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處角落太安靜,輕悠全神貫注於眼前少見的浮雕花紋,沒有感覺到正被人關注。


    她換了好幾個角度觀察,心裏隱隱有些興奮,琢磨著要是十郎能拿來照相機,將這雕飾花紋照下來,拿回去給母親做參考,一定是個相當不錯的靈感。


    已經許久不曾摸過畫杆子,她也技癢得不行,暗自思考著這樣的紋飾是否適合做今年的春裝花紋。


    榮澤英傑瞧著小女人那專注的模樣,直覺她是乎需要某種幫忙,按捺不住心底急欲親近的渴望,緩步踱來,發出的聲音不輕不重,剛好提醒對方。


    “十郎,照相機拿來了麽?這花紋真特別,跟荷蘭英國那裏的都有些不同呢!我在想……”


    她一邊說著,眼角隻掛了個人影兒,根本沒注意對方身著黃色軍服,反手一把拉住伸來的手臂,興奮地說著一堆衣料花紋設計的靈感。


    可說了半天,對方也沒回應,有些奇怪地回頭一看,驚訝地低叫了一聲。


    “榮澤中尉,怎麽是你?真抱歉,我還以為是十郎回來了。”


    匆忙收回的小手,瑩潔如玉,但指節上還有之前大戰時留下的傷口包著繃帶。


    想到小女人那日英雄衝峰的模樣,和現在緋紅著小臉尷尬地吐小舌頭的纖麗柔美,真是讓人打從心底裏讚歎不矣。


    榮澤英傑疏冷的眼眸中,緩緩淬起濃濃的暖意,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道,“夫人對這些雕花很有興趣?”


    他故意避開女人的尷尬,轉換了話題。


    輕悠沒料到,這位當初感覺很有些固執偏激的青年會有如此休帖的一麵,遂順著話題接了下去,提到了家族事業和家人的情況。


    榮澤英傑問,“夫人有一個非常溫暖的家,真是讓人羨慕。”


    輕悠又搖頭,說起家中在芙蓉城時發生的一些事,讓榮澤英傑感覺詫異,且為她鳴不平。


    “你三姐如此自私,害你們全族背景離鄉,你們還讓她繼續留在家中?”


    “都是一家嘛!而且,現在三姐改變很多了,之前我聽娘說三姐的珠算功夫十分了得,她幫著大哥管帳……”


    榮澤英傑搖頭,目底漸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若在戰場上,出賣同伴,或者調頭逃跑的兵,都必須就地槍決。


    你們亞國有句老話,我覺得非常正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像這種背叛整個家族的人,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最輕都不可能再讓她待在家中,那將是對下一代的一個最糟糕的榜樣,影響家族更長遠的發展。”


    輕悠聽得一愣,隨即笑了,搖了搖頭,說,“英傑君,你那是對自己麾下的士兵,當然無可厚非。可是對待自己的家人,就不太適合了呀!


    在外,三姐被沈百通傷害拋棄,她也為了我們大家差點死掉,她已經認識到了她的錯誤,並且在努力改變。”


    男子的聲音十分冷硬,“改變又如何?傷害已經造成,任何彌補都是多餘的。”


    輕悠點頭,“沒錯。身體的傷疤會愈合,心裏的傷也許永遠好不了,而且我們會一直記得那些傷害和過錯。


    可是我們不能因為過去,就完全否定一個人的未來啊!


    而且,我們是家人。就算外麵的人再怎麽看不起她,唾棄她,討厭她,不理解她,做為家人的我們,還是會盡量去包容她,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


    這個世上,隻有家人才會這樣。當初我為家裏惹了麻煩,我爹和我娘還是原諒了我,很疼我……”


    榮澤英傑沉默了,眉頭深皺,目光微閃。


    輕悠看著窗外燃起的煙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綻放,有感而發。


    “因為我們是家人,我們不僅有共同生活的記憶,還有無法割斷的血脈之情。”


    她抬手指向那片絢爛,“英傑君,你看,黑夜寒冷,帶給人們諸多不便。可煙花之所以那麽美,都因為有黑夜做陪襯。三姐隻是糊塗了五年,但我們相信在未來五十年裏,她會變得更好,不僅為她自己,更為家人帶來更多幸福。”


    年輕的中尉終於轉過頭,漆黑的眼底似乎深藏著某個堅定的決定。


    “那麽,夫人能否接受英傑做您的家人?”


    輕悠訝然,正要開口詢問緣由,就被一人截斷。


    “不可能。”


    還沒看清怎麽回事兒,輕悠就被一隻手拉住,身子撞進了一幅胸膛,冰冷的鑽石鈕扣咯著臉,氣息並非她熟悉的男人所有,有股剛剛從冰雪寒風中而來的味道。


    “你是什麽人?”


    她聽到榮澤英傑喝問,用的是漢語。


    剛才兩人一直用東晁話交流,來人喝斥的是漢語,原來榮澤的漢語也說得這麽好,幾乎聽不出多少口語。


    來人冷笑一聲,“我是輕悠的大哥,輕悠的正牌家人。”


    榮澤英傑的目光冷銳逼人,“你是軒轅寶仁大哥?”


    來人隻道,“我是誰與你無關,但我要告訴你,憑你,絕不可能成為輕悠的家人。”


    輕悠抬起頭,“愷之哥哥,你怎麽來了?這裏都是東晁人,你一個人……”她有些緊張地東張西望,見四下無人就要拉著薑愷之走。


    薑愷之低頭一笑,眼底多了幾分暖意,“放心,我不是偷溜進來的。我是正大光明,跟著你們的元帥大人,一起從正大門進來的。”


    對於輕悠的關心和急切,十分受用,深覺不虛此行。


    輕悠微張小嘴。


    她不知道,織田亞夫之所以來晚了,正是因為接到消息,薑嘯霖派薑愷之前來道賀。基於一些政治因素的考量,織田亞夫親自去迎接,算是給了薑嘯霖一個大大的麵子。


    自然,這些事,薑愷之是不會對輕悠解釋的。


    他沒料到自己剛找到人,又碰到個挖牆角的,當即也不管場合和對方身份,直接拒絕。


    至少,他現在是輕悠不能否認的“哥哥”了,做哥哥的當然有資格管管“妹妹”的交友問題。特別是像這種沒什麽血緣的“哥哥”,他覺得有他一個就夠了,絕不接受再多一個。


    “愷之,你來,亞夫都知道?”輕悠注意力分散,被薑愷之半攬著往樓下去。


    “那當然。我大哥給他發了電報,他親正來接,表示極高的重視程度。”


    薑愷之一邊說著,一邊扔了一個得意的眼神給追來的榮澤英傑。


    榮澤英傑目光一沉,欺身掌襲,想要拉回輕悠,就被薑愷之早已經預料到,一手擋掉。


    “英傑,別……哎呀,愷之哥哥,你們不要打啦!”


    兩個男人醋意狂湧,哪裏聽得女人的話,剛才就憋著股勁兒,這會兒全發了出來,就在走廊上打得拳聲霍霍,急得女人直叫。


    恰時,十郎終於回來了。


    輕悠拿過照相機,要十郎幫忙阻止兩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國際糾紛”。


    可十郎雙拳也難敵四掌,兩個男人實力不弱,沒幾下就把她從戰場裏推了出來,輕悠及時接住十郎,就聽哐啷一聲響。


    “哎呀,雕花壞了啦!”


    原來是她一直想要拍的那個浮雕,頓時一陣心疼,火氣上湧。


    “愷之,英傑,你們再不住手,我以後都不理你們了!”


    她憤憤大叫,衝進了兩人中間。


    正要對掌的兩人嚇了一跳,馬上收掌,可已經有點晚,一口氣駭得頂在胸口,雙雙瞠目大叫。


    一道人影在這千鈞一發時衝來,以身體擋住了榮澤英傑的出掌,將女人卷進懷裏,與薑愷之對上了一拳。


    ……


    輕悠隻覺得渾身一震,聽到仿佛骨骼錯響的聲音,當身後人一穩住腳步,就嚇得低叫出聲,“亞夫,你沒事吧?你怎麽樣?”


    織田亞夫勾著頭,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遲緩而凝重,垂下的眼眸接上輕悠擔憂的目光,黑眸底跳動的暗焰,嚇得輕悠心砰砰亂跳。


    她感覺到男人的怒火,腰間的手臂像要勒斷她似的,她伸手輕輕撫著他的胸口,不敢再輕舉妄動。


    苦嗷,怎麽會這樣啊?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呢!


    “少主,您和夫人先進屋休息一下。”


    十一郎忙上前,卻不敢伸手相扶。


    織田亞夫將身體重量都壓在輕悠身上,狠瞪了她一眼,回頭看向那兩個惹禍的男人。


    兩人見沒傷著女人,都著實鬆了口氣。


    “榮澤英傑!”


    這一喝,預示著絕不輕鬆。


    榮澤英傑雙腿一並,立正應聲。


    織田亞夫臉色黑了下去,“這位是國民政府大總統派來的大使,特為祝賀我帝軍大戰勝利,誰準你對大使如此不敬,竟敢公然動手動腳,簡直混帳!”


    “是,這都是屬下的錯。屬下不知這位先生是國民政府大使,他突然出來,還對夫人不敬,屬下以為是混入館內的奸細賊人,故而失禮動手,還請大使先生原諒。”


    眾人目光都閃了閃。


    都聽出了榮澤英傑話裏的嘲諷之意。


    可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榮澤英傑已經主動表示歉意,還承認錯誤,就其態度和道理上都占了個先兒,倒將薑愷之置於“不名譽”之處。


    人家是為了保護元帥夫人的名節和安全,才跟你大打出手的,要想脫這個嫌,你也得拿出個合理的理由來,不然回頭還不知被多少人嘲諷國民政府竟然派個登徒子來參加東晁的慶功會,那麵子就丟大了。


    薑愷之臉色難看至極,眼神狠狠刮過了仍垂頭認錯的榮澤英傑。


    輕悠不安,瞧著亞夫的臉色,鼓了口氣小小聲為薑愷之和榮澤英傑都說了好話,直稱這隻是一場“誤會”,別因為誤會而傷了和氣,樓下的人還等著元帥大人開香檳慶祝呢!


    織田亞夫也不想在這種無聊的事上,花廢太多功夫。


    卻也有些頭痛小女人的魅力太過,惹得兩個男人為她大打出手。


    輕悠感覺出男人的不快,更加賣力地軟聲相求,輕聲相慰,也讓他不好發作,畢竟當下場合環境都不適應將事情再鬧大,男人最終也隻好就著輕悠這個台階下了。


    “榮澤中尉,你做為一個優秀的偵察員而晉升為現在的職位,今天卻連對方的身份都沒弄清楚就大打出手,本帥以為你應該回去好好冷靜地反省一下今日的衝動之舉。


    現在,卸下你的軍裝和配槍,到軍法處去領罰。什麽時候反省清楚了,就什麽時候領回你的軍裝。”


    輕悠覺得這懲罰有些重了,卸下軍裝,那就是對一個軍人最大的侮辱了。這就像叫武士扔掉第二生命的武士刀,讓漁夫不準再打魚為生一樣。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男人臉色更冷。


    男從回頭看向薑愷之,道,“三少,對於本帥下屬的不敬,本帥亦表示深刻的歉意,希望三少不要介意,今晚的宴會大可盡情玩樂。”


    薑愷之心底冷哼一聲,麵上笑道,“元帥您太客氣了,不過是小事一樁,正像輕悠所說,其實這隻是誤會。不過元帥都這麽盛情相邀,那愷之就不客氣了。


    不知道能不能請輕悠跳第一支舞,若元帥願意割愛,愷之不盛榮幸!”


    這一瞬間,那眼神交匯處,火花茲茲崩閃。


    輕悠毫不懷疑,要是場合不對,這兩人也會打上一場。


    她深刻地自省,自己明明沒有招峰引蝶來著,為什麽這些男人見麵就一定要吃上一大桶的幹醋呢!


    真苦惱啊!


    織田亞夫正要開口,卻從喉底湧出一聲咳嗽來。


    輕悠嚇到,忙說,“愷之哥哥,我陪亞夫去歇歇,他今天好像還沒吃藥呢!”


    薑愷之暗恨,臭小子,就你會裝!


    織田亞夫由著輕悠扶去房裏休息,比起剛才兩男人大打出手,可謂不戰而勝。


    然而,在與薑愷之錯身走過時,薑愷之又不鹹不淡的扔下一句話來。


    “其實,我也不想一來就惹大家不痛快。可我也沒料到,在親王殿下您出了名的嚴厲治軍下,居然還有人敢公然覬覦輕悠,提出想要做輕悠的家人,這種癡心妄想的要求,真讓我這個做哥哥替你們擔心啊!”


    織田亞夫迅即轉頭看向薑愷之,眼底有奔雷閃過,厲色駭人。


    輕悠又惱又無奈,急得直跺腳,“愷之哥哥,你別說了。亞夫,你先聽我解釋啦!”


    織田亞夫抓著女人肩頭一按,卻釋出一抹極冷的笑。


    說,“多謝三少提醒。亞夫定當嚴加教管麾下士官。輕悠這性子向來軟善好欺,被一些不知趣兒的家夥哄騙著認了些什麽不幹不淨的親戚,我也寵著她由著她。


    不過,誰想自恃特殊,在本帥麵前拿喬,斷不可能!”


    輕悠直扯亞夫袖角,就被大力一扯,進了屋。


    房門被甩得大響。


    薑愷之看著緊閉的門扉,揉了揉額頭。


    回首時,看到戴著紅色袖章的憲兵前來帶走了那個容貌俊秀,十分年輕的中尉。


    好像是叫,榮澤英傑!


    榮澤英傑轉頭扔來的最後一個眼神,讓薑愷之心頭一跳。


    陰沉,煞氣,讓人極不舒服。


    他直覺這是個不好相與的家夥,回頭必須提醒下那個善良過度的丫頭。


    ……


    “啊,好痛,痛痛痛,痛啦!”


    “不夠痛,你就不會給我長記性兒!”


    “織田亞夫,你欺負人,回頭我告爹去。”


    “軒轅輕悠,本帥隨你告,公道自在人心。”


    輕悠氣得直嚷嚷,亞夫冷眼冷麵冷聲,怒氣不減。


    “這明明就是意外,你犯得著嘛?”


    她將溫水和藥丸塞進他手裏,他冷眼釘她,仰頭吞下藥,灌掉所有水。


    重重地將杯子嗑桌上,哼道,“犯不著?”


    伸手就掐住了她的小臉。


    她疼得嗷嗷直叫。


    這情形要給外人看到,該會笑掉大牙了。


    兩人私下相處,都很孩子氣,基本沒什麽尊嚴架子可說。


    她也不拍他的手了,伸手去掐他的臉,兩人當空就打起了手把式,一來一往,倒也解氣兒。


    邊打,還邊鬥嘴兒。


    “你這個小妖精!”


    “你才是老妖怪!”


    一個雙手捏著對方的臉蛋和鼻子,一個雙手隻能夠著下巴和脖子。


    “軒轅輕悠,你平日穿個破軍襖到處轉悠,突然今天就給我穿得這麽妖嬈。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薑愷之會來,故意打扮成這樣,想要紅杏出牆?”


    “知道才有鬼呢!明明就是你自己來晚了,我才會碰到這種倒黴事兒的。還說誰居心不良呢,這狼明明就是你自己給迎進家的。哼!”


    彼時,薑愷之重重地打了個大噴嚏。


    這方男人一下扭曲了俊臉。


    “之前我叫你穿和服,你偏不穿。你是故意藐視為夫的尊嚴!”


    “呸,你偷跑去接人也不說一聲,你輕視為妻我的尊嚴呢!再說了,人家正值青春靚麗,吸引到個把兒年輕俊帥的軍官,很正常,有你醋勁兒這麽大的嘛!小雞肚腸。”


    小雞肚腸,江南俚語。


    輕悠在瀘城和應天待了些時候,可揀著不少精彩話來嗆亞夫了。


    “你這個小混球,還不知悔改。一個薑愷之不夠,你還要跟榮澤英傑攀親戚,你眼裏到底有沒有我?”


    “我沒你,沒你沒你沒你,我眼裏就沒你,我現在跟一頭智商為零的豬頭說話呢!”


    她啊啊叫著,拍掉臉上的大手,一頭撞進男人懷裏,將男人推倒在大大的沙發上,一屁股騎上男人的腰身,雙手卡著男人的脖子——反攻成功了!


    她上,他下。


    “你,咳咳……”


    他突然咳嗽一聲,讓她想要繼續“肆虐”的動作頓了一下。


    擔憂地喚,“亞夫,你又難受了,沒事兒吧?”


    他以手掩著臉,側向一邊。


    她更不安,俯身湊近,伸手去拉他的手想要看情況,哪知他突然抓住她的身,另一隻大掌扣住她的腰,就是一個大翻身,瞬間逆轉情勢。


    她下,他上了。


    “啊,你又騙人家!唔唔唔……”


    男人一頓猛攻,吻得女人嬌喘連連,氣息大亂,力氣全無,隻能翻小白眼兒投降,嚷嚷著客人要等急了。


    “軒轅輕悠,你要再敢給我到處撒桃花,本帥不會這麽輕鬆放過你。”


    她無辜地眨巴著眼睛,“那你要怎麽樣嘛?”


    他臉色黑沉,“滅掉所有靠近你的男人!”


    “我們未來的兒子也一樣?”


    他愣了一下,口氣依然堅定,“你是我老婆,沒有男人可以分享,就算是兒子也一樣。”


    “啊?”


    ……


    未來的小小寶必須表示一下抗議了。


    皺小眉頭,癟小嘴兒,黑溜溜的大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兒。


    突然張嘴哇啦一聲大哭。


    驚天地,泣鬼神。


    全家大亂。


    包括小小寶他娘。


    最後氣走的隻能是一人——小小寶他爹。


    ……


    當然,這距離父子鬥法,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


    麵對男人的醋戲兒,輕悠不得不表示安慰。


    “亞夫,榮澤英傑家裏是什麽情況呢?我隻是跟她講了一下三姐的事,他才突然提那個要求?”


    織田亞夫目光黯了一下,說,“他是孤兒。家在長崎,母親是老華族的後代。但因為跟異國人有染,生下榮澤英傑後,不受族人保護,英年早逝。榮澤英傑在八歲前的生活,都居無定所,倍受族人歧視。”


    “呀,那不是……”


    輕悠看著織田亞夫的表情,沒有繼續說下去,心裏卻忍不住歎息。同時也理解到,榮澤英傑之前說最崇拜織田亞夫,也許正是因為兩人有些類似的家庭,和成長經曆吧!


    “給我打住你的同情心,我和他,不一樣。”


    “人家沒說你們是一樣的嘛!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軒轅輕悠!”大喝。


    “亞夫,人家知道了啦!以後就打扮得醜醜的,像個老姑婆似地出席你的公開宴會,這樣誰也招不來惹不到,行了吧?”故意別開臉嘀咕,“到時候別又說人家醜了,丟誰誰誰的臉了。”


    亞夫撫著額角,長歎一聲,還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亞夫……”


    “他的父親,可能也是亞國人。”


    “他來亞夫,也是想找自己的生父麽?”


    “不是。總之,你最好離他遠點兒。”


    “知道啦!”


    輕悠以為男人是吃醋,但織田亞夫卻是以男人的直覺,認為榮澤英傑骨子裏種誰也無法馴服的驕傲偏執。


    榮澤英傑十分聰明,雖然從海軍中尉跳到陸軍從最低等的士兵做起,卻也屢建奇功。


    但為什麽他的長官沒有提拔他?隻讓他做一個小小的偵察隊隊長,一做就是一年呢?


    他沒有告訴女人,榮澤英傑在殺敵時,令同僚都恐懼的殘忍手段,且還存在著虐囚的變態喜好。對於逃跑的同袍,也一樣不容情。


    這在軍中,讓身為同伴的人也十分懼怕的性情,相較於他那樣俊秀的外形造成的巨大反差,實在讓人駭異。


    之前那位被狙殺的排長,就是害怕這一點,一直將他冷凍在邊緣地帶。


    但這些情況,似乎在榮澤英傑被提拔之後,漸漸得到好轉了。


    所以,對於榮澤英傑會對薑愷之出手,他也並不奇怪,卻有隱憂。


    他還得到消息,稱榮澤英傑離開長崎時,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及其家人,都在一夜之間赴之一炬,案情牽連人數達到了三百人之多。


    可這主嫌犯已經離開,而且有完全不在場證據,沒有人能指證他。


    比起自己當年犯下的荻宮慘案,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當年他失去了最愛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對榮澤英傑來說,不過是幼年的一點不愉快的回憶。


    如此旺盛可怖的報複心,不得不令人擔憂。


    ……


    接下來的晚宴,也沒再發生什麽大問題。


    隻是在跳第一舞的問題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薑愷之當眾說織田亞夫已經答應,讓輕悠陪他跳第一隻舞,以示兩國友好。


    輕悠怕兩人再起爭執,便安撫了亞夫一下,跟薑愷之跳了。


    入舞池時,亞夫涼涼地丟了一句,“踩夠了再回來!”


    薑愷之當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接下來,一曲最簡單的華爾茲被女人踩了無數腳,終於大徹大悟了。


    “那個,愷之哥哥,你知道人家不太會跳舞的。”


    薑愷之滿頭青影,“你武功都練得那麽好,這舞步跟武功也差不太遠,你是故意的吧?”


    “沒沒沒,我發誓,我真的不太會跳這個。又轉圈兒,又走步,真的很麻煩啦!”


    輕悠被斥得冷汗直落,連忙逃回織田亞夫身邊。


    接著兩人跳了一曲幾乎不走路的舞,就原地跺點兒,男士緊摟女士腰,女士雙手掛男士脖子上,很簡單,很浪漫,很親昵,很有料,很享受。


    總之,薑愷之一邊喝酒,一邊盯著兩人的身影,悔得腸子都青了。


    該死,早知道就不跳第一支舞,選這支跳才夠本啊!


    大哥說的沒錯,織田亞夫這家夥,真是狡猾狡猾滴!


    ……


    離別的這一晚,這對無名有實的夫妻自然大大纏綿了一番。


    隔日,輕悠打著哈欠,被織田亞夫抱上了汽車,前往飛機場。


    這一下車,又見薑愷之。


    薑愷之沉著臉,看著埋在織田亞夫懷裏的小女人,臉色酡紅,迷迷糊糊的模樣,就知道昨晚又幹了什麽好事兒。


    口氣酸騰騰地喝道,“元帥大人可以放一百萬個心,輕悠跟我回應天府過新年,一路安全絕對有保障,不會迷路又闖到戰場上去瞎折騰。”


    織田亞夫不冷不熱地嗆回去。


    輕悠一聽,就給驚回了神兒,立即尷尬地紅了臉,呐呐地為織田亞夫開脫,讓薑愷之不要怪錯了人。


    總之,這兩男人見麵是不熄火的,明爭暗鬥,你來我往,絕不冷場。


    輕悠沒法,隻能視而不見,拉著男人道別,嘮叨了一堆家常,“亞夫,要記得吃藥啊,不能斷的,這裏氣候那麽差,你可千萬別再感冒了。瞧你,現在還在咳嗽……


    我回去就給你做櫻花糕哦,你等著……


    還有,如果實在沒時間的話,就不用給我回信了,呃,當然啦,偶爾也要回一個,讓人家知道你很好……另外……”


    織田亞夫聽得津津有味兒,以高傲得意的眼神,挑釁又惱又醋得直磨牙的薑愷之。


    薑愷之到後麵忍無可忍,大聲吆喝,時間到。


    織田亞夫不以為然,撫著女人的小臉,又反向一條條地叮囑了一番。


    最後氣得薑愷之冷哼一聲,調頭走人。


    唉,誰叫他自做多情,自告奮勇說要陪小女人回應天。


    看到薑愷之走掉,輕悠不好意思地急忙做了結束語,就要去追。


    哪知道才踏出一步,側方就有人跑了過來。


    “夫人!”


    來人正是本應該在關禁閉反省的榮澤英傑。


    輕悠很驚奇,卻是感激地看了眼臉色緊繃的織田亞夫,迎上榮澤英傑,互相道別。


    “夫人,祝您一路順風,保重。”


    “英傑,以後你別再那麽衝動了,謝謝你來送我。”


    “夫人,英傑那天的請求,都是認真的,請您認真考慮一下,下次見麵,希望能聽到您的好消息。”


    “啊?”


    輕悠傻眼兒。


    可俊秀的中尉先生表情認真,態度十分誠懇,讓人不忍立即拒絕。


    “走了走了,還囉嗦什麽。我剛才給你家發了電報,錦業哥應該會來接你,你再拖下去該讓家人都著急了。”


    薑愷之一見榮澤英傑居然跑來,也不撐麵子了,回頭拉了輕悠就走。


    輕悠忙給男人們擺手道別,心裏還在為榮澤英傑的堅持,砰砰直跳。


    薑愷之的專機,是從美國進口來的豪華私人飛機,且同美國總統的專機空軍一號產自同一個生產廠家,內部布置十分舒適。


    不過輕悠沒時間讚歎,十一郎突然就追了過來,送上了一份剛剛收到的緊急電報,來自軒轅家。


    輕悠看完後,驚訝之下變了臉色。


    “四哥說家裏又有新麻煩了,叫我趕緊回去。”


    薑愷之立即安慰她,說有什麽麻煩都會幫她解決。


    十一郎說,“少主囑咐夫人,不用擔心四爺發的電報,說四爺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輕悠想到當初跟錦業扮紈絝騙買地的情形,翻了個白眼兒,稍稍放下心來。


    這說著,又送上一個文件袋和一個用布包好的盒子,說少主子囑咐輕悠在路上看,便轉身離開了。


    十郎立即上前攥住了十一郎的袖子,目光癡直。


    十一郎輕歎一聲,揉了揉十郎的小腦袋。


    說,“照顧好夫人,不準再亂來了。”


    “嗯。”目光微顫,盈盈欲滴。


    “自己保重。”


    “嗯。”


    要走,可袖上的小手攥得更緊了。


    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十一郎仰天一歎,迅速俯身吻了下十郎的額頭,閃身跳下了飛機。


    十郎捂著額頭,癡癡地笑開花。


    ……


    飛機起飛後,輕悠拿出文件袋,沒想到落出一疊照片來,包括她之前想拍的漂亮雕花。


    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拍下來的。


    甚至還有被窩裏,打著酣兒,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樣,這必然是男人親自為她拍的。


    照片背後,都有一句短短的留注。


    ——寶寶睡得像隻豬。庚辰年,正月,一日晚。


    ——小小寶兒笑了…


    ——寶寶的熊樣兒也很可愛。


    ——太美,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真想收進兜裏,誰也不給看!


    ——寶寶,我愛你。


    照片是黑白的,可是畫麵、人物、角度、采光等等細節,都被處理得恰到好處。


    也正因為是黑白照片,更突顯了照相的人的高超手藝。


    可是照片再美,她覺得,也沒有後麵由他親書的一字一句,來得美!


    她親吻著照片上正吻著睡夢中的自己的男人。


    在心裏默念出那三個字。


    想想,她學會攝影,還是他手把手教的呢!


    看來,她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術,早日追上他的水準啦!


    “什麽東西,我瞧瞧。”


    “愷之哥哥,別!”


    薑愷之一看,立馬臉色鐵青,一邊嚷嚷著技術差,一邊又舍不得鬆手。


    輕悠隻能放棄,打開了那個用漂亮的東晁式印花布包起的盒子。


    讓人微驚。


    沒有精致的雕花,也沒有光亮的漆麵,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木盒子,木紋全部裸露,連木頭結巴都能摸出來,做得可謂粗糙。


    但是,很真實。


    就像那個男人在麵對她時,會露出最真實無偽的一麵,讓她十分安心。


    打開盒子,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引來了其他人的目光。


    “咦,這是鞋子麽?”


    好奇地空乘問。


    輕悠卻激動地拿出了那雙標準的荷蘭手工木鞋,目光中有水色瑩動。


    盒子裏還有一封小小的紙箋,她急忙拿起來,打開看,忍不住捂住了小嘴,淚水奪眶而出。


    至吾妻:


    遲到的訂婚禮物,希望寶寶喜歡。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最愛你的亞夫敬上


    ……


    荷蘭的傳說:若小夥兒中意哪家姑娘,就會親手為姑娘製作一雙木鞋,做為訂情禮物。在荷蘭,幾乎每對夫妻的新房裏都會有這樣一雙木鞋,它像征著美好的愛情和幸福的婚姻。


    ……


    輕悠一邊給眾人解釋著,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木鞋的花紋,周人羨慕地嘖嘖直歎。


    木鞋上刷了一層乳白的漆料,上麵浮雕著精致漂亮的櫻花,繁複的連枝花紋,顯示雕刻者定然要費大功夫才能完成。


    他能在行軍打仗那麽忙碌緊張的生活裏,為她雕刻出這麽漂亮的一雙鞋,那該是要花費多少心思呢!


    在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能像他一樣浪漫啊!


    亞夫,對我來說,你就是最棒的男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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