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撲朔。我當然是信不過瑞貴嬪的,焉知她是真的想與我聯手先除靜妃而不是想與靜妃聯手一起除我?


    宮中的氣氛一片悲傷,外命婦們陸續進宮吊唁,帝太後的梓宮就設在長寧宮,接受絡繹不絕的朝拜。


    怡然進宮時,我陪著她同去。叩完首從長寧宮退出來,我們在數步之外駐了足,回過頭遙遙望著這座熟悉的宮殿。


    “帝太後遺言說……要陛下善待靜妃。” 我長長一歎,笑意苦澀,“她說那畢竟是她的親侄女,她還不知就是這個親侄女親手害了她。”


    我同怡然說了全部始末,包括瑞貴嬪告訴我的——是靜妃最後又對帝太後動了手。


    緩緩走在宮道上,怡然聽完靜了一會兒,冷笑說:“真是可怕的心思,連至親也下得去手。帝太後在天之靈如若明白了一切,不知要怎麽悔自己這般護她。”


    我微微凝笑,狠然道:“我必讓陛下廢了她,不管帝太後遺旨如何。”


    至於瑞貴嬪……她的話有幾分真假都不重要,她若是認為我信得過她便大錯特錯了。就算我信得過她,也清楚在靜妃死後我與她必還有一鬥,與其這樣,怕是先除她容易些。


    至少她並沒有太後遺旨護著。


    自我大張旗鼓的搜宮之後,我與她的矛盾就已然挑明,連掩飾的必要也沒有。是以在我登上夫人位後,她在宮中的人緣就大不如前了——無論她是否有一對子女傍身,如今後宮中任何人都要掂量掂量是否得罪的起我。


    但現在我主動去鷺夕宮見了她,我告訴她,我信她,願與她一起除靜妃。


    “可臣妾信不過夫人。”她銜笑看著我說,“依夫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要反手除臣妾太容易了。”


    我目光一凜,挑眉問她:“那你要如何?”


    她笑了笑,凝神須臾道:“不如娘娘想個辦法,把皇五子暫且放到臣妾這兒來,讓臣妾心安。”


    我不禁一震,凜然道:“你曾想害他。”


    “娘娘關心則亂了不是?”她微有一哂,“那是皇五子從前在晳妍宮,若是娘娘把他放到了鷺夕宮來,出了什麽事,陛下頭一個要怪罪的不就是臣妾麽?——所以娘娘大可放心,他來了鷺夕宮隻會更加安全,臣妾不會犯那樣的傻。”


    我沉吟良久,歎息道:“你待本宮想一想。”


    .


    我不可能把元洵交給她。哪怕她真的不傷元洵,但孩子到了她手裏,我就徹底站在了被動的一麵,什麽也做不了了。何況我本也不是真要和她聯手除靜妃,這番去拜訪她,不過是因為我想知道她的意思,看能不能順著她的想法做下去一舉除之。


    她竟妄想要元洵……


    順著這條線,我能做什麽呢?


    沉思中,抬眼瞥見紅藥進來奉茶,不覺笑道:“都快出宮了,這些日子好好歇著就是,這些事自有別人來做。”


    她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回說:“反正這下怎麽也要等到喪期過了才能出宮,夫人要奴婢閑上三個月麽?再者那幫小宮女規矩也不全,交給她們不放心。”


    我笑而不言,思索了一會兒,斟酌著問她說:“若有人有心要害本宮,現在又什麽都沒做、隻是本宮知道她的想法,要如何先除她?”


    她“咦”了一聲,奇怪地說:“夫人從前不是解決過類似的事麽?當年的張氏,陛下二話不說就廢了她,有什麽難的?”


    我搖頭苦笑:“如今這人可不是張氏那麽簡單,她是個高位,且還有子。”


    紅藥一愣:“夫人是說……”


    我緩然點頭,睇了她一眼:“你坐吧。”


    她落座後扶著下頜思量了一會兒,輕歎說:“夫人這樣問奴婢,奴婢也沒有辦法。不過……奴婢覺得依陛下現在對夫人心思,當年類似的法子也不是行不通,她位份高又有子,可夫人如是把事情弄得大些呢?”她說著吐了吐舌頭,“隻不過夫人可別再信錯了人,若再出個婉然那般的,事後將原委捅出來……”


    我麵色一冷,點了點頭:“本宮知道。”


    .


    她說得也許過於輕巧了些,卻也並非全無道理。瑞貴嬪確是位高有子,但如今我在宏晅心目中的分量亦比當年要重了許多——當年的嬪妃們還都是有寵的,現在的六宮卻已形同虛設,包括有子女的嬪妃們也再未得召幸。


    可要設計除瑞貴嬪……得鬧出個多大的事?


    且還定是要一舉要她的命才是上佳之策,我不能容她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後患太多。


    .


    心思越來越亂,自己也知這樣隻會更想不出辦法。可又不能不想,隻希望自己能在這樣的混亂中逼出一個法子來。


    若她毒害皇子的事敗露……她定然是一死,但……我不能拿阿眉和元洵設計。哪怕我擔保他們都不會真的出事也不行,那是我的孩子,絕不拿他們的安危鋪路是我在曆經後宮傾軋後固守的最後一份良知。


    可如是不這樣,又要如何才能一舉除掉瑞貴嬪……


    設計她毒害別的皇裔倒是個法子,卻更難行通。但凡有子女的宮嬪都素來小心謹慎,到別人宮裏去動手腳幾乎不可能。


    設計她自己毒害自己的孩子簡直是開玩笑。


    .


    有宮娥進來福了一福,是新分來晳妍宮的人,我尚未記住她的名字,她欠身稟道:“夫人,淩合王妃明日一早入宮來拜見太後,陛下問您見不見她。”


    我還以為芷容不會來,她正安著胎,不來也情有可原。


    心念忽地一動,我回道:“當然見。煖轎你們提前給她備好,別讓她費神。若是有個閃失,莫說你們擔待不起,大長公主和淩合郡王也要怪本宮的。”


    她登時麵容謹肅,鄭重應下。


    .


    當晚,我叫來了幾個信得過的宮人,包括即將出宮的詩染、紅藥和璃蕊。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們,幾人都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林晉道:“夫人……這太冒險了……若是被查出來……”


    “不會被查出來。”我堅定道,“若是被查出來,本宮也有法子讓瑞貴嬪閉嘴、讓她自己認罪,隻要她自己認了罪,其他就都不重要了。”我說著低垂下眼瞼,“這就要靠你了。”


    “……諾。”他沉然一揖,“隻要人手夠,這就不是難事。”


    我微微一笑:“晳妍宮的宮人隨你調配,若還不夠,持本宮旨意以協理六宮之名調宮正司的人。”


    他頜首應下。雲溪蹙眉道:“可是……夫人在那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根本就蓋不住。莫說旁人要傳出怎樣的話來,連陛下也會起疑——不管陛下會不會將兩件事聯係起來,於夫人總是無益的。”她思忖著又說,“能不能……來軟的?”


    我也想,卻一時不知如何做。如是來軟的,就斷不能以我的名義,過了許久,詩染輕輕問我:“夫人現在信琳儀夫人多少?”


    我不是沒想過找她相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帝太後特意叮囑我可以信得過她,我該是信她的,可……這樣的事……


    “夫人也許隻能信琳儀夫人了,若不然,隻怕這簍子更大。”詩染垂眸道,“就算又多讓琳儀夫人知道了一分底細,也好過陛下直接對夫人生疑好。”


    我斟酌良久,反複掂量著其中利弊,須臾,緩然點頭道:“也好。那你速去月薇宮求見,別的不必提,隻求她明日午後召見各宮皇子帝姬去見。”


    詩染恭謹福身:“諾。”


    “雲溪。”我將一塊腰牌交到她手裏,“你連夜去見淩合王妃,務必將此事原原本本知會給她,一句也少不得。”


    雲溪肅然一福:“諾,奴婢這就去辦。”


    “璃蕊、紅藥。”我站起身,將手搭在她們手上,“明日你們隨阿眉一起去月薇宮,本宮雖覺她沒有機會鬧到月薇宮去……但所謂狗急了還跳牆呢,你們務必把阿眉護好。”


    璃蕊和紅藥齊齊一福:“諾,奴婢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一定護好帝姬。”


    我心下穩了幾分,悠悠長長地緩了口氣:“各自歇息去吧,明日……就勞你們在出宮前再幫本宮辦這最後一件大事。”


    .


    又是一個漫漫長夜。我一遍又一遍反複思量著這個計劃,確實很冒險,如此安排下卻應該沒有什麽疏漏。至於冒險……也是我自己冒險,斷不會讓阿眉和元洵有什麽事。


    我心知自己沒有必要差璃蕊和紅藥護著阿眉同去,月薇宮有琳儀夫人坐著鎮、又有那麽多宮人,如是真出了什麽不曾預料到的事,他們必會其心護好各位皇子帝姬。


    但……這樣大的一個安排,我如不能守在阿眉身邊,總是難以心安的,必須差自己的人去守著。


    雲溪在破曉時分趕回了晳妍宮,彼時我的寢殿中仍是燈火通明,她進殿後匆匆一福,沉聲道:“都說過了,淩合王妃說皆按夫人的意思去辦,讓夫人加小心就是……她說此事重大,夫人認真去辦便是,她胎像穩固,夫人不必太顧著她誤了大事。”


    “本宮斷不會影響她的胎的。”我長籲道,“你也去休息吧,今天……可有的勞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第~三~更~~~


    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間第四更麽麽噠~~~


    新坑構思開始提上日程~~歡迎妹紙們先來戳個作收


    這樣開新坑之後後台會有提示喲~~


    另外想看各種番外的妹紙們可以到微博點單咳咳……直接留評也行啦隻要小說不抽應該都是能看得到的~~


    目前淺依想看晏公子和怡然的、微涼想看瑤妃的、u醬想看一群娃的、朱鸞妹紙想看小蘿莉阿眉的,另外之前有菇涼提過琳儀夫人的和靜妃的~~~還有啥?


    《當年晏語》就不用說啦……雖然是獨立番外但也一定會填完的,並且承諾不入v……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記·晏然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荔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荔簫並收藏宮記·晏然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