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覺得他這一次是真的要不好了。


    踉踉蹌蹌走到院子門口,無力地扶住房門,陰沉的臉木然看著小廝。


    這一次,他連個說字都說不出來了。


    小廝被他的神色嚇得接連後退兩步,才白著臉道:“外麵....外麵來了好多禁衛軍。


    說是陛下有旨,要嚴查安郡王逆黨,要進來查抄家裏,即日起封鎖府門,直到查清為止。”


    “什麽?”


    謝恒一把抓住小廝的衣襟,神色猙獰,“你再說一遍?”


    小廝結結巴巴又說了一遍。


    話尚未說完,謝恒就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然後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上。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屋裏卻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門外響起兒子謝瑞的哭鬧聲。


    “爹,我要見我爹。”


    謝恒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打開房門。


    “瑞哥兒。”


    門口站了兩個禁衛軍,院子裏也站了一個禁衛軍,正攔著謝瑞。


    謝瑞看到他,不管不顧推開禁衛軍,小跑著衝過來。


    一把抱住他哭得稀裏嘩啦的。


    “爹,我好害怕,嗚嗚嗚。”


    “我不要給祖母守靈,靈堂好大好嚇人,就我一個人,我害怕。”


    “爹,為什麽家裏來了這麽多官兵?你讓他們走啊,我不要看到他們。”


    謝瑞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謝恒隻覺得滿心苦澀,也想嚎啕大哭。


    他嘴唇顫了顫,轉頭看向門口的禁衛軍。


    “我母親......”


    禁衛軍板著臉道:“令堂已逝,謝公子節哀,靈堂就在旁邊,謝公子可以隨時過去守靈,祭拜。


    陛下有旨,即日起朝中嚴查安郡王逆黨,因文昌侯及謝公子與安郡王來往密切,且有姻親關係,所以謝家是第一波嚴查對象。


    從現在起,謝公子和小謝公子除了這個院子,哪裏都不能去,直到案件查完。”


    謝恒臉色一白,下意識轉頭看向隔壁房間。


    房門大開,依稀能看到一口黑漆棺木。


    那裏頭躺著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身為淮陽郡主,風光驕傲了半輩子,沒想到死了竟然落得這般淒涼的地步。


    除了一口棺木,沒有靈堂,沒有人祭拜,連祭祀的白幡都沒有。


    突然想起母親剛中風那日,他害怕母親乍然去世,他要丁憂沒辦法再做官,所以連忙請了太醫。


    如今他官職被罷免,世子封號被褫奪,母親也去世了。


    想想半年前,他還是風風光光的文昌侯世子,如今卻什麽都沒有了。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心裏頭是什麽滋味,隻覺得耳畔兒子的哭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終於,他眼前一黑,再一次倒了下去。


    清河。


    月上中天,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


    蕭彥卻輾轉反側,許久方才睡著,迷迷糊糊中進入一個奇怪的夢境。


    在夢裏,他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看到了顧楠與謝恒。


    宮中除夕宴,大雪紛飛。


    他癡癡看著顧楠,滿心激動,想問孩子是誰的。


    可謝恒來了。


    他溫柔深情地為顧楠係上披風,說孩子是他和顧楠的。


    他滿心失落,試圖向顧楠解釋,可顧楠不肯聽。


    顧楠說:“攝政王若是再提,便是要逼死我,攝政王也不想擔一個逼死臣婦的名聲吧?”


    他下頜微繃,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謝恒牽著顧楠離開。


    漫天的風雪都比不上他心頭泛起的寒意。


    平安悄無聲息出現在身後,問道:“王爺,既然她一心想同謝世子過日子,留在侯府的暗衛要不要收回來?”


    他撚了撚手指,搖頭。


    “罷了,繼續留在侯府,留意她的事,確保她的安全。”


    後來暗衛來報,說謝恒對她多有冷落,說她並不開心,時常暗自垂淚,還說謝恒將她送到了莊子上。


    他不放心,在夜裏悄悄去了莊子上。


    顧楠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半縮在外間的軟榻上,手裏還握著一本賬冊便睡了過去。


    他輕手輕腳上前,盯著她的睡顏看了許久,然後彎腰將她抱起,放在了裏間的床上。


    顧楠迷迷糊糊間,抓住他的手放在鬢邊,蹭了蹭,含含糊糊喊了一句。


    “夫君。”


    他渾身一僵,整個人猶如石化一般,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顧楠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帶著殘留的睡意,迷迷蒙蒙地看著他。


    他的心跳明顯比平時快了很多,一時間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顧楠認出了他,一把甩開他的手,神色倉皇而又憤怒。


    “你怎麽會在這裏?身為攝政王,夜闖臣婦臥房,你是想逼死我嗎?”


    他攥了攥手,後退兩步,搖頭解釋。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謝恒為何要把你送到莊子上來?”


    “我過得好與不好,與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攝政王,我是臣子之婦,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顧楠望著他,臉色蒼白,聲音淒厲。


    “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牽扯,更不想見到你。”


    “你已經毀了我一次,難道還要再毀我一次嗎?”


    顧楠緊緊攥著被子,指尖發白,仍然抑製不住渾身顫抖。


    蕭彥見她這樣,隻得退到門邊。


    “你別激動,我走,行嗎?”


    顧楠抿著嘴不說話。


    蕭彥退到門外,聲音低啞。


    “我隻是想問問你好嗎?是不是謝恒欺負你了?為什麽要住到莊子上來?”


    顧楠冷冷看著他,似乎在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半晌方才平靜下來。


    聲音客套而又疏離,“我好得很,夫君怕我在府裏太過勞累,來莊子上隻是為了養胎,就不勞攝政王惦記了。


    再說我好不好的,都與攝政王沒有關係,還請攝政王以後莫要再來打擾我。”


    蕭彥深深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


    他轉身離開了莊子。


    誰知第二日剛下朝,就聽到平安稟報。


    “文昌侯世子夫人小產了,生下一個已經成型的男胎。”


    他麵色一變,下意識轉身就往外走,卻忽然想起自己答應過不再去找他。


    邁出去的腳頓了頓,又緩緩收了回來。


    “她現在怎麽樣?為什麽會小產?安排個太醫過去給她調理身體。”


    平安道:“出了很多血,聽大夫說以後應該很難再有孕了。


    至於小產原因,聽說是昨夜受了驚嚇,世子夫人又一直胎象不穩,所以才會小產。”


    驚嚇?


    蕭彥攥了攥手,心頭漫起一抹苦澀。


    是他嚇到了她嗎?


    她心裏就這麽恨他嗎?恨到見了他就情緒激動,甚至小產?


    罷了。


    以後便不去見她了吧。


    他低聲吩咐平安,“以後護著她的安全即可,她的事,不用再事無巨細向我匯報。”


    原以為自此兩人再沒了交集,誰知半年後他去報國寺,竟意外在報國寺看到了顧楠的身影。


    她瘦了很多,清麗的麵容蒙著一層淡淡的哀傷,正跪在報國寺的許願樹下,虔誠祈禱。


    然後起身將手裏的許願符拋起,掛在了許願樹上。


    抬頭望著許願樹許久,方才轉身離開。


    蕭彥從樹後轉出來,仰頭望著樹上密密麻麻的許願符。


    這麽多願望,佛祖怎麽可能照顧得過來?


    他腳尖一點,輕輕躍上樹,將顧楠的許願符取了下來。


    她的願望是什麽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攝政王一身反骨,求娶侯門主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月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月花並收藏攝政王一身反骨,求娶侯門主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