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濃,應天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曾經的六朝古都,籠罩在一層如煙似霧的水箔中,青房黛瓦,小橋流水,撐著二十四骨油紙畫扇緩緩走過街邊的旗裝女子,構成了一副別具風情的江南春色。舒殢殩獍


    輕悠和錦業是坐著亞夫專門包下的專列車箱,回到應天。


    到了家門口,翹角簷下的紅紅燈籠映入眼簾,那種濃濃的思家之情便不受控製地開始發酵。


    門房一看到他們,立馬飛也似地衝進了大屋,叫著“四少爺,七小姐回來啦”,頓時讓輕悠很感動。


    “哥,回家真好。”


    “那當然,咱出門時就拍了個電報,這會兒大桌上準備的可都是你最喜歡吃的。”


    錦業笑得倜儻風流,接過了妹妹手中的提包,大步朝裏走。


    才剛跨進院子,就聽到了兩個小家夥兒歡快的叫嚷聲,輕悠立即被抱住。


    “七姐,七姐夫說要送我荷蘭珠子。”小八叫著。


    輕悠想到出門前,亞夫特別將一個繪畫十分華麗漂亮的木盒子給她,說是答應送給小八的洋玩具。


    十郎立即晃了晃手上的東西,小八高興地撲了過去,嚷著就要拆禮物了。


    “七姐姐,糖糖,餅餅,姐夫說,小九兒也有好吃的禮物。”


    輕悠忍不住笑了起來,掐了掐妹妹嫩嫩的小臉,從兜裏拿出一大包香噴噴的奶糖,這時四娘跟出來,不好意思地說又讓她破費了。


    “四娘,這牛奶糖聽說正適小九兒吃,吃了她身子好全文閱讀。我們大人可都不合適吃呢!”


    看著小家夥吃得小嘴小手都是,輕悠心軟成一片兒,抱著妹妹親了幾大口。


    四娘喃喃歎息,說好人有好福,輕悠會心想事成的。


    “哇,真棒,果然跟七姐夫說的一樣。”


    小九拿著盒子搖得嘩啦啦作響,眾人都好奇地看過來,發現那漂亮的木盒子裏裝著一顆顆小小的琉璃珠子,五顏六色,取出來,燈光下滴溜溜的擇射出不同的光彩。


    霍然正是現代人最常見的——玻璃彈珠。


    小九高興得直跳,錦業這個大男人也好奇上了,兩人就爬地上開始玩起了打彈珠,惹得其他人斥笑無奈。


    而那個時候,像這些最普通的東西,都隻能是家中十分有關係且有錢的人家能玩得起的,要進入尋常人家裏,那已經是半個世紀以後的事了。


    “亞夫可真有心。每次來,或者過節,都送家裏好多東西。這說出去,別人家都不相信,咱們家這姑父真是即盡力,又盡心。真沒什麽好說不是的了!”


    四娘輕悠讚著,也悄悄觀察著輕悠的表情。


    輕悠笑著,上前提起地上一大一小兩男人的耳朵,惹得屋院裏一片笑鬧聲起。


    不管外世多少紛擾,隻要她的家人們能平平安安的,她就別無所求了。


    ……


    本來,輕悠計劃隔日就和家人們到金陵去看櫻花。


    不想這晚大哥寶仁從天錦坊回來,提到飛行學院的衛將軍來電話找輕悠好幾次了。


    “咦,師傅有什麽事嗎?”輕悠奇怪地問。


    寶仁笑道,“你這結了婚,就一心一意做太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自己拜了那麽大個師傅,就把人扔一邊兒跑掉。”


    輕悠尷尬地吐吐舌頭,說結婚後,當然是以夫為天啦!


    眾人笑開。


    軒轅瑞德咳嗽一聲,慎重說道,“寶寶,咱們家能有今天,衛將軍也幫了不少忙。”


    周人都不由得點了點頭,關於輕悠認識衛將軍一事,也是之後由三娘說出來的,眾人不歎輕悠好運氣都不行。


    “之前咱們送過去第一批飛行服時,衛將軍就問起過你。那時咱們一家人都在美國,隻能托詞說太忙。咱回來後又忙著跟林家打官司,衛將軍聽說後也幫咱們周旋過。你是沒認真看報紙吧,之前報紙上為麒麟錦平反時,衛將軍也接受過采訪。”


    “真的嗎?報紙呢?”輕悠微訝,叫了一聲,傭人立即將早收好的報紙送上來,輕悠看完後,心下即感動又不好意思,心想這一趟拜訪似乎是勢在必行了。


    軒轅瑞德接道,“這後麵送貨時,衛將軍雖不說,不過見你沒去,大概也有些生氣吧!咱們得人恩惠,雖不至湧泉相報,你也該抽個時間好好上門去給人家道個謝,盡盡徒弟之禮。懂麽?”


    “是,爹,那我……明天就去飛行學院,後天咱們家再去金陵。”


    “出去玩的事不著急,家裏還要再安排一下。你先去還你欠下的人情債才是真,記著,見了衛將軍要講禮節,不要像個孩子似的……”


    父親難得嘮嘮叨叨叮囑了一大堆,輕悠聽得直擼耳朵,心下就開始思忖著應該給衛將軍師傅大人送什麽合適的禮物了。


    這飯桌子上,女人們就開始出謀劃策,討論得不亦樂乎。


    一聽說“飛機”二字,兩個小蘿卜頭也興奮起來,小九還沒去過飛行學院,拖著輕悠的手就說要跟哥哥一起去看看。這吵來吵去,輕悠舍不得小家夥哭,便應下了。


    而這一晚,小九直賴著姐姐,還要一起睡。


    熄燈後,三娘和四娘從輕悠院子裏出來。


    四娘輕歎,“輕悠也太寵小九兒了。”


    三娘笑,“隨她去吧!她小時候,你們也沒少寵著她。她現在急著想要孩子,念著當年那個,跟小九也差不多大小。讓她移移情,也免得老想著不高興。”


    四娘握著三娘的手,突然說,“秀姐,要不把小九兒過給輕悠……”


    三娘忙道,“千萬別了。這事就算輕悠願意,瑞德那關也過不了。咱家又不是有困難,他肯定不同意。再說輕悠他們才剛成親,年紀小,以後多的是機會。別擔心了……”


    兩個女人低聲聊著,離開了。


    屋裏,輕悠正抱著小妹妹教念二十四個英文字母,眼底都是濃濃的母性光芒。


    ……


    與此同時,薑家大宅,書房中。


    由於那場“政府財政狀況”的披露報道,致使薑嘯霖舉步維艱,現在薑家人齊聚一堂,商量對策。


    薑少言擰眉恨道,“丁家人真是越來越猖狂了,仗著手上幾分財務部的職權就這麽大張旗鼓地捅咱們的底兒,咱們也不用跟他們客氣了。”


    薑父的煙鬥裏一直燃著青煙,但卻沒抽上一口,“少言,不要急。你是嘯霖的軍師,這件事的內情,你應該比公眾保持更清醒的認識。”


    薑少言斂了下脾氣,“我知道這事也許不是丁家直接所為,但他們與咱們明裏暗裏作對,就容易讓敵人抓著把柄,借機挑撥離間。咱們自己人總跟自己鬥,內耗加大,怎麽能打敗真正的敵人。那個可惡的丁老頭,幸好爹你當年沒把位置讓給他,不然……”


    薑母打斷了兒子的話,“過去的事咱們就不提了,想想當前和未來應該怎麽解決丁世琨捅出的漏子吧!相信這事之後,他們也不敢再胡亂來,畢竟這人眼都是雪亮的。民眾可能會被他們的花招迷惑一時,但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薑父點頭稱是。


    薑嘯霖終於開口,“媽,我聽衛叔說咱們的飛機已經試製成功,明天我想去基地看看。”


    薑母本想勸阻,怕兒子在這時候又往飛機廠跑,被人拍到照後又大加渲染。


    薑父重重地吸了口煙鬥,沒有表態。


    薑少言接道,“我以為,這些流言短時間內不會消停,但我們的計劃不可能就此擱置。隻要拿出真章,最後的結果可以說明一切問題。”


    他看向薑嘯霖,神色驀然凝重了十分,“大哥,今晚我就去吳河鎮,準備咱們的‘圍魏救趙’計劃,如果林少穆的消息夠確實,隻要逮到織田亞夫,就不怕咱們談判桌上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若是我們的飛行隊能順利升空,對織田亞夫也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赫力。畢竟他現在的主力全部陷在淮河以北的開封府。”


    薑父卻在這時提了意見,“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是把織田亞夫壓緊了,憑他在海灣處一直埋伏的軍艦,以及目前尚不知人數多少的自衛隊,若他要孤注一擲,把援軍開到應天來,也來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我們該怎麽應對?”


    薑少言目光一瞠,和兄長對視良久,亦都無聲。


    最終,薑嘯霖開了口,“這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國土,屆時天下之心歸一,他一個遠涉重洋的侵略者還能堅持多久!”


    這當然不是喊著好聽的口號。


    滬城雖暫時被東晁人封鎖,但裏麵還有英法德等租界國家的勢力在,更有向家的地下勢力在,這些力量不強,可若是同時發難,也會讓織田亞夫頭痛不矣,無暇他顧。


    若是織田亞夫要一抗到底不妥協,他也不會心慈手軟,軒轅家這步棋,早就握在他手中了。


    ……


    隔日一大早,輕悠就和弟妹們一起出門了。


    家人們現在都有職務在身,都沒她這般閑適,故而最後就帶上了兩個小家夥,十郎護著,配上一個司機兩個保鏢,開車去了飛行學院。


    一路上,春花處處,鳥語啁啾,去學院的大馬路也修好了,不若之前那麽顛簸。


    車上眾人哼著新學會的江南小曲,氣氛快樂無比。


    那時,飛行學院的衛將軍接到薑嘯霖即將到學校視察的電話,立即安排親信弟子到製造廠做準備。


    回頭剛喝了一口水,就接到了軒轅家打來的電話,稱之前特別改好的幾套飛行服已經由輕悠親自送來了。


    衛將軍一聽即高興又犯愁,他早知道薑嘯霖不怎麽待見輕悠,也由於這位過於嚴厲的哥哥的原因,愷之才沒追到輕悠最新章節。他一直覺得把肥水流給外人田實在太可惜,就想著利用自己的關係,給兩人再加加油。


    好不容易等到輕悠找上來,薑嘯霖又要來,這可怎麽好安排呢?


    這兩人要撞上眼,情況就尷尬了。


    衛將軍急忙叫了秦素,讓這位得心的女弟子去接輕悠,暫時將輕悠安置在學校裏,即時他帶著薑嘯霖去飛機廠,兩方也不會碰頭了。


    可惜衛將軍這計劃再完美,也沒有變化來得快。


    他也沒料到,這兩個彼此互不待見的男女,很快就狹路相逢,冤家路窄地撞上了。


    “啊,啵,吃,得,餓佛餓……”


    汽車裏傳來小女娃口齒不清的歌聲,伴著滿車人嘻嘻哈哈的笑聲,遠遠駛來。


    一輛汽車也正從另一個岔路口疾速駛來,由於剛剛修好的路,砍掉的大樹堆放路拐角沒及時清理,擋住了雙方的視線。


    這方歌兒唱得歡,笑鬧聲不斷,司機同誌開了一路也沒碰上一輛車,這神精上一鬆懈,就撞上了剛剛從路口衝上來的那輛黑色福特。


    哐啷一聲響,嚇得孩子們尖叫出聲,立即被輕悠抱進懷裏。


    “怎麽回事?”


    薑嘯霖正看著文件,隻抬頭問了一下。


    對方刹車踩得及時,又是比福特更好的梅塞德斯,震動並不大。


    不過官家司機向來牛氣足,而平民司機一見那車牌號就知道撞上官爺了,急忙下車賠不是。


    官家司機黑著臉一看,好家夥,德國的國家級轎車梅塞德斯啊,那造得實誠啊,把美國價廉物美的福特屁股撞癟了好大個窩窩兒,人家退出來後,那車頭前麵也就凹了巴掌大一小塊兒,蹭掉了點兒皮。


    靠,人家還是塊金皮!


    反觀自己的福特,先別提什麽皮了,整鍋口大的窩兒就是修好了也是個疤,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雖然官家司機開過的車也不少了,可第一次感覺到深深地被歧視,加上今兒車上坐的人又不是一般人,嫉火加怒火,立馬牛氣哄哄地朝平民司機嚷嚷開了。


    “賠,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你知道這車上坐著誰嗎?說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示廳幹嘛!得得得,就是叫爺爺也沒用。快快快,全部下車,全在這等著。有女人和孩子?


    切,別跟爺們兒在這廢話,你們撞壞了大總統的車,知道嗎?這就是違法亂紀!沒讓你們上警示廳走走算好的了,快下車,少廢話!”


    一邊安撫弟妹,一邊聽著動靜的輕悠,聽到這裏已經憋不住氣兒了。


    將孩子交給保鏢後,她打開門,用力關上車門,走上前。


    恰時,薑嘯霖也聽出不對勁兒,讓王秘書下車去處理。


    輕悠抱胸睨著那霸氣如牛的官家司機,喝道,“這位師傅,我問你,你知道這車上坐著誰嗎?我告訴,咱這車上坐著咱們亞國未來的花穀朵兒,要是碰壞了拆了給沒了,咱們亞國的未來誰來建設,就靠你開個汽車能打跑洋鬼子,收複咱們腳下的失土麽!


    懂不懂這叫失之毫厘,差之千裏,你把咱亞國未來的棟梁之材給嚇壞了,那一樣是違法亂紀!為什麽?我危言聳聽,嗬,那是你自己沒文化沒法律常識,就在這兒胡說八道。”


    “哎呀,大總統了不起啊!大總統再德行,那也隻有這一二十年的光景,未來還得靠咱們家像早上**點鍾的太陽一樣,燦爛可愛的花骨穀們去建設,難不成亞國統一了就靠你這樣的老家夥!”


    車上的小家夥們立即配合著姐姐的叫罵聲,發出嚕嚕嚕的怪叫,又是挖鼻子,又是瞪眼珠子,好不給力。


    恰時,王秘書下來一見到輕悠,心頭就是一團大火哄得老臉通紅。


    薑嘯霖聽到這一段精彩的地罵,也不得不下了車,立馬就中槍成了“老家夥”,頓時嚴肅的臉色黑得像鍋底。


    “軒轅輕悠!”


    他沉喝一聲,打斷了女人天花亂墜一塌糊塗卻又精彩絕倫的地罵。


    輕悠一見來人,居然真的是大總統,頓時偃旗息鼓,垂頭縮耳嘀咕了一聲“對不起,眼花”,就往車上躲去。


    頓時,這情形惹得兩撥人裏的成熟派代表們啼笑皆非。


    “七姐,你的罵功又升級啦!”小八歡叫。


    “七姐姐,你真了不起!”


    六歲的小九兒還在半蒙昧狀態,不分清紅皂白地誇獎輕悠,聲音又脆又亮。


    車外的人,聽得一個個黑線滿頭臉。


    薑嘯霖斥了司機一番,王秘書也斥了司機一頓,官家司機立馬歇菜上了車。


    薑嘯霖上車時,讓王秘書去問緣由。


    “哦,我們是來送幾件特別改製的飛行服,看看我師傅。就是衛將軍啊!”


    王秘書回了話,薑嘯霖突然說,“讓她上來,我有話要問她。”


    王秘書奇怪,還是照辦了。


    輕悠一聽,還沒回話就被小家夥們給“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小八說,“哪有這麽不懂禮貌的男士啊,要請女士應該親自出麵啊,太沒誠意了,姐,不要過去。就是大總統,也該懂得男女授受不親。”


    十郎噗嗤一聲笑出聲,心說這小子就會亂用成語,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雙方都各自結婚了。


    小九嚷,“不要不要我不要嘛,七姐姐別過去,那裏有壞人,我們快走。車車,快開車車!”


    輕悠苦笑,但也知道薑嘯霖若非必要是不會做出這種有些失當的舉動,安撫了弟妹後,還是上了那輛癟了屁股的福特轎車。


    如此,衛將軍分頭招待兩人的計劃,徹底破滅了。


    ……


    與此同時,滬城。


    榮澤英傑一臉急色,三步並兩步,來到元帥辦公室外,獲得批準後,立即推門而入。


    屋內,織田亞夫正和參謀總長南雲衛,對著沙盤討論著進攻策略。


    沙盤上霍然插著幾個重要的地標:應天府,滬城,開封,金陵。


    榮澤英傑即道,“報告,屬下有重要情報。”


    “說。”


    兩人頭也沒抬。


    榮澤英傑臉色卻很嚴肅,“剛才我得到消息,國民大總統薑嘯霖正前往飛機製造廠視察。”


    他看了下表,“他在半個小時前從總統府坐福特車出發,到達製造廠約計兩個小時,而我們的飛機若是現在出發,隻需要四十五分鍾左右就能到達製造廠上空,對其實施轟炸。”


    織田亞夫和南雲衛同時抬起身,對看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極亮的銳氣。


    榮澤英傑繼續說,“今天薑嘯霖去製造廠,多半也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戰鬥機試製成功的消息,前去視察,同時也有鼓舞士氣的作用。如果我們能在這個時候給他們一個當頭棒喝,對於打擊他們的士氣,必將是事半功備。”


    三人目光閃耀,這個決策結果已經呼之欲出。


    “元帥,之前我們的空襲計劃是在下周一。現在……”南雲衛開口詢問。


    兩人都不知,織田亞夫在驚悟這個戰機的巨大好處時,立即想到妻子現在應天,會否因此遭遇危險。


    “元帥,此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請您下令!”榮澤英傑重重行了個禮,神情激躍,眼中迸射出舔血的殺氣。


    織田亞夫心中糾結已極,那個櫻花鎮同飛行學院,完全在兩個不同的方向,並不會受太大影響。而且,戰鬥機的飛行路線也不會從金陵鎮上空過,即使飛行學院那裏戰火隆隆響,輕悠和軒轅家的人大概也不會知道,因為那裏還隔著一排小山脈。


    其實,他心裏已經下了決定,隻是在說服自己。


    榮澤英傑的這一聲請示,讓這個意外,成為了未來不可扭轉的現實,同時也為接下來的華中大戰埋下了一個令人唏噓的巨大轉機全文閱讀。


    ……


    那時,薑嘯霖的福特車上。


    輕悠看著秘書長故意將前後排的隔音膜給拉了下來,不由瞪大了眼。


    再轉頭,薑嘯霖已經將文件端端正正地收進了黑色牛皮包裏,朝車門上的一個隔層一放,嗑啦一聲關上後,從外麵完全看不出來那裏暗藏玄機。


    裏麵有金屬光一閃而過,她確定那裏應該還放著槍支。


    “怎麽突然回應天,這麽快就舍得扔下你丈夫一人在滬城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輕悠被這一句話問到哽住。


    薑嘯霖沒有看她,而是低頭整理之前被故意挽起的西裝袖子,動作優雅,十個指節修長有力,透露著貴公子特有的矜貴氣質。


    輕悠終於擠出一句,“這是我家的私事,不勞大總統您多管……關心。”


    之前從錦業那裏也隱約耳聞國民政府的安全保密局的事,現在,她算是領教了。


    薑嘯霖冷笑一聲,“愷之還在江陵河邊駐軍,至今不知他深愛的女人在他奔赴沙場時,早就飛到大洋彼岸跟他最大的敵人結為連理。”


    輕悠扭頭直視,“薑嘯霖,如果你想讓我覺得愧疚,那麽我要祝賀你,早在我拒絕他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深陷其中了。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更像個角落裏見不得光的深宮怨婦,不嫌得瑟你的!”


    最後一句,輕悠嘀咕成了北平的俚語。


    薑嘯霖被這直楞楞又精中有細的話給咽了一口,轉頭瞪過去,輕悠卻已經收回了眼,擺弄起自己精致的小手包裏的串珠兒,做起了手工。


    他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夠橫,除了母親,鮮有女人能在他麵前保持如此輕鬆鎮定。就連同床共枕好幾年的妻子,也一樣不敢直麵他陰沉的怒氣。


    “軒轅輕悠,你不怕我扣下你威脅織田亞夫麽?”


    “我真心怕死了。早知道我就該晚點兒出門,也不會上倒黴地在這陽春三月的天裏碰上這麽大個瘟神觸我黴頭。現在方知,國民大總統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光明正大地打不贏了也要使些見不得光的流氓手段。”


    輕悠轉頭,裂裂唇角,笑容假得要命。


    薑嘯霖呼吸變重,“你說的沒錯,我們做政客的從來也不比劊子手幹淨。但至少,我對大家,對老百姓,對我自己的家人朋友,我問心無愧!”


    輕悠的手頓了一下,充耳不聞。


    車內陷入窒息的死寂。


    可是兩人胸膛裏的心髒,都在急速地擂動著。


    汽車終於停下了,窗外立即傳來孩子們的叫喚聲。


    薑嘯霖動身開車門,輕悠先拉開了自己一邊,說道,“大總統,恕我軒轅輕悠無能,我沒有大總統的胸襟可以兼愛天下,也沒有大總統您的無私,敢送自己的親弟弟上沙場。我隻是一介弱女子,我能做的隻是盡力保護好我的親人,照顧好我最愛的人。”


    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來時,目光清亮純澈,亦固執難解。


    “在我的家裏,沒有國界,沒有政派,沒人種族歧視,隻有理解和包容。”


    薑嘯霖頓時怔忡當場,心下翻湧不斷,久久無法平靜。


    可不管這一刻心裏的震動有多大,他也隻能看著女人用力甩上了車門,轉身時又笑容滿麵,一身溫暖陽光,展臂迎向她愛的家人。


    愷之,難道哥哥真的錯了麽?


    這念頭一閃而過,立即就被向來自負毅誌堅定的男人給抹掉了。


    ……


    那時,滬城,東晁總司令部。


    空軍總司令報告,“元帥,還有一刻鍾,我們的戰鬥機就要進入空襲目標區。”


    織田亞夫看著詳細的地圖,點了點頭。


    南雲衛等一幹作戰參謀,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無線電收報員正緊張地收發著信息,監控著整個空襲任務的實施進程。


    突然,地圖前的男人身形似乎猛然一震,轉身衝進了他的休息室。


    眾人微訝,不明所以。


    織田亞夫搖通了電話,“接軒轅大宅。”


    接線員立即掛長線,三個同時運作,這是一條非常特殊的專線。


    大約五分鍾後,電話終於接通了,織田亞夫劈頭就問,“輕悠現在哪裏?”


    他的左眼皮突然跳得很厲害,讓他很不安,在勝利即將到來之際,他想到必須打個電話確定。


    那頭接電話的是在家帶孩子的錦繡,“哦,是亞夫啊,輕悠她一早就帶著小八小九去飛行學院送修改的飛行服了。”


    “你說什麽?”


    電話裏一聲大吼,嚇得錦繡急忙拿開了電話,男人的聲音卻非比尋常的激烈。


    榮澤英傑滿臉驚愕地站在休息室門口,聽到織田亞夫的低吼聲,有種瞬間從天堂墜入地獄的錯覺。


    怎麽會這麽巧?


    “該死的,馬上調回戰鬥機組!”織田亞夫幾乎失控地衝出休息室,對著空軍司令大吼。


    “元,元帥,這怎麽可能?無線電通訊已經在半個小時前斷了,目前我們隻能確定他們大致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聯係上啊!”


    其他將領紛紛詢問緣由,織田亞夫瞬即僵愣當場。


    南雲衛立即知道了原因。


    榮澤英傑掌心直握到滴血。


    可是軍令如山,豈可朝令夕改!


    一切,已成定局。


    ……


    那時,飛行學院的陽光正好,教室裏傳出教師的講課聲,校場上正在訓練的學員,揮汗如雨。


    當得知大總統微服親臨視察時,全校師生都激動極了。


    薑嘯霖隻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兒,不想太過驚動師生們的正常作息,便立即前往製造廠。


    不過看到未來的飛行隊員們精神抖擻的模樣,也讓連日來的陰霾化去不少。


    “師傅,不知道修改的衣服合不合適,我去看看那幾位軍官們試衣的情況,晚點兒我們再聚聚。”


    衛將軍正要說好,就給薑嘯霖打斷了。


    “軒轅小姐,我聽說國外的專業飛行服裏,還設計有抗荷服,減壓服,更有特製的鞋。以你們天錦坊自稱為天下第一的專業水準,應該不可能不知道吧?”


    衛將軍來不及阻止,輕悠就給嗆上了。


    “當然知道。不過之前競標時,並沒有要求我們設計抗荷服,但我們也根據一些經驗試製了一兩套。我很確信我們天下第一的水準,隻要客戶的需求合理,我們都能做得出來。”


    薑嘯霖輕哼一聲,“那正好,現在我們去製造廠還要試機,你不向來喜歡直接收集用戶感受和意見麽?難道不該過去看看。”


    明知是挑釁,輕悠咬牙應,“隻要大總統不怕被人垢陷以裙帶關係以權謀私,我們當然不介意再多撈一筆政府訂單。”


    說著,就大步朝外麵已經停好的汽車走了過去。


    衛將軍想說什麽,薑嘯霖已經大步追上小女人了。


    兩人邊走邊嗆,絕不冷場。


    “這,這兩個人怎麽老這樣兒!唉,素素,你真不該把這兩人一塊兒接來。”


    秦素無辜地攤攤手,“老師,我也沒辦法。他們是從一輛車上下來的啊。而且,大總統好像很喜歡刺激七師妹,故意把七師妹的弟妹都扔在學園宿舍那裏了,兩人一路嗆著來見您。”


    衛將軍隻能歎氣,跟著上了軍車。


    而接下來的時間裏,大總統與小女人的口水戰,一直沒停過。


    ……


    飛機製造廠,這是輕悠第一次進廠房,她瞄了前方的男人好幾眼,奇怪這男人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嫁給了他的死對頭,竟然還讓她參觀製造廠。


    哼,真是夠得瑟的!


    她心下暗哼哼,就故意拉著秦素問東問西。


    “素素,上次我在這門口看到被割了一半的機頭,好像不是咱們亞國的吧?”


    秦素在這幾次接觸下,覺得輕悠的性子很對自己味兒,對於這問題的答案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便直接回答。


    “你說的是東晁的零式戰鬥機吧?那可是咱們周師兄好不容易給弄來的,對咱們新機種的研究啟發很大呢!”


    “那你們有試過,東晁的戰鬥機強,還是咱們的新戰鬥機好呢?”


    眾人正站在高高的平台上,俯瞰倉庫下一架架幾乎已經是成品的戰鬥機,目光中都充滿了期待和自豪。


    “這個啊,還沒比較過,真不……”


    “當然是我們的更好!”


    突然,薑嘯霖回首,深黑的目光直落在輕悠臉上,仿佛想掀開她的心窺探什麽。


    “何以見得?”


    “我們有最好的設計師,最好的駕駛員,最正義的戰場。”


    輕悠點頭,“我記得去北平時,當時那位王爺也稱,他們有最好的禦林軍,最好的民間防衛兵,還有遠航百國的最好水師,結果呢!”


    薑嘯霖臉上一閃而過猙獰之色,“他們的皇帝昏庸無能,政體鬆散**,豈可與現在相較!”


    輕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大總統,我相信您一定是英明果敢的領袖,也相信國民政府是個好政府,不然我家的冤情也不會被申張得雪。”


    她朝飛機走了兩步,雙臂展開,小小的身形匿在機翼下的陰影處,卻讓人覺出一種奇妙的力量。


    “其實,我更相信,機器本是死物,但我們有最好最自信的飛行員,正義和勝利就會站在我們這邊!師傅,您說是嗎?”


    衛將軍正尷尬著,一見這漂亮的台階給出來,連聲應是。


    秦素蹦上前,拍了把輕悠的肩,“最好的飛行員我可不敢當,之前聽師傅說你也是駕駛好手呢,有機會我可真想跟你比比。是你這個業餘的夠天才,還是咱們這個專業學校出來的有本事?”


    兩人互相調侃著,笑鬧著一路前行。


    薑嘯霖收回了目光,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怎麽跟個半大的丫頭計較。


    衛將軍拍了拍薑嘯霖的背,說,“老大,你怎麽越來越沉不住氣了?輕悠這丫頭留過洋,思維表達方式跟咱們老一輩的大不同,雖然有時候好強了點兒,心腸還是很好的。”


    薑嘯霖苦笑著應下了衛將軍的勸導,他豈會不知她的脾氣,想當年兩人第一次撞見,那麽尷尬的場麵,尋常千金閨秀早就羞澀躲開了,她竟然還能板著一張小臉跟他理論。


    ……


    到了飛機場,已經正式出品的幾架試驗機停當在倉庫裏,機身鋥亮,銀光爍爍,線條流暢,十分惹人注目。


    此時,機下已經圍了好幾個躍躍欲試的飛行員。


    不巧,其中正有宋美晴。


    “師兄,現在師傅不在,你就帶我飛一次嘛!”


    宋美晴從父親那裏知道亞國自己的新型戰鬥機已經試製成功,一早就蹺了課跑來,恰巧碰到周中尉依衛將軍之令,將試驗機開到機場倉庫來,等候大總統檢——這就被心急的小姑娘纏上了。


    輕悠一行人到來時,正看到宋美晴扒拉著周中尉的胳膊,撒嬌耍賴全用上了,惹得周圍的師兄弟直笑話。


    “立——正!”


    一聲長喝,嚇得幾人立馬端正了姿勢,行禮問好。


    衛將軍瞪了宋美晴一眼,喝問緣由。


    周中尉苦哈哈地攬下了一切過錯,朝秦係擠眉弄眼,被清秀美人哼了一鼻子。


    輕悠發現宋美晴直瞪自己,故意裂嘴笑笑,朝薑嘯霖靠了半步,做出一副“自家人”的模樣。


    宋美晴誤會薑家真的已經承認了輕悠的存在,化失落妒嫉為力量,狠瞪輕悠,兩人打起了眼仗。


    他們這一群人的小動作,讓衛將軍看得心裏直搖頭。


    薑嘯霖對於身邊小女人的可笑行徑,沉眉不語,卻將嘟嘴眨眼的小動作,都一一記在了心裏。


    “輕悠,你瞧瞧這架,全新的,比我那天狼星號,怎麽樣?”


    “如果師傅您開的話,當然還是那架天狼星號最配師傅啦!老,而彌堅。”


    站在最新型的戰鬥機下,衛將軍本是問輕悠意見,沒想到被拍了個馬屁,哈哈大笑起來。


    這讓其他人都有些驚訝,話說誰人不知道衛將軍向來鐵麵無私,最討厭阿諛奉承,可這個軒轅家的七小姐似乎格外特別,衛將軍從不以常態待之,格外寬容親切。


    自然,這就讓特別渴望獲得師長認可的宋美晴心裏不樂意了,她就是想不通軒轅輕悠哪點能得衛將軍喜歡。


    不就是個賣布做衣服的嘛,真不明白衛叔叔是什麽眼光。就算真開過飛機逃過難,不也說當時還有其他人在,沒親眼見過就憑兩片嘴皮碰一碰,天知道是不是吹牛呢!


    駕駛飛機跟開汽車,那完全是兩碼子事兒。


    “師傅,我以前聽人說過,以前俄國的老牌戰機還打得英國最新戰機嗷嗷直叫,美國人也不敢小窺呢!所以說了,師傅駕駛天狼星號,一定是咱這片兒最強的戰鬥機師。”


    總之,輕悠知道自己拍衛將軍的馬屁,是千拍萬拍也不會被拍穿的。


    衛將軍笑夠了,哼了一聲,“就會拍馬屁,有本事上去跟你師兄妹較量較量。”


    輕悠立馬表示非專業人士不跟專業人士爭峰,會笑掉人大牙的。


    眾人對於她毫不避違的坦白率真,都笑了起來。


    宋美晴心裏哼哼,嘴上便說,“總教官,請您批準我當周師兄的副駕,我保證一定配好周師兄。您說過,最好的戰士都是從實踐中鍛煉出來的,請您給我一個鍛煉的機會。”


    衛將軍沒有立即回答,反是回頭看了眼正打算縮邊角的輕悠,“輕悠,你有沒有膽量上機去試試?”


    輕悠立馬擺手,“師傅,還是算了,我就是個賣布的,其實我今天還帶了兩套抗荷服來,想找秦師姐、周師兄幫忙試試呢!”


    薑嘯霖立即轉頭看來,目光觸上輕悠,輕悠立即晃開了,唇角彎彎,眉眼彎彎,那副表情分明就是在嘲笑他這個大總統心眼小,有眼不實泰山,這會兒遭現實報了吧!


    衛將軍立馬說,“那正好,給你宋師姐也試試。”


    宋美晴表示,“師傅,你說過飛行員最基本的身體素質就得抗得起高空高壓。我早就適應了,不需要那什麽抗荷服。”


    薑嘯霖心下憋了口氣,竟脫口而出,“小晴,咱們的戰士就要有你這樣不懼艱難的精神。衛老,擇日不如趕日,就讓他們都升空試試。”


    今日薑嘯霖前來,就是要看試飛情況,和攻擊效果。


    衛將軍盯了眼宋美晴,也便同意了,倒也沒強求輕悠一定上機。


    輕悠立即讓隨行保鏢拿出了兩套抗荷服,給周中尉和秦素一人一套,並解釋穿戴方法。


    聽完之後,周中尉都叫好,而秦素忍不住問,“輕悠,你怎麽懂得這麽多?我們專業開飛機都隻在書本上看過兩字兒,也沒見過實物。唉,咱們亞國這方麵的資源真是太匱乏了。”


    輕悠隨便推說自己因曾在港城待過一段時間,那裏資訊發達,從歐洲過來的新鮮事物都最先在那裏登陸,傳往上海,已經遂步取代了上海在全亞國的最忙碌港口的地位。


    這裏的人,多數沒去過港城,自然也不懂。


    但是薑嘯霖卻很清楚,聽說過容易,但能設計出抗荷服,絕非輕悠所說那麽簡單txt下載。


    他的目光讓輕悠故意忽略,隻認真給兩人解釋使用方法。


    “嘿,感覺真不錯,相信上機效果也不會差!小晴師妹,你要不要試試,我這套給你穿。這新機子的加速時間聽說比天狼星的還快,到時候壓力肯定大。”


    周中尉真是位溫柔又紳士的好師長,可宋美晴卻不是個體貼又包容的小妹師。


    “不用了,我抗得住。之前在壓力艙訓練室裏,我的成績可是最好,才沒那麽嬌氣。”


    拒絕是肯定的。她宋美晴可不吃這套馬屁!


    薑嘯霖說,“那你們穿上抗荷服的和不穿的搭配組合,即時下來也好發表下意見。”


    宋美晴高聲應下是,得意地瞄了眼輕悠,仿佛獲得薑嘯霖的認可和讚同,是一件多麽了不得的事兒。


    輕悠暗下搖頭,回頭和秦素交流穿著情況和感受。


    其他師兄弟聽著輕悠的解說,也都好奇地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提問調侃,好不熱鬧。


    輕悠又成了眾人的焦點,讓宋美晴心頭很是不甘,拖了自己的搭檔周中尉就要立馬上飛機扳回自己的氣場。


    薑嘯霖看著人群中那個嬌小的身影,心思雜陳,目光也愈來愈複雜。


    似乎不管到哪裏,她都有她獨特的魅力,成為所有人眼中的亮點。


    “一號機,已經準備好。”


    “二號機,已經……”


    就在檢修師們紛紛宣布已經檢修完畢,各飛行員已經準備登機時,天空突然傳來低沉的嗚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倉庫裏的大喇叭突然響起,“警報,警報,有敵機來襲,有敵機來襲。這不是演習,各單位注意,這不是演習,有敵機……”


    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眾人立即感覺到大地的震顫,頭頂倉庫的鐵架都發出嘎吱嘎吱的搖晃摩擦聲,灰塵鐵皮紛紛掉落。


    眾人立即四散躲開。


    衛將軍被自己的勤務兵護著,躲到了就近的工房邊,喝問,“快聯係調度室,問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工房裏有電話,勤務兵跑進去打電話。


    薑嘯霖說,“衛叔,恐怕來不及了。廣播室剛才就被他們炸了,他們早就摸清了情況,現在……”


    空襲的目標通常都是敵人的指揮所,重要防禦工事等等,指揮台和廣播台這種負責聯係各單位、掌握全局的通訊部門,向來是第一重點打擊目標。


    他話聲還沒落,就聽到周圍一片激烈的爆炸聲,更伴有人聲慘嚎嘶叫,由遠而近。


    從倉庫上高高的鐵窗裏,都能看到遠近四處都是一片洶洶火光,高高的鋼筋鐵骨從半腰折斷,摧枯拉朽般地倒下,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伴著敵機低空飛過時發出的呼嘯聲,仿佛就在他們頭頂擦過,嗒嗒嗒的機關槍全力開射,當當當的子彈穿破鐵皮的聲音,在耳膜中綻中,戰火和死亡已經降臨,這場突襲讓所有人都毫無準備,仿佛待宰的羔羊。


    “該死的,這群狗娘養的家夥——”


    衛將軍一跳而起,就要朝自己的天狼星號衝去,勤務兵大叫一聲“小心”,撲倒了人後翻了兩圈兒才停下。


    衛將軍氣憤得捶地斥罵,“這群卑鄙的東洋鬼子。”


    薑嘯霖不管秘書長的喝止,上前扶衛將軍,問,“衛叔,您怎麽肯定是他們?”


    衛將軍說,“東晃的零式戰鬥機一小時能飛五百公裏,隻有他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滬城基地飛到應天,隻需要一個小時不到,兵貴神速啊!我們的最新式雷達之前買的是他們的,被他們動了手腳,偵察能力對他們的零式戰鬥機根本不起效果,所以根本來不及報警。”


    話間,幾顆炸彈從天而降,落在了倉庫的大門口,停在那裏的三架飛機同時爆炸。


    輕悠立即從衛將軍的話中驚醒,彈起身就朝最近的一輛最新戰鬥機衝了上去。


    “輕悠,你要幹什麽?”秦素追了上去。


    “上機,保住飛機!”


    短短七個字,瞬間震醒所有避難的人,靠飛機近的全都跑向了飛機。秦素本要和輕悠一起,輕悠說自己能開,讓她多搶救一架,秦素便朝另一方去了。


    薑嘯霖看到輕悠獨自爬上一架飛機時,也衝了出去。


    “嘯霖,你要幹什麽,你不會開飛機啊!”


    秘書長嚇到了,要阻止。


    薑嘯霖卻將秘書長推回到衛將軍身邊,咬牙說,“人家一個弱女子都敢上,我一個男人還怕了!”


    “可,可是你……”


    薑嘯霖也不管那麽多,事急從權,就往輕悠選中的飛機上爬去。


    與此同時,他們周圍的飛機相繼被落下的炸彈給炸毀,灼烈的熱風撲過臉頰,感覺好像剛剛跟死亡擦身而過般,驚恐萬分。


    “薑嘯霖,你上來幹嘛?”


    “你上來幹嘛,我就上來幹嘛!”


    輕悠翻了個白眼,把飛行頭盔扔了過去,但剛坐下,就被男人從後麵給她套了上去去。


    “你搞什麽啊?”


    “你是女士,我是男人!”


    再次翻了個白眼。


    男人大叫,“你會不會開,老天——”


    一顆炸彈轟地一聲在他們頭頂炸開,燃燒的鐵皮就像碎紙片朝了們砸了下來。


    男人嚇得急忙抱頭,可一想到前麵還有女人,就想起身遮擋。


    哪知被女人反身回來狠狠一推,罵了句“快坐下”,哐啷一聲,一道冷光從頭頂閃過,機艙被及時拉下扣上,砰砰砰,鐵皮落在艙頂上滑了下去。


    男人不得不暗鬆一口氣,感覺背心已經濕了一片。


    再一看女人的動作,忍不住叫,“你,你到底會不會開?”


    那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新手,麵板上的一堆按鈕,完全一副找不到火門兒的樣子。


    “別吵!”


    可男人朝外一看,周圍都是一片火海,之前停放的飛機全部炸毀,到底有沒有人開出去,也不知道。


    嗚的一道低鳴聲又從空中掠過,他大叫,“該死的,軒轅輕悠,你到底會不會開!”


    “別叫!”


    一串炸彈再次從天而降,在男人眼裏一點點放大。


    一,二,三.


    整整三顆!


    轟,轟轟——


    遠遠看去,巨大的停機倉庫終於徹底淹沒在洶洶火海中。


    東晁戰鬥機駕駛員紛紛報告,“指揮官,已經徹底摧毀主要目標。”


    “指揮官,逃出來兩架。”


    “立即殲滅,一個不留。”


    “帝國萬歲,元帥千歲!”


    然而,當這段報告剛剛落下時。


    在那片洶洶大火中,轟然衝出一架銀色戰機,機身上還搭著燃燒的鐵塊,當它終於衝出火場開始加速時,鐵塊駁落,露出完好無損的機身,直接衝進了藍天。


    “指揮官,還有第三架。”


    “管他幾架,他們出來得越多,我們的戰績就越輝煌!”


    “男子漢們,讓他們有來無回!”


    “帝國萬歲,元帥萬歲!”


    一場激烈的空戰,就此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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