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攥緊了拳頭,斟酌著該怎麽回答太皇太後的問題。


    沒等她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


    “攝政王妃確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才會觸怒先帝。”


    她轉身往下看去。


    祭台下,孟雲裳神色匆匆地走過來,一路走得太急,還險些磕倒在台階上。


    顧楠雙眸微眯。


    孟雲裳一路走上台階,路過安郡王妃身邊時,被安郡王妃循著聲音一把抓住。


    “南煙你在胡說什麽?攝政王妃怎麽可能做下大逆不道的事。


    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你不要亂說話。”


    安郡王妃緊緊扯著孟雲裳,臉色有些泛白。


    孟雲裳不耐煩地掰開安郡王妃的手,“祭祀先帝是大事,又是我親眼看到的,怎麽能叫亂說呢。


    母親,這事你就別管了。”


    太皇太後沉著臉道:“讓南煙縣主上來回話。”


    安郡王妃臉色一白,茫然無措地伸手在空中抓了抓,這一次連孟雲裳的衣角都沒抓住。


    孟雲裳已經跪在了太皇太後跟前。


    “啟稟太皇太後,攝政王妃將獻給先帝的素帛弄髒了,匆忙之間隨便找了一塊素帛代替。


    定然是這等不敬不孝的行為觸怒了先帝,才讓先帝倒下靈位示怒。”


    “哦?”太皇太後目光沉沉看向顧楠,“竟有此事?顧氏,可有此事?”


    顧楠垂眸,“沒有這樣的事,兒媳不知謝世子夫人從哪裏聽到的傳言。


    祭祀用的素帛昨夜還給母後看過,兒媳身邊的人一直守著,並不曾弄髒過。”


    話音落,孟雲裳倏然指著她尖聲道:“你撒謊。昨天夜裏,你身邊的丫鬟去鎮上做什麽?”


    顧楠神色淡淡,“我打發她去鎮上買些東西,這也不行嗎?”


    “買什麽?買的不會是祭祀用的素帛吧?”


    “你!”


    孟雲裳見顧楠臉色泛白,不由眼底閃過一抹興奮之色。


    她冷笑一聲,“誰家買東西需要三更半夜出門?除非你心虛,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買了什麽?”


    顧楠抿著嘴一言不發。


    孟雲裳眼底浮起一抹得意之色,朝著朝著台下喊道:“把人帶上來。”


    兩個護衛帶著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走過來。


    孟雲裳道:“這位便是鎮上布莊的王掌櫃,王掌櫃你別怕,隻要你把昨天夜裏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說一遍,便能放你回去了。”


    男人從未見過這麽多貴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昨天半夜小人睡得正熟,忽然鋪子門被敲得震天響。


    開門一看是位姑娘,張口就要買素帛,哪裏有半夜上門買素帛的啊?


    小人以為遇到鬼了呢,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姑娘丟下一錠銀子,自己打包了十幾條素帛就走了。”


    孟雲裳接著問:“王掌櫃你看看,在場的人裏麵可有你說的那位姑娘?”


    王掌櫃抬頭茫然無措地看了一圈在場的人,突然目光一亮,指著站在祭台下方的如眉大喊。


    “是她,是她,就是她,昨天夜裏買素帛的就是她。”


    不少人認得如眉是顧楠的丫鬟,頓時現場一片嘩然。


    “攝政王妃的丫鬟半夜去鎮上買素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會真的把祭祀用的素帛給毀了吧?”


    孟雲裳道:“祭祀先帝的素帛是需要在佛前供奉七日,享受過寺廟香火的。


    攝政王妃私自用普通素帛替換,是對先帝的大不敬啊。”


    太皇太後一臉怒色,“難怪先帝生氣,倒下靈位示警。


    顧氏你好大的膽子啊,哀家想著你是攝政王的新婦,第一年參加先帝冥誕祭祀,便讓你以兒媳的身份向先帝初獻。


    沒想到你竟然這般不將先帝放在眼裏,簡直要氣死哀家。”


    顧楠搖頭,“兒媳冤枉,兒媳絕沒有用普通素帛替換祭祀用的素帛。”


    “放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狡辯不成?”


    太皇太後滿臉怒容瞪著顧楠,“這般不敬不孝,如何能做皇家的兒媳。


    今日便在先帝靈前,哀家替攝政王休掉你。”


    顧楠渾身一顫,臉色大變。


    “母後。”蕭彥上前一步,“兒臣相信王妃,她絕不是不敬不孝之人.....”


    “你給我住口。”太皇太後指著蕭彥的手不停顫抖,一副怒到極點的模樣。


    “布莊掌櫃都親自指認了她,難道哀家還能冤枉她不成?”


    蕭彥眉眼一片冷沉,抿著嘴唇道:“今日之事著實蹊蹺。


    兒臣認為還是要仔細調查過後再下定奪,不能因為別人兩句隨意指責就讓兒臣休妻。”


    “母後息怒。”秦太後上前扶住太皇太後,“兒媳也覺得此事太過蹊蹺,還是先調查一番再下定奪。”


    安郡王妃摸索著走過來。


    孟雲裳死死扯著安郡王妃的手,言語間滿是不悅。


    “母親,你和顧楠無親無故,怎麽能替顧楠求情?”


    安郡王妃皺了皺眉頭,想到顧楠可能會被冤枉,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


    “即便無親無故,我也相信她不是那種人。”


    她甩開孟雲裳的手,神情堅定跪在地上。


    “臣婦認識的攝政王妃善良仁義,孝順友悌,絕不是會亂來的人。


    還請太皇太後三思而後行,莫要冤枉好人,拆散一對姻緣。”


    太皇太後神色陰沉,臉上的皺紋猶如一條條溝壑,眼中滿是怒色。


    “秦氏,葉氏,你們也是先帝的兒媳,侄媳,先帝已經倒下靈位示怒,你們卻還敢替顧氏喊冤?你們這是大不孝啊。”


    一句不孝壓下來,讓秦太後和安郡王妃都沒辦法再說話。


    太皇太後轉頭看向蕭彥,神色哀傷。


    “阿彥,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朝政大事哀家管不著你,但你媳婦哀家卻是能管的。


    你若心中還對先帝有一點孝敬之心,現在立刻馬上寫下休書,與顧氏一刀兩斷。”


    蕭彥斷然拒絕。


    “兒臣不會寫休書,也不會讓母後寫。”


    太皇太後勃然大怒。


    “逆子,不孝的孽障!有何顏麵做我大梁的攝政王?


    今日你若不寫休書,我便在先帝靈前,廢掉你攝政王的封號。”


    整個祭台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顧楠上前一步,想說什麽,卻被蕭彥拉住了手腕,衝她暗暗搖了搖頭。


    她咬著嘴唇,臉色蒼白如紙,幾乎一瞬間便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原來幕後之人毀素帛,不僅是要打擊她,更重要的目的是借她來打擊蕭彥。


    若是指責蕭彥在朝政方麵有任何不妥,蕭彥都可辯駁一二。


    但在祭祀先帝這件事上,毀了她敬獻的素帛,說她不敬不孝,逼蕭彥休棄她。


    即便她現在完全有辦法證明自己沒有換素帛,太皇太後也可以借口先帝靈位倒下,逼著蕭彥寫休書。


    若蕭彥不從,便是和她一樣不敬不孝,便可趁機奪了蕭彥攝政王的封號。


    不得不說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打得她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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