏錢夾買單。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句廣告語,廣告如拳頭,必須係列出擊,單憑一句廣告語,如同一根手指的力量,當然是掏不出錢夾的。


    此外,珍藏還精心準備了逗逼風“買房如孵蛋,中心之地孵金蛋“”等數種風格供客戶挑選。


    連同宣傳片都一並幫他們找好了腦洞:走詼諧幽默風,剪輯最近大熱或經典的影視劇片斷,找網絡當紅的某工作室給樓盤詳情解說配音——那工作室有個cv扮演周星馳簡直不能再象。


    做完這些,珍藏活動一下筋骨,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陸慎言不會還呆在同學家乖乖等她吧?


    實際上陸慎言確實一直呆在同學家,隻不過不是因為答應了葉珍藏,而是因為他反正也要呆在那裏打遊戲的。


    接到珍藏電話,他右耳與肩膀之間夾著手機,手指還在鍵盤上靈活地操作著,旁邊桌子上擺滿牛肉幹和話梅糖,:“啥事啊?想我了?大白天的想我不好吧?”


    珍藏聽見那邊有人喊了一句“臥槽,快撿,快撿起來!好東西!”就知道他一定忘了昨天晚上她打過電話的事了。


    忘了就忘了吧。想了想,又道:“陸慎言,跟你說個事兒,你能不能停一會兒?”


    陸慎言讓她足足等了八十秒,掐著珍藏暴走的點離開電腦:“怎麽了?這麽嚴肅,急著向我求婚啊?”


    “跟你說裴蓁蓁的事兒,你為什麽躲著人家?”


    “不躲能行嗎?她……”陸慎言摸摸鼻子,覺得一個大男人被女人打終究說出來不太好聽:“追我的姑娘太多了,她且排著呢。”


    “你怕她打你?”


    “就她那齊我大腿的個兒,那小麻杆兒胳膊?能打我?我就是讓著她罷了。”


    “你幹嘛要讓著她,是不是心裏其實喜歡他?”


    “除非我不要命了!”陸慎言用膝蓋踢了踢陽台欄杆。


    “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唄,什麽時候變這麽客氣?”


    珍藏將手機從右邊挪到左邊,點開晉.江網站,瀏覽最近的網友留言,很好,評論區一片祥和,還有人給她送禮物扔催更新的地雷,有個叫淺色黑石的妹紙更是看一章扔一個雷——果然都是幫愛吃糖的小舔甜。


    她關了網頁,正色對手機那頭道:“如果你喜歡裴蓁蓁,麻煩你對人家好一點,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她,也麻煩你痛痛快快跟人家講清楚,不要跟幼稚園小盆友一樣玩躲貓貓。”


    陸慎言將腳踏在陽台欄杆上,眯起眼睛,“首先,我已經跟裴蓁蓁說的很清楚,我不喜歡她,第二,不是我愛躲貓貓,那丫頭就愛死纏爛打,我不跑就隻能等被她纏死,什麽事也幹不了。第三,”陸慎言耙耙道士頭,對著拳頭哈了口氣:“你為什麽對裴蓁蓁的事這麽關心,你跟她什麽關係?”


    珍藏被他問住了,否認:“我跟她什麽關係都沒有,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樣,不行嗎?”


    “我是沒問題,顯然你有問題,以前我身邊那麽多女人,比裴蓁蓁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也沒見你這麽緊張過。你幹嘛單單嫉妒她?”


    “誰嫉妒!你少往臉上貼金。”珍藏在這邊呸了一聲,“實話跟你說吧!我被裴蓁蓁煩得沒辦法了,她找了我好幾次,硬說是因為我你才不喜歡她。”


    “她沒說錯啊!我確實喜歡的人是你呀!”陸慎言叨出一支煙,點燃,對著陽台上一盆不知名的植物笑了笑。


    葉珍藏聽見他油腔滑調的就頭疼,“你能不能正經一點?跟你說正事呢!算我求你,喜歡或不喜歡都好好跟她說清楚,那丫頭其實還,還不錯,人聰明,家裏有錢,對你還癡情,最好你能發發善心收了她。”


    “她那性格你也知道,又固執又衝動,潑你一桶油漆的事兒你這麽快就忘了?說不定哪天拿把刀架你脖子上她也幹得出來。”


    珍藏翻了個白眼,徹底服了!——這貨倒是了解人家,要不人家怎麽單單喜歡你呢!


    那頭陸慎言繼續說,“如果她放輕鬆一點,我是不介意跟她處處,她那樣兒跟要吃人似的,別說人,鬼見了她都得嚇跑。”


    珍藏沒辦法,陸慎言真不喜歡也不能把瓜強扭下來塞給他,隻好一再叮囑,遇到裴蓁蓁好好跟她講,做通思想工作,算是為人.民安全社.會穩.定做貢獻,這才掛了電話。


    陸慎言的電話剛放下,煙還沒抽完,一回頭,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這小姑奶奶,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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