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種事吧,有人說過,像口香糖,嚼到最後,味道都一樣,能嚼多久,得看牙口。


    上次見老葉為了秦玉珠大打出手,珍藏還以為老葉嚼完了小嬌.妻那片口香糖,沒味兒了,又想通了回過頭來打算把秦玉珠這片口香糖重新嚼一遍,哪知,小嬌.妻先下手為強,又給自己加了點糖,還是注心的。


    葉遠堂那天將秦玉珠叫過去,本是為了商量正事,他想將公司全部資產拿去找銀行抵押貸款。


    進入青木集團合作公司白名單後,銳意的廣告業務量陡然大增,但是做廣告這行有個行規,隻要是大單,幾乎都是要先墊資,然後逐步再拿進度款。當初離婚的時候,老葉和秦玉珠是這麽分家的:現金和房子、車子給秦玉珠,公司歸老葉,秦玉珠每年還能拿一筆公司分紅。


    本來老葉婚內出軌,就算讓他淨身出戶也不為過,但彼時秦玉珠不爭饅頭爭口氣,咬著牙和他幾乎是平分了家產,之後老葉為了安撫秦玉珠,答應以後會將公司留給葉珍藏。


    以上是他們倆當時離婚時全部書麵以及口頭協議內容。既然公司是準備留給珍藏的,且秦玉珠也有少量股份,老葉遇上大的決策都會主動找秦玉珠商量,這次拿公司去做抵押貸款也不例外。


    在正常的情況下,秦玉珠不一定會同意這樣做,畢竟銳意已經進入平穩發展期,將全部資產拿去做抵押太過冒進,但,現在無疑已經是非正常情況。


    從聽見小嬌妻懷孕的那一刻開始,秦玉珠便臉色發白,珍藏離得近,見她雙手捏成拳,微顫不停,珍藏隻好握住了她的雙手。秦玉珠體內飽受刺激永不服輸的軸勁兒又犯了,當即拍板同意貸款——反正他葉遠堂都快有兒子了,公司最後是誰的還不知道呢!不如賭大一點,至於輸贏,賭了再說。


    在她拍板之後,小嬌.妻也弱弱地開腔了:“遠堂,這件事我不同意。把公司都拿去抵押了,萬一款子收不回來,你讓我跟肚子裏的孩子吃什麽喝什麽呀?她是無所謂,反正這公司也不是她的,遠堂,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小嬌.妻這人有兩個特點,一個特點是甭管什麽事,隻要秦玉珠主張的,她絕不同意,隻要秦玉珠反對的,她絕對雙手雙腳讚成,還有一個特點是甭管事情她懂不懂,反正隻要她在場,就必須發表意見,不刷出存在感絕不罷休。


    秦玉珠自然大怒:“你一個小前台懂什麽?我們說話哪有你置喙的餘地!還不快給我們衝杯綠茶過來!”


    兩個人都是:你這樣,那我就非那樣,反正葉遠堂,你必須聽!我!的!


    珍藏被吵得頭都脹大一倍,不得不代表第三方舉手發表意見:“老爸,我覺得這事你得慎重。做生意不比atm機取款,24小時營業,隨到隨取。你把籌碼全推出去賭,萬一施工、收款,或者任何一個環節跟不上,你這些年的心血可就全沒了。”


    葉遠堂見珍藏一黃口小兒都開始指手劃腳,難得地拍案而起,怒目圓瞪:“你們三個娘們都給我閉嘴!頭發長,見識短!現在誰不是在玩資本?你們以為外頭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錢都是天上掉的大風刮的?還不都是圈銀行的錢!”


    “現在這麽多好機會擺在眼前,別人求都求不到,我眼不瞎手不殘,有錢不撿當腦瘸?隻要能抱緊青木集團這個金大.腿,能出什麽事?那些炒股票玩杠杆的都敢空手套白狼,我葉遠堂有什麽不敢的?不是吹,隻要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整個廣告界。”


    老葉說完,傲然環視全場,表情明確寫著“此處應有掌聲”幾個大字。


    秦玉珠在大事大非的問題上其實與老葉一直是有默契的,聞言,心下認同,別開眼默不作聲。


    珍藏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他要抱的金大.腿是青木集團,換言之是裴至,這個大.腿……應該還是可以抱的。


    這個時候,她又怎會想到,大腿都是會動的,當有一天,大腿走開,銳意又該當如何?


    隻有小嬌.妻呼應了老葉急切的情感需求,嬌嬌地搖著他的胳膊說:“遠堂,你真酷,我就喜歡你這種血性,到時候你一定可以超過裴青木,超過馬天貓,超過王萬達,到時候我生個兒子就叫葉撕蔥,絕對不允許別人亂叫你們倆老公……嗯,我這次支持你的決定。”


    珍藏和秦玉珠:“……”還葉撕蔥,你怎麽不上天呢!


    從老葉的辦公室出來,珍藏見秦玉珠臉色不好,提前翹班送她回去休息,老葉自然也是千嗬萬護的送小嬌妻出門。


    本來是珍藏她們先走出去的,秦玉珠特意站在入口處和新來的前台小妹聊了一會兒天,直到小嬌妻挽著老葉出來,秦玉珠才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了一句,“小江,好好幹啊!你這個職位可是前途無量啊!”


    那小江沒看見從後麵走過來的小嬌妻,笑著說,“秦姐,看您說的,我一個做前台的,也沒讀過多少書,有什麽前途無量的?


    秦玉珠笑得雲淡風輕含意深遠,“前途可大著呢!讀那麽多書幹什麽?關鍵是有手段撬個好老公。”


    小江順杆往上爬,“我可不像那些靠臉吃飯的……”話說到一半,察覺到點什麽,回頭一看,老板的現任老婆前前任小前台,正狠狠地瞪著她,當下嚇得吐了吐舌頭,趕緊坐回座位上。


    秦玉珠這才心滿意足地把旁邊的珍藏一拉,昂首挺胸走進電梯。


    珍藏側頭,看見老葉拉了拉小嬌妻的胳膊,意思是示意她搭下一趟電梯再走,小嬌妻卻挺了挺肚子,像是得了護身符,有恃無恐,硬是快走幾步,拉著老葉和珍藏她們擠上同一趟電梯。


    四個人坐在辦公室裏,以談正事作掩護還好,此刻擠在同一個狹小空間裏好不尷尬,偏偏小嬌.妻還故意顯擺,不時跟老葉親昵耳語,搔首弄姿,揚起半邊浮腫的臉,不時朝秦玉珠瞥上兩眼,眼底明明白白閃爍著“你打我啊打完了他還是我老公還得陪我睡覺”的得意。秦玉珠目視前方麵無表情,可是身體僵硬,作為女兒,珍藏幾乎可以清晰地聽見她心底的咆哮聲。


    本來他倆離婚了這麽久,珍藏早放棄了摻合他們之間的事,逢著小嬌.妻挑釁,珍藏能讓則讓,一來免得老葉兩頭為難,二來免得外人以為她們母女倆合起來欺負人,且實際上以秦玉珠一個人的戰鬥力通常已足夠應付任何場麵。


    但今天那頭肚子裏加了一道法碼,秦玉珠顯然落了下風,為了不讓秦玉珠憋出內傷,珍藏指著電梯裏人影說,“老媽,你看。”


    四人都朝珍藏指的方向看去——鏡子裏,小嬌.妻蓬頭散發,一邊臉高一邊臉低,那暗金色電梯壁很清晰,鏡麵稍微有一點扭曲,把小嬌妻襯得形容可怖,像個小醜。


    秦玉珠一看,噗嗤一聲,哈哈大笑,“長得還不如小江呢。”


    小嬌.妻自然也看見了,仗著肚子裏有貨,秦玉珠不敢對她下手,她自己沒膽子打,竟然拉起老葉的手往秦玉珠身上招呼,嘴一扁帶著哭腔說,“她動不動就打我笑我奚落我,憑什麽?遠堂你幫我打回去……”


    大概沒料到她來真的,老葉的手真被她拉起來,朝秦玉珠肩膀上招呼過去。


    男人手大,在老葉還沒反應過來時,指頭已經掃到了秦玉珠耳朵上一粒鑲紅寶石的吊墜,墜子拉疼了耳朵,秦玉珠頭猛地往下一偏,噝了一聲。


    摸摸耳垂,秦玉珠一看,手指肚上竟見了血……


    老葉趕緊說:“玉珠,我不是故意的……”


    秦玉珠已謔然轉身,像炸了毛的老虎,揚手就是一巴掌又要往小嬌妻臉上招呼,老葉這下搶先一步,身子一側,擋在小嬌妻身前,秦玉珠的那一下落在了老葉的背上,等老葉回過身,秦玉珠已經氣紅了眼,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聲脆響,這次直接扇在老葉臉上:“葉遠堂,敢攔我,你有種!”


    秦玉珠出手如電,又狠又準,老葉毫無防備,竟被打個正著,其它幾人全都愣在當場。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樓,珍藏幹笑著搓了搓老葉的手臂,權當安慰,“爸,老媽她是在表揚你,你本來就有種嘛,我是一粒種,現在又多播了一粒種!”


    說完,趕緊拉著秦玉珠離開。


    冷不防,背後伸出來一雙手,一把薅住了秦玉珠的短發,“你這女人也太囂張了,誰都敢打,就不信你敢打我這個孕婦,有本事你往我肚子上招呼……”


    秦玉珠被拉得向後仰去,反手一抓,卻被人拉住了兩隻胳膊,葉遠堂陪笑:“玉珠,別衝動,她現在有了孩子,你暫時別跟她計較……”


    他人高力大,這一抓,秦玉珠試了試抽手,竟動彈不得。


    “放手!”秦玉珠冷冷道。


    葉遠堂哪裏肯放,一邊示意小嬌.妻往身後藏,一邊繼續陪笑臉,聲音卻帶上幾分強硬:“玉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兒上,你要打打我……”


    過去的情份?秦玉珠眯了眯眼睛,電梯外的過道裏穿堂風陣陣吹過,吹翻了頭發,吹進了眼睛,這個男人,如此陌生,早已不是當年連夜騎著自行車給她送一碗肉湯的男孩,也不是為了趕施工進度和她一起站在高梯上拿著電鑽滿臉灰塵的男人,為何她還看不透!


    小嬌.妻見秦玉珠吃癟,從未如此揚眉吐氣的她,自以為有葉遠堂保護,又伸手向秦玉珠臉上抓去——秦玉珠被老葉製著雙手,她一抓竟得了手,霎時秦玉珠臉上出現兩道刺眼的血痕。


    珍藏再忍不住,上前去拉小嬌.妻,卻在此時,秦玉珠一腳穿過葉遠堂腋下向小嬌.妻身上蹬去。


    一切在小嬌.妻倒地後靜止。有人圍觀,竊竊私語,但秦玉珠滿耳隻餘了小嬌.妻的呻.吟:“遠堂,是她,是她故意踢我的……”


    珍藏愣了幾秒,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等她放下手機,恰好看見葉遠堂給了秦玉珠一耳光:“你就這麽容不下這個孩子?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我討厭你這麽好強!”


    秦玉珠撫著臉怔住,她是好強,她贏了一切,卻輸了他。


    小嬌.妻年輕,孩子終究保住了。


    在醫院裏,葉秦二人沒有說過一句話。


    出了醫院,秦玉珠悶頭疾走,珍藏趕上去,發現她終於紅了眼眶。


    珍藏張了張嘴,想不出什麽詞來勸解,她卻不用勸,自己擦去了眼淚,在醫院轉角靠牆站住,麵前是人來人往的車輛,她怔怔喃喃:“他為我打了一次架,我卻為他打了這麽多年的架,他答應我不會再要孩子,現在卻為了孩子打我。”


    珍藏隻好勸:“既然跟別人結了婚,要小孩也很正常,就算他不要,小謝也不可能能不要。”


    秦玉珠卻不理她的話,目光放空,陷入回憶:“在你小的時候,我懷你特別不容易,吃了好多中藥才懷上,生你也不容易,差點大出血,養你更不容易,你小時候不是哭就是鬧,還得過一次嚴重的肺炎,差點沒把我們嚇死,後來,老葉說,夫妻本來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因為有了孩子,三個人才緊緊連在了一起,離婚的時候,他答應我,隻有我們3個人是連在一起的,他就是跟那個小賤.人結婚,也不會要小孩。”


    那你就信了嗎?珍藏忍不住歎息。


    秦玉珠平時根本不是這麽容易輕信別人的人,大概,在自己愛的男人麵前女人都是盲目的,弱智的,即便明知是謊言,也幫著對方一起騙自己。


    珍藏能說什麽呢?麵對一向強悍此時卻如此軟弱的秦玉珠,她隻能笑著從包裏拿出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擦擦臉上的血。老爸要生隨他,你不是還有我呢嗎?以後不要再對小謝動手了,她現在懷孕,這次沒出事是萬幸,下次一定要小心。”


    秦玉珠接過紙巾,轉身對著旁邊一家商店裏的櫥窗玻璃,輕輕印著耳朵,又印了印臉頰,突然停住了動作,玻璃——玻璃裏女人是她嗎?


    一向高雅整潔一絲不苟的她,此時卻頭發蓬亂,衣裙髒汙,臉頰帶有被抓傷的血絲,比電梯鏡裏的謝潔蘭還像小醜……


    珍藏也看見了玻璃中的人影,正想開解開解,秦玉珠已輕聲道:“珍藏,以我為鑒,找男人,坐享其成的不行,同甘共苦的不行,有老婆有未婚妻的更不行。”


    她決絕地說:“所以,你和裴至,我絕不同意。”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珍藏有一種裴至當了炮灰的感覺。


    手心一震,是手機響了,她看著屏幕上的“裴至”二字,看了一眼秦玉珠,竟不敢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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