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不見了?他一個大活人怎麽會不見了呢?書房找過了嗎?


    花園呢?還有香草田,都找過了嗎?”


    素月一連串的追問。


    蕭恪平日裏活動的地方並不多,不是書房就是院子裏,再就是花園或者香草田。


    海生急得跺腳,“這些地方都找過了,統統沒有,何叔帶人把府裏都翻一遍了,也沒看到人。”


    何叔氣喘籲籲跑過來。


    “剛......剛打掃庭院的田婆子說,他看到人影兒一閃,有個人好像飛出去了。


    會不會是王爺自己跑出去了?”


    自己跑出去了?


    素月與海生麵麵相覷。


    素月:“田婆子人呢?”


    海生小跑著把田婆子帶過來。


    田婆子是負責打掃主院的仆婦,進府還不到半年。


    素月問她:“你今日最後一次看到王爺是什麽時候?”


    田婆子努力回想著早上的情形。


    “素月姑娘出府後,王爺先是在葡萄架下躺了一會兒。


    後來....後來好像是回房間了,然後大概中午那會兒,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將您一直在火上溫著的菜端到主院。


    剛進主院,奴婢就看到眼前一花,好像有個人影飛過去了。


    奴婢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也沒在意,把飯菜放到正房門口,喊了一聲就離開了。”


    王爺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房間,素月不在家的時候,通常都是由海生或者田婆子將飯菜放在正房門口。


    然後估摸著時間再去收拾碗碟。


    海生道:“下午我過去收拾碗碟的時候,發現飯菜一動不動,叫了王爺幾聲,也沒人回應,我們才發現王爺不見了。”


    素月眉頭緊鎖。


    “現在已經傍晚了,如果午飯前就不見了,這中間過去了三個時辰了......他能去哪裏呢?”


    三個時辰,以王爺的性子會發生什麽事,真的不好預料。


    眾人臉色都十分凝重。


    素月問何叔:“王爺先前有沒有什麽常去的地方?你再好好想想。”


    何叔搖頭,“王爺從不參加應酬,除了在府裏待著,就是發狂的時候,可能會失去理智闖出府。


    但以前這種情況也不算多,除了.......”


    他想到什麽,忽然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海生的手急切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海生茫然一瞬才道:“九月十七。”


    何叔驚得差點跳起來。


    “九月十七,啊,我想到了,王爺有可能去了一個地方。”


    海生也反應過來,“你是說棲霞寺的後山?”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往外跑去。


    海生:“我去備馬。”


    何叔一把拽住他,“要馬車,素月姑娘也得去,不然你能把王爺弄回來?”


    直到坐到馬車上,素月才有機會追問:“棲霞寺後山是什麽地方?以前怎麽沒見王爺去過?”


    何叔深深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道:“其實以前王爺也去,在你沒入府以前,王爺每年在這一天都去。


    這一天,是王爺生母的忌日,王爺在棲霞寺後山建了一座衣冠塚,每到這一日,他都會去祭拜。”


    素月詫異,“王爺的生母?那就是宮裏的娘娘嘍,怎麽會在棲霞寺後山建衣冠塚,沒有在珈藍寺裏供奉長明燈呢?”


    江州香火最旺盛的寺廟便是珈藍寺了,江州城的富貴人家,一般都是選珈藍寺禮佛或者供奉香火。


    而棲霞寺則是江州一個比較又小又破的寺廟,因為建在山頂,地勢較高,去祭拜的百姓很少。


    久而久之,幾乎快斷了香火。


    素月不明白,王爺為何要選在棲霞寺後山為母親立衣冠塚。


    何叔苦道:“我們都不是從宮裏出來就跟著王爺的,宮裏的事兒我們也不清楚,隻知道王爺的生母好像並沒有入皇陵。


    以前每年到了這一日,王爺都會發狂,根本控製不住,直到他力竭昏迷為止。


    實在沒辦法,我和海生就想了一個主意,在棲霞寺後山為王爺生母立了一個衣冠塚,每年到了九月十七這一日,我們就會帶著王爺去那裏。


    棲霞寺後山樹木參天,叢林又密,王爺去了那裏可以隨意發狂砍樹,直到昏迷,我們再將他帶回來。”


    海生小聲道:“你進府的第一年,九月十七那日,我們悄悄帶王爺去了棲霞寺,那一日幾乎快把棲霞寺後山的樹砍完了。


    我們怕嚇到你,所以沒敢將此事告訴你。


    第二年,王爺情緒穩定了很多,也沒提出要去棲霞寺,我們都以為王爺逐漸忘記了。


    今年是第三年,這幾日王爺都沒說,我們也以為王爺不會再去了,眼下府裏沒有,所以我們猜測王爺很可能去了那裏。”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棲霞寺山下。


    寺廟香火不旺,上山的道路也格外崎嶇。


    這時天空又下起了雨,雨絲如細線,讓整座山都籠罩在一片霧蒙蒙中。


    三人沿著山路深一腳淺一腳爬上山頂,往後山走去。


    “王爺果然在那兒呢。”


    海生眼神好,遠遠看到前方的人影,激動地喊出聲來。


    素月往前看去,腳步倏然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連腰砍斷的樹幹,掉落的樹枝,淩亂的落葉,橫七豎八交疊在一起。


    在這些樹枝堆疊的中心,有一座孤零零的墳塋,墳塋前有一座高大的墓碑。


    墓碑之下躺著的蕭恪蜷縮得像個孩子,頭靠在墳塋上,猶如緊緊蜷縮在母親懷裏的嬰孩一般。


    雨水無情地打在他的身上,頭上,臉上,他渾身衣裳都已經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頭發更是一綹綹貼在了臉上,脖子上。


    他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雙眼緊閉,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


    素月臉色一變,慌忙撥開樹枝衝了進去。


    “王爺,王爺你醒醒。”


    她伸手拉住蕭恪的手,他的手一片冰涼,嘴唇更是變成了青紫色。


    似乎聽到她的呼喊,蕭恪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素月張出口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裏,整個人如墜冰窟一般。


    那是怎麽樣一雙眼睛啊。


    雙眼猩紅沒有一絲焦距,猶如嗜血的猛獸一般,尤其當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時,素月瞬間就有一種仿佛要被分屍的感覺。


    “不好,王爺又要發狂了,素月,快躲開啊。”


    海生的聲音焦急又恐懼。


    素月卻沒有動,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手被蕭恪緊緊反握住了。


    他紫色的眸子閃了閃,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的掙紮。


    素月用另一隻手摸出腰間新做的香草荷包,將它放到了蕭恪鼻尖處。


    “王爺又頭疼了嗎?別怕,素月在呢,素月在呢。”


    她努力放緩自己的聲音,一遍又一遍輕聲呢喃。


    蕭恪盯著她看了許久,漸漸地,猩紅開始退去,眼中有了一點點焦距。


    “素....素月?”


    他輕聲開口,聲音似乎在喉嚨裏咕噥,有些模糊不清。


    素月激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王爺在發狂時認出她來了,而且控製住了自己,很快就恢複清醒。


    她這三年的辛苦付出終於有了成效。


    她緊緊握住蕭恪的手,“是素月,王爺,跟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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