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輕悠躺在大帥府裏,就能聽到嘹亮的起床笛。


    之前打聽過,守門的小兵說,屠雲為了提高戰士們的警惕性,訓練其機動能力,早鳴笛,晚吹號,全府上下充斥著濃烈的兵營氣息。


    這笛聲一響,屠雲便以身做責,上車趕往軍營,主持校場訓練。


    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有一日他笑說,小師妹,師兄很喜歡你那句口號,自強而國強。咱們這個所謂的泱泱大國真是睡了太久大懶覺了,要是再不早起,醒醒自個兒的神兒,天天端著所謂祖宗遺訓,總有一天會在夢裏給人絕了!


    為了國家統一,民族富強,她看到身邊許多許多人在努力,在奉獻,在犧牲。


    “夫人,您怎麽起來,時間還早,再睡會兒呀!”


    “不,我想起來打打衝拳。”


    三娘立馬喝道,“胡鬧。你都孩子他媽了,這第三個月最危險,打什麽衝拳。你忘了,你是孕婦,能跟人家當兵的年輕小夥子比!快給我躺下,再睡一個時辰。”


    輕悠被母親罵了個震神兒,尷尬地吐吐舌頭,又乖乖倒了回去。


    撫著已經有了點兒的小肚腩,傻傻地笑裂了嘴兒。


    對哦,她怎麽把自己的小小寶給忘了,真是該打。自強重要,延續下一代也同樣重要嘛!要是沒有這些可愛的小希望,怎麽能支持爸爸媽媽在前方奮鬥呢!


    小小寶兒,對不起哦,媽媽又錯了,今兒一定多吃點東西,絕不讓小小寶餓著。


    等到輕悠再醒來時,確是被一股濃鬱撲鼻的飯菜香給逗醒了饞蟲,睜開眼,就看到十郎端著一大盅碟碗進來,說是從昨晚就熬到現在的大骨頭湯,還有她喜歡吃的烙餅,特別的華中口味兒。


    接著三娘又端進來一大盤子新鮮瓜果,說是屠雲一大早帶著士兵去農家地裏親自摘了送來的。


    輕悠一問時間,驚了大跳,“呀,娘,你怎麽不早點叫我,都睡過頭了。之前跟師兄說好了,今天要去傷兵營慰問戰士們,給醫院送藥。”


    三娘幫女兒梳妝打扮,一邊笑女兒,“瞧瞧你,都快是孩子他媽了,整天還毛毛躁躁的,跟個跳蛋兒似的。真不知道平日在你那家裏,亞夫要傷多少腦筋。之前你師兄送水果來,就說了,知道孕婦要懶床,故意把巡視時間推後了,讓你睡個飽。”


    輕悠尷尬地裂裂嘴,回頭大啖美食,吃得肚皮滾滾,滿屋子笑鬧……


    恰時,正好屠雲來接人,半靠在門邊看著屋裏的畫麵,眼角淡淡的笑痕,已經有了滄桑味兒。


    輕悠看到人時,高興地招手,要一起用餐。


    屠雲也不客氣,袖子一擼,接過十郎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汙了汗水的臉,坐下同食。


    他悄悄地,將一個剛剛得到的消息,壓了下去。隻想,也許女子晚點兒知道,能多輕鬆一會兒。


    吃飽喝足,輕悠清點隨行人員,保鏢和警衛員們都跟上了,屠雲並無異議。


    但是當陸維新出來時,屠雲直接走掉,態度說明一切。


    陸維新苦笑著對輕悠說,“不管怎樣,老夫人送的藥品,我必須跟你們一道去看看,以防小人作祟。”


    輕悠點頭,陸維新隨眾人落在了最後。


    上車時,屠雲也沒有說什麽。


    輕悠也佯裝不知,詢問起華中傷兵的情況。


    ……


    與此同時,從滬城起飛的一架專機,降落在了港城機場。


    機場上,一片嚴謹莊重的軍容,草綠色的軍裝中,一點黑色,成為最耀眼的存在。


    黑色披風飛展,逼人的英氣,惑人的俊容,無損於男人尊貴威嚴的氣質,全場齊聲高喝“元帥萬歲”,軍威赫赫,氣勢驚人。


    男人隻是輕輕抬手,朝眾人擺了擺。


    場外那些舉著紅日小旗的女人們,尖叫聲此起彼伏。


    車門一關時,織田亞夫就問,“電報已經發給屠雲了?”


    十一郎立即回答,“少主,已經發出去了,相信他已經收到了。”


    織田亞夫抿唇不語,眉心微微褶了起來。


    十一郎直覺男人的情緒有些異恙,不像是已經打了大勝仗,終於要見到久別的妻子,還有剛剛獲悉有了寶寶的輕鬆愉快。


    良久,男人也沒發出新的命令。


    眼看著汽車即將轉入元帥司令部時,十一郎忍不住出了聲。


    “少主,親悠號已經準備好了。夫人和小世子,肯定在等著您了。”


    織田亞夫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忽然一笑,“十一郎,相信十郎也急不可待想要見到你了。什麽時候,你們也把事兒辦了?”


    十一郎立即噎著,紅了臉,想要辯駁,卻吱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兒。


    織田亞夫大笑出聲,終於下令前往秘密機場。


    到港城來,其實是為了跟薑嘯霖談判。英法等國的大使之前在公海遇難,這會兒又卷土重來想要討回損失,為了給薑嘯霖撐腰,故意要求在還有些勢力的港城簽約,他自可以不用理會這些無聊的跳梁小醜。


    隻是臨到要見麵時,竟然有些躊躇。


    不知道,他心中的寶貝對於他的突然到來,會有什麽樣的反映?


    ……


    江陵城,傷兵營。


    輕悠跟著屠雲在醫院裏轉了大半日,慰問病情,送瓜果,送傷藥,還幫忙寫家書,倒也耗時,一晃眼,已近黃昏。


    一路行程都很順利,但輕悠卻覺得有很大不對勁兒。


    等到外人不在時,輕悠才問屠雲,“師兄,你為我今天來視察,做了很多準備,花費了不少心思和人力吧?”


    屠雲有聽裝不懂,“什麽準備人力的,對你師兄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行了,人也看了,藥也發了,沒什麽大礙了,你該回你家了。”


    說著,就要從兜裏掏那封秘密電報。


    哪知輕悠冷下聲說,“師兄,我也經曆過戰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隻是一小批輕傷員,專門給我做門麵裝樣子的。真正的重症病人,截肢斷腿,都被你換了地兒吧!師兄!”


    終於露了餡兒,屠雲撫額哀歎,心說平日看這丫頭傻不隆冬的小樣兒,可一遇上正比事兒,這心裏比誰都明鏡,本以為他已經收拾得很幹淨了,哪知道正是這個“太幹淨”讓他前功盡棄,徒惹尷尬。


    “小師妹,你就饒了師兄吧,也饒了你自己。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麽身子,那些什麽斷手缺腳的看多了,你不怕,我還怕未來的幹兒子被驚了氣兒。”


    輕悠本想再埋怨幾句,也不好意思了。畢竟她的情況特殊,很多事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遂抿了抿唇,就此作罷,準備打道回府。


    正在這時,一個通訊兵滿臉惶急地跑了過來,目光複雜地瞥了眼輕悠,叫道,“報告,剛才用過軒轅小姐送來的新藥的病人,突然出現異狀,嘔吐,脫水,腹疼,已經有人休克,醫生們正在搶救。主任說,這是中毒的跡象,可能藥物裏含有害物質,讓大帥定奪。”


    說落,那看著輕悠的目光,已經變為無法掩飾的憎惡了。


    輕悠身子一顫,掌心已經浸出一層汗來。


    屠雲立即下令,“你們先回去,我去處理這事。”


    輕悠急道,“師兄,讓我跟你一起去。”


    屠雲臉色一沉,“輕悠,聽話。這種時候,你不適合到那邊去。”


    的確,這裏不少兵都是被薑家大軍給打傷的,自然對她這個薑家代表極不待見。今天若非有屠雲相陪,才能平平安安走完全程。


    “可是師兄,現在是我送的藥出了問題,要是我在這個時候先離開,他們更會以為我是來故意害他們,打擊華中子弟士氣的啊!讓我去,我要查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也許能找出線索……我不要就這樣被誣賴!”


    可屠雲仍是不放心,兩人爭執不下。


    陸維新見不過,上前勸說,“少帥,其實讓我們單獨回去,可能更危險。現在輕悠待在您身邊,才是最妥當。若少帥不棄,在下略懂醫理一二,願為少帥效勞。”


    屠雲冷哼一聲,“那好,輕悠你就暫時先待在我身邊。至於陸先生,這效勞就不必了。”


    他一個眼神,左右隨從立即衝上前將陸維新逮了起來。


    輕悠嚇了一跳,大叫,“師兄,你這是幹什麽。這不關陸大哥的事啊,他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下毒的。”


    屠雲隻道,“也許他沒下手,但保不定是他指使他的那些見不得光的爪牙做的呢!”


    也不理輕悠相勸,轉身就大步朝事發點去了。


    輕悠沒法,隻能跟隨。


    而那兩個兵押著陸維新,也跟在了他們身後。


    到了剛才巡視過的大病房裏,果見之前送的滋補藥品的服用者,都出現了症狀。輕者腹泄腹痛,重者嘔吐出血,更重者不堪痛苦已經休克。


    他們一現身,病人裏一個官階較高的上尉立即衝了上來,之前也是由這人接待的他們,也捂著肚子,臉色蒼白,還不住咳嗽,就向屠雲講了前後情況。


    “……我們多數人,吃下不過半小時,就開始腹疼,開始有人還以為是咱們身子虛不受補,可是後麵就不對勁兒了,越來越多的人都鬧,又吐,有護士說可能中毒了,我們都嚇了一跳。咱住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一直用醫院裏的藥都好好的,怎麽今天用了軒轅小姐送的藥,都……”


    質疑的陰冷眼光紛紛投向輕悠,輕悠看著還擺在病人床頭櫃邊的補品,盒子打開著,那隻是補氣補血的凝膏,一般人都能食用,怎麽到這兒就變樣了。


    記得出門前,薑母還送了她一瓶,說是祖傳的秘方。她絕不相信薑母會在自己的產品裏,加什麽毒害物品。


    當然,她也想過是國民政府有人想要借機陷害自己,進而抹黑薑家的名譽麵子。若是她都能想到這麽簡單的陷害辦法,薑家還會想不到,還會讓東西在出門時或在路上,就被人投了毒?!


    之前驗藥時,陸維新也看過,都點頭說了沒問題。同行的警衛隊長也低聲告訴她,說這藥由他們自己人護送,絕對安全。


    如果,排除掉藥品可能在到達前受到汙染的可能,那就隻有到了之後,在病人使用時出了差子。


    那麽,這差子到底出在哪裏呢?


    “不可能,這東西我昨天還吃過,應該沒有問題。”


    輕悠上前,就要拿櫃子上的瓶子,剛碰到,一個人影斜刺裏插來,讓她手一抖,瓶子砰地打落在地,膏汁流了一地。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咱們兄弟已經傷成這樣了,你還想使什麽詭計害我們兄弟,真是太可惡了,看著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沒想到你骨子裏真毒。幫著薑嘯霖一家來害咱們,國民政府的人果然一個個心如蛇蠍啊!”


    沒想到,正是那領頭的上尉,放聲就叫了起來。


    “什麽國民飛行女英雄,根本就是個大騙子啊!”


    “她肯定是國民政府派來的奸細!”


    “她根本就是個騙子,她是薑嘯霖派來害咱們華中兄弟的啊!大家千萬別再被她的樣子騙了。”


    緊跟著,其他人受了煽動,也罵了起來,一個個直指輕悠一行,行動方便的病人甚至抄起了桌椅板凳,跟警衛保鏢們衝撞起來。


    屠雲出麵喝止,剛拆開這方,又有人大叫。


    “大家看啊,後麵那個老家夥,當年害死了咱們的老大帥啊!”


    這一叫,陸維新立即成了眾人的新目標,屠雲不會護著他,眾人惡向膽邊生,一齊衝了上去。


    警衛員急忙上前相擋,這就打了起來,頓時,一間好好的病房,床櫃亂翻,殺聲陣陣。


    屠雲護著輕悠,斥叫不行,氣惱之下掏出腰間配槍,砰砰砰,連放三槍,終於鎮住全場,放聲怒喝。


    “我x他媽的,還有沒有軍法軍規了。全都給我退下!”


    那領頭的上尉紅著眼不甘道,“少帥,老蒜頭死了。就是吃了這女人送來的東西,死了啊!您還記得老蒜頭嗎?當年,他跟著老大帥打天下,咱們一起蹲土壕,一起挖地道,一起殺過青狗子……”


    由於國民政府軍的高級將領都是青天色軍服,故被他們蔑稱為青狗子。


    上尉紅著眼,一下子抱頭蹲在地上嗚嗚大哭起來。


    頓時,全場病員扔掉了手上的“武器”,臉色一片灰敗,看著輕悠等人的眼色再不掩飾憎恨和厭惡。


    輕悠被母親護著,可心裏更著急,“不,我可以保證那補藥沒有問題,如果不信的話,我喝給你們看。”


    “輕悠,你胡說什麽。”


    同時數人喝斥她,尤其是母親的叫聲,斥得她耳朵裏翁翁直叫。


    “娘,你聽我說,那補藥真的沒問題。如果真的有,那麽剛才我也偷偷送了一瓶給一個小護士,她也喝了,可是她也沒事兒呀。”


    周人來不及反應,那方陸維新已經偷空抱起一瓶,喝下了一大口,抹著唇角說,“軒轅小姐沒說錯,這東西我敢用性命保證,沒問題。真正的問題,出在這加了料的開水裏。如果大家不信,我來給你們做試驗。”


    陸維新還青烏著半張臉,衣服在剛才的暴亂中也被扯壞,但他絲毫沒有畏懼眾人仇視的眼神,拿起杯子開始給眾人當場示範。


    輕悠一邊聽著陸維新的解釋說明,心下佩服其臨危不亂的氣度,不愧是外交部長,薑嘯霖的重要智囊,這麽快就找到了蛛絲螞跡,解決了問題。


    “……大家都知道,藥可冶病,亦可為毒害人。那個暗中送水的人深知此理,在大家喝了濃稠的膏汁後,勸大家喝下這水,兩相一中合,分開本是無毒的東西合在一起,就會變成害人的毒了。”


    又有人提出質疑,說陸維新耍詐,又想虎弄大家。


    輕悠叫道,要以身試藥,就被十郎擋住。


    十郎要代輕悠時,不想三娘更快一步,喝下了陸維新的那瓶。


    瓶子一放時,三娘環顧四周,道,“各位,老身隻是以一位母親的身份,為女兒積善,至於各位信或不信,我們絕不強求。”


    “娘。”


    輕悠瞬間紅了眼眶,三娘護著輕悠,隻是一歎,目光中有責備,亦有慈母的理解和包容。


    當下,屠雲也奪過瓶子,喝下了一大罐子,表示不怕奸佞小人作祟。


    “那個,少帥,這東西也不能喝太多,大補,您年輕氣壯的喝太多恐怕會補過頭……”陸維新不得不小聲提醒。


    屠雲立馬紅了臉,尷尬地掩麵要咳嗽,就讓周人緊張起來,急忙挺胸振神兒,表示沒事兒,心裏卻開始燒起來,暗恨這效果不是也太好了點兒。


    當然,三人都沒事兒。


    陸維新準備喝下開水時,輕悠急叫,他隻說,“放心,我有解藥,不會有事兒。”


    便不由阻止,喝下了。


    果然,很快就出現了其他人都有的症狀,並且用他自己所說的解藥,不過是平常喝的一杯醋,立即緩輕了病情,眾人又驚又歎,紛紛效仿後,果真沒事兒了。


    屠雲見狀,心下大鬆一口氣,喝斥追察燒開水送開水的人頭。


    輕悠忙上前扶陸維新坐下,詢問情況,陸維新卻按住她的手,悄聲說,“輕悠,事情恐怕還沒完。你,你好好跟著少帥,千萬別離開一步。我怕那暗中的黑手此次陷害不成,就要動……”


    ……


    正在這時,病房外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顯是有大隊人馬殺來,且還是從不同的兩個方向朝他們這處行來。


    “少帥(少帥)!”


    前後兩個大門,同時湧進兩部人馬,正是輕悠初到當日所見的馬毅和趙錫明。


    屠雲已經告訴她,這兩人現在是他軍隊中最具影響力的兩員大將,馬毅算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忠誠的將軍,之前錦業幫他聯係上的也是這位一直暗中蟄伏的大將,助他奪回帥位後,重新在軍隊中建立起了威信。


    於屠雲來說,此人雖是屬下,卻更似長輩親人,情理上難於平衡。


    趙錫明卻是屠雲重掌大權後,從軍中脫穎而出的新骨幹,在針對薑家大軍的幾場大戰中,表現極為出色,破格提升後,由於人為心思細膩,擅長軍隊管理,幫他整合了來自西南地區的幾個小軍閥。雖是新星幹將,麾下部隊人數卻幾乎與他和馬毅所控軍隊相當。


    於屠雲來說,這是個難得的不拘一格的將才,但也隱有威赫之勢。


    這兩人一到場,反應各不一樣。


    馬毅一聽來龍去脈,就和剛才的那位上尉一樣,對陸維新解決了整件事情,極為不信任,提出大大的疑問。


    當屠雲親自解釋時,更是脾氣爆躁地斥責屠雲聽信饞言,也被洗了腦。


    輕悠看出屠雲與其溝通的困難性,也終於明白那晚屠雲所說的“身不由己”。同時,也明白了華中的軍隊實力明明不下於華南,為什麽在兩廂對峙時,一直沒有真正拉開雙方戰線。


    原因隻有一個,心不齊。


    馬毅明顯是情感用事,不論真假的,趙錫明在這時就提出了更為理性的看法和意見,說要將事情察清。


    恰時,之前屠雲派去的人終於有了結果,提溜著一男一女兩人過來。


    其中,女人一直哭叫著不知道,而男人一直嚷著冤枉,一見到眾人時,就朝馬毅求救表清白。


    頓時,屠雲的臉色沉了下去。


    馬毅氣極了,“混帳,你求我做什,你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咱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少帥在此,定然可以給咱們一個公正。”


    眾人臉色變了一變,讓當場就被懷疑的馬毅臉色更糟糕。


    當下,屠雲為免橫生枝節,親自審問。


    那女人答得可憐巴巴,倒也不敢隱瞞。


    輪到男人時,男人的供詞竟然跟女人截然相反,頓時就跟女人吵了起來。


    這時,又有護士跑來給女人做證,當場拆了男人的台。


    那男人聲音愈發哆嗦,辯駁也越來越漏洞百出,眼看著屠雲臉色越來越冷越來越黑,嚇得身子直往後縮。


    之前中了毒的人一見,立馬就恨上了,斥罵著就動起拳腳來,要報仇。


    那人的眼神亂閃,突然就跳了起來,指著輕悠大叫,“是她,是她給我銀子買通我這麽做的,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十郎一聽,氣得上前大罵,“你胡說。我們家小姐根本從來沒見過你,你休要血口噴人,這裏這麽多人看得到,你別想趁機亂誣賴人!”


    那人怒紅了眼,竟然死不改口。


    屠雲憤怒至極,立即喝令將人拿下,送進大牢,待天亮就處決。


    那人似乎被逼紅了眼,嘶聲大叫不甘心,竟然奪了士兵的尖刀,就朝輕悠砍去。


    輕悠被母親護著站在屠雲身側後,還由警衛們護著,根本不用擔心。


    但也就在這檔口,突然有人撥了刀,就朝那犯人落下,一刀下去,從頭頂劃下,乍閃的銀光,刺得人都眨了眨眼。


    輕悠的眼睛立即被母親捂住了,隻聽到周圍傳來一片低呼聲,接著就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立即推開母親的手,就看到殺人者迅速將刀插回了自己的刀鞘中,上前朝屠雲揖了揖手,歉然道,“少帥,屬下鬥膽越俎代庖處決了這作亂小人,還請少帥海涵。”


    竟然是趙錫明及時出手,將人給殺了。


    到底是個已經露了陷的犯人,剛才受了罪的人都說殺得好。


    馬毅的臉色明顯很糟糕,因為這人是他的兵,明顯案情還有疑點,他也想回頭再審審看到底是什麽問題,這就被人提前“滅了口”,仿佛一下就坐實了某些人的假想似的,讓他心裏極不舒服,瞪了眼趙錫明。


    趙錫明仿佛沒看到似的,還讓人將屍首拖走。


    馬毅立馬就黑了臉,喝出聲,“趙司令,這是我的兵。理應由我來審,你憑什麽說搬人就搬人。”


    趙錫明本想好聲解釋,不想馬毅的話氣更衝,這一來二去的麵子也有些掛不住,出口也抵了起來。


    “馬司令,剛才中毒而亡的幾個兄弟都是我的兵。難道我替我的兵討回點兒公道,也錯了麽?連少帥都沒多說什麽,這事兒也是少帥審出來的,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難不成,你還懷疑咱們少帥也跟敵人暗中勾結了!”


    不愧是擅使人心的儒將,一出口就戳中馬毅的脊梁骨,兩人就杠上了,差點又動了刀子,被屠雲斥住了。


    馬毅氣得不行,最後扔下一句,“小雲,你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目光晃過一圈兒,搖頭走掉。


    輕悠的眼皮也不由抖了一抖,多看了一眼始終麵色不變的趙錫明。


    ……


    “陸大哥,我覺得那個趙錫明可能……有問題。剛才我問過十郎,可以確定他之前執刀殺掉那個犯人的手法,應是多年修習武士刀。”


    “輕悠,其實小白龍他們早就私下調查了這個人。他的來曆很可疑,估計再過兩日,真實的趙錫明就會浮出水麵了。”


    “那,您的意思,他很可能是東晁……”


    輕悠給陸維新送了藥,清除之前的那些毒素,回屋的路上,心情有些凝重。


    其實,他們都已經感覺到,不是屠雲不想歸順,實在是這裏的情形,並非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東晁的間諜已經深入到了這個軍隊裏的許多環節,如果不將之清理出來,就此並入華南政府軍,必將引為大患,反是害了華中軍。


    故而,屠雲可謂進退兩難。


    她很想幫他,可撫撫小腹裏的寶寶,就有些力不從心。


    亞夫,我該怎麽辦?


    我幫了你的敵人,你會生氣的,對不對?


    你辛苦布置了這一切,隻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可我卻……


    “夫人!”


    這聲音已經許久未聽到,輕悠卻是渾身一震,抬頭看向燈影下抱刀跪立的人,從那雙微閃的目光中,讀出了久別重逢的激躍,和濃濃的擔憂。


    來人正是十一郎。


    而在十一郎身後,燈光斜斜地切下男人黑色的軍服,軍鞭鋥亮,大半個身子都沒在淡影裏,濃黑一片裏,最亮的是那雙眼眸。


    直直睇來,仿佛已經那樣凝視著她,千百年。


    她的心跳,仿佛瞬間停窒。


    夜風輕輕拂來,空氣裏都盈滿了熟悉的味道,屬於他的味道……


    在這近一個多月的分離裏,她每晚隻能抱著從兩人的家裏帶來的那條羊毛毯子,嗅著才能睡得著。


    午夜夢回,突然醒來時,一伸手,一翻身子,夠不到熟悉的懷抱,觸不到那隻溫暖的大掌,就會失落得不得了。


    終於,這一次,他像在夢裏一樣,朝她伸出手。


    柔聲輕喚,“寶寶,過來。”


    空氣裏傳來的震動,將她失去的心跳和呼吸一把攥了回來。


    “亞夫!”


    她大叫一聲,滿是歡喜,衝上前,飛撲進他張開的懷抱,用力一跳,掛上了他的脖子,腿兒直接環上他的腰身。


    這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更無任何扭捏,自然得就像喝水吃飯。


    這一次,擁抱到的人兒,是真實的,溫暖的,有氣息,有香味兒的。


    幾乎是同時,兩人都重重地深吸了口氣。


    讓對方的氣息盈滿胸懷,收緊了雙臂。


    額頭抵著額頭,濁重的呼吸,瞬間交融相纏,難分難舍。


    那些什麽近親情怯……


    那些擔憂不安……


    那些懷疑猜測……


    還有害怕恐懼……


    通通在這一刻,在他(她)專注瑩亮的眼眸裏,妥帖安放。


    周圍的人會心一笑,悄悄退走,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小夫妻,隻屬於彼此的一方天地。


    “亞夫(輕悠)……”


    一開口,便是異口同聲。


    不由一笑。


    “對不起(對不起)。”


    竟又是不約而同。


    笑意染亮了眼眸,眉梢兒,臉頰,全部的他(她)。


    “你先說(你先說)。”


    雙雙笑不可抑。


    他抱著她,坐在花園裏的石凳上,圓圓的石桌上,竟然已經備上了瓜果熱茶牛奶糕點等等物什,顯是他早所備。


    她扭扭小屁股,在他懷裏縮得更緊,小臉拱進他頸彎裏,像以往以樣蹭了蹭臉兒,愛嬌地歎息一聲,全是滿足和開心。


    他看著她撒嬌的模樣,一如當初,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悄悄放下。


    沒有國家天下,沒有政治奸詐。


    在這裏,在此時,在他和她之間。


    隻有夫,和妻。


    “亞夫,我是不是在做夢呢?哎喲,壞蛋,你又捏我。”


    “嗯,痛的,應該不是夢。”


    他輕輕笑著,任她捏著自己的臉,塞了塊點心進她小嘴裏。


    她咂巴著小嘴兒,唇角直往上翹著,樣子很醜,很可愛。


    他撫撫她紅潤的小臉,心裏總算安下了,“幸好你娘在,總算有點兒肉了。”


    手臂故意緊了一緊,惹她嚶嚶一聲,小身子就在他懷裏亂蹭。


    他突然沉聲一喝,“再動,我就在這辦兒了你。”


    她哼子一聲,底氣十足,“你敢!”


    他危險地眯起眼,“你以為我不敢?”


    她笑得像小狐狸,“哦,你要不怕以後被咱們小小寶笑話爸爸是個急色鬼,那就來啊!”


    他著實被噎了一下,刮下她的鼻尖,“現在就敢母憑子貴,跟我拿喬了?”


    她拉起他的大手,蓋上自己的小肚腩,目光變得柔和無比,“亞夫,對不起,我有了寶寶還亂跑。之前我根本沒想到……”


    她說起了懷上孩子前後,種種心情,盡情地分享,敘說離別之苦,相思之痛。


    他靜靜聆聽,不時敘問兩句,她更講得神彩奕奕,不亦樂乎。


    她打著哈欠,在他懷裏昏昏欲睡。


    他還有話對她說,也吞回了肚中,抱起她起了身。


    十一郎不知從哪鑽出來,輕聲說,“少主,親悠號已經加滿油了。咱們現在就回港城?”


    很難得,從十一郎眼裏看到明顯的渴望。


    在他身後,十郎悄悄探出頭來,顯也是十分期待。


    織田亞夫默了默,再看了看懷裏直蹭的人兒,終是一歎:


    “罷了,今晚先住下。”


    那兩人一異,也不敢多說什麽,急忙進屋張鑼。


    看著燈熄滅後,十一郎心下不安,因為後天就是談判簽約的時間,現在不走的話,時間就太緊迫了。


    他拉過十郎就問,“你再給我說說,夫人在這裏,到底還發生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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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歲成為他的床伴,他始終淡漠冷情,偶爾給她一個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後,她24歲生日這天一切都變了。


    大街小巷帖滿他的結婚照,他摟著美嬌娘言笑晏晏,像換了個人。


    這一刻,她心碎成灰,絕望透頂!


    “衛東侯,我們的關係就此結束!”她終於下決心放下這份卑微的愛情,尋找自己的天堂。


    誰知這頭可惡的大猩猩竟然說“後悔”,對她死纏爛打,深夜撬門探閨房,當眾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賴臉霸她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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