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巨大的悲痛襲上心頭。


    前世鴻哥兒突發心疾而亡,嫂子痛失愛子,整個人渾渾噩噩。


    母親再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沒了丈夫和兒子,現在又失去了孫子,整日以淚洗麵。


    短短一年多,便哭瞎了雙眼,鬱鬱而終。


    重生回來,她做了那麽多事,難道還是不能改變家人的命運嗎?


    顧楠抓著門框,大顆大顆的眼淚下來,瞬間流了一臉。


    耳畔響起一聲歎息,略帶著涼意的大手輕輕拂過臉頰,輕輕為她擦去臉上的淚。


    淚眼模糊間,她對上蕭彥漆黑如墨的雙眸。


    “別怕,鴻哥兒沒事,我陪你一起進去看看。”


    他的聲音沉穩醇厚,仿佛暖陽一般,瞬間驅散她心底的陰冷。


    這才發覺他還仍然一手攬著自己的腰身,仿佛將她緊緊擁在懷裏一般。


    顧楠有些難為情地後退一步,“多謝王爺。”


    蕭彥垂眸撚了撚手指,指間一片濕潤,是她溫熱的淚水。


    “走吧。”


    顧楠點頭,快步走向鴻哥兒的房間。


    鴻哥兒躺在床上,麵如金紙,已經陷入昏迷,嘴角不斷有粉色泡沫湧出。


    剛才常氏那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正是因為鴻哥兒陷入了昏厥。


    上身的衣裳褪盡,瘦弱的身上紮了許多銀針。


    顧楠瞪大了眼睛,確認鴻哥兒胸口處尚有極其微弱的起伏,不由激動地攥緊了手。


    還好。


    尚有一息。


    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衛少謙身上了。


    衛少謙全神貫注地在施針。


    顧母和常氏互相攙扶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鴻哥兒身上。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如意帶人提了幾個食盒進來,詢問午飯擺在哪裏。


    鴻哥兒生死未卜,眾人都沒有胃口吃。


    顧楠擺手示意如意將飯菜拿走。


    蕭彥眉頭微蹙,“這裏擺一份,外間擺一份。”


    原來他一直沒走。


    顧楠心頭微暖,注意到時間已經過午。


    便對如意點頭,“在外間擺一份,請王爺在外間用飯。”


    如意很快將飯菜擺上。


    顧楠勸母親和嫂子,“多少吃一點,鴻哥兒後麵還要人照顧,我們可不能倒下。”


    母親本就身子弱,又哭了一上午,不吃飯身體如何扛得住?


    顧母哭著搖頭,“我不吃,我就守著鴻哥兒。”


    常氏也眼巴巴看著兒子,“我要等鴻哥兒醒來。”


    篤,篤。


    蕭彥敲了敲桌子,臉色冷沉,“顧夫人,顧少夫人,用飯。”


    他身上銀色鎧甲未卸,加上麵色冷沉,身上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顧母和常氏嚇得猶如驚弓之鳥,看了看兒子,又不敢反抗攝政王。


    婆媳倆互相攙扶著坐下來,一人端了一碗飯,幹巴巴吃著,眼睛卻不舍得離開榻上的鴻哥兒。


    雖然味同嚼蠟,好歹吃了些東西。


    顧楠鬆了口氣,下一瞬手腕被扣住。


    “你隨我來。”


    蕭彥將她拉到外間,單手輕輕在她肩膀一摁。


    顧楠坐在了飯桌前。


    一碗米飯放在她麵前,緊接著碗裏被夾來了牛肉,雞肉已經各種青菜。


    瞬間堆了滿滿一小碗。


    蕭彥將筷子遞給她,“吃飯。”


    顧楠望著麵前堆得跟小山似的碗,眉頭微蹙。


    她吃不下這麽多。


    蕭彥誤會她不想吃,眉頭緊緊皺成了川字。


    眼神落在她依舊平坦的腹部,“吃飯,你不吃孩子......唔。”


    顧楠生怕他說出自己懷孕的事,下意識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裏間傳來顧母驚悸的聲音,“孩子,什麽孩子?”


    母親本就因為鴻哥兒擔驚受怕,顧楠哪敢讓她知道自己懷了蕭彥的孩子。


    一邊杏眼圓瞪,暗示蕭彥不可再亂說話,一邊回應著母親的話。


    “沒事,王爺的意思是說鴻哥兒一定沒事的。”


    蕭彥漆黑的眼裏泛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她的手掌柔軟,帶著點點潮濕。


    蕭彥下意識抿了抿嘴唇,唇瓣擦過她的掌心。


    癢癢的,帶著一點酥麻感。


    顧楠臉漲得通紅,倏然收回手,有些慌亂地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男人的大手伸過來,將筷子給她調轉了方向,低低悶笑。


    “筷子拿倒了。”


    顧楠懊惱地閉了閉眼,恨不得將頭埋進飯裏。


    這一番下來,心裏積攢的擔憂與恐懼卻散去不少。


    飯桌上一時隻有碗筷相碰的聲音。


    顧楠用了半碗飯就飽了,放下碗筷,對上蕭彥微蹙的目光。


    訥訥解釋:“實在吃不下了。”


    蕭彥擰著眉,目光掃過她全身上下。


    “就吃這麽一點,怪不得這麽瘦。”


    顧楠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這時,裏間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


    緊接著傳來常氏和顧母的驚呼,“鴻哥兒。”


    顧楠連忙起身衝進了裏間。


    鴻哥兒閉著眼,發出細細的咳喘聲,臉上的青紫色卻逐漸褪去。


    衛少謙長出一口氣,起身拔下鴻哥兒身上的銀針。


    “大夫,我兒子怎麽樣?”


    常氏眼巴巴地追問。


    衛少謙重新為顧青鴻把了脈,片刻後長出一口氣,咧著嘴笑了。


    “命總算是保住了,這也就是我,若再晚片刻,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常氏捂著嘴喜極而泣。


    顧母激動的雙手合十,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我顧家子嗣總算保住了。”


    顧楠懸在心口的石頭落地,仰頭壓下眼底的濕熱,上前謝過衛少謙。


    “後麵還要調養多久才能恢複?”


    衛少謙道:“小公子的心疾雖是生來就有,但並不嚴重,這次是因為驟然受到驚嚇,情況危急。


    我近日正好研製出一套新的針法,再配合服藥調理,以及適當的鍛煉。


    調理一年左右,小公子應當就可以恢複與常人無異。”


    顧楠又驚又喜,“與常人無異?你的意思是說他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娶妻生子?”


    衛少謙想了想,點頭。


    “隻要他不逞強去跑跳打鬧,娶妻生子,享常人之壽應該不難。”


    這對顧家人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驚喜了。


    常氏和顧母激動地抱頭痛哭。


    顧楠同樣滿眼含淚。


    父親和兄長都因為心疾而去,鴻哥兒是顧家大房唯一的希望了。


    母親和嫂子整日擔驚受怕,生怕鴻哥兒小小年紀就因為心疾去了。


    她們根本不敢想象鴻哥兒平安長大,還能娶妻生子。


    “不過,”衛少謙話音一轉,“要施針一年,用藥一年,其中需要用到人參,何首烏和雪蓮等名貴藥材。


    另外太上皇的身體還需要調理,我暫時還走不開。”


    顧楠下意識看向蕭彥。


    顧家有錢,可以出錢買藥材,可太上皇那邊同樣需要衛大夫。


    蕭彥略一沉吟,“明日將小公子送到上陽宮住一年,讓衛大夫一起調理就是了。”


    和太上皇一起調理,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典。


    常氏和顧母喜出望外,連忙跪下磕頭。


    “多謝王爺恩典。”


    “顧夫人,少夫人請起。”


    蕭彥抬手,目光卻深深看向顧楠,眼底的神色不言而喻。


    你的謝意呢?


    顧楠想了想,“王爺,我們單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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